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夜逐漸加深, 二樓的陰氣越來越濃了。

他們站在樓梯口，左右兩邊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手機的電筒光照過去就像被黑色吞沒了一般, 什麽也看不清。

走廊此時在他們眼裏就如同兩頭怪獸的嘴, 靜等着獵物自投羅網。

武小四縮了縮脖子，往楊綿綿身邊靠近了一點，“大……大……老大, 我們現在往哪邊走啊。”

楊綿綿看了下右邊, 那邊是曾萬一行人追過去的地方。

剛才很明顯是有什麽東西故意把他們引過去的，既然都做得這麽明顯了，她也不好浪費對方的一番苦心。

“我們跟上他們。”楊綿綿擡腳往右邊走。

“我們還是在這兒等他們。”徐龍不動：“這裏是唯一的樓梯, 他們總要回來的。那些來這兒探險過的人最後不都好好的出去了。”

楊綿綿聞言頓住腳步：“你要是害怕想在這裏等也可以。”

“誰說我怕了！”徐龍脖子一紅：“反正我跟小北是不會和你一起瞎轉的，大不了我打電話報警。”

楊綿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那祝你好運。”她說完就轉過了邁入了走廊裏。

警察？警察估計現在還等着他們去救呢。

餘延牽着楊綿綿的手, 絲毫沒有猶豫的也跟了上去，身後還跟着個像尾巴一樣的武小四。

樓梯口很快就只剩下蘇小北和徐龍兩個人。

“我……”蘇小北看着楊綿綿他們快要沒入黑暗中的背影, 扯了下男友：“啊龍我們也跟上去？”

“我不去。”徐龍語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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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看中蘇小北爸爸的關系，他怎麽會天天像當個孫子一樣哄着這個女人，也就不會為了讨對方歡心陪她來這種地方，如今還被困在這裏進退兩難。

在這個教堂裏呆得越久, 隐藏在心底深處的那股憤恨越發無法控制。

“啊龍你怎麽了。”蘇小北很快便察覺出了男友的異狀。

“沒什麽。”徐龍勉強的笑了笑, 放在身側的拳頭卻捏得死勁。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 楊綿綿他們三人的身影已經完全沒入了漆黑的走廊裏, 很快連晃動的手機電筒光都沒有了。

蘇小北心裏發毛, 可是也沒有辦法只能和男友守在樓梯口, 希望一會兒能等到回來的人。

這個教堂的二樓是個回形的設計，如果按照房子的結構，他們一直繞着教堂走的話用不了五分鐘就能繞一圈然後回到剛才出發的樓梯口。

可是……

楊綿綿看了下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二分鐘，周圍除了漆黑的走廊還是走廊。

走廊的一側是木制的欄杆，另一側是牆壁，牆壁上什麽也沒有，出了偶爾路過時可以看到幾顆釘頭，應該是以前挂畫像的地方。

走廊上靜悄悄一片，只有他們三人腳步落在上面的啪嗒聲，武小四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怎麽覺得我們繞了很久了，剛才那些人呢？難道都下去了，要不我們回去看看。”

連武小四都發覺了不對勁。楊綿綿停下腳步，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

“我們一直在一個地方打轉，範圍不超過5米。”餘延忽然出聲道：“你們看地上的鞋印。”

電筒的燈光打在了地上。這裏因為很少有人來，走廊上原本已經鋪了一層灰，可是現在地上卻有一串淩亂的鞋印，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走在最裏側武小四的鞋印，鞋底有個大大仿版logo印子，只是這個鞋印不僅有去的，還有回的。

“這……”武小四吓得一臉慘白。

他們一直在往前走，他可從來沒有往回走過啊。

楊綿綿緊抿着唇，這個地方陰氣太濃，她身上的陽氣似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若不是餘延出聲提醒，她還一直沒有注意到。

電筒的光晃動了一下忽然停住了，楊綿綿的目光順着電筒的光看過去，在牆根的角落裏，那裏有一小截快燃盡的白色蠟燭。

楊綿綿忽然就想起剛才許願屋老板娘手持蠟燭出現的樣子，她走過去，彎腰撿起了那截蠟燭。

“你們誰有打火機？”楊綿綿轉身對兩個男人問道。

餘延搖頭：“我不抽煙。”

