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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的絲竹之聲不斷,舞娘曼妙的身姿跳躍着。

蕭傾城的到來引起一片騷動,全席的人都站了起來向他行禮,洛親王蕭湛更是上前來親自迎接。一陣寒暄過後,蕭傾城被讓入主位,洛親王蕭湛陪坐在側。

柳色則被讓入後方女眷聚集的地方,随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剛一落坐,就引來衆女子的側目,但并沒有一個女子主動跟她說話,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宴上,那邊官員将領的都在高談論闊,像是在談論天下形勢或國家社稷,她一個從小生活在最底層的弱女根本聽不懂。這邊女眷都在靜靜地吃着東西,偶爾有人小聲交談幾句,似處處都很疏離,氣氛有些詭異。

“別緊張,這裏都是我們南離來的姐妹。你剛來,熟悉了就好了。”她左手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柳色看到莫燕飛在向自己笑着,她仍然穿着下午的藍衣。雖然依舊笑着,她卻明顯感到了燕飛的不自然。

“吃飯就好了,聽什麽就當沒聽到。”燕飛低頭進食,低着頭說

柳色點點頭,好奇地問:“這裏的女子都是南離來的?”目光所及,這裏至少有20多個年輕的女子,竟都是南離送來的嗎?

莫燕飛點點頭,唇邊扯動一絲悲涼。

柳色看着她,似是有些明白她的。她與這裏從南離來的這些女子是一樣的,本也是從小在錦衣玉食的生活中長大的小姐,卻為了國家的存亡,為了家人生死而淪為這些北夷權貴的玩物,這又是何等的悲哀。

“燕飛,四皇兄來了還不過來伺候。”這時主位傳來那個洛親王的聲音。

燕飛輕拍了下她的手背,便緩緩起身朝着主位而去。她走到桌幾前輕輕向蕭傾城施了一禮,便執起酒壺為兩人各斟了一杯。

柳色沒有什麽食欲,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到了主位處。蕭傾城此時正悠閑地坐在那裏,偶爾與洛親王交談着,接受着下臣們的奉承,那樣悠閑的姿态就如一個帝王。

而她只能坐在光線照不到的角落裏,癡癡地仰望着他,覺得自己是那般卑微、渺小。就連燕飛這樣被南離子民崇敬的女子,也只能俯首立于身側,小心地為他倒着酒水。

她看着那春蔥般手指握着的玉壺傾斜,清冽的酒水倒在他面前的酒杯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看得太過入神,隔了那麽遠竟到能看到那手在微微的顫動。

覺得自己今天有些奇怪,不由低目暗嘆了口氣。主位的方向卻突然傳來騷動,她聞聲望去——蕭傾城此時已站了起來,他銀色金邊的錦袍前襟上有一大片的酒漬。而燕飛跪在地上,額頭已經貼到了地面上,仿佛不敢看他陰沉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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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将這賤人給本王弄到紅帳去。”洛親王蕭湛鐵青着臉,那樣子比蕭傾城更加震怒。

紅帳!柳色的心不由顫了一下,她記得從前相府裏王二的媳婦常常挨打,每次她都能隐約聽到“紅帳”兩字。開始她并不懂,有一次小黛神秘的告訴自己,原來那紅帳就是軍營裏供軍人們尋歡的地方,在那裏待過的女子都是妓子。

閃神之間,已有兩個侍衛模樣的人上前來。原本沉靜的燕飛突然跳了起來,死死地掙紮着哀求:“王爺,求你開恩,燕飛不是故意的。”

蕭傾城重新坐了下來,并沒有看她一眼。蕭湛溫言問着他要不要換一件衣服,也不理會她的哀求。這邊用膳的女子都看着她纖弱的身子被強行拖離了主位,那一雙雙眸都是複雜的,閃過同情、憐憫、麻木或無動于衷,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燕飛被拖到宴中紅毯時候,右邊的侍衛突然跄踉的一下,她反應快速地抽了他的刀,順勢揮過左邊的侍衛,那侍衛本能地躲閃放開了她,燕飛一個俐落的翻身就擺脫了鉗制。

