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四集,第三場

上買了花朵造型的粉色棉花糖,舉到段律銘唇邊,正想讓他嘗嘗,卻皺了皺眉。

“怎麽了?”段律銘很敏感。

“我一動胳膊就扯得後背疼。”

“摔傷了?”段律銘伸手摸摸她臉頰上被草葉擦出來的血痕,“很疼嗎?”

“應該是摔傷的,一點點疼。”她本來是覺得沒啥,可怎麽感覺越來越痛了。

“等會我。”段律銘看到旁邊有個小藥店。不一會兒,他提着個袋子從小藥店走出來。

“買了什麽?”丁萱問。

“碘酒,創口貼,醫用棉。”段律銘拉起她的手習慣性揣進自己衣兜裏,“現在回酒店。”

段律銘已經定了個套房,而且在丁若棋他們劇組包層的上面。

“你去卧室對着穿衣鏡看看。我在客廳等你。”段律銘開門,打開燈,将手裏的袋子遞給丁萱。用法他剛剛已經在路上給她說過了。

“應該不需要消毒。”丁萱小聲說,還是接過袋子,“卧室在哪兒?”

段律銘直接為她打開門。“有事就叫我。”

“好。”

丁萱進了卧室,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茫然了一會兒,她才将袋子放在床上,然後脫下外套,長袖上衣。現在天氣已經漸漸轉熱,只是山谷裏比較涼而已。

她轉過身背朝穿衣鏡,然後就愣住了。

她以為的擦傷竟然是抓傷,是九尾撲到她背上時爪子留下的痕跡。一共三處抓傷,都有一寸多長,蝴蝶骨處的傷痕甚至因為她脫衣的動作而又開始滲血。

丁萱從袋子裏抽出醫用棉,扭過胳膊試圖擦拭,卻怎麽也使不上力。

……有點棘手。

“弄好了嗎?”段律銘在外問。

“啊?”丁萱心裏一慌,索性将棉花丢進垃圾桶,開始穿衣服,“弄好了。”她套上衣服,拿着外套出門。

段律銘等在門口,将一杯溫水遞給她。“只是擦傷?”

“嗯。”丁萱點點頭。

段律銘卻站在門口沒動。

她轉過身,等他。

段律銘平靜地指出一個現實:“你背上的血已經滲過衣服了。”

“我——”

“擦傷應該早就結痂了。”他提醒道,“丁萱,我是醫生。”

“……”丁萱不自然地咬咬唇,“是九尾抓傷的。”

段律銘把自己的水杯放到桌上,給予了丁萱較長的緩沖時間,然後才轉身看向她。“我來給你處理傷口,你去脫衣服。”

“……”丁萱不吭聲,低頭盯着腳尖。臉上開始發燙。

“我不會有其他心思。”他走過來,認真承諾,“你要相信我作為一個醫生的準則。”

十分鐘後。

床上放着外套與T恤,丁萱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深深呼了好幾次氣,卻依舊感覺心跳得很快。

這一次,段律銘沒有催她。

她最後捏了捏汗濕的手心,拿起衣服擋在胸前,随後慢慢打開門。

“好了?”段律銘站在門外,轉身。他已經脫了外套,上身是一件白色襯衣,袖子卷到胳膊肘。

“嗯。”

段律銘走進房間,坐到高高的床尾,拆開創口貼盒。“過來,背對我。”

丁萱幾乎不敢看他的臉,站到他跟前,她能感覺到他在她後背逡巡的目光,帶着溫度。

段律銘看看她背後的傷痕,心裏了然。“我先用碘酒消毒,可能有點疼。”

“嗯。”她點頭。雖然有心裏準備,可當涼透的碘酒碰上皮膚時,她還是抖了一下。

段律銘沒有說話。丁萱悄悄松了口氣,直到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情、色地響起。

“我能解開你內衣扣嗎?”