“好習慣。”楊綿綿看向武小四。

武小四趕緊将包裏的手機拿出來，是個印着美女圖的塑料打火機，打火機下面還标着春來旅館四個字，一股濃濃的柳巷風。

楊綿綿瞥了一眼眼那個打火機，沒接。

“點上。”楊綿綿将蠟燭伸了過去。

武小四漲紅着臉點燃了蠟燭。火苗由小變大，輕輕晃動，暖黃的火光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也不知道這個蠟燭能點多久。”武小四看了眼那截蠟燭嘟囔了一句，話還沒說完，前頭忽然有了響動。

“有人！”

三人齊齊看了過去，人影在瑩瑩的燭光下一閃而過，他們沒有多想連忙跟了上去。

前面是個轉角，楊綿綿這才發現，她們走了這麽久不過才走了不到十米的距離。

自從這只蠟燭燃起，周圍那種死寂感忽然就消失了，除了剛才那些人影快速奔跑過去的腳步聲，隐約還能聽見什麽歌聲。

楊綿綿抿着唇，持着蠟燭，順着歌聲走了過去。

歌聲是從前面的一個房間裏傳出來了的，如果她估計沒有錯，這間房正對着的就是樓下的祈禱臺，也就是說那只狗頭雕像就在下面。

門是關着的，但是門上的窗戶是木格的，歌聲就是從這裏面傳出來的，聽那個調子似乎還是首兒歌，曲調莫名的熟悉。楊綿綿一時想不起來，正想借着燭火趴着窗戶看一下，燭火閃爍了一下，熄了。

原來蠟芯不知不覺中已經燃盡了。

蠟燭一熄，歌聲戛然而止。四周忽然再次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

武小四連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

“喝！”

光打在木門上，武小四吓得手一抖，原來那門上居然還挂着一幅畫，他們剛才居然都沒發現。

“第九幅畫。”

“第九幅畫！”楊綿綿和餘延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對視了一眼，顯然都發現了畫作的蹊跷。

畫是西方寫實風格的油畫，和樓梯上挂的那些畫一樣，大部分都已經斑駁脫色了，唯有一個地方還鮮豔如新。

那是一雙眼睛，眼角微微上揚，呈倒三角形，眼珠挨得極近，直視着前方，像一對鬥雞眼。

若誰看過去，就如同在和這對鬥雞眼對視一樣。武小四看了兩眼，清明的眼神漸漸變得迷茫。

楊綿綿就站在房門正中間，她看着這雙眼睛，這雙眼睛也在看着她。

“蠢斃了。”楊綿綿臉上露出一抹嫌棄，忽然伸手，十指中指微勾，狠狠的戳在了那畫像裏的眼珠子上。

畫上發出滋滋的響聲，伴随着一陣惡臭。

“還敢迷惑我。”楊綿綿又狠狠的摁了摁。

“大師你快看！”在楊綿綿伸手戳上那雙眼睛的時候武小四就回過了神，卻很快被周圍的變化吓呆了。

在畫被楊綿綿□□的時候，周圍猶如實質的黑暗竟然像活了一樣，不停的扭曲，似乎想掙脫什麽束縛，連帶着一旁的柱子和欄杆都産生了重影。

“想跑？哪有那麽容易。”

楊綿綿另一只手始終牽着餘延，另一只手狠狠的摁在畫上，畫作上濃郁的陰氣在她手下灼燒，掙紮，似乎還想往外逃。

但是怎麽可能？

藏在畫裏的東西恐怕也沒想過楊綿綿力氣這麽大，簡直像個無敵女金剛，根本就掙脫不了。

空氣一陣扭曲之後，周圍的景物似乎閃了一下，然後恢複了平靜。

走廊還是那個走廊，卻似乎有點什麽不一樣了，皎潔的月光從樓頂的琉璃瓦中投下來，五彩的顏色映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但是剛才走廊上明明黑得連月光都不見了。所以他們剛才到底是在哪兒？武小四人慫，頂着被當成千瓦大燈泡的危險又往楊綿綿和餘延身邊湊近了幾分。