“保護王爺。”一聲急喝,四面八方在傾刻間湧上無數的侍衛擋在了蕭傾城和蕭湛的桌前。

“湛,南離和親女子意圖謀害本王,不知南離國君會作何感想。”淡淡的話語從主位的桌後傳來,使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變了味道。

原本緊張的北夷臣子唇邊突然揚起得意的笑意,倨傲的神情中帶着一絲諷刺,似乎燕飛的抉擇已經注定,在嘲笑着她的無力。

燕飛握刀的手抖了抖,臉色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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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傾城無情(下)

燕飛握刀的手抖了抖,臉色變得煞白。

蕭傾城确實是點中了她的要害,也點中了所有來和親女子的要害。她們不遠千裏來到這裏,處處委曲求全,說是國家百姓太大了些,最自私的想法也不過是為了能保全一家的平安。

這一刻,柳色看着蕭傾城陰影下那張冷酷的臉,她的心沒來由的抽痛了一下。明明早就清楚自己的立場,被那樣不堪地說出來還是會感到心痛……

燕飛突然仰天大笑,那笑聲仿若穿透漆黑的夜空,帶着無盡的悲涼,卻又戛然而止——她目光複雜地看着蕭傾城,握刀的手緩緩舉起。就在衆人以為她要冒天下之大不為的時候,那把明晃晃的刀卻插入了她自己的左胸。

血如綻放的桃花映紅了她淡藍的衣衫,纖瘦的身子如羽毛般倒在紅毯上,臉上卻是一片釋然。所有的南離女子都睜大了瞳孔看着她,手掌捂着嘴巴仍阻斷不了驚撼的抽氣聲。

柳色的身子竄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撲到在她的面前。“燕飛姐姐——燕飛姐姐——”她慌亂地抓着她冰涼的手,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滴落,朦胧了眼前燕飛的表情。

燕飛看着她虛弱地笑着:“你要記得,千萬不要愛上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她的話像是有什麽暗示,目光飄渺地穿過衆人,看到主位處的桌幾後。

只是分不清她是在看蕭湛還蕭傾城,表情那般的悲壯和蒼涼,然又帶着一絲解脫的複雜。話音落,被柳色握着的手沉重地落到了毯子上,她便就安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賤人,以為自殺就能了結此事嗎,将她的屍首扔到後山去喂狗。”站在主位前的侍衛已經撤下,蕭湛的咆哮聲響徹全場,帶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慌亂。

“是。”楞在原地的兩個侍衛應着,上前來欲要拖燕飛的屍首。

“不。”柳色用前所未有的勇氣大吼着,死死地抱着燕飛的屍體,目光哀傷地看着蕭傾城哀求:“王爺,燕飛姐姐已經去了,求您留她個全屍吧。”

這事原本因他而起,那洛親王也是看他的臉色的,所以她相信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挽回。只是他是個可以俯視天下的男人,又是否能看到她們這樣女子的悲傷呢?

他出乎意料之外的站起身來,緩緩朝着柳色走來,他俯下身子将她納入懷中,溫柔地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那憐愛的模樣驚撼了在場的所有人,也包括他懷中的柳色。

她楞楞地看着他,他此刻臉上的柔情軟化了臉上生硬的梭角,已經與剛剛冷酷的男子判若兩人。

“這山上風大,怎麽可以哭呢,臉上的傷還沒有好,你想變得更醜嗎。”目光掃過左頰淡淡的淺色疤痕,話是責怪的,卻帶着任誰都聽得出的疼寵。

“王爺……”她急切的叫,眸中悲涼。

她真的看不懂他此刻的柔情,她所關心的是地上倒在紅毯上的女子,一個跟她有着一樣命運的女子。只要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句話,她才可以保住她死後的安寧。

“湛,人已經死了,看在當初她也算服侍過本王的份上,就将她好生安葬了吧。”他并不在意的說着,完全沒把這一條人命當回事。

柳色在他懷中的身子卻僵了一下,看他的目光中盛滿不可置信。他說“看在當初她也算服侍過本王的份上”是什麽意思?難道像燕飛那樣的女子,也曾跟随過兩個男人?

