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邊有人落水了。”

“哪呢哪呢？”

“沒淹死吧？”

家長們本來打算來接孩子的，不知道誰叫了一聲，衆人立馬跑過去看。

韓欽匆匆跑過來，扒開人群，迷茫看着四周，“熙熙？”

會不會落水的是熙熙，他跟着人群往前面跑，圍得裏三層外三層，他感覺火氣蹭蹭的往頭上冒，推開看熱鬧的人們，“看什麽看啊。”

等到了前面他愣住了，如果活了十七年的人生，從絕望到震驚到絕望，大概也就這麽幾秒。

時妍渾身濕透，抓着衣服往岸上爬，手裏半抱着一個孩子。

旁邊有個好心人在一邊拉她，韓欽腿軟了一下，立馬上前跳下水，接過她手裏的韓熙熙。

時妍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手裏還抓着衣服不放，韓欽确認韓熙熙沒事後，俯身跪在她身旁，按了按她肚子，有不少水。

“時妍？”他叫着她的名字，用力擠壓她的胸口，她不停吐水。

終于了點意識，微微眯眼，一片黑暗後，只看到韓欽的眼睛，水亮的，水珠沿着發絲往下滴，她笑了下，再後來就沒有意識了。

韓欽送她們去醫院後，忙上忙下，終于顧得上給穆年打電話了，他沒有，打了個電話給劉全，後者很快找到穆年。

穆年還沒有來，他看眼後面病床的時妍，動作僵硬起身，走到她旁邊坐下。

他伸出手，碰上她的眼睛。

“咳咳……”韓熙熙突然咳嗽了起來，他連忙收回手走回去，拍着韓熙熙的胸口。

來的人不是穆年，一個意外之客，韓欽剛打好熱水過來，抱着杯子過來，就看到穆程之坐在時妍床邊，給她擦汗。

韓欽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微微蹙眉。

他猛的回頭，就着坐着的姿勢看他，陰沉着臉道：“她衣服你換的？”

韓欽被他語氣弄的莫名生氣，笑道：“你管得着？”

“我問你你動手了沒有？”穆程之忽的站起來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惡狠狠盯着他，韓欽擰眉看眼那邊的時妍，“你喜歡你妹妹？”

他面色有一些不可思議，穆程之沒有任何吃驚和心虛，反而笑道：“又不是親妹妹，我跟她可沒有血緣關系。”

韓欽像是想起了什麽，穆家有個從小領養的女兒，看來是時妍媽媽了。

“那就不否認你喜歡咯。”

穆程之笑了下，抓着他不放，“你還沒回答。”

韓欽也笑了，“如果是我換的呢。”

穆程之臉色立馬陰郁了下來，像風雨來之前的夜空，“哪只手？”

他無所謂地扯了下嘴角，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往掰，“再不放手，就看看誰先廢誰！”

“妍妍，妍妍……”病房外走廊傳來女人叫聲，穆程之放開手，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不見，韓欽給韓熙熙倒水。

女人一下子跑進來，看到時妍渾身抖了抖，穆程之叫人，“嬸嬸。”

“這是怎麽了？”女人抓住時妍的手摸了摸，還是燙的。

穆程之瞥了眼韓欽，“小孩掉水裏了，時妍正好路過。”

“那孩子沒事吧？”二舅媽心一跳，穆程之朝韓欽那邊示意了下，“沒事。”

二舅媽看眼韓欽，韓欽立馬開口道謝說好話，二舅媽自然也不會為難他，點了點頭就沒再看他們了。

韓熙熙睡了一半就開始做噩夢了，韓欽不知道她怎麽掉水的，但絕對不是失足的原因，因為這事，韓熙熙班主任給他打了不少電話，韓欽軟硬不吃就要去找到推她下去的人。

照顧了她一晚上，時妍也不能出院，晚上是二舅媽照顧的，聽說時妍爸媽要來了，他打飯的時候突然想，如果因為這個事情時妍爸媽要帶她回去怎麽辦。

轉念一想又覺得可笑，時妍走了他應該開心的，少了個經常糾纏的人。

等他回到病房，韓熙熙已經醒了，看着他手上的飯菜眼睛發亮，韓欽遞給她，松了口氣，真的被吓到了，下午差點就……

“韓欽……”旁邊病床一聲呢喃，細細碎碎的聲音，韓欽回頭悄悄拉開簾子，就看到時妍抓着被子在說話。

韓熙熙奇怪看過去，“哥哥認識她嗎？她一直在叫你。”

韓欽蹙眉，抓緊了下簾子。

“別走，別走……”她還在說話，說着說着就哭了，像是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他打算伸手過去，一只手突兀出現打斷他的動作，穆程之打掉他的手，抓住時妍的手，安慰道：“沒事了。”

