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伍拾叁——

我重新睜開眼，冰冷刺骨的感覺一下子将我拉回殘忍的現實。但是，我已不再害怕，我知道印曉寒還在等我，如果我沒有找到冰薔薇的根，我和他都會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我艱難地撐着胳膊擡起頭，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黑色的身影，我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揉了揉卻發現依舊站在那裏，是一位少女的身影。

我根本管不了那麽多，沒有思考為什麽在這個封閉的地方會出現一個人，她就像我最後的救命稻草，看到了便會緊抓不放。

我跌跌撞撞，幾乎是爬着來到她面前。

她漆黑的長發飄起，像絲帶一樣柔順飄逸，連着身上穿着我們學校的校服，黑色的制服黑色的短裙，唯有領邊才帶有那麽的一點白色鑲邊，在這個完全雪白的背景下特別紮眼。她脖子上還戴着一個由紅絲帶系起的鈴铛，風吹起卻沒有發出聲響。

我離她幾步之遙停了下來，因為我感覺到她身上散發着一種不好的氣息，那種氣息很熟悉。

她眨了眨墨綠色的眼睛，微笑着指了指她右手邊的方向，沒有出聲。

我猶豫了片刻，毅然決然選擇了她所指的相反方向，跑了過去。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在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被凍成一個冰柱的時候，我看到了腳邊那一朵朵像水晶般透明盛開的冰薔薇。沿途來，這是我唯一發現的不同處。我知道，我找到了。

我用那把冰刃去挖雪，我嫌它挖的太慢，把它放到一邊，用雙手去挖，雖然五指已經沒有知覺，但是我還是将一捧捧雪扔到一邊，最後挖出那個已經像樹根一樣粗壯的薔薇藤的根。

我拿起丢在一旁的冰刃，砸了下去，鮮紅的液體像血一樣從裏面流了出來。我堅持不懈地繼續砸，直到液體被雪吸收幹涸，根已不再。

終于，結束了。

圍繞我周身四面的景象在迅速倒退，如電影的快鏡頭，所見之景拉伸變形，原本一望無際的地方被縮成原本鏡湖的大小，邊際是透明的水牆，而腳底是一開始我掉落的冰層，氣溫也開始回升，不再似剛才的刺骨。

冰薔薇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而她身後的冰上躺着印曉寒。

我踉踉跄跄地朝印曉寒奔去，在經過冰薔薇身邊時，她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

我回過頭去看，發現她全身從腳底開始在慢慢地結冰，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痛苦，相反帶着解脫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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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能走到這一步，是我們對方給彼此的成全，多虧了她願意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們才獲得轉機。不該只是她對我說一聲謝謝，我也應該感謝她。

我蹲下身，托住印曉寒的背想将他扶起，卻在接觸他皮膚的一刻，發現他的體溫依舊冷的像塊冰。我一愣，看着他沒有起伏的身體，心裏湧現一股不安。我試探性地将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發現已經沒了呼吸。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的，一定是他在吓唬我！

“印曉寒，你不要開玩笑了！”我嘴裏說着這樣的話，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湧出，“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如果他真是你重要的人的話，你就該在以後好好珍惜他。人類的生命轉瞬即逝，不要等你感到後悔的時候，才懂得這個道理。”冰薔薇稍顯柔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口中念叨着，用雙手緊緊抱住印曉寒冰冷的身軀，哭得不能自已。

他已經死了，已經不會有以後了。

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如果我在中途不停留的話，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

“來的及。”說完這句話，她全身已被冰封，帶着一抹安心的微笑，她在我詫異的眼神裏，破裂成了細碎的冰渣，風吹過，四散而去，不見蹤影。

“曉菲。”熟悉的語調，在聲音的最後稍微拖長的尾音，像是幻覺一樣擊中我的胸口，我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我轉過頭，恍如隔世，帶着一抹邪氣笑容的少年，睜着琥珀色的眼睛站在那裏溫柔地看着我，漆黑的短發被風吹得淩亂，他向我招手，一切真實得不像是我的幻境。

“對不起，如果我能再走快點，你也不會死。”我抹掉眼角的淚，哽咽着開口。

他卻一臉茫然的看着我，說：“我死了？什麽時候的事？”

“……”我無言。

“話說，你抱着那東西做什麽？”

我一愣，低下頭去看懷裏的“印曉寒”，卻發現抱着的哪是印曉寒啊，分明只是一堆枯萎的藤蔓。

可是，剛剛明明是……我突然想到冰薔薇最後的話，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跟我開的玩笑。

不過，太好了，一切還來得及。

我抛掉手中的藤蔓，激動地奔到印曉寒跟前，一把抱住他。淡淡的溫度從相互接觸的地方清晰地傳遞過來，這樣真實的存在比一切都具有說明性。我笑着，心中滿溢着失而複得的狂喜，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印曉寒對于我這樣突然的大膽舉動，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拍拍我的背，安慰我，“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不哭了。”

我點點頭，但還是沒有止住淚水，因為這是欣喜的眼淚啊！

哭了一會，我最終和印曉寒分開，看着他有些紅的臉龐，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第一次做出那麽大膽的舉動，還是對一個男生。

“咳……我們回去吧。”他很自然而然地拉過我的手，對我說道。

“嗯。”我點點頭。

可是，怎麽回去呢？

我看了眼腳底，不知何時厚厚的冰層已經融化成了薄冰，下面是清晰可見的綠色湖水，我們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好像能将它踩碎一樣。

冰上影影綽綽映着我的身影，奇怪的是一團白色，可我的裙子明明是黑色的。我看了眼印曉寒腳底，發現他根本沒有影子。

不是吧，凍了半天，連眼睛都凍壞看不清東西了嗎？還有剛才看見的黑影少女，不會也是我的幻覺吧？

“別分心，要入水了哦！”印曉寒拽了拽我的手，提醒我。

我趕緊回過神，看着即将碎裂的冰面，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糟糕，我不會游泳啊！！

……又是嗆了一鼻子一嘴巴水的過程……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幾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說着話，聽不太清，直到有溫熱的手捏住我的鼻子，在我近處說了句：“人工呼吸吧！”我的神智立馬清醒了。

我吐了幾口水睜開眼，看着離自己臉只差幾厘米的印曉寒，趕緊伸手推開。

“額，醒了啊……”印曉寒嘀咕了一句，語氣竟有些惋惜，笑笑後又補充了一句，“醒來就好。”

我掩着嘴咳嗽了幾下，看着一旁左近楓和易雪都在。

左近楓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打趣道：“之前你準備跳下水去救寒，我還以為你水性也不錯呢，沒想到……”說着便笑出了聲。

“……”我啞口無言。

對了，不是學長也在水下失蹤了嗎？怎麽現在，額，只是換了一身常服在這裏呢？

“這家夥也好不到哪裏去，游着游着把繩子游脫了還好意思說人家！”易雪脫下自己身上用來禦寒的外套，批到我肩上，回過神又罵了左近楓一句，“怎麽這水就不把你淹死呢？？”

“小雪，你擔心我就直說嘛！”

我忍不住笑了，想到剛在那裏一個人經歷的一切，能活着見到大家有說有笑，真的是……想着想着，眼淚又在眼眶醞釀着，随時能夠落下。

易雪将我一把抱住，還将臉往我肩膀上蹭了蹭。

我一愣，連她都來安慰我了……

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時候，只聽見易雪幽幽地來了一句：“你冰冰涼的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