61 夜來幽夢無人說
陸戎身上的異樣得到了解釋, 難怪顧尋川這次再見到陸戎的時候, 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讓顧尋川熟悉的不是窮奇——當然不會是窮奇, 雖然窮奇口口聲聲的喚着顧尋川“老友”,但是在洪荒之年,白澤和窮奇實在說不上是多麽融洽的關系。而萬年已過, 顧尋川已然忘記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值得他銘記的, 他尚且會偶然忘記, 而像是窮奇這種根本不值得顧尋川記住的東西,顧尋川又怎麽會去故意記取?
讓顧尋川熟悉的, 是那印刻在他的骨血裏的洪荒氣息。那是屬于他們的時代,輝煌而殘忍,弱肉強食。洪荒紀年之中, 天地萬物都恍若一場盛宴, 弱者置身盤中,而強者坐落樽前。他們每天都在吞噬, 或者被人吞噬,雖然危險,可是卻從來都不會孤寂。
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 如今白澤成了顧尋川, 游蕩在人間, 若非有他放在心尖上的東西,他根本就不會駐足。而窮奇,卻成了一縷殘魂,雖然沒有和其他的洪荒異獸一般葬身大荒, 卻也是茍且偷生。
窮奇感覺得到顧尋川身上的冷淡,它輕啧了一聲,拖長了聲調道:“怎麽,見到老朋友,你居然一點兒高興的意思都沒有?”
顧尋川看了窮奇一眼,道:“洪荒異獸也不曾說話吾啊,汝啊什麽的,你既然不願意好好說話,便不必再說了罷。”
說罷,顧尋川擡袖就要想着窮奇的殘魂揮去。窮奇雖然只是一縷殘魂,但是它所言不虛,正是因為它的殘魂碎裂,所以才有了無限生機。魂魄本就是無影無形,而窮奇的魂魄又碎裂成了碎片,便更是行蹤難覓。而只要有一息尚存,一念未絕,窮奇便不算是死亡。
洪荒已然傾頹,而洪荒遺血卻以這樣不同的形式存活了下來。顧尋川如是,窮奇亦然,甚至就連球球都是如此。這不是天道的零星仁慈,而是洪荒異獸天生的頑強。
窮奇讪笑一下,用爪子刨了刨腳下的土地,難得有些讪讪的道:“還不是他們人類的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我也不好讓這些人類失望不是。”
所以你好不容易留存了着些許殘魂,卻也沒幹什麽正事了。顧尋川看了一眼那只有尋常老虎大小的“柔弱的”窮奇,嗤笑了一聲。
“你為何會附身在那個人身上?”顧尋川問道。
窮奇“啊”了一聲,猛的展開翅膀飛了起來,不多時候,他從外面叼回來一個暈厥過去的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陸戎。
将陸戎輕拿輕放的放在地上,窮奇搖晃着大腦袋,頗為滿意的扒拉了一下陸戎的身體,而後道:“此人心有陰暗,而且還身負大氣運,自然最适合我來溫養神魂。”
陸戎手上沾滿了兄弟的血液,自然不是單純陽光的少年。而窮奇最喜歡人性的陰暗之地,人類傳說他最歡吞食好人,雖然不中,但是到底還是着了一些邊際。
顧尋川看了一眼正在昏迷之中,印堂已然有些發黑的陸戎,他終歸沒有說些什麽。洪荒異獸的神魂霸道,并不是尋常人能夠溫養得起的。凡人的“大氣運”其實十分有限,至少經不起洪荒異獸的消耗。等消耗完了這份氣運,窮奇便會開始消耗陸戎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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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陸戎印堂發黑,看似是被什麽邪祟纏上,實際上是窮奇已經開始消耗他的精血了。不過那和顧尋川又有什麽關系呢?顧尋川和窮奇雖然不熟,可是他分明更加不待見陸戎,因此顧尋川便沒有打算插手陸戎和窮奇之間的事情。
“可能重塑身體?”顧尋川還是問了窮奇一句。當日他将球球放在自家小紅鸾身邊,除卻讓小姑娘開心,也未嘗沒有存了一分保護那一縷洪荒遺血的心思。雖然球球身上的洪荒血脈單薄,不過到底還是讓顧尋川動了恻隐之心。
洪荒印刻進了顧尋川的骨血之中,生生不息的蔓延進四肢百骸,顧尋川遠非他表現出的那般冷心冷情。
聽了顧尋川的問話,窮奇笑了一聲,道:“哈?重塑什麽肉身,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挺好的,人間又不似大荒,靈力那般稀薄,你若不吞了那半部天道,如今恐怕也不好受吧?”
若非顧尋川一人占盡半部天道,恐怕縱然他僥幸逃脫過那場洪荒末年的浩劫,也會因為靈氣衰竭而消弭在歲月之中。白澤和球球這樣的雜血不同,他擁有翻雲覆雨之能,就勢必要消耗更多的靈氣去支撐,如果沒有足夠的靈氣,哪怕是白澤也是沒有辦法繼續生存下去的。
見顧尋川沒有說話,窮奇輕啧了一聲,而後恍若自言自語一般的道:“算啦,你現在也夠不好受的了。”
這話的音量可沒有半點像是在自言自語,顧尋川挑眉,道:“我哪裏不好受?”