“韓欽……”睡夢裏的時妍不買賬，還在叫韓欽，穆程之一愣，韓欽突然心情好的笑了聲，扭頭繼續看韓熙熙吃飯。

時妍後半夜醒了，燒退了，精神還不錯，看眼自己手上又被紮的針眼，嘆了口氣，疼的不想動，一扭頭差點吓得叫出聲。

病房沒開燈，韓欽坐在韓熙熙床上，手機屏幕燈光照在他臉上，怎麽看都怎麽詭異，他瞥了她一眼，輕聲道：“醒了？”

她轉頭看到二舅媽在旁邊的陪護床上睡着了，立馬回過神，下床推開韓欽，看到病床上的韓熙熙，還伸手按住韓熙熙脖子，像是确定她還活着。

韓欽被她推得差點趴地上，奇怪看她，“你幹嘛？”

她松了口氣，眼淚也下來了，捂着嘴哭，韓欽長嘆口氣，“吓到了？”

關掉手機，病床徹底暗了下來，韓欽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她忽的抓住他的手哭着小聲壓抑說：“我以為又跟以前一樣……我不敢讓你再這麽孤獨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回來。”

韓欽聽着她說，聽完沒聽懂，一臉懵逼看着她，問道：“你說什麽呢？”

她兀自搖頭，韓欽拉了拉手，沒拉出來，無奈道：“你先松開，她們都睡着了。”

時妍抓着他淚眼婆娑擡頭，夜色下的韓欽整個人像是籠罩在雲煙中，眼睛像光滑的黑色棋子，發着幽沉的光，她看着突然覺得頭暈呼呼的，嘆了口氣，韓欽一愣，“你想幹嘛？”

她突然湊上前去，踮起腳，撅起嘴，閉上眼睛，韓欽有點懵，“什、什麽……意思啊？”

她頓時眼睛一睜，“我救了你妹妹，不應該有點表示嗎？”

又把眼睛閉上了，韓欽嘆了口氣，曲起手指就是腦袋一敲，“天天想什麽呢。”

她捂着額頭瞪他，他不理，回到自己床上睡覺，她不肯，“我睡不着，你不準睡。”

“為什麽呀？”他被這邏輯氣笑了。

“我睡不着啊，一個人會害怕。”

“害怕？”韓欽看眼那邊她二舅媽，再看看這邊的韓熙熙，“這麽人你怕鬼哦。”

“我怕黑。”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以前不怕的，都是因為你。”

“少來，又訛上我了？”他眼睛一睜，她低頭，手指刮着他的外套，“我今天被吓到了。”

韓欽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過一分鐘起身坐起來，“行了吧？”

時妍這才高興的一屁股坐到他旁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他煩躁低呼一聲，“睡覺吧，好無聊啊。”

“那你覺得做什麽比較有意思啊？”時妍期待看着他，他偏頭看眼韓熙熙，低聲道：“要不給你複習物理？”

她一愣，緩緩搖頭，“別了吧。”

一刻鐘後，病房走廊椅子上多了兩個人影，男孩子捧着書本看她，時妍蹙眉無精打采看着他翻書。

“我書包被我丢到路上了，你撿到的？”

韓欽眨了下眼睛，“好心路人撿到的。”

時妍狐疑看着他，他偏頭，“快點，把這道題解出來。”

她無奈接過，“淩晨的腦子是最不适合學習。”

“那就去睡覺。”他無情說，時妍縮了下腦袋，沒再說話了。

韓欽看着她低頭做題，忍不住問她，“你真的是無意中救了我妹妹？”

她眨了下眼睛，點頭，“我在那邊的小診所吊水，出來就碰到你妹妹跟人家打架，那小孩跑的可快了，別放過他。”

看她的樣子不像撒謊，但韓欽總覺得哪裏透着怪，又問道：“上次你說讓我照顧好我妹妹，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你看看你，今天就不小心……”她指了指他，面色淡定，韓欽目光幽深瞅着她。

“你再看我就是要親我咯。”她見他不回頭，連忙叫了聲，很奏效的他轉頭。

時妍松了口氣，說自己是未來來的，韓欽怕是要被吓死。

“要不我就告訴你個秘密吧。”她突然湊近壞笑，韓欽看着她，拒絕道：“算了，感覺不是啥好事。”

“真的，我夢到我們結婚了。”她開心抓着他，他無奈撒開她的爪子，“夢是反的。”

“是真的。”

“你能不能矜持點。”

“我怕憋死啊。”她皺眉愁苦開口，韓欽扶額嘆息，很頭疼。

等時妍解完三大題，擡頭叫韓欽的時候，他靠在牆上睡着了，忙了一天确實挺困的，還受到了過度驚吓。

時妍湊過去看他，心裏犯嘀咕，“這就是十七歲的韓欽啊。”

跟二十多歲的溫吞性格不一樣，眼角都是張揚的往上，臉上帶着戾氣，與世隔絕般的孤立，将所有人推開。

時妍湊近，嘴唇碰了碰他的臉，偷笑了起來，轉身收拾東西。

沒注意到韓欽咽了下口水，喉結上下滑動，耳根可疑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時妍能活着靠的是一身正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