丁萱一愣。“……可、可以。”她的嗓音有些幹澀。但是的确知道有道傷劃到了內衣的位置。

背後一松,再次貼上帶着涼意的碘酒。

“我……要、要去打狂犬疫苗嗎?”靜默裏,她突然有些磕巴地問。

“不用。九尾不是野生動物。”他的聲音帶着淡淡笑意。

“哦……”

段律銘撕開創口貼,貼上她的蝴蝶骨,最後幫她扣上內衣扣。“好了。”他站起來。“我出去,你穿衣服。”

“好。”丁萱下意識擡頭望向他。他的瞳仁依舊如墨。

段律銘拉開門。“穿好衣服盡快出來。”

“啊?”丁萱呆呆的,“幹什麽?”

“吻你。”段律銘幹淨利索地關上門。

☆、開工

丁若棋砸碎了客廳所有能砸的東西。地上一片狼藉,花瓶瓷器碎片到處都是,凳子翻倒,糕點果盤杯子紙巾混着好幾百封信件鋪滿地。

曉莎吓得擠在門口,躲在羅明身後看着已經歇斯底裏的丁若棋。“她她她是發癔症了嗎?”

“若棋!你冷靜點!”羅明試圖上前控制住丁若棋,卻完全近不了身,相反自己卻被砸得額頭都開始流血。

“你們都給我出去!出去!”丁若棋抱起一堆信朝羅明丢去,嗓子已經嘶啞。

“我去把亞敏叫過來幫忙。”曉莎轉身跑出去,剛出門就撞上了才下樓的丁萱。

“天吶你可算來了!”曉莎趕緊拉着她就往門裏推。

丁萱剛剛在段律銘那裏,才把手機充上電,一開機就看到了曉莎好幾個未接電話,于是想下樓看看。然而一看之下——

“若棋!”情急之中,丁萱差點被地上的火龍果滑倒。

丁若棋已經從櫥櫃裏拿出了一瓶還未開封的紅酒,看到丁萱的瞬間,她要砸下來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也就是這一秒,丁萱撲上去抱住了她。

“怎麽了?”丁萱吓得臉色慘白,一把奪下她手裏的紅酒。

“阿萱?”丁若棋恍惚回神,“阿萱?”

“是我,是我。”

羅明上前幫忙,和丁萱一起将丁若棋扶到沙發上坐下。曉莎連忙用手把沙發上的碎紙屑掃下去,悄聲告訴丁萱:“她本來看信來着,突然就哭了。然後羅明來告訴她沒時間休息,明天必須開工——她就崩潰了。”

“那是信有問題還是開工有問題?”丁萱問。

“不知道……”曉莎聳聳肩。

“你去倒杯熱水過來。”丁萱吩咐她。

然而丁若棋卻又立馬站起來。“曉莎,收拾行李。我要回家。阿萱,咱們回家。”說完她就沖進卧室開始從櫃子往外倒騰衣服。

“回家?不拍戲了啊?”曉莎手足無措。

“別聽她的話。”羅明直接說。

“不行,這樣子不行。”丁萱轉身掏出手機給段律銘打電話。段律銘很快下來了,一看丁若棋的狀态直接說給醫院打電話。

“不能打,萬一被媒體知道就完了。”羅明皺眉。

“她應該是受了什麽刺激。”丁萱憂心忡忡望着房間內繼續打包行李的丁若棋,“等她明天清醒些我問問。”

“等我一會。”段律銘出門。

不到十分鐘他就立馬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只鎮靜劑,趁丁萱叫丁若棋出來時,直接給她打了進去。

鎮靜劑見效很快,丁若棋很快就安分下來,昏昏欲睡,被丁萱安置到床上休息。

“要叫服務生來打掃嗎?”曉莎将椅子扶起來,一地狼藉。

“還是咱自己動手吧,傳出去不太好聽。”羅明掐滅煙頭,站起來。

見丁萱從卧室出來,段律銘幫她關上門。“你們都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情緒這麽激動?”