他們北夷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民族,既然都是親王,竟然可以先後享用一個女人?還是說這只是為了對南離的羞辱?而這個兩個曾經與她同榻而眠的男人,在面對這個女人死的時候竟沒有多看一眼,沒有多皺一下眉頭。

她突然覺得好冷,不自覺地環抱住雙肩。耳邊回響着燕飛死前最後的一句話:“千萬不要愛上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臉色怎麽那麽差?是不是被吓到了?咱們先告辭吧。”他緊摟着她柔聲問着。

她仍然沒有說話,她只是看着他,眼前這個男人是陌生的。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難道她們南離人他的眼中真如草芥低賤,她們這些服侍他的女子真如妓子一般不堪?

“湛,恕本王先告辭了,這山上風大,本王的愛妾可是剛剛大病初愈。”他朗聲笑着,似乎一點也不避諱他對她的寵愛。

“湛恭送皇兄。”蕭湛抱拳說着,衆人又齊刷刷地站起來行禮。

蕭傾城微微點頭,打橫抱起她往莊外走去,那動作自然仿佛一點也不介意世人的眼光。她只能任他抱着,透過寬大的袖袍回望幾眼地上染血的女子。

那是她一直崇敬莫燕飛啊,一個如此清高、倨傲的女子,下場竟是那般凄涼……

蕭傾城似是感覺到她的悲傷,有力的臂膀收緊了一下,擠得她有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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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感謝liqiyiewu親親的鑽鑽和花匠小米的花花,因為沒給榴兒留印子,害我今天才看到。不過好開心啊,超級大麽麽個~

☆、017 山中被棄

夜色濃重,從峰山別院到山腳蜿蜒的山路上,已點起無數的燈火。那連起來的光亮如一條火龍攀岩在山上,景象別樣的壯觀。

馬車緩慢的朝着山下行駛着,柳色與蕭傾城分別坐在榻的兩端,都沉默着。冷冽的風從車窗外吹進來,讓柳色不由縮了縮身子。

“過來。”蕭傾城看了,沉聲對她說。

柳色擡起頭來看他一眼,卻并沒有動。只是又低下頭去雙手環抱在胸前,有些疏離的味道,像是在做着無言的抗議。

蕭傾城見了她那個樣子,伸手一把拽過她,讓她小小的身子撞進結實的胸膛裏。額頭撞的有點兒痛,她卻沒有發出聲來。

“怎麽了?”他的唇輕擦着她的嘴角輕聲問着,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俊顏,腦中恍惚地閃過燕飛長刀刺身的那一刻,他坐在主位上的冷然。當初他對燕飛是不是也曾如此溫柔?

面對曾與自己同榻而眠的女子的死,他不但可以無動于衷,甚至連眉都不曾皺一下。他——到底是個怎麽樣冷血的人?自己以後的命運是否會比燕飛更加慘烈?