“你當然不是物傷其類的不好受,如果是那樣,你也就不是我認識的白澤,而是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娘們兒了。”窮奇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似乎是在讪笑,可是臉上卻更多了幾分神秘。
顧尋川對它的神秘不感興趣,只當窮奇對天道還存有怨怼,所以故意惡心自己。洪荒異獸們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微妙,他們原本彼此競争,可是那場将洪荒都快屠戮殆盡的天道碾壓卻又為他們之間留存了一點異樣的羁絆。
窮奇看了一眼顧尋川,轉而低低的咆哮了一聲,整個虎形的身影咆哮一聲,最終沒入陸戎的眉心。下一刻,“陸戎”睜開了眼睛,眼眸卻是獸類的豎瞳。他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身體,對顧尋川道:“要是哪一天你厭倦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把你的身體讓給我?”
白澤的身體,再加上半部天道,用來溫養神魂簡直再合适不過。
顧尋川冷哼了一聲,便知道這玩意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他手中凝結了一團靈力,毫不留情的向着陸戎的眉心揮去。
窮奇大驚,未曾料到顧尋川居然會突然發難,他躲閃不及,被顧尋川倏忽将這片隐沒在陸戎魂魄之中的殘魂擊散了。窮奇說的一臉輕松,可是哪怕是洪荒異獸,神魂被碾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卻也并不好受,窮奇痛苦的叫了一聲,陸戎的眉心之處的陰影也淡了幾分。
在即将散去之前,窮奇笑了出來,飛快的對顧尋川道:“你怕是不知道饕鬄那家夥是怎麽死的……”
顧尋川沒有理會他,只是将靈力凝結于指尖,更往陸戎的眉心按去,不多時候,陸戎眉心的黑氣徹底散開,陸戎皺了皺眉,卻沒有力氣醒過來。
顧尋川不留陸戎,他一揮手,陸戎便出了他的院子,至若明天戎族的攝政王被發現倒在張家門口,因而被嘲笑賊心不死,這便不是顧尋川的事情了。陸戎如今偏行詭道,性情之中唯一的至純至孝已然不見了蹤影,如今他這副性子,說是窮奇惹出的禍端,卻也并不絕對。
窮奇只是陸戎生命之中的一段插曲,如今這段插曲被顧尋川從他的生命裏面剝離開去,至若之後他會走上一條怎樣的路,卻已然是和顧尋川無關的事情。
洪荒異獸不會拐彎抹角,窮奇說是想要他的身體,那便是真的想要借着他的身體溫養神魂。這倒也符合洪荒的規則,對于窮奇的“戰書”,顧尋川自然應戰便是。
唯一讓顧尋川當真有些在意的是窮奇口中的“饕鬄”,作為四大兇獸之一,饕餮和窮奇有所聯系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饕鬄居然也沒有随着洪荒一道消失麽?顧尋川皺了皺眉,有些奇怪為何自己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對此毫無所覺。
他的生命太長太長,長到已經忘了許多許多的事情,或許他是知道饕鬄如何了的,可是事到如今,顧尋川卻已經有些想不來了。
不是為難自己的人,除卻在妙妙的事情上,顧尋川再也不肯那般的費心思。漸漸将這件事情抛在了腦後,顧尋川如往常一般的過着自己的生活,每天除了粘着他的小紅鸾,就是粘着他的小紅鸾。
這次徹底在張家人乃至錦城中所有人面前過了明路,一向冷豔高貴的國師大人不免有些放飛自我了。他一個生得如此高大的男兒,在路上走着走着竟會忽然在胭脂鋪子停下,然後……進去挑!胭!脂!
一開始胭脂鋪子的老板被吓得不行,不過漸漸也就習慣了。發現這位國師大人其實并不會挑,基本上是他推薦什麽就買什麽之後,胭脂鋪子的老板開始大力傾銷那些自己囤壓着的昂貴的胭脂——笑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位是買給誰的,若是錦鸾郡主用了他們的胭脂出了什麽問題,他們可是擔待不起的。所以顧尋川每次來,老板推薦的胭脂必然都是品質最好,也最為昂貴的。
至若顏色合适不合适……反正只有那麽幾個顏色,錦鸾郡主年紀太小壓不住的,不是還有顧夫人麽?也難為顧尋川真的娶了媳婦的時候并沒有忘了娘,他的那位“娘親”喜歡耍小脾氣,不過也真的是好哄的。
自己弟弟畫風忽然變得如此魔幻,在顧尋川數次往家裏搬他買來的胭脂水粉,釵寰首飾乃至绫羅綢緞的時候,顧雲城終于忍不住道:“堂堂七尺男兒,如此行女子之事,成何體統?”
顧尋川沒有說話,只是下一次,他便将給自家夫人挑金簪的顧雲城堵在了金樓裏,兄弟二人相對無言,場面一度非常尴尬。一直到顧尋川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七尺男兒?”,顧雲城終于撐不住,卷着手裏的簪子便落荒而逃。
老板一回身看見人跑了,而且金簪還沒有付錢,他也并不驚慌——畢竟這兄弟二人……都是他這裏的熟客了,只是有些納罕道:“大公子這是怎麽了?”
顧尋川也并不解釋,只是取走自己訂的頭面,順帶還幫着顧雲城墊付了銀子。
張府之中,小姑娘用手指沾着面前的一盒唇脂,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自己的唇上。顧尋川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啊呀,抹不勻。”妙妙皺了皺小鼻子,開始尋素帕擦幹淨唇邊的指痕。
顧雲川盯着那一小塊紅,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輕聲道:“我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挑胭脂神馬的,甜吧?
叔多寫點兒甜滋滋的章節,然後……嘿嘿嘿。
窮奇本身不足為懼,能為難異獸白澤的,只有他自己。也就是說,我們的國師大人,從來都是悶聲作大死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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