“不知道。”曉莎猶豫了一下,“之前她……被媒體拍到照片時,也這麽哭過,不過沒砸東西,是喝酒。”

丁萱皺着眉,很是頭疼。“我明天再問問。以後別讓她喝酒。”

第二天,淩晨四點。

丁若棋面無表情坐在帶燈化妝鏡前。

“瞧瞧,就算有痘印啊,青姐都能全給你遮好,保證上鏡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嫩。”化妝師青姐給丁若棋臉頰遮好瑕,然後拿着刷子打陰影。

老羅把化妝室門打開。“她在這裏。”

“謝謝。”丁萱腳步匆匆,拿着個保溫杯塞到丁若棋手裏。“燕窩銀耳湯,你好歹填填肚子。”

“你男朋友來了?”丁若棋沒動,擡眼看妹妹。她記得昨晚發生的一切。

“嗯。”丁萱點點頭,“要是身體不舒服,他可以幫你看看。”

“不用了。”丁若棋扭開杯蓋。

“若棋,”丁萱猶豫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昨天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丁若棋盯着冒熱氣的保溫杯杯口,手背顯出了用力時的青筋。

“嗯?我們是姐妹。告訴我好嗎?”丁萱低聲勸慰。但青姐在這裏她也不好多說什麽。

“青姐,你能先出去一下吧。”丁若棋終于開口。

“好的,時間不急,待會叫我。”青姐帶上門出去了。

“不管如何,我都是你最有力的後盾。懂嗎?還記得爸爸說五歲的時候在幼兒園有個男生把口香糖粘到我頭發上了,你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現在啊,要是有人也欺負你,我發誓我會打得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丁萱伸出手舉到耳邊認真發誓。

丁若棋唇邊終于有一絲松動,似笑非笑,眼眶卻紅了。

“我——”她吸吸鼻子,真打算說清楚,卻聽背後門一聲響。

青姐打開門,興高采烈招呼他們出去。“大老板來探班了!”

丁若棋一聽就皺起眉頭。“這麽早?”

“說是上午要趕飛機呢。現在正好趁還沒開拍,慰問慰問演員。”

丁若棋站起來,把杯子放在桌上,“我待會回來再跟你講。”

“好。”

走廊上已經圍了不少人。而丁萱作為一個外人并不需要在這種場合露臉,所以便想先避開。

勵唯安和他大哥勵唯洲在人群包圍裏,寒暄着,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他看到了人群外匆匆走過的丁萱。

“唯安?”勵唯洲見弟弟看着個方向出神,便提醒了一聲。

“噢,你好。”勵唯安立即笑着回頭。

“你好。”丁若棋說。

“看你臉色不太好。身體康複了?”勵唯安問。

“已經開工了。”

張監制依舊跟在兩兄弟身後,狐假虎威向丁若棋握手。“果然你和丁萱是姐妹倆。”他笑得臉上好幾個括弧,“丁小姐今晚有空?有幾個投資方過來吃飯,我負責安排,你一起?”言下之意就是讓丁若棋陪酒了。

“沒空。”丁若棋冷冷一笑,蜻蜓點水半碰碰他的手指就轉身離開。

張監制提高了音調。“你們姐妹倆的脾氣倒是挺像。圈裏有圈裏的規矩。”張監制一笑,“丁萱都守規矩,你不向你姐姐學學?”

“她陪誰?”丁若棋回身盯着他。

張監制一笑。“邱平。”他咳嗽一聲,“當然安排飯局的不是我,是另外一個監制。不過丁萱還是乖乖去了。她比你更有獻身精神。”他強調了“獻身”兩個字。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丁若棋咬着牙。她早就知道邱平是個迷、奸多名女性的色、魔導演。

“沒什麽意思,你就按照邱平的名聲,自己理解。”張監制留下一句話,披着衣服走了。

丁若棋站在原地,捏緊了拳頭。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她曾經嬉笑着教育丁萱,要她該折腰時,就該為了那五鬥米折腰。

而真正落到現實,她知道,她丁若棋可以堕落,可以斑駁,而丁萱不能。她絕對不允許丁萱也這樣。

丁萱應該陽光明亮地活着,代表她丁若棋所夢想的生活。

……

丁萱在外溜達着,想等勵家兄弟的車離開後再進去,這時也不過七點。她順着小路走,聽到了後面竹林裏傳來的響動。

風裏傳來模糊的聲音,好像在說“你最好乖乖聽話,懂嗎……”

怎麽聽起來像是羅明?