“到底在想什麽?”被她的類似哀怨,又似指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耐。

柳色搖搖頭垂下眸子,覺得心已經冷了,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怕從那張俊顏得到更殘酷的事實。

“不要跟本王使性子。”他手用力地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擡眸看着自己,身上帶着一種欲要爆發的怒意。

柳色吃痛地仰望着他,看着他冷冽的俊顏上,那唇邊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傲然,仿佛在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和處境。

“王爺,你弄痛我了。”她淡淡地說着,氣息更加漠然。

蕭傾城看着她的眼睛,就如第一次見到的那般清冷,帶着一絲涼意。讓他不由想到燕飛,那個女子身上一直有這樣一種氣息。自己雖不曾與她有過真實的肌膚之親,她卻以他女人的身份在他身邊待過。

那個女子開始的傲然和自尊被他慢慢磨砺殆盡,最後只剩下漠然的時候,讓他忽覺無趣,就把她送給了交好的蕭湛。這一晃三年過去了,連他都沒想到燕飛會得到這樣的結局。

但是那又如何呢?也不過是個南離女子而已,被送到這裏就等于已經被他們的國家抛棄。一個連自己國家都抛棄的女人,他們北夷有什麽理由憐愛?

“做好屬于我的女人,為了南離百姓的安寧,為了你的家人。”他說着推開了她,心情莫名的有絲煩亂。

柳色的身子被推倒在榻上,唇邊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卻是無比苦澀。為了南離百姓?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庶女,從小到大活得連個相府婢女不如,國家的命運為什麽要壓在她的身上?為了她的家人?她……還有家人麽?

蕭傾城本不想再理她,但餘光卻還是瞧見了她唇邊苦澀。如經歷了多年的滄桑苦澀,在那原本單純稚嫩的臉上顯現,讓他的心狠狠撞擊了一下。

似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此時此刻并不想得到同情。所以只對他笑了笑,想要掩蓋起自己所有的悲傷,并不想讓他窺視到。

他卻看着她臉上的笑意蹙了眉,忽覺眼前這個女子似乎并不若外表的稚嫩、單純,難道是很擅長僞裝?那麽她會不會又是另一個燕飛?是南離派來的另一個細作?思及此,他眸色不由漸漸暗下來。

“停車。”他大聲喝着,讓柳色的心都不由震動了一下。

馬車速度減緩,很快就平穩地停了下來。

“下去。”他陰沉地看着柳色說。

柳色擡起頭來,迷惘地回望着他,這裏還是深山,他們還沒到王府,他想要做什麽?她着他隐忍的眸子,她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我讓你下車。”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動手拽起她扔下了馬車。

柔弱的身子被狼狽地丢在地上,四肢都有些痛痛的。她艱難的爬起來,看到車夫同情的眼神。再望一眼緊閉的車門,裏面寂靜一片。

“回王府。”許久,淡淡的話語才會車廂內傳出來。

那車夫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卻不敢有半分異議。手中長鞭一揚:“駕!”馬車便急馳而去。

柳色站在濃重的夜色下,車子揚起的塵土迎面落在身上。在微弱的燈籠光下,那單薄的身子顯得更加孤單、柔弱。

她的心漸漸沉下去,在燕飛死去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在他的權勢下像她們這樣的女子,生命比那秋天的落葉還要脆弱。

分不清是痛還是傷,她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縮在路邊燈下的草叢裏。她一時忘記了害怕,聽不到蟲鳴鳥叫,感覺不到青草上露珠帶來的潮濕,也忘了身上的疼痛。她只是那個卷縮着自己的身子,仿佛隔離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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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福兒親親的花花,某榴的嘴笑歪了,真是天天有驚喜。廢話少說,摁倒——先來個麽麽~

☆、018 遇狼

沉重的夜空突然響起一聲炸雷,在空中炸出道光亮,也終于驚醒了她自閉的世界。柳色從被棄的情緒中猛然清醒,狂風生冷地刮過臉頰,她突然意識到不能就這樣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

她還想有朝一日回去拜祭娘親,雖然那一天離自己很遙遠,但那是她心中一直的信念。而且她還從小一起生大的小黛要照顧,想到秀夫人陰狠的臉,她如果在這裏遭遇不測,那小黛的命運一定更糟。

