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夢回還（五）

春末，是之前約定好飯局的時間。江溪流挽着秦川的手出現時，不可避免的驚豔了蕭臨征的眼睛。他已經坐在了座位上，蘇安眉還沒到，秦川幫江溪流拉開椅子，才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安眉有點事，晚點才能來。”蕭臨征主動解釋，秦川笑着點點頭：“嗯。”

這樣的幾個人坐在一起，要聊什麽呢？江溪流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這一刻更不知道該找什麽話題。要是蘇安眉來了就好了，她們好歹可以聊聊美妝聊聊八卦，把她不喜歡的問題都混過去，但是偏偏蘇安眉不來，蕭臨征的目光已經轉向了她：“秦太太，今天很漂亮。”

她還不習慣商場上這樣的奉承，卻驚訝于他的禮貌和客氣：“……蕭先生今天來的挺早的。”

秦太太，蕭先生。在東京的時候，她怎麽也想不到兩人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秦川看得出她不自在，在桌子下面暗暗握住了她的手，表面上笑的平和。把話題拐到合作案上面去。男人們聊起了生意，江溪流松口氣，擡頭就看見信步走來的蘇安眉。

蕭臨征順着江溪流的目光望過去，然後便立馬起身，沖着那邊的人招了招手。蘇安眉笑着走過來，一落座便拿起面前的紅酒喝了大半杯：“為了趕着來這，差點跟導演吵起來。”

她最近在向影視圈發展，接了部電影。蕭臨征極其自然的伸手幫她把嘴角的酒漬抹掉，溫柔的問道：“累嗎？”

“還行。”她還是一貫什麽都不太在乎的樣子，看了眼江溪流，燦爛的一笑：“哎呀，江溪流你今天真好看。”

因為她的到來，氣氛開始慢慢活躍起來。這怎麽說都算是一場情侶之間的聚會，蕭臨征微微低頭，注意到江溪流的手，漫不經心的說道：“秦太太手上沒戴婚戒呢。”

随着這句話，蘇安眉和秦川的目光也都落在了江溪流的手上。原本該是戴着婚戒的手指上，只有一圈淺淺淡淡的痕跡，那是怎麽也抹不掉的痕跡。江溪流拿着刀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把手收回去還是就這麽放着：“……嗯，出來的時候忘在家裏了。”

這個理由太過蒼白，以至于幾個人都沒說話。秦川的目光在那上面凝視的稍久一些，偏開頭時聲音淡淡的：“這麽多年的夫妻，都不太在意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了。還是你們好，正是新鮮的時候，”他嘴角漾起一個笑容，笑意并未到達眼底：“還沒結婚呢，戒指倒是戴上了。婚禮的時間定了嗎？”

蕭臨征也笑，轉頭去看蘇安眉：“那得看我們家這位什麽時候有空嫁給我。”

他的話換來了蘇安眉的嬌嗔，江溪流暗暗松了口氣，低頭接着吃自己的飯。蘇安眉半靠在蕭臨征懷裏，忽然好奇的問道：“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江溪流想了想，搶在秦川前面回答道：“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在外面算命騙錢，他是那個上當的。”

她沒有提到林家，也沒有提到自己見義勇為的父親。蘇安眉笑起來，她最近減肥，不能吃什麽東西，所以就只是坐在那喝水：“秦川這麽精明的一個人，還能被你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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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精明，溪溪可不比我差。”秦川說着看了江溪流一眼：“是吧？”

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江溪流有意轉移話題，看着對面的一對，問道：“那你們呢？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在我哥的葬禮上。”蕭臨征擡頭，眼神有些深：“大概是兩年以前吧。”

兩年以前。江溪流動作微微一頓，不用擡頭也知道，蘇安眉一定正看着自己。在東京，江溪流提起過蕭臨征，還笑着問蘇安眉他的名字像不像古代的大将軍。那時候蘇安眉表現的很自然，完全不認識這個人的那種自然。

把切好的牛排放進嘴裏，江溪流眨着眼睛又問：“那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吧？”

