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夏天真的快到了，路上的蟬鳴瘋狂嘶叫着，密布點點星光的夜空，一寸寸照亮小路。

一少女走在前頭，一少年跟在後頭。

“哎呀。”時妍被石頭絆了下，差點摔倒，站穩後一氣之下一腳踹開石頭，“你們這水泥路怎麽都不弄個啊，坑坑窪窪的。”

韓欽嗤笑一聲，“你見過田地裏倒水泥的？”

時妍瞪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路上出奇的安靜，沿路的樹林幽深，像是下一秒會有什麽東西從裏面撕開黑暗沖出來。

她悄悄慢了點步伐，跟韓欽并排走，可憐兮兮道：“韓欽我害怕。”

男孩瞥了她一眼，“我也害怕，那你一個人走吧。”

聞言時妍氣得一跺腳，跟上他，“你這樣會一輩子都沒有女孩子喜歡的。”

“求之不得。”他淡淡道。

她看着他的背影，月光照在他身上，身後的影子颀長，時妍洩憤般踩了下他的影子，真是應了天道好輪回這句話，以前兩個人剛住在一起的時候，她參加個同學聚會晚了點回家，韓欽的奪命連環call從十點到她回家在門上插上鑰匙的那一刻才停。

如果喝了酒那就更慘了，被他控訴，被他無理取鬧的按在衛生間收拾，不得消停。

想起不太文明的場面，時妍頓時紅了臉，眼神閃躲起來，韓欽似乎察覺她走慢了，停住回頭看她。

“大小姐你能快點嗎？再走下去天都要亮了。”

她小跑過去，嘟囔道：“知道啦，催什麽催。”

終于到了家門口，時妍看眼後面的他，他看了她一眼，沒動，時妍進家門，跟舅舅們打招呼，先前找了個借口去同學家吃飯，他們也沒在意。

等她上了樓，推開窗，看眼下面，韓欽已經轉身往回來的路走了，路上安靜，只有他一個人，在萬家燈火外。

時妍突然心疼，心疼他的孤獨，心疼他的無助，還有現在的迷茫。

舅舅們似乎在開家庭會議，時妍在房間聽到他們很晚才散會，也沒仔細聽，翌日一早，時妍還在吃早飯，就接到媽媽的電話。

說是明天過來看她，時妍很高心，也沒有多想。

等到了學校，龔西施開心拉着她說話。

“拆遷？”時妍一愣。

“對啊，好像是政府征收，我家門口的廟也要拆了，一大片的平民房都要拆掉。”

時妍明白了，怪不得昨天舅舅們開會，估計就是這事，“那韓欽家也要拆嗎？”

“拆啊，他們家只有奶奶和熙熙，連個……大人都沒辦法出面，肯定沒辦法做釘子戶了。”龔西施又說道：“而且條件政府給的都不錯，我聽我媽說最近我們這邊官員要退休換人什麽的，沒太聽懂。”

她在那邊BABALA說着，韓欽進來坐下自然也聽得仔細，一轉頭就對上時妍無辜的大眼睛，嘆口氣，無聲道：“看什麽看？”

時妍哼了聲，不看就不看，小氣吧啦的。

“要說拆，先把這破學校拆了吧，連個食堂都沒有。”時妍說的，龔西施猛一拍她胳膊，“你咋知道要拆學校呢？”

時妍一愣，利索轉頭看向韓欽，後者很調侃看着她笑。

“我猜的。”誰知道說的這麽準。

“不過一時半會拆不了學校的，高三快高考了，我們馬上升高三，都還沒落實到學校呢。”

“那就是等我們之後拆了。”

“對啊。”

時妍微微感慨了一下，上次還說這破學校以後會怎麽樣呢，沒幾天就要決定拆了，而且她可能是這所最後的一屆畢業生了。

“哎呀，不過我們家拆得快，到時候估計要住在安置房了。”

時妍想了想，問道：“安置房在哪裏啊？”

“還在談，不知道啊。”

“一般是什麽樣子的？”

“就跟小區一樣，住在一棟樓裏面好像。”龔西施想了下，“不過聽說環境挺好的。”

時妍也就聽她說了這麽多，再說老師就來了，同學大部分都是這附近的，沒一會上個廁所，沿路都是說這個的，反倒是韓欽像個沒事人似的，該幹嘛幹嘛。

韓欽中午才從老宋那出來，苦口婆心說了一中午，意思還是那幾個，讓他好好讀書，別惹是生非，他都快睡着了，老宋才放他走。

“不管怎麽樣當下最重要的是讀書，讀好了書再去想其他的。“

老宋臨了故意話裏有話。

他沒放心上，卻異常煩躁，走出辦公室門外面豔陽高照，幾個男孩子在操場打球，籃球正好滾到他腳邊。

“同學，遞下球。”那頭有人在喊，個個汗濕上身。

韓欽眯眼看過去，只是一眼就挪開，然後自然而然的走過腳邊的球，還嫌擋路踢了一腳。

“聾了啊。”那人喊，立馬被人拉住了。

韓欽一眼瞪過去，那群人立馬安靜如雞。

等他剛一走過，那群人互相推搡下，“幹嘛呀，三班瘟神能躲就躲。”