丁萱踏過草叢走過去,一擡頭,果真看到是羅明——伸手掐着自己妹妹羅妤舞的脖子。丁萱愣住了,邁出去的腳停在了草尖,又收回來。

“丁萱?”羅明看到她,臉色并無不妥,放下手,笑道,“妤舞脖子上昨天的傷……我在幫她看。她不願意去醫院。”

“哦,這樣啊。”丁萱松了口氣,原來是她看錯了。

羅妤舞垂下眸,拉起外套拉鏈,遮住了脖頸。

“若棋妝已經化好了?”羅明走過來。

“還沒,制片人過來探班了。”

“那我得去打個招呼。”羅明說,“一起走吧。”

“你妹妹……”丁萱回頭,看到羅妤舞已經沉默地離開。

“不用管她,她也要開工了。”羅明說,大概又覺得自己态度不對,補充道,“她性子內向,讓她自己呆着吧。”

丁萱好奇回頭望着,直到轉彎。

回來後,羅明去跟勵家兄弟寒暄,送他們離開,而丁若棋回到化妝間,正要準備做發型。

“今天全是室內戲?”丁萱站到她身邊,看着鏡子裏的丁若棋。

“嗯。”丁若棋深呼一下,依舊緊握拳頭,但臉色已經自然許多,“其實昨天失态……是因為他又聯系我了。你知道是誰。”

那就是萬惡的前男友了,丁萱猜得到,皺眉。“他怎麽還聯系你?”

“誰知道……”丁若棋盯着刺眼的燈泡,“他們都該死。”該死……邱平該死,他已經死了。而她丁若棋那個名義上的哥哥,也該死。

“阿萱,”她突然站起來,緊緊摟住丁萱,借此集聚自己的力量。聲音從她緊咬的齒間牙洩出。“我發誓……我一定要做到。總一天沒有人敢欺負我們。沒有人敢。”

丁萱不太明白,但還是安慰地擁緊她。

七點半,酒店。

段律銘打開卧室門朝浴室走去。狐貍趴在沙發上,睜開眼睛,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瞬間變成人。“哎!”

段律銘停住腳步看向九尾。

九尾很有興趣的樣子,“你眼睛變藍了诶——半夜出去打架了?”按照他的理解,只有偶爾幾次見過段律銘眼睛變藍,都是他面對勁敵,“獸性大發”的時候。

“沒有。”段律銘進了浴室,擰開水龍頭。

而鏡子裏,的确映出了他帶着些藍色的瞳仁。

段律銘沒放在心上,用冷水撲臉。等他刮好胡子對着鏡子穿衣服時,眼睛已經恢複正常狀态。

“我出去了!”狐貍高喊一聲,嘭地關上大門。他今天有一件大事。

段律銘沒有吃早餐,穿上風衣也出了門。

……

羅明從劇組出來,一邊抽煙一邊拐進一條游人少的路,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突然眼前一個黑影,他被直接掼到牆上,頓時冷風嗆進喉管,咳嗽起來。

“別裝了,你根本沒這麽虛弱。”段律銘冷冷看着他。

羅明抹了一把嘴,吐掉嘴裏的煙渣。“我本來就沒什麽能力。您這是何必?”

“是嗎?”段律銘無動于衷,“那我怎麽看不出你的原形?”

