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方矣挺怕荀理這樣含情脈脈地向他告白,會讓他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他從25歲開始才意識到原來人活着真的不是可以完全随心所欲, 很多時候, 要被迫服從這個社會給他們制定的規則。

所以, 他就只能戳戳荀理的額頭, 然後再揉揉對方的頭發,扯出一個笑容來,說:“愛我?那我餓了,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始吃蛋糕了?”

荀理也笑,看着他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淚。

荀理坐到方矣身邊,兩人緊挨着,看着面前的蛋糕說:“老天爺對我還是可以的。”

“何以見得?”方矣吃了口蛋糕, 覺得太膩,站起來去冰箱裏拿酒喝。

荀理說:“帶走了我唯一的家人, 但是又送了一個到我面前。”

方矣打開冰箱, 伸手拿酒的時候聽見荀理的話,先是一怔,然後笑了。

但是,當他轉回來面向荀理的時候又換上了平時那副樣子, 輕笑一聲說:“你還挺會給自己加戲, 天下這麽大,老天爺知道你是哪根蔥嗎?”

荀理翹着二郎腿,美滋滋地說:“怎麽不知道?他不就在這兒看着我呢麽!”

方矣不屑地笑笑:“都出現幻覺了?”

“不是幻覺, 我說的就是你啊,你這人真的很不解風情。”

方矣倒了兩杯酒,遞給荀理一杯:“你少甜言蜜語了,趕快吃,我辛辛苦苦給你做的蛋糕,今天你得都給我吃完。”

方老師下了死命令,荀理不敢不從,于是,之後的好幾個小時,倆人幾乎什麽都沒做,低齡兒童似的在那兒玩石頭剪刀布,誰贏了誰就吃一大口蛋糕。

蛋糕沒少吃,酒也沒少喝。

等到吃撐了,喝暈了,倒在沙發上開始膩歪。

荀理蹭着方矣的脖子說:“哥,你真好。”

“誰是你哥……”方矣暈暈乎乎的,閉着眼睛,開始犯困,嘴上嘟嘟囔囔地說,“我是你大爺。”

荀理笑了:“大爺,你真好。”

方矣嘿嘿地傻笑着,摟着荀理,沒一會兒就在沙發上睡着了。

齊女士來兒子這兒本來是想給他送幾件換洗的衣服,結果開門一進來,看見那倆孩子抱着對方窩在沙發上別別扭扭的睡覺,哭笑不得。

她輕手輕腳地進來,偷拍了兩張照片,然後給他們把家裏收拾了一下。

齊女士已經盡量不弄出聲音,但荀理還是先醒了,他愣了一下,喝完酒之後反應稍微有些遲鈍,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方矣他媽來了。

他過去跟齊女士打招呼:“阿姨,您什麽時候來的啊?”

“來了一會兒了,”齊女士小聲問他,“吵醒你們了?怎麽不回屋睡啊?”

“吃多了,趴那兒就睡着了。”荀理還挺不好意思的,“阿姨,您放那兒,我洗吧。”

他過去,準備接手洗盤子。

“不用,你再去睡會兒吧,最近是不是都沒怎麽休息好?”齊女士看着這孩子幾天來瘦了一大圈,也心疼得夠嗆,“你叫方矣也起來,去卧室睡,沙發上怪難受的。”

“嗯,”荀理乖乖地說,“您辛苦了。”

“去吧去吧,說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我都這麽伺候方矣快三十年了。”

荀理笑笑,出去了。

他蹲在沙發旁邊,輕輕拍了拍方矣:“哥,阿姨來了。”

方矣睡得迷迷糊糊的,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得虧荀理托着他,要麽差點兒摔下來。

“還睡啊?”荀理戳了戳方矣露出來的一小截兒肚皮,“我要咬你了。”

方矣睡得無動于衷,死豬一樣。

無奈之下,荀理只能試圖抱着人去卧室,結果他還沒抱起來,方矣一個激靈,醒了。

“幹什麽呢?”方矣吓了一跳,看着他問,“偷襲啊?”

“偷什麽襲啊?剛才叫你你也不起來。”荀理拍拍他,“阿姨來了,在廚房呢。”

“我媽?”

荀理點了點頭。

方矣揉揉太陽穴,坐了起來。

剛才在沙發上睡得不舒服,雖然沒多長時間,但肩膀酸痛。

荀理很有眼力見兒地過去給他揉肩:“等會兒我得回學校一趟,導員在群裏說有律所跟我們系合作,暑假可以實習,我想報個名。”

“哪個律所啊?”方矣也惦記這事兒呢,他原本想着可以動用他爸的關系,給荀理在大的律所找個實習,總比在外面做那些跟專業無關的兼職強得多。

荀理說了個名字,是他們這邊數一數二的大律所,方矣點頭:“嗯,這個不錯,報吧。”

“那我等會兒先回學校,”荀理說,“好幾天沒回去了,何江江他們也挺惦記我的,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方矣扭頭看看他,挑眉說:“小子,還真把這兒當你家了?”