“這麽多人打不過他一個？我還不信了。”先前人哼哼出聲，旁邊人笑了起來，“沒試過，不過沒人說打過。”

那人立馬安靜了，過了一會，罵了句，“靠。”

時妍坐在位置上吃冰棍，教室裏的空調開着，有點歲數了，吹個風帶着喘。

見韓欽進來，立馬樂颠颠地拿出自己買的一盒雪糕給他，“吃吧，我順手買的整頭。”

韓欽看眼接過，打開一看，化了一大半，都沒有什麽寒氣了。

龔西施叫了起來，“你請我吃一塊錢的大布丁，請他五塊錢的八喜，太重色輕友了。”

“我昨天在他家吃飯，不一樣。”

龔西施頓時一激靈，“吃飯？你在他家吃飯了？那什麽時候回來的？”

時妍笑眯眼，剛打算瞎幾把吹，韓欽一伸手拉住她的馬尾辮，似笑非笑看着她，滿眼警告，時妍拍掉他的手，不情不願道：“吃完就回來了。”

龔西施抽了下嘴角，“怎麽聽你語氣挺遺憾的？”

拿起勺子，挖了一塊雪糕到嘴裏，酸奶味的，裏面還是有點硬的，韓欽微微勾唇，慢慢吃着。

時妍爸媽開車來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早上時妍在家寫作業，剛坐下，院子裏就響起了車聲，時妍立馬跑下去。

時妍媽媽看到她連忙抓住她的手，後怕道：“上次你舅媽說你掉水了，結果我們一忙又沒來得急趕過來，現在怎麽樣了？”起身跑下去。

“沒事啦，好得很，我可是見義勇為。”時妍笑嘻嘻開口，時楷個子長高了點，話說的也利索了，抓着她直叫姐姐。

“這叫見義勇為？見義勇為是你能承擔的時候再去幫助別人，自己游泳又不好，還去救別人，這叫沖動。”時爸爸蹙眉嚴肅開口教育她，“還讓爸媽擔心，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時媽媽不高興，看女兒虛心接受的樣子摸了摸她的頭，“行了，就你會講大道理，咱們女兒救了人那可是大英雄。”

“對啊救死扶傷是很偉大的事情。”時妍立馬點頭。

時爸爸神色也不見好轉，接過一旁舅媽遞過來的水，“是偉大，但你現在行嗎？”

“我以後行啊。”時妍不甘示弱，舅媽在一旁打圓場笑道：“對對對，以後啊時妍做醫生做護士多好啊。”

時妍點頭，“對。”

時爸爸笑了下，終于面色緩和了不少，但還是語氣生硬道：“暑假也快來了，到時候給你報個游泳班學學游泳，女孩子弱不禁風的什麽事情都做不好。”

“女孩子要多強壯幹什麽呀，知書達理聰明漂亮就好了，不然要你們男人有什麽用啊？”時媽媽回嗆他，戰場頓時成了他們倆的了。

時妍很自然的脫身，去一邊逗時楷玩。

時爸爸時媽媽應該是為了拆遷的事情來，幾個人在客廳談事情，倒也沒什麽沖突。

時媽媽本來就是嫁出去的人，外婆還想給她留套房子的，結果她不願意，打算趁着拆遷到時候買套房子，這樣以後老了也能來北城住，不至于孩子們都大了還得做客。

這是其一，其二反而關于時妍。

因為拆遷分房子是按照人口來算的，大舅家兩個女兒，一個女兒又出嫁了不算，至于二舅家就只有穆年一個，一個人六十平米，這算下來也不夠住。

“所以啊，大舅二舅是想把你和弟弟的戶口遷過來，這樣還能在北城考大學，還能多分點房子。”

時妍倒是沒有什麽意見，反而有點奇怪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妍妍你的戶口本來就在這邊的，是後來為了你爸爸工作才遷走的，這本來就是你的呀。”

時妍實在搞不懂這些事情到底是什麽樣子，但是想了想，如果這麽分，大舅二舅還不如做釘子戶，到時候房子賣了也比現在開發了值。

當然她也就是被通知一聲，并不能決定什麽。

不過心裏卻給韓欽家算起了小九九，一個人六十平，韓欽能得到近兩百，不算虧，她忽然想如果當時韓熙熙沒有她救下來，韓欽現在是什麽樣子的？

會不會奶奶也因為悲傷過度……那他……

時妍不敢想，閉着眼睛縮進被窩，任由外面大人們在那說話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