“……我怎麽會知道。”羅明擡起頭,“這該問您自己。”

“如果,”段律銘淡淡開口,“你動丁萱一個手指頭……你知道我會怎麽做。”

“我絕對不會。”羅明依舊靠着牆,咽了下唾沫。

另一邊,兩個小時後,樹林間的水池。

羅妤舞在水最深的地方慢慢擺着尾巴。水草間她的尾巴若隐若現。

九尾站在水池邊,身後站着大風。

“好,第一步,吹哨子。”九尾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吹了一聲,繼續盯着手裏從海洋館偷出來的海豚表演訓練手冊,“第二步,訓練——大風,把西瓜給她。我們來練習一下頂西瓜。”

大風很聽話地用腳将跟前一個大西瓜推到水裏。

西瓜撲通一聲,立馬沉底。

“……”九尾沉思中。所以,圖片上面,海豚們頂的不是西瓜,是西瓜造型的皮球?

“咱們再試一次,還有個西瓜呢?”九尾回頭,發現根本不見備用西瓜的影子。

大風立馬将肚子挺起來,用翅膀拍拍肚子。

“嗯……”九尾皺眉,“大風,你要有敬業精神,不能吃道具。”

大風瞪大眼睛,歪歪頭,假裝聽不懂。

“算了,”九尾拿起哨子再吹一聲,宣布,“第一次訓練結束!”說完他擡腳就走,完全不管背後水裏的鲛人。直到他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太真實的女聲。

這聲音像是從幽暗裏悄然滑行而來,又像袅袅升起的煙霧,彌漫在空氣裏,帶着不知不覺的誘惑——“你想接近我,為什麽不直說呢?”

九尾猛地停住腳步,轉身。

羅妤舞在他的視線裏,慢慢冒着泡泡沉進了水裏。水面很快恢複一片平靜。

大風撲撲翅膀,不明白九尾為何突然又不走了。

九尾一步一步返回,站到水池邊,注視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的他的影子,以及藍天白雲。

鲛人突然撲出來,直接沖向他的喉嚨,帶起一陣水花。然而九尾天性靈敏,迅速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直接拖上岸猛地摁到樹幹上。她臉上依舊滴着水,水珠從下巴滑落,滴到他手上。大風在旁邊猙獰地尖鳴一聲,血紅的眼珠盯着鲛人。

九尾面無表情盯着她蒼白的臉,腦海裏那個聲音在悄聲說:“你是那只白狐?”

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神色根本沒有變化。而她脖子上已經淤痕再添青紫——這顯然不是昨天段律銘留下的痕跡,而是新傷。九尾眼神暗了暗,松開手,轉身離開,聲音冷若冰霜。“大風,我們走。”

身後,鲛人再次開始唱歌。

那仿佛帶着浪潮回響的歌聲,似曾相識。

☆、深藍

早上八點,丁萱刷地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瞬間充斥整個房間,窗外春末綠意盎然,生機蓬勃。

“丁萱,要我幫你叫車回城嗎?”曉莎敲敲房門。

“不用,”丁萱跑過去打開門,“律銘開車過來的。”

說起丁萱的男友,曉莎羨慕地感嘆了一聲。“段先生真的好帥。不過看着忒高冷。”這兩天偶爾也會見到,不過人家都是陪着丁萱,很少參與他們的閑聊。丁萱講話時,這位醫生的眼光就一直停留在自家女友身上。

丁萱将行李箱從房間拖出來,最後檢查了一下有沒有東西落下。丁若棋已經開工兩天,身體已經恢複,便讓丁萱回學校,不用在這裏陪她。

門鎖一響,拍了一整夜戲的丁若棋帶着濃重的黑眼圈和疲憊走進來。身後跟着助理亞敏,提着包抱着傘還摟着個保溫瓶。她水痘也是剛剛好,臉上留着兩三個還未消去的痘印。

“東西收好了?”丁若棋進屋直奔沙發,坐下去的瞬間仿佛抽空了全身所有力氣。

“昨晚就收拾好了,你吃早飯了嗎?”