荀理笑了:“對啊,難不成是我自作多情了?”

“別說,還真是。”方矣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可以停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去看看我媽,你自己玩吧。”

方矣甩着胳膊進了廚房,打着哈欠跟他媽打招呼。

“美女,什麽時候來的?”

“關門!”齊女士小聲說道。

方矣一看她這架勢就明白了這是要說悄悄話,反手關了門,背靠着玻璃門說:“怎麽了這是?神神秘秘的。我爸有外遇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齊女士說,“小荀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啊?我看他臉色特難看,要是哪兒不舒服,趕緊去醫院啊。”

方矣笑了,過去接了杯水喝。

“您還挺關心他啊。”

“還不都是因為你。”齊女士說,“最不讓我省心的就是你了。”

“他應該就是睡眠不好,”方矣想了想說,“是應該去看看,但他不樂意。”

“別不樂意,你勸勸他,我剛才進來一看,這孩子都快瘦脫相了。”

方矣嘆了口氣:“但願過了這一陣子他能好起來吧,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那小子抗打擊能力強着呢。”

方矣這麽說,完全是為了不讓他媽跟着操心,實際上自己也惦記得不行。

雖說荀理十二三歲就跟着外公生活,十五六歲就開始一個人過日子,但是,那時候至少他媽媽還活着,她還在那裏。

方矣總覺得她的存在就是支撐着他走下去的唯一動力,她不在了,那根拉着他往前的線就斷掉了。

于他而言,她大概是唯一的信仰,當這唯一的信仰也消失了,那麽整個人也就徹底頹廢了。

方矣很希望有什麽能成為支撐荀理開始新生活的動力,他不确定自己行不行。

“這周六你奶奶生日,你記得得回去,”方矣他媽刷完了碗,對他說,“小荀有空的話就叫上他一起吧,你奶奶知道了他家裏的事兒,也擔心着呢。”

之前春節的時候奶奶見過荀理一次,老人家只當荀理是方矣的學生,喜歡得不行。

“嗯,那我問問他有空沒,他快期末考試了,考完了估計還要去實習,也要忙起來了。”

“再忙也不差這一天,”齊女士說,“你別總給人家壓力,他才多大啊。”

方矣一驚:“媽耶,我什麽時候給他壓力了?我給他什麽壓力了?”

“你比他大好幾歲,反正你們倆也結不了婚,別急着催他,他是不是學法律的來着?他要是願意考研你就支持一下,不能你工作了就讓人家也趕快進入社會,是不是?”

方矣明白了,但是這回他媽還真是想多了。

“我可沒催過他,我巴不得他能再繼續考,”方矣說,“但是他好像沒那個意思,之前是想趕緊賺錢給他媽攢點錢,現在也不知道他什麽想法。”

“你好好跟他聊聊,他要是有什麽困難,跟你說,咱們家又不是幫不了忙。”

“你這話說得……”方矣笑了,“哎,你記得不,我大學的時候班裏有個女生跟男生談戀愛,女生家裏條件特好,要去英國讀研,男生家裏沒那個條件,那女生他爸就說她家出錢送男生一起去?你剛才那口氣,就跟那女生他爸一樣。”

齊女士瞪了兒子一眼:“我們為的是誰啊?還不都是自己家孩子?”

她洗了洗手,也接了杯水喝:“小荀挺不容易的,你爸因為最近這事兒也挺心疼他,當父母的最見不得孩子受苦,反正你們以後過得好,我們才能放心啊。”

方矣端着水杯有點兒出神,很顯然他爸媽已經認定了他跟荀理就是在戀愛,殊不知,主角的倆人還在等那大學生畢業。

不過,他自己也沒解釋,就那麽默認着。

可方矣的心還是懸着,不踏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荀理的年齡讓他不确定兩人是不是真的能走到一起,并且長久地走下去。

他長出一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個滿腦子憂慮的慘兮兮的中年人。

“行了,我要走了。”齊女士放下水杯,“杯子等會兒你自己洗,我不管了。”

“妥了,”方矣跟着他媽出了廚房,“但是你才來多大一會兒啊?這就走?”

“本來是想放下東西就走的,我要去你奶奶那兒,”齊女士換了鞋,這會兒荀理也過來了,“你們倆按時吃飯,別熬夜,沒事兒就多出去運動運動,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放心放心,我們謹遵您的教誨。”方矣跟荀理在門口笑盈盈地送走了齊女士,然後關上門,回了屋。

荀理說:“哥,你說阿姨現在是不是已經徹底把我當她的兒婿了?”

方矣一聲冷笑:“少得意,什麽兒婿?充其量是蒙牛的弟弟!”

荀理笑着從後面抱住他,撒嬌似的說:“嗯嗯嗯,我是蒙牛的弟弟,你是蒙牛的哥哥,那你說,咱倆幹那事兒,以後是不是得背着點兒蒙牛?咱倆湊一對兒了,它一單身狗心理壓力得多大啊!”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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