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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天總是特別忙碌,陸先生親自送顧言抒去學校報到, 顧言抒忸怩地說:“學費,我以後……”

陸九襄失笑着去揉她的發, “忘性真大。”

見她睜着水漉漉的眼不解着, 他蜷着手指彈她的額頭, “我們之間的關系, 還要計較這個, 是不是太見外?”

“哎。”顧言抒被彈得暈頭轉向,不留神就說了一句,“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小,還很沒用?”

問罷自己都吃了一驚,但陸先生的笑而不語又讓自己微感失落, 她心裏因為這件事已然糾結良久了,可是當事人卻選擇避而不答。

顧言抒失落地辦完了繳費手續, 中途陸九襄接了個電話,因為陸氏有事處理, 他現在要離開了, 臨行前抱了她一下,“好好玩, 周末的時候我來接你,嗯?”

“這是個高等學府,陸九襄。”她怎麽會是來玩的?

樹林的陰翳如雲淺薄,他的俊臉掩映在金陽和綠影的更疊裏,宛如盛了一道光火。将手心那彎腰肢握在手裏,微笑着又用唇碰了碰她的額頭,“是高等學府。不用周末也可以,想我了就聯系我。”

“嗯。嗯?”顧言抒起初悶悶地答應了,但一轉眼又品着覺得味道不對,她半睜開眼,挑着眉梢去看上頭的男人。

陸九襄揉着她的秀發,輕輕地彎唇淺笑,“我走了。”

他說要走,便不再耽擱。顧言抒看着林蔭道上的男人消失在淡朱紅學院樓後,人潮流量在開學這一天格外的大,顧言抒記着和白老師的約定,她忍着心中的一絲不舍低着頭往學院裏走。

“顧言抒同學?”白老師也沒想到,顧言抒看起來會是這麽一個文文靜靜、又瘦弱可人的小姑娘,眼眸淡淡的透着水意,畢竟之前不少老師教授私底下讨論過,院裏的顧言抒是個桀骜的女學生,公然頂撞老師可謂是一舉成名。

她招待顧言抒在辦公室裏坐下,顧言抒有點拘謹和不自然,捏着手心看着白老師桌上擺着的一盆仙人球,濃綠新鮮,無數挺立的小刺宛如細密的絨毛。白老師溫和婉然的面容,透過這盆綠植看去,竟然多了幾分攻擊性。

顧言抒知道自己在幾位老師這裏的風評,以前她目無師長也好,野性難馴也罷,可是眼下也恭順得說不出話。

她終于可以明目張膽地在意陸九襄,有了不願讓他失望的想法。

“不用緊張。”白老師一語道破她的心思,顧言抒臉頰微紅,對方從抽屜裏取出了什麽東西,她忐忑不安地等着她過來,手心被塞入一個文件夾,白老師和顏悅色,“這是你需要整理的一些資料,先拿回去熟悉一下,星期三中午再到我辦公室來找我。”

“嗯好。”

沒有說幾句,這段談話就告罄了,顧言抒走出辦公室,長松了一口氣,随意地翻了翻那個文件夾,也大半是《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什麽,很多脍炙人口的詩篇對她這個文學專業的學生而言自然并不陌生。

她把自己的行李拖回宿舍,夏林杏和徐馳已經聊在了一起,唯獨慕可欣的座位沒有人。床鋪空空如洗,離開前放下的一盆蘆荟也蔫蔫地垂着一抹枯綠。

“言抒,你來這麽早?”夏林杏在窗口削梨,将那只拿刀的手揚起來沖她揮了揮。

顧言抒微笑,一面放入自己的行李。把箱子打開,開始往衣櫃裏塞東西。

一截完整的梨皮被削落,徐馳早已目露兇光,垂涎着下手要搶,“分我一半!”

“不行!”夏林杏把手被在身後,義正言辭,“不能分梨!”

兩個舍友嬌羞亂擰,厮打成一團,顧言抒抑制不住微微上揚的唇,聽到身後有人把梨咬了一口,用力地吞咽着,“徐馳,我咬了!”

“呀,梨是我的!”徐馳不滿了。

“是我削的。”夏林杏得意揚揚拿那顆殘缺的梨在徐馳面前晃悠,徐馳咬牙切齒。

“慕可欣沒來嗎?”顧言抒終于整頓好了自己的行李衣物,

“沒。”徐馳無所謂地甩了甩手,答得甚至漠然。

顧言抒敏感地發現了一絲不對。之前,如果慕可欣和她鬧了什麽矛盾,徐馳不會明顯站在慕可欣那一邊,但她們交情最深,她私底下一定會找顧言抒談話,勸她對慕可欣設身處地地考慮一下,考慮對方學習成績優異,心氣有點高,沒經歷過波折……

但是眼下的徐馳,和以前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甚至,提及慕可欣時,徐馳眼中那一抹一閃即逝的嘲弄和鄙夷,讓顧言抒心神一晃,幾乎以為自己看岔了。

夏林杏和徐馳打得正火熱,她聊不進那個話題,索性帶上耳機,聽起了流行音樂來,舒緩的曲調在耳邊悠悠然地回蕩着,她握着一支水筆,在白老師交給她的任務文件上勾畫。

“徐馳,寒假的時候,後街又新開張了一家麻辣燙店,論壇上的帖子有一個專門提到了,很火爆的樣子,大約味道不錯,我們晚餐去那兒怎麽樣?”

