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席昭淩晨五點鐘,天沒亮便從被窩裏爬起來, 呼前邀後地弄了一大幫子人,非說今日是他的二十歲生日, 要他們替自己準備生日宴, 把馨園張燈結彩不說, 甚至讓劉嫂等人在廚房忙活了整個上午。

本來劉嫂不待見席昭, 這些事多半是不願意做的, 奈何逆不過陸思齊的意思。

依照馨園裏他們這群明眼人看來,陸思齊對席昭似乎有種傾蓋如故的交情,這種寵溺也是難得一見的。

劉嫂不能反駁什麽,席昭讓她們怎麽做,她們照着辦就是了。

“席少爺, 這是什麽?”廚房裏的油煙味很濃郁,劉嫂放下切着胡蘿蔔的手, 忙活了一陣才看到席昭遞到她面前來的一張清單。

“今天的菜譜,你們看着這個做就行了。”席昭将紙條拍在砧板上, 傲慢無禮地踩着拖鞋離開。

劉嫂看到那十二道近乎刁難的菜肴名, 眉心狠狠地皺了起來。

但是這還沒算完,她們所有人都以為, 這位席少爺只是寂寞久了,所以強迫性質地拉着她們陪他過個生日,她們動了恻隐之心,也沒多說什麽閑話。

但是晌午,席昭親自去外邊接了七八個社會青年進馨園,她們才終于意識到沒有那麽簡單。

他的朋友們一個個穿着鉚釘皮夾克,染着五顏六色的發,濃密的發間露出耳垂處銀光閃爍的耳釘,席昭對待她們很熱情,将他們照顧得十分周到。

其中一個玫紅披肩發的男生一進這堂皇的陸宅,便尖叫了起來,驚喜得宛如發現了新大陸:“席昭,這就是你家?原來你是個富家公子哥兒?”

呸,這裏哪裏是他的家?劉嫂怒了。

尤其席昭竟然答應得那麽自然。

陸思齊待在房間裏,沉默地翻着舊時的老照片,照片裏的人面龐青澀稚嫩,女孩梳着兩只麻花辮,發尾綁着粉紅色的蝴蝶結,笑容淡雅甜美,和他并肩站在綠如茵的草地上。那時候,他們才高二。

他和顧楓晴總是特別有緣。

從初中到高中,一直都在同一個班。她是全班最美的女生,他是全班學習最好的男生。她們私下裏,有懵懂晦澀的青春萌芽的情意……

“陸先生。”劉嫂神色不自然地在外頭喚了他一聲。

陸思齊知道她要說什麽,但他有點漠然,似乎并不在意席昭的事,“他要做什麽,由着他。”

劉嫂終于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席昭将他的一衆狐朋狗友招待上桌,特意讓馨園忙碌了半天的仆人們圍着桌站在外邊,酒菜佳肴不斷捧上桌來,他們這群淩晨起來就沒吃過飯的人,只能伸着脖子在外面垂涎地看。

鬧哄哄的餐桌,很快橫七豎八擺滿了酒瓶。

興致喝高了,又是鬧嚷的猜拳聲,輸了把酒瓶磕在地上砸成碎片,這麽熏熏然地喝到下午,幾個朋友喝醉了,席昭說不好送他們回去,讓他們在馨園留宿。

這天兵荒馬亂,沒有誰安逸過。

席昭累癱地倒在溫暖的床褥裏,諷刺地望着門上懸着的彩燈。微微閃爍着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母親,這裏哪有人真心對我呢?那些東西,我不強迫,不蠻橫無理地掠奪,根本就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這裏繁花錦繡,但對外人而言,安逸得沒有一絲人情溫度。

我很累,母親。

農家小園仿佛才迎來深秋,地上鋪了一層厚軟金黃的秋葉。山腰上還有火紅的辣椒,發蔫的無人采撷的茄子,林木陰翳,覆壓下絲絲縷縷悶在山谷裏的風。

在酒店住了幾天,他怕她悶,別出心裁地帶她來鄉下透氣。

顧言抒山腳下和幾位農婦拔蘿蔔,粉紅色的身影在菜園裏鑽來鑽去。不一會兒便采了整整一籃子。

她高興地舉給山腰的某人看。

陸先生唇角微弓,不說話,但也舉起了手機,沒過幾秒鐘就是十幾張照片。

顧言抒發現他使壞,取下腰間別着的竹籃,撣了撣身上的泥灰和草屑,“大娘,我、我先上去了。”

她的臉紅撲撲的,眼睛清澈地蕩着水,大娘哪裏有不明白的,笑着接過她遞來的籃子,顧言抒已經小跑着上了山腰。

男人看到他,微笑着不說什麽話,沿着這面斜坡坐了下來,黑色的長衣,清風吹拂着他的短發,和平時梳的那種大背頭很不一樣,休閑地垂在兩鬓邊,姿态也很閑适潇灑。

顧言抒甜蜜地跑上去,跪在他的身前,雙手攤開,“把手機交出來!”