“不想吃。我要抓緊時間睡三個小時再去片場。”

“趕緊去睡。別管我,我待會就走。”丁萱拉起她朝卧室推。

“好,替我跟段醫生說再見。”

這邊才讓丁若棋進房休息,那邊段律銘就過來了,朝幾位點點頭,提起丁萱的行李箱。

“拜拜,以後有時間再聚~~”曉莎和亞敏在門口送他們。

“拜拜。”丁萱笑眯眯揮揮手。

進了電梯,丁萱抱住段律銘胳膊,“九尾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早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不用管他。”段律銘的表情有些冷漠。

“你的眼瞳……”丁萱有些奇怪,站直了仔細打量,“顏色有點怪。”不是她之前見過的藍色,而是像黑色與藍色顏料還未融合好的膠着狀态。

段律銘看向光潔的轎廂,他眨了一下眼睑,眼瞳又慢慢恢複成了自然顏色。

“現在好了。”丁萱還是有些擔心,“為什麽眼睛會變色?”在她的記憶裏,好像是過年那天他在丁家留宿時才出現過這種情況。可是現在他們又沒有親熱……

“沒事。以前也有過。”段律銘打消她的疑慮。

酒店外,段律銘打開後備箱将丁萱的行李放進去。丁萱雙手插兜裏在旁邊晃蕩,叽叽咕咕說什麽,他一邊聽一邊點頭。丁萱瞬間就開心地比了個“耶”的手勢,連忙鑽進車裏。連旁邊門童也在忍不住笑。段律銘也随後上車。只是丁萱又突然爬下來了,跑回大堂不知幹什麽,又急匆匆回來上車。

路對面,勵唯安将一切看在眼裏。

勵唯洲買了煙,拉開副駕駛座位進來。“走吧,政府的人還等着。”談影視城的規劃已經半個多月了,只是照現在情況看,想在這個月解決夠嗆。

勵唯安坐着沒動。

勵唯洲順着弟弟的視線正巧看到丁萱從酒店跑出來上車。“你火急火燎要跟我過來是為了看她?這不是丁若棋的姐姐嗎?被拍到做人流手術的那個。我記得你挺嫌棄她。”

勵唯安別的不佩服大哥,就佩服勵唯洲記性好,不管是看人還是電話號碼,簡直過目不忘。

“嫌棄……那是之前我自己的問題,反正不關她的事。再說做手術又怎麽了?現在誰一輩子不遇到幾個渣男?”勵唯安很反感大哥的話,“我又不介意。”不過看現在這模樣,丁萱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是依舊是之前那個讓她懷孕的渣男?

“喲,你還真上心了?”勵唯洲不可思議,他就順口這麽一說,沒想到弟弟的話竟然這麽好套。

“走了走了。”勵唯安發動車子,不想說話。

……

從女巫谷出來,回城最快自然是高速,一個小時後到服務區。丁萱在服務區超市裏買了水,剛一出大門就迎面撞上一個人。

“抱歉抱——鮮眈?”丁萱感到很驚訝,“你怎麽在這兒?”

鮮眈顯然比她更震驚。“回學校啊。我周末去看望師父了。”

“你師父?”

“對啊,他最近來這裏有事,所以我就過來找他。”鮮眈朝外望,“你一個人?段老師沒跟你一起?”

“他在車裏,有點頭疼。”

“哦。”鮮眈想了想,決定跟着丁萱去打招呼。憑知覺,他知道段律銘不好惹,要好生對待。而到了那邊,果然看到段律銘獨自坐在車裏,捏着眉心。

距離車有五米的距離時,鮮眈猛地停住腳步。幾乎是同一時間,車裏的段律銘擡眼,從後視鏡裏看到他,眼眸閃過一絲暗藍色。

此刻段律銘的模樣,突然讓“猛獸”兩個字浮現在鮮眈腦海裏。那種不屬于人類的,沒有人情味的冰冷,再加上骨子裏透出來的……危險。

“怎麽了?”丁萱回頭問他。

“啊——”鮮眈提起嗓子,朝車那邊喊,“段老師好!”