“沒有，我從日本回來之後才在一起的。”蕭臨征說着自己都覺得好笑，這一桌的四個人，關系亂的足夠上新聞，要是被媒體拍到了他們一起吃飯的場面，真是十足的荒謬。

世界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怕什麽，便會來什麽。門口的幾個狗仔本身是打算偷拍蘇安眉的，她跟蕭家小少爺的緋聞最近風頭正勁，媒體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資源。而在飯店門口，看見秦川和他的太太，對于狗仔們來說簡直像是買一送一，意外之喜。

都不用第二天，當天晚上秦川帶着江溪流回家，齊帆就已經拿着手機上的新聞給他們看了。照片拍的很模糊，秦川走在外面，黑色西服，身形颀長，鏡頭只記錄了他的後腦勺，因為他正回頭跟身後的人說着什麽。走在他身後的便是江溪流，胳膊微微向前伸着，顯然是正被他牽着手往外走。她今天的頭發是梳起來的，拍照的瞬間她因為在跟秦川說話，側臉可以看到她揚起的嘴角。再往後才是今天狗仔們要拍的主角，蘇安眉靠在蕭臨征懷裏，兩個人并不避諱大衆的目光，就這麽暧昧的走了出來。

相比之下，秦川和江溪流的出現，完全奪去了人們的目光。秦太太在消失了半年多之後，再次出現在公衆視線中。

看着手機裏的那幾張照片，江溪流癟癟嘴：“這都能被拍到，真是倒黴。”

秦川剛剛洗完澡回來，只圍了一條浴巾，頂着濕漉漉的頭發坐到床邊，把她拖進自己懷裏：“跟我一起上新聞怎麽倒黴了？”

“公司裏的人遲早會知道咱們的關系。”江溪流在他懷裏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唉，真不知道怎麽和他們解釋。”

“不需要和他們解釋。”秦川低頭，輕輕吻她的鬓角，眸色溫柔：“溪溪，誰開心都沒有你自己開心重要。”

“秦川，有件事不對勁。”江溪流忽然想到什麽，睜開眼睛看着他：“蕭臨征說他和蘇安眉是在兩年前認識的，但是蘇安眉在我面前假裝不認識他。”她說着微微皺眉：“我總覺得很多事都怪怪的，又不知道哪裏怪。”

“我也覺得。”秦川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不過我已經找人去查了，過幾天應該就能有結果。”

江溪流順從的環上他的脖子，沒有看他的眼睛：“秦川，綁架我的人是誰？”

其實她想問，你有沒有，幫我們的汕汕報仇。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結，之前突然遭遇變故，她拒絕和他交流，更不可能在他面前主動提起自己的傷口。秦川低頭在她眉心吻了吻，聲音溫軟，帶着誘哄：“那不是什麽好事，我們不想了好不好？”

他不會告訴她，當年那兩個綁架了江溪流的人，是穆頌親手解決的。他當時心情很糟糕，生意不順，家庭分崩離析。他對穆頌唯一的囑咐是，那個用鋼管打了江溪流的人，不要殺死，只是弄瞎了就好。穆頌想告訴他更具體的東西，但是他沒有聽。

不用想也知道，他白手起家，中間得罪了多少商人。不是不恨的，但是那兩個人背後的勢力，若是真的追究起來，對他，甚至是江溪流，都沒有好處。

而現在，秦川羽翼豐滿，是時候把當年的事情好好翻出來看看，給天堂裏的汕汕一個交代了。

這些複雜的心思，江溪流是不知道的。她此時窩在秦川的懷裏，随着他熱烈的親吻而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的手在她腰側逡巡着，随着他的動作，江溪流在他懷裏擡頭，舔着嘴唇看他：“秦川，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

秦川的吻停下，慢慢睜開迷蒙的眼睛，清俊的眉就這麽皺了起來。江溪流讨好的湊上去親他兩口，笑的很甜：“你這麽有錢，總得有人繼承家業是不是？”

