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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的一聲,把正在外面說話的秦坤和曼文吓了一跳,回頭,卻只看見一個步伐凜冽的背影。

兩人對視一眼,秦坤快步跟了上去,曼文推開門重又進了裏面。

楚歌辦公室的門大開着,聽不到一點聲音,曼文小聲地走過去,本想只偷偷看一眼的,結果才到近前,就看見了站在辦公桌前的楚歌。

她低垂着眉眼站在那兒,腳下散亂着一地的照片和紙質文件,臉色素白如紙,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脆弱單薄。

她暗地心驚,不知道剛剛那一會發生了什麽,忍不住叫了聲:“楚總……”

楚歌沒有擡頭,只低聲說:“關門。”

聲音不大,但氣勢逼人,曼文知道這會兒沒有自己讨價還價的餘地,連忙上前将門關上,不禁意間掃到地上的東西,只覺觸目驚心,再不敢看,把門匆匆拉上了。

卻又不敢走,惴惴不安地守在外頭,愁得頭發都要白了。

杜慕一上車,就閉着眼睛靠坐在後座,一言未發。

雖然開的有暖氣,但車內的氣氛卻是僵得像是要結冰了,秦坤小心翼翼地摸着方向盤,感覺上,就連發動機細微的轟鳴聲都有些刺耳。

他這會兒必然是哪裏都不想去的,秦坤就開着車慢慢地轉,轉了不知道有多久,眼看着兩邊的燈影漸漸暗淡,才終于聽到後面傳來一聲:“怎麽樣?”

得虧秦坤一直準備着的,倒沒有驚到,平心靜氣,很快速地把自己從曼文那了解到的情況說了出來:“資料是從新億隆研發部經理那洩露出去的。”

“唐運賢。”杜慕淡淡地說出了這個名字,“他不可能。”

在他看來,新億隆任何人都可能會背叛楚歌,唯獨唐運賢,不可能。

杜慕對他的印象還是很深的,因為他是楚歌父親資助出來的,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億隆工作。楚歌重組億隆之前,老職員都走得差不多,只有他,一直堅持着留了下來。

杜慕還曾經教過楚歌,怎麽樣才能讓一個人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除了恩還必須有惠,拿的就是這個唐運賢來做例子。

楚歌的性格,這些年只會把他籠絡得死死的,絕不可能讓人有把他挖走或者讓他背叛的機會。

秦坤自然也知道這些,所以他馬上又說:“他不是直接的洩露人,是太古那邊,買通了他的獨子。”

杜慕沒再說話,轉頭打量着車外,燈光閃爍,照見了他眸裏的冷意,漠漠如雪,寒意入骨。

那天晚上,曼文一直待在辦公室,楚歌沒有出來過,也聽不到一點聲音,倒是早上曼文醒來,發現背上披了一床厚實而溫暖的絨毯。

時間還挺早的,她覺得挺累,一時也忘了昨日的事,扭頭看着窗外。晨霧籠罩着整個城市,恍惚感覺自己腳下的就是座孤城,直到有汽車疾弛而過,才能依稀看到別處林立的燈火。

曼文腦子一震,終于想起有什麽不對,撩開絨毯跑去敲楚歌辦公室的門,沒有回應。

一咬牙,她扭了扭把手,門居然開了。裏面空無一人,只有風從洞開的窗戶湧進來,把窗簾吹起老高。

怎麽看怎麽驚悚。

曼文頭皮發麻,很凄厲地叫了一聲“楚總”,撲到窗前,踮起腳正要往下看,忽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曼文::……

她倏地轉過頭,驚疑地叫,“楚總?”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摸起打到自己臉旁的窗簾,故作鎮定地說,“窗戶進來的風太大了,我幫你關關窗。”

楚歌披霜戴露,披散在肩後的長發都是濕的,走進來,她從櫃子裏摸出一條毛巾,一邊擦一邊說:“你以為我會自殺?”

曼文:“……沒有的事!”

楚歌就笑了一下,只是臉色寡白,神情疲倦,所以這笑,看起來也冷冷的:“放心,我沒有那麽弱。”将毛巾一丢,“昨天辛苦你了,走吧。”

曼文還有些呆呆地:“去哪?”

“吃早餐啊。”她回頭,看一眼她的臉色,“吃完了回去休息,下午開會。”

楚歌還真就帶她去吃了早餐,挑的是附近最好的一家早餐館,她平日的食量就不大,所以曼文也看不出她心情到底怎麽樣。

就表面看,除了臉色難看了一些,還真看不出其他。

其實還是挺想問她和杜先生怎麽回事的,不過曼文更明白,楚歌看起來好說話,但是卻頂不喜歡聊自己的私事,尤其是和杜先生有關的。

所以只能憋在心裏。

吃完飯,楚歌大概交待了一下今日的行程:“其他所有活動都暫時取消,讓公關組負責接待過來的客戶,兩天後的看貨會,如期舉行。”

曼文還在想她和杜慕的事,聞言“啊”了一聲:“那太古那邊?”

“先不用管他。”

曼文一臉的氣憤:“那就這樣放過他們了?”

楚歌只一句:“且由他。”

下午的會議,楚歌也沒有将太古提上議程,全程說的就只有兩天後的看貨會,以及客戶的接待問題,還有公司其他一些事宜。

有董事見她如此,皺着眉頭問:“現在都這個情況了,還開看貨會有什麽意思?最緊要的,難道不是跟太古死磕麽?”

楚歌神情淡淡,反問:“怎麽磕?就憑唐弘毅的口供麽?太古既然敢在這時候開發布會,沒有更直接的證據,他完全可以反過來告我們剽竊和誣陷。”

股東拍桌,說了和曼文一樣的話:“那就這樣放過他們了?而且照你這樣說,看貨會繼續開,他們還不是會照樣說我們剽竊?”

