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叁拾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回過頭，本能地拿手狠狠甩過去，不過掌心沒有接觸到任何實物，只穿過一陣冰涼的霧氣，我的動作落了空。

“小心哦。”

一抹亮色從我眼前晃過，聲音的主人在耳邊輕柔地提醒着我，片刻間身形卻已在橋欄杆上站定。

我驚慌失措地收回手，對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心髒還在左胸膛劇烈地跳動着，思維恍惚地擡起頭，看着這眼前的場景，又是被驚得腦袋一片空白。

身穿明黃色複古蕾絲長裙的少女，身姿柔美秀雅，足尖輕點欄杆背光而立，粉嫩的唇邊攜着如暖冬陽光般和煦的笑容，陽光仿佛透過她的身軀，為她鍍上了一層華麗的色彩，芊芊素手撫平自己随風飄逸的長發，動作優雅得如同貴族的少女。

不過……

這裏哪來的風可以吹起長發？

光不是仿佛而是真的透過了她的身體……

與其說是姿态身輕如燕，還不如說，根本整個人就是飄在半空中！

這些現象能說明的只有一件事——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是人！！

“啊，想起來了，我是出來上廁所的。”我一拍手，收回自己呆愣的目光，僵硬地繞過漂浮的少女，避免接觸她，自言自語着走下木橋。

我得假裝看不見她，看不見她，看不見，看不見。

“……”她一路無言地跟在我身後，冰冷的氣息使原本就緊張得只淌冷汗的我，從心尖涼到了腳底心。

“吓到你了嗎？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她飄得離我遠了些，用略帶愧疚的語氣詢問着我。

愧疚？不，那肯定是裝出來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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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地提醒着自己，不要被她的樣子迷惑。因為我知道，如果再次對上眼神，或許就會被……吃掉。

“不對哦，走錯了。你繼續往這個方向走下去的話，只會越來越迷路的。”

我不聽她的話，繼續走。

“看吧，這裏被堵掉了。”

看着面前突兀出現的圍牆，我緊抿着唇不出聲，掉個頭往回走。

“那個方向也是錯的。”

我不理會她的提醒，低着頭往那個方向沖，可就像她所說的，走到底就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條湖，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信邪地繼續試了幾次，可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我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像進入了一個所見之景皆為同物的迷宮，每每回首都是“牆”。

“是你做的嗎？”我放棄了掙紮，低着頭問她。

“啊。你終于跟我說話了。”餘光中的她，嘴角依舊帶着恬靜的笑，搖了搖頭，“不是我做的。”

見她如同一個正常人類般與我交談，我稍微松了一口氣。

看來，并非所有的鬼怪都那麽兇神惡煞。

“這裏是一個結界哦，所以你怎麽走都會走不出去。”

我擡起頭看她，問：“你有辦法帶我出去嗎？”

在我充滿希冀的目光下，她又一次搖頭：“這個結界，進的來出不去。”

“怎麽……會……”我顫抖着出聲，突然腦中一機靈，想起一件事。

我剛才是追着明黃色身影，也就是她，來到這邊，那……

“是你故意帶我來的！？”

意識到這一點，我連忙驚恐地後退，剛剛建立起來的安全感也一瞬間破碎。

她沒有動，溫雅的眸光裏，只有淺淺的笑意，沒有任何稱得上惡意的東西，能從她的眼神中察覺。

“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讓你幫我做件事。”

“你想幹什麽！！”

“聽我說，我叫羽夜。時—羽—夜。是柒羽和陸夜的原主人。而這裏——”自稱羽夜的她伸出雙臂，向我示意這邊的一切，只不過眼神裏淺淡的笑意被憂傷取代，“是我以前居住的地方，在這個結界裏，直到我死的那天為止。”

她的話中包含着太多的信息，我只有呆愣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的意思是，你作為一個人類生存過，但在死前一直受到監．禁？”

“監．禁嗎？”她蹙着眉頭想了一會，“也許吧。”

“那你為什麽死了？”

“因為啊……”她用右手拍了拍左胸口，露出釋然的表情，“我将心髒給了柒羽和陸夜。”

“！！！”

原來如此，陸夜口中被“偷走”心髒的主人就是她嗎？那為什麽，眼前的羽夜沒有任何的怨恨，而是露出一副心甘情願的表情呢？

“你不後悔嗎？”

“不。我本來就快要死了，如果他們能過上自由的生活，不受拘束，像人類一樣擁有喜怒哀樂的話，我就很滿足了。”

“可是只有陸夜而已啊……”

只有陸夜獲得了她的心髒，擁有了人類的感情，可就算這樣，也逃不過時家的追尋，而柒羽從一開始就沒得到什麽，上次見到時也如死屍般毫無生氣。

那個微笑的他，果然只是我的一場夢嗎？

“只有？怎麽會呢。”羽夜談論自己心髒的語氣，輕松得好像那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我不是讓他們把心髒一分為二了嗎？”

“什麽？”

這麽說的話，那天我從陸夜手中接過的只是半顆，而另外半顆心髒在柒羽手裏？那為什麽柒羽完全沒有靈魂在其體內的樣子？而且心髒只是一塊肉團，脫離了身體組織，怎樣一分為二還可以繼續在人偶身上運作，或者換句話來說，怎麽給人偶提供情感與思維的能力呢？

……

太多的為什麽像一團纏繞的毛線，在我的腦袋裏亂扯成一團，無法找到答案的自己，幹脆放棄了思考，想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我的心髒是特別的。”

羽夜莞爾一笑，像是知道我的疑惑般，說了這樣一句話。

“什麽意思？”

“你不是來找陸夜的嗎？不快點的話，天就要黑了。”

“你知道？”

“就在這裏，我帶你去吧。”她飄了幾步，又回過頭，“不過，你得先答應我幫我。”

“恩。”我點點頭。

羽夜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麽輕易就答應了，不問問是什麽事嗎？”

“……很難嗎？”

她搖搖頭，笑着回我：“奇怪的人。”

也許會覺得現在的我輕率，但我，願意相信眼前的人。之前礙于她非人的身份，才對她有所畏懼，但靜下心來，便能輕易從她的神情與話語中察覺，她并不是壞人。

她給我的感覺是什麽呢？

我想了下，或許是雛菊。就像她穿着的衣服顏色，明亮純潔，是适合在陽光底下溫暖的笑，而不是像剛才般，流露出那淺淡的悲傷。

死去的人為何還留在塵世，是有怎樣的心願期待着我去完成。

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