“……你這是幹嘛?”丁萱黑線。

“打招呼啊。我趕時間呢,大巴要開車了好像。所以我就先回去了。”鮮眈裝模作樣看看時間,聳聳肩,“拜拜。”說完後退兩步,轉身拔腿就跑。

“哎!鮮眈!”丁萱連忙喊。不過也沒用了,鮮眈已經嗖一聲跟兔子一樣蹿得沒影兒。

“奇怪,還準備讓他過來跟我們一起回去呢。”丁萱回到車裏,将水遞給段律銘,“頭疼好些了嗎?”

“好了。”段律銘擰開瓶蓋,沒再說話。

……

在政府幹部陪伴下,勵家兄弟到女巫谷最新搭建的攝影棚看情況。幾個錐子臉模特立即挺起大胸争先恐後地上前湊臉熟。

羅妤舞站在角落裏,漠然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她今天拍完照片就回寧南市了。一個遲來的嫩模蹬着恨天高,撞掉她的外套,朝那邊奔去。

一只手撿起那外套,遞給羅妤舞。

羅妤舞接過衣服,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九尾靠着牆,站着她身邊,也望着前方熱鬧的人群。有個過來拍親子宣傳照的小姑娘直接被這陣勢吓哭了。

“那天,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麽造成的?”九尾淡淡問。

“你那個姓段的朋友。”

“不止他。”九尾的語氣像是在陳述事實。

“……就是他。”羅妤舞說。

九尾見她根本不承認,又問起另一個問題:“你哭起來是什麽樣子?像傳說中一樣淚水落地成珠?”

腦海裏裏依舊是那個淡如青煙,又帶着點勾引般的聲音。“我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哭過了。”

“我記得鲛人的壽命最長是120歲。”

“所以……你猜呢?”

“渡命?”

羅妤舞突然彎起嘴角笑起來,沒有接話。

回到寧南第二天,段律銘上班。丁萱則已經回到學校,準備上課。

早上七點,段律銘從家出來。

“段醫生早上好。”隔壁邵大媽拎着一兜子菜從電梯出來,非常熱情地打招呼。

“好。”段律銘腳步不停,進電梯直接摁關門鍵。

邵大媽一愣。

取車出門,從家開車去醫院要半個小時,如果不堵車。拐進一條主道,公交車站門口照例擠擠挨挨排着一堆上班族,一手拎豆漿,一手拎包子燒麥。流動早點鋪門口也是鬧鬧哄哄一堆人。早鍛煉的大爺一手舉着鳥籠子,一手提着健身時用的劍。而帶孫子上學的大媽則拖着站在寵物店前不肯走的孩子,還要算着時間去買菜。

段律銘單手握着方向盤,看着前面的一輛無牌照小三輪。三輪車上擠擠挨挨全部是煤氣罐,而騎着三輪車在車銘聲中若無其事搶道的中年男人哼着歌,将車一個擺尾停到路邊,頭頂命數突然變紅,開始倒計時。

正好是紅燈,段律銘停下車,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看着窗外剛剛開張的砂鍋店,油煙早就将紅底藍字的招牌熏得油膩膩一片黑。