楚歌勾唇淡淡地笑了一下,說:“他們不會。”

董事狐疑地看着她:“你打算怎麽做?”

楚歌放柔了聲音,很誠懇地說:“張董如果信我,就把這事交給我。”

之後楚歌就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回小鎮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天,到看貨會的前一天,才回公司重新主持大局。

曼文把看貨會的流程給她看,想想還是提了一句:“唐經理回來了,想見見你。”

唐經理就是研發部的經理唐運賢,這次的事雖不是他直接洩露出去的,但總歸是他的失職。

楚歌杵在紙上的筆頓了頓:“沒什麽好見的。和他說,如果他還有心,可以調到車間去做事。”

曼文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很意外:“楚總,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楚歌擡起頭,“他并沒有背叛我。”

“可是他明知資料有可能被洩露卻沒有提前和你說,就已經是背叛了。”

楚歌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起來,聲音卻格外平靜:“曼文,他在億隆最難的時候沒有選擇離開,那我現在,也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曼文就知道,這是她主意已定的意思,深吸口氣壓下其餘的話,她只能說:“那我去安排。”

看着她恨恨而出的背影,楚歌捏着眉心,嘆了口氣。

時間很快就過,兩天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看貨會那天的天氣仍舊陰沉沉,風很大,呼呼吹在人臉上,冰冷刺骨。

楚歌這兩天吃住都在公司,這天臨去會場前,卻突然拿出一把鑰匙交給曼文:“叫個阿姨幫我把五福裏的房子打掃一下。”

五福裏是楚歌的住處,基本上從入手就沒進去住過,這會兒突然說要收拾,曼文頓時就有一種期待終于還是被打破的幻滅感。

講真,她真的覺得杜慕和楚歌蠻配的,而且很明顯,兩人确實有感情,可是……想起之前自己不經意見瞟到的照片,不由得收拾心情,悶悶地說:“行,等下我就讓小愛找人去。”

畢竟是東道主,楚歌到得比較早。之後就一直親力親為地檢查各方面的情況,正忙着,下面的人略有些激動地跑來告訴她:“楚總,季先生過來了。”

楚歌略意外,雖然杜慕的确代她邀請到了季博然,但是因為和杜慕已經“鬧翻”,她以為他不會過來了。

在休息室裏見到季博然,後者看起來特別怕冷,便是房裏暖氣十足,他依舊裹得跟個棉球似的,楚歌笑着和他打招呼:“季先生。”又看向旁邊的另外一個,“尤先生。”

杜慕沒有到,沒想到尤宇跟着來了。

尤宇癱在沙發上,很沒形象地沖她招手。

季博然則看了她一眼,說:“楚小姐今日光彩照人。”

語氣不鹹不淡,話裏貌似也很有話,楚歌一笑,客氣地說:“謝謝。”然後直接開門見山,“季先生,我想您應該知道這兩日新億隆發生的事。所以如果您改變想法,我會讓人先送您回去。”

她難得的直率讓季博然愣了愣,搖頭說:“沒關系。既然答應了你,我肯定會在場的。”

楚歌嘆氣:“我就怕有人會說您是給剽竊者背書。”

季博然看着她,笑:“那你是嗎?”

楚歌神色很淡:“小人行徑,不屑為之。”

他攤手:“那不就行了?”

話已說到這地步,他既不在乎,楚歌就更不在意,不過看貨會上她并沒有把季博然介紹出來,其實也是她來不及。

幾乎看貨會原定的流程才開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說:“行了行了,其他虛頭巴腦的就不要整了,楚總今日邀我們過來看的到底是什麽?直說了,我對太古的新産品很感興趣,如果你們今日拿出來的東西沒有比太古更好,那估計就要對不住了。”

主持人站在臺上有些不知所措,楚歌揮揮手讓她下去了,然後自己走了上去。

“對不起,”她站在臺上,氣定神閑地說,“新億隆今日确實拿不出比太古更好的東西,而且,由于衆所周知的原因,今日的看貨會也将無貨可看。但是,我之所以沒有取消,就是想請在座的能做個見證。”

不待下面的人反應,她揚手打了個響指,就有工作人員推了一個小推車出來,上面的東西用布遮住,楚歌走過去,将布揭開,露出了裏面鑲在臺面上的一塊玻璃晶片。

燈光之下,薄如蟬翼的晶片有瑩光流轉。

在場的人都不由得站了起來,随即有人說:“這不是太古才将推出來的東西嗎?你們……”

“沒有錯。”楚歌截斷他的話,“太古前幾日剛剛發布的新産品,和我們的同質化達到了99%。”

場上轟動起來,只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楚歌接過一把錘子,“呯”的一聲,将放在臺上的晶片一下砸得變了形,甚至連基座都飛掉了。

“锵”的一聲,滾落在地。

所有人立時安靜了下來,一時間只聽到楚歌緩慢而清晰的聲音:“拾人牙慧的事,我們不願做,既已同行,決不同質。所以我想請在座的能幫忙做個見證,六個月,新億隆必将做出比這個更好的東西。”

尤宇和季博然坐在前排,不管後面如何騷動,兩人都一色的無動于衷。只到了這時,前者才忽地一笑,感嘆似地說:“終于明白,阿慕為什麽會喜歡她了。”

并非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那份不禁意間就流露出來的自信與從容,已經能給她加上太多太多分了。

“這還是那個站在杜慕身邊默然無聲乖巧得像只寵物的楚小姐嗎?”他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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