徐馳坦然接受了夏林杏的建議,等顧言抒耳朵疲憊了摘下接入式耳機,她們湊上來詢問她的意見。

顧言抒捏着肩膀無可無不可地回答:“挺好的。”

三個姑娘商議好了,這時門被推開了,她們齊齊一驚,緊跟着慕可欣臉色些微猙獰,托着幾個沉重的行李包甩進來,她的床鋪就在臨門最近的一角,一眼也不看她們三個,直接掏出了行李包整理自己的物品。

正逢着晚餐時間,就算顧言抒不怎麽喜歡同慕可欣相處,但她們三個總不好留下她一個去吃完飯,還是禮貌地問她:“你餓不餓?”

“不餓。”慕可欣扔下這一句,随意在桌上擺了幾件物品,抱着一摞資料轉身要投入圖書館。

即便是上次慕可欣給她打電話,雖然語調不滿,但也不是這種愛答不理的态度,而且對夏林杏和徐馳,也是反常的冷漠。顧言抒訝然地瞟了眼她鋪了滿地的行李,凝着眉心不說話。

“她就那樣了,我們別管了。”夏林杏對她伸出了一只手。

顧言抒點頭,把自己的包拿起來,“走吧。”

宿舍的氛圍變了,而且有種一邊倒要和慕可欣劃分黨派的架勢,盡管後街那家的麻辣燙的确香辣可口,她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致。吃過晚飯,已經到了傍晚。

暮色下,一道樹蔭長廊亮起了無數的燈火。

左邊是寬敞的籃球場,熟悉的身影在球場上飛奔,他投籃的姿勢和技巧一如既往的娴熟。想到這幾日席昭在馨園的一些所為,顧言抒便皺起了眉。

“言抒,你在看席昭?”徐馳停下步子問。

“你們先走吧,我留下有點話問他。”

夏林杏和徐馳并不知道她和席昭後來分手,她和陸九襄突然結婚,以為他們男女朋友有些甜蜜話不能說給別人聽,但也沒有阻止顧言抒,兩個人體貼地會意,一道攜手離開。只是徐馳的手被握在夏林杏手中,一片冰涼。

顧言抒一個人往夜燈深處走去,開春之後,天仍然殘餘冷意。她輕輕顫抖,呼吸斂着走近席昭。

對方留給她一個球場上潇灑的背影。

顧言抒沒來得及走近,被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阻隔了前行,她一回頭,慕可欣笑盈盈地挽着一個男人的臂膀,依依可人地傍着他,清脆的笑聲像銀鈴兒似的蕩漾着。

他們穿過一排美麗高颀的行道樹,慕可欣沒有感覺到暗處有顧言抒的存在,她自顧自挽着那個男人的胳膊,撒嬌的聲音似乎不低,“那邊的酒店住得不舒服,你今天過來這邊好不好?”

那個男人寵溺地摸她的臉,“好。”

他們旁若無人般一路往更深的燈火輝煌處相依而去。

那個男人,相貌出衆,身高足有一米九。顧言抒曾見過不少次,大一的運動會上,徐馳甚至曾經指着他對同宿舍的姐妹們宣誓,他會是她徐馳的囊中之物。

可是轉眼大一過去,學長大學畢業,她們似乎都忘記了這樁笑談。

但是他現在出現在清大,而且是以和慕可欣在一起的姿态。她突然有些懂得,宿舍裏現在尴尬冰凝的氣氛到底不對在了何處。

來不及深想,他所在的地方已經被席昭捕捉到了,“顧言抒。”

他從她身後走出來,将手中的一瓶水扔給她,“來看我?”

顧言抒眼前的席昭,是熟悉的,但熟悉到又有一點陌生,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席昭,你很缺錢嗎?”

“怎麽?”他譏诮似的挑起唇角,夜色深如墨,一縷薄霧氤氲着,她看不到席昭眼底深黑的眼影,勾勒得邪魅深沉。

顧言抒小聲說:“如果不缺錢,能不能……”

“不能!”他突然意會過來顧言抒要跟他說的是什麽,他像只敏感暴怒的獅子,抵着顧言抒的肩膀,将她往後推出去,顧言抒悶哼一聲後背砸在樹上,緊跟着席昭便壓了過來。

身後的幾個男生吹了幾個響亮的口哨,他置若未聞,但顧言抒卻難堪又驚訝地發現,明黃的燈火下,他那雙比夜還冷峭的眼睛,透着三分冰冷的邪氣。她的瞳孔瞬間縮緊,輕顫了起來。

“席昭……”

“顧言抒,你是陸家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來置喙我?”他強橫地撐着手臂,要俯下身來吻她。

顧言抒驚恐地拿手掌堵住他的唇,“席昭!”他一定是瘋了。

“怎麽?”他咬着牙,眼光一沉。

顧言抒深深吸氣,她撐着他的肩,不讓他再靠近。

良久,他聽到身前的女人用緩慢沉穩的語調告訴他——

“我和陸九襄,已經結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卡文,現在才碼完。

這章和陸叔叔的互動很少,是的,小抒跌入了兩個怪圈裏。

一個關于舍友,一個關于席昭。

麽麽噠大家,在小虐之前,全都是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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