中年男人将一個煤氣罐搬下來,抱進店裏。砂鍋店胖乎乎的老板娘穿着已經由白變黃油光水滑的圍裙,數着錢,招呼男人将煤氣罐放下。她頭頂也噌地出現了鮮紅的數字。

兩人聊着天,男人繼續往店子裏搬着煤氣罐,女人則摸了錢也沒洗手,直接把水裏的鹌鹑蛋撈出來放進一個個準備好的砂鍋裏。

腆着肚子的老板兼大廚也出來了,坐在門口打哈欠,身後跟着兩三個幫工。所有人的命數一片鮮紅。

車裏放着貝多芬的交響曲,段律銘像是欣賞世界名畫一般,依舊透着玻璃看着外面,手指突然暫停一下,再往方向盤上一敲。

輕輕的咔噠聲,同時響起的還有窗外振聾發聩的爆炸聲。強大的氣流順着火焰噴出來,連車都振動了好幾下。整條街路邊停着的車頓時警報聲不斷。

火光中,爆炸還在繼續。路人在尖叫中慌不擇路地逃生,直接沖上馬路。車輛被圍得水洩不通,無法行駛。許多車主也出于驚吓,下車就跑。

貝多芬第九交響曲雄壯的音樂裏,段律銘發動車子,在綠燈最後一秒駛出十字路口。

車內後視鏡,映出他深藍如幽暗壓抑海底的眼瞳。

作者有話要說: 靠,不逼我自己一下,我就雄起不起來。所以,明天打算兩更,摩拳擦掌。

☆、乞丐

“過!”

導演一聲喊,丁若棋瞬間收了臉上的笑容,和男主演分頭離開,回到各自休息的椅子上。

“亞敏,水。”丁若棋拿起劇本坐下,伸出手。亞敏連忙把保溫杯蓋子扭開遞給她。

“若棋,”羅明在旁邊抽完煙這才過來,“你別老跟男一號甩臉色。”

“是我跟他甩臉色嗎?”丁若棋喝好水,又将杯子塞給助理,“明明是他。誰比誰清白,不也是被包養發家的。”

“你小點聲。”羅明壓低聲音,“片方還想炒炒CP。”

“呵呵。”丁若棋抖開劇本,擋住臉,聽得工作人員在外圍攔着路人和粉絲,清散人群。從昨天起戲份終于轉到市區。比起女巫谷來說,在市區拍戲要輕松多了。

下一場戲內容是女一號在路上給乞丐錢,結果被飛車賊偷包,路過的男主角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乞丐自然是在附近找群演,早就穿得破破爛爛蒙頭垢面窩在牆角蹲着了。

丁若棋補完妝,等導演說開始,挎着包朝前走。

前頭的出鏡路人甲在乞丐面前的瓷缸子裏丢下一個硬幣。

“謝謝。”乞丐連忙佝偻着腰說謝謝。

丁若棋在乞丐面前站定,打開包拿出零錢,屈膝放下去。一輛摩托車飛快行駛過來,戴着頭盔的飛賊瞬間奪下她的包,加大馬力欲逃跑,卻撞上了一旁的出租車,飛賊幹脆直接甩了車,起身就跑。

丁若棋驚呼一聲,面色焦急,轉身欲追。從旁邊小店端着杯咖啡出來的男一號一把拽住她,将咖啡杯塞進她手裏,“拿着。”說完就朝飛賊追了上去。

“過。”導演非常滿意。

丁若棋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轉身要走,卻被那個乞丐擋住道路。

“丁小姐,我是你的粉絲,能給我簽名嗎?”乞丐聲音沙啞,摸出小本子和筆送到她面前。

“好。”丁若棋接過本子,翻開第一頁,上面已經寫着一行字——明天晚上八點宋記茶樓門口見,否則我就把你小時候的事捅出去。

“丁苑,”乞丐的聲音就跟砂紙打磨過一樣,粗粝低啞,叫着她的本名,“你把老頭伺候得不錯,是不是也該孝敬你老哥?識相就按時到。否則後天就等新聞。我命硬,你看着辦。”

丁若棋刷地擡頭,臉色慘白,咬緊牙關。

乞丐依舊蓬頭垢面,奪過她手裏的筆紙,吊兒郎當地朝外走去。

丁若棋一步一步走回去,寒意從腳慢慢爬上全身,她雙手緊緊握拳,目光發直地盯着前方的攝像機。

那個該死的男人,終于來了……所以,是要把她小時候被這個禽獸猥、亵的事情告訴媒體?丁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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