“要做什麽?”陸九襄臉不紅心不跳地反問。

陸先生壓根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

顧言抒牙癢癢的,“你肯定在收集我的醜照。”說着要去搶他右手裏的手機,陸九襄只是自然反應地撤開手,顧言抒起勢猛了,一下撲倒在他身上。

陸九襄用左手挽着她的腰,聲音微微地啞,“陸太太,這麽急切?”

“哎你!”顧言抒羞惱地要起身,被他扶着腰有些吃力,手無意識地撐着他的身體要起來,但卻摸到了某個地方,硬了。她紅着臉扯開嗓子,“流氓!”

話沒說完,又是一個天旋地轉,她被反客為主的陸九襄控在了掌握之間。

一縷縷極淡的雲在淺藍的天空裏游蕩,飄忽的風拂落枝頭的幾片殘葉。顧言抒忐忑地揪住了身下的白草,這是她緊張的時候就會有的小動作,這裏沒有床單讓她扯。

小姑娘口不與心同,她在期待呢。

陸九襄将她臉上的亂發撥開,露出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小心地看着他。他笑開,只聽到“铿——”一聲,皮帶扣被解開了。

顧言抒滿臉羞臊,“這裏是在外邊!”

“這裏沒有人,很安靜。”陸先生已經褪開了身上的妨礙,他白皙的臉泛着一點點異樣的潮紅,微笑着告訴她一個小秘密,“我早就看好了。”

看好了場地?

顧言抒睜大了眼,下一瞬間,他輕柔地挺入讓她嗚咽了起來,她抱住了陸先生的頭。小聲地低泣着,她沒想到,正人君子的陸先生原來是這麽一個……正人君子。

他動了起來,顧言抒被這溫柔深情又長驅直入的撞擊剝離了意識,直至遠天有朵朵散開的雲翳飄過來,她突然張口咬在了陸先生的肩上。

隔着衣料咬得并不痛,但顧言抒是下了狠口的,“陸九襄,你不是說這裏沒人嗎?”

“怎麽了?”陸先生停下動作,撐開雙臂欠起身來,不解地看着躁動羞窘的小妻子。

“那個是什麽?”顧言抒又氣又恨,臉上薄汗與鮮紅蔓延開來。

陸九襄擡起頭來,一架白色的飛機劃過湛藍的天,轟鳴輕細,穿過淡薄的雲層從頭頂過去……

“寶貝,這是個意外。”他的臉色有點不自然。

顧言抒承認這是個不可控制的因素,但是在室外什麽的地方……果然還是要克制。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先生餍足了,抱着渾身發軟的小妻子走下山坡去,在農婦家裏借了一間衛生間,替顧言抒放好了熱水,将她放到小板凳上坐着。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發,“洗好了叫我一聲。”

“我……”顧言抒被他這麽溫柔地看着,她窘得低下頭說,“我不是很疼……”

“呵,”他愉悅地笑了出聲,顧言抒不解他為什麽發笑,陸九襄一根食指點在鼻子上,那雙桃花眼微微上翹起來,“寶貝在暗示我,下次不要憐惜,大力一點?”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只是想說,她不是很疼,所以他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她洗完澡可以自己走的。

陸先生終于讓出了顧言抒的天地,她對着浴室裏的鏡子脫下裏面的保暖衣,脖頸以上都是他種下的紅痕,她看着看着,臉色的紅霞又深了一層。

過了半個小時,水涼了,她才慢騰騰地從水盆裏挪開腳,穿好衣服走出來。

陸先生和幾個男人在門口說着話,都是農村山民,很和藹客氣。陸九襄難得遇到這麽健談的人,多說了幾句,見到顧言抒裹着他的大衣出來,眼色微微一動,他禮貌地辭了那群男人,向她走過來。

“那個——”她才來得及起了個開場白,便被男人抱入了溫暖的懷裏。

他抱着她一路眼下小山坡走下去,層林如繪,細膩的西天夕陽抹勻了他們的身影,山風悠然裏,顧言抒理了理耳邊的發,她小聲地問:“我們要回去了?”

“嗯,”他找到山腳下停泊的車,将她放在副駕上,開着車門靜握着她的手,“明天開學了,暑假的時候,我再給你另外一個獎勵。”

顧言抒疑惑地抓住他的手不松開,“無功不受祿,我做了什麽好事嗎?”

“有的。”陸先生微笑。

“嗯?”

陸九襄俯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威逼利誘,領證結婚。小抒,這個獎勵必須要很大很大,才可以。”

不知道為什麽,他那個“很大很大”的獎勵,讓她心有餘悸。

不是她要做什麽類比聯想,而是陸先生的确,很大很大。

顧言抒縮着脖子不說話,臉頰爬上無數薄粉。她低頭去給自己系安全帶,松開了方才還緊攥着的他的手。

陸九襄挑着薄唇繞到主駕,車點了火。

載着滿蓬暮色,車尾的燈漸漸閃爍着沒入蜿蜒的盤山公路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開學了,顧言抒表示,這是她最充實的一個寒假。

她終于把她的明月光睡了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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