“溪溪，之前眼睛手術的時候醫生說過，你的身體還不是很适合受孕。”撫摸着她的頭發，秦川心裏有些酸澀，他怎麽會不想再要一個孩子：“而且你的眼睛剛剛出事的時候，醫生也說了，再受孕對你來說，傷害比第一次還要大。”

他貼着她的臉，換了柔和的語調：“而且溪溪，你生汕汕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只要想想我就覺得很後怕。你要是喜歡孩子，我們可以領養……”

“可是我覺得我身體沒有問題。”江溪流不高興的看着他：“只有你還把我當成一個病人。”

秦川嘆了口氣，擁着她躺下，輕輕摩挲着她光滑的背脊：“溪溪，我很害怕再失去你一次。”

任何的風險，他都不想她經歷。失而複得的感覺美好的令人惶恐，惶恐到他覺得一切并不真實。所有的事情都存在着變數，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守在她身邊而已。

自從那次的新聞見報，人們又開始紛紛猜測秦川那位糟糠之妻是誰。有人說自己曾經看見過他們，但是女方始終戴着墨鏡，并不能看到全部的臉。人們總是關心着這些跟自己無關的事，以此來調劑心情，而真正需要關心的，倒是不見得有誰這麽上心。

——比如辦公室裏的雜活。

作為職場新人，江溪流早已經習慣了跑前跑後的做一些大家都不願意做的事。夏天天氣漸漸熱起來了，空調房讓人留戀，也就助長了前輩們的懶惰。小陳在複印室遇見江溪流的時候還很驚訝，那聲“太太”險些就要脫口而出，被江溪流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打印機在不知疲倦的工作，江溪流站在機器前面，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小陳幫秦川打印好了要用的資料，走過來想跟江溪流打個招呼，又不知道這樣是不是不妥，正糾結着，就看見一個打扮時尚的女孩推開門，揚聲喊了句：“小江？組長問你怎麽這麽慢，資料等着用呢馬上就開會了。”

“嗯，我很快就送過去。”江溪流蹲在地上把厚厚的資料整理好，抱着還有熱度的一摞紙張，她有些着急的從地上站起來，大概是這個動作幅度太大，她只覺得眼前忽然一片花白，腦子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體就失去重心的往前栽去。

她的這一倒，對于小陳來說是不小的沖擊。另一個女職員還在尖叫，他已經扔開資料急切的跑到了江溪流身邊：“太太？！太太？！”

那天的場景，在很久以後被職員們回憶起來，還是覺得沖擊力驚人。女職員的聲音引來了組內的其他人，就在人們亂成一團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時候，秦川已經因為小陳的電話匆匆趕來。他還穿着開會時候的黑色正裝，可見會議很正式，但是他的表情是慌亂的，甚于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就在衆目睽睽下越過人群走了過去，彎腰把江溪流從地上抱起來，那樣的動作裏，所有人都忽然明白，這個普普通通的女職員，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把江溪流小心的攏在自己懷裏，秦川回頭看向小陳：“去備車。”

“秦總，那個會議您接着去吧，這邊我送太太……”

“讓你備車。”他一向溫和的眉眼冷厲下來，容不得誰再說半句。今天早上蕭何企劃的人大張旗鼓的來到山水集團，此時會議室裏坐着的正好是蕭臨征。秦川似乎并不在乎這件事，他抱着江溪流走向門口，離開前，回頭随意看向一個員工：“去樓上會議室跟蕭總說一聲，我家人出了點問題，合同的事改天再說。”

家人。還有小陳之前那句“太太”。所有人都沒想到，那個傳說中神秘的秦太太，就是每天幫他們打掃衛生搬運資料的江溪流。她看起來那麽不顯眼，偶爾開會也是坐在一邊靜靜的聽着大家的意見不聲不響，這樣的人，怎麽會是那天新聞上側臉豔麗無雙的秦太太？

但是緊接着，翻譯部的幾個人就受到了新的沖擊。原本坐在樓上開會的蕭臨征聽說了樓下的事，竟也急匆匆的開車離開。這個時間上，不得不引人遐想，這位蕭總，似乎也很緊張江溪流呢。

作者有話要說： 啊最近有些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