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郡主

書房的訓斥不用小厮來傳,已如一道驚雷落入鄭姨娘耳中。頂着衆人看笑話的目光,鄭姨娘險些暈厥過去。自打她嫁給老爺,起初,鄭太後也隔三差五的派身邊的嬷嬷來府邸看望她,她知道姑母的心思,不就是讓阖府上下都掂量掂量自個兒,別做出什麽犯上的事兒來。

可姑母錯了,不過半個月的功夫,京城就傳遍了她恃寵而驕,仗着宮裏的太後娘娘,很不安分。就連高寧大長公主都差身邊的嬷嬷給她送了經書,讓她恪守規矩。

那個時候,她整日戰戰兢兢的,她甚至聽說,大長公主殿下有意在後宅再建個小佛堂,有大長公主在,她豈能在這府邸蒙混下去。這不,當即就往鶴安堂去請罪。

日子本身就難熬,老爺也是不得已納她為妾,她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老爺只會更加的厭惡她。

當然,她更明白,如果真的觸怒了大長公主,一句孝道壓下來,讓她代發修行,每日的抄經卷供奉在佛祖面前,她還能說個不字?

這佛堂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若是再換上缁衣,敲個木魚,這輩子她難道要青燈常伴?

到時候,即便太後娘娘手伸的再長,還能管得了她盡孝道。

殷錦娴聞着書房裏父親的震怒,也是一陣忐忑。她心中頓時惱怒不已。她就不明白了,她雖說是庶出,可她也是父親的親生骨肉,憑什麽反倒是那姝姐兒得了父親的歡心。

不過是一個客居在府邸的表姑娘,可所有人卻都當她是珍寶。

鄭姨娘此刻也顧及不了女兒的羞、惱,她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忙慌亂的拽着女兒就離開了前院。

書房裏,許姝親眼目睹了舅舅的震怒,在她的記憶裏,舅舅總是溫文爾雅,她不禁有些呆了。

殷衡也有些懊惱,自己方才太沒顧及了,姝兒還在這裏呢,他剛才那樣子,許是吓着她了。

“姝兒,不要怕,舅舅對誰生氣也不會對你生氣的。”

許姝拽着他的袖子,沒有說話。

前院發生了什麽,如何能逃得過蘇氏的耳朵。也怪她這幾日為了芙姐兒的事情,忙昏頭了,才沒注意到這小賤、人竟然起了別的心思。

蘇氏重規矩,尤其這事兒還因那鄭氏所起,她更不敢掉以輕心。這些年她沒故意為難鄭姨娘,也是看她老實本分。可如果讓她因為芙姐兒婚事不順便覺得宮裏鄭太後是她的倚靠,那她就錯了。

蘇氏一雙犀利的眸子看着桌上簇簇燃燒的燭、火,蠟燭已經燃、燒了大半,因為開了窗,燭光在風中搖曳着。

她頓時的沉默讓屋裏更顯寂靜。

雲嬷嬷慈愛的看着她,“這些年,那鄭氏也沒在府邸翻出什麽浪來。奴婢會好生盯着的,她即便真的有野、心,奴婢也能把它掐滅。”

想到主子當初被這鄭氏橫插一杆,雲嬷嬷還是替主子覺得委屈。可主子是個聰明人,這些年,從沒故意蹉跎了那鄭氏去。凡事都是依着份例,依着規矩,鄭姨娘即便想跟鄭太後哭訴,那也是丁點兒錯都挑不出來的。這份寵辱不驚,這份淡然處之,的确比那些哭哭啼啼,死抓着不放的婦人聰明的多。

這也讓老爺格外的尊她這個嫡妻。

可眼前這件事該怎麽處理呢?出了這樣的事情,主子當然不能裝作不知道。

蘇氏微微眯了眯眼睛,“鄭姨娘能明目張膽的往前院去,那幾個守門的婆子,難不成是擺設?”

雲嬷嬷恭謹地應“是”,心中直感慨主子這招真是高明。主子沒有直接發落鄭姨娘,卻拿這幾個婆子開、刀,別人只會說主子特意給鄭姨娘留了臉面。

可府邸的那些下人們都是人精,誰還敢再招惹鄭姨娘這樣的麻煩。

寶林院

許姝剛洗了頭,這會兒正躺在貴妃椅上,琥珀拿着帕子給她擦着頭發。

“天氣這麽冷,姑娘身子又剛好,怎麽能在晚上洗頭呢?大長公主殿下知道了,豈不發落了奴婢。”

許姝笑笑:“哪就那麽嬌貴了。”

說完,微微頓了頓,又道:“雖說下個月才是祖母壽辰,我這幾日也該回去了。你侍奉我這麽多年,可願意和我回許府?”

琥珀頓時興奮起來:“姑娘,奴婢當然要跟着您了。自小奴婢就服侍在您身邊,奴婢還能往哪裏去。”

許姝點點頭,“只是回府之後,定沒在寶林院這般自在。”

琥珀輕輕道:“姑娘可是擔心那孟姨娘?”

許姝噗嗤一笑,她得外祖母嬌寵多年,之後又做了太子繼妃,區區一個孟姨娘,她豈會在意。

見此,琥珀也不由把心放在了肚子裏。這些日子,府邸關于姑娘回許府的閑話也是有些的。說姑娘怕是這些年嬌養在大長公主殿下身邊,回到許府,不得許老夫人喜歡。

對于這些閑話,琥珀心裏未嘗不擔心。之前每逢年節,她也曾陪姑娘回許府去,那許老夫人雖說沒當場落了姑娘的面子,可對姑娘,卻無半分重視。

之前,一年裏也就那麽幾天往許府去,縱使許老夫人态度不好,于姑娘也無礙。總歸不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可這次,是真的要搬回許府了。侯門深院,許老夫人才是真真的主子。如果故意為難姑娘,給姑娘立規矩,那可如何是好。

琥珀沒想到的是,翌日一大早,宮裏的馮公公竟然親自來了,聖上下旨特封姑娘為清溪郡主。

宮裏琳琅滿目的賀禮,琥珀看的眼都花了。

這些年,姑娘得大長公主殿下寵愛,吃穿用度,那比之那些郡主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怎麽姑娘突然間就被封為郡主了呢?

難道是大長公主殿下怕姑娘回了許府受了委屈,才特意請封的。

可不管怎麽樣,有了郡主之尊,總歸是好的。許府水深,即便有人心懷鬼胎,那也得顧及着姑娘的身份不是?

何況這郡主還是聖上親封,方才來傳旨意的更是聖上身邊的大紅人,司禮監掌印太監兼秉筆太監馮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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