音樂聲再次響了起來。

楊綿綿就着摁在畫上的手，微微一用力，門就被他推開了。

掃了一眼屋裏的情況，楊綿綿彎了彎唇角。

很好，看來都在這兒了，也不用她一個一個的去找。

前前後後進去的幾波人都在屋子裏面，包括曾萬他們，還有那些混在人群裏的便衣警察，當然，還有趙英雄和……

女鬼？

看着趙英雄身旁那個套着手铐像狐貍精一樣的女人，楊綿綿嘴角抽了抽。

這個趙英雄膽子可真肥，連女鬼都敢铐起來了。

那女鬼看見楊綿綿進來，臉上閃過欣喜，想過來，又想起自己的手上還铐着手铐，被迫和身邊這個二愣子警察綁在一起的。

這裏的陰氣濃得連陰魂都凝出了實體，普通人也自然會受影響，每個人臉上都是慘白慘白的，也不知是被陰氣影響的還是被吓的。

屋子裏的人圍成一圈坐在地上。一個女人坐中間，這女人正是剛才舉着蠟燭将人迎過來的許願屋老板娘。

只不過老板娘此時倆上再沒有了剛才的嬌豔，而是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焉焉的，特別是看到楊綿綿進來，身子更是往後躲了躲，臉上又是恨又是怕。

在屋子正前方靠牆的位置，擺着一個佛龛，明燭，佛香，上供奉者一個雕像。

楊綿綿走近了，發現那人身狗頭雕像的眼睛是兩個黑窟窿。

看到這兒，楊綿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真不好意思，剛才下手有點狠。不過我瞧你還真的把自己當成神佛來塑造了啊，你這夢想可真夠遠大的。”

看到這裏楊綿綿哪還有不明白的。佛家正有九為尊的說法，九九歸一，是為大圓滿。也不知道這狗東西是怎麽做到的，居然把自己的神魂分到了九幅畫中，将這教堂二樓硬生生變成了個不陰不陽虛虛實實的混沌空間，若果不是她有心跟來，恐怕連鬼差都注意不到這兒。

要是真的等那些畫全部鮮亮如新，這狗東西恐怕還真的會如願。

只不過，白燭為引，陰氣鋪路，就算成了神也是個邪神。

楊綿綿也懶得跟這東西周旋，伸手就欲抓下狗頭。

“桀桀。”這時空氣裏忽然傳來一聲嘶啞的笑聲。

“你不會想這麽做的。”嘶啞的聲音一停，人堆裏忽然有個人倒在了地上，發出砰一聲悶響。

是隊伍裏那個胖子。

胖子雙眼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就在他們疑惑間，只見胖子身上的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憋了下去。

嘶啞的聲音還在說：“你看，是他們自願跟我簽訂的契約，我滿足了他們的願望，他們獻上自己的精氣。”

“獻你妹！”楊綿綿一巴掌就把雕像給扇了下去，力氣之大，雕像被扇得撞在地上骨碌碌滾出老遠。

“桀桀，你救不了他們的，得到紅花的人都已經向我許了願，如果你強行終止，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活下去。”

楊綿綿表情一僵，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真的是毫無辦法。

她能捉鬼，卻不能改變人心。

若他們堅定本心不向這個狗東西許願也根本不用她操心了。

眼見大部分的人臉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楊綿綿忍不住着急。

“既然規則已定，我們也來玩游戲。”餘延清冽的聲音替楊綿綿做了決定。

楊綿綿擡頭看他。

餘延緊了緊自己的手指，将楊綿綿柔軟溫暖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掌心。

“別怕，有我。”

房間裏只有佛龛上的燭火透着些許亮光，光線昏暗，似乎有一抹淡淡的弧度在餘延的嘴角一閃而過。

“我不怕。”楊綿綿搖頭：“我擔心那狗東西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