思緒幾度回轉,雨滴已經開始掉落在臉上。她擡腳朝着山下奔去,任狂風中亂舞的樹枝掃過臉上、身上,忽略着那種痛,心中只有奔下山的念頭。

“啊——”沒有跑出多遠,腳下的石頭突然松動,她的身子就順勢滾了下去。

堅硬的石子劃過她的背脊、大腿乃至全身,一次又一次的翻滾,一遍又一遍火辣辣的疼痛,她阻止不了自己身子的滾落,只能閉着眼睛咬牙承受。

所幸不久後身子就停了下來,耳邊石子掉落的聲響減弱,她才睜開眼睛。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她看到自己待在一處約十丈長寬的地方,頭上方三、四丈高處便是自己剛剛掉落的山坡。

風還在狂猛地刮着,雖然已近五月,但北方的山風仍如刀削冷冽。雨勢也漸漸大起來,很快就淋濕了她的衣衫。柳色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企圖可以找到暫時避雨的地方。

空中又一道閃電打來,她忽然看到離自己一米遠的地方站着一條類似于狗的動物,但她可以确定那并不是一條狗。狗的兩個耳朵不會那樣垂直豎立,牙齒多而鋒利,那樣子極其兇惡。

閃電過後又陷入墨暗,但她仍可以看到了那兩簇幽幽的綠光緊緊地鎖住自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狼?她害怕地咽了咽了口水,一動也不敢動。

雨勢越來越大,濕透的衣物緊貼着肌膚,冷風吹過讓她禁不住打着寒顫。可是她真的不敢動,就那樣與那只狼對視了良久。許是确定她真的沒有同夥或攻擊力,黑暗中她看到那綠光慢慢靠近自己。

她腳步小心地後退了兩步,終于抵不住心底的恐懼轉身狂奔起來。她拼命地跑着,幾乎可以聽到那頭狼在腳邊“呵—呵——”的喘氣聲,讓她的心跳就像停止了一般。

“啊!”屋漏偏逢連夜雨,腳下被地上的樹枝一跘,她就跌落在了地上。

空中的雷聲陣陣,閃電不斷猙獰地爬上天空,她看到那頭狼巨大的身子已經朝她撲來,血紅的大口正沖着她的脖子——

“啊——”瞬間睜大的瞳孔裏盛滿恐懼,全身的血液都似乎都在同一時刻凝結。

身子卻突然一翻,一具溫暖的身子抱着她打了幾個滾,很兇險地躲過了狼的襲擊。沒等她從震驚中回神,那人已放開她轉過身去。

她只看到一個白衣的男子身影,身姿颀長而削瘦。他站在她的身後沉着地看着那頭狼,白衣上雖已經沾了泥水,他身上散發的卻是淡定的氣息,讓她的心都不自覺得安下來。

那頭獨狼又急風一般襲來,只見他身子輕巧的一閃,右同時從腰間一抽“嗆啷!”一聲,那把便軟劍劃向狼的咽喉。動作優雅而流暢,根本不像在捕殺狼獸,就像一場舞劍表演一般輕松。

那頭狼奔跑太急,咽喉穿過他的軟劍,身子重重地倒在她的面前。狼頭則掉在他的腳邊,血灑了她與他的距離那麽遠,混和着地上泥水,周身一片血腥之氣。

她趴在地上作嘔起來,不知是因為剛剛的過度緊張,還是因為那頭狼血肉模糊的切口。那男子見了回過身,手中的劍又盤回腰間,讓它重新做回精美的銀色腰帶,竟沒有沾到一滴血。

他緩緩向她走來,并蹲下身子輕聲詢問着:“你沒事吧?”

柳色擡起頭來,看着面前自己的救命恩人,他長眉入鬓,目如皓月,整個人看起來很溫和儒雅,就如水墨畫中走出的人物一般恬靜。

“怎麽了?是傷到了哪裏?”大雨模糊了她的視線,他靜然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竟奇異地安了她心。

柳色慌忙地搖搖頭,伸手撥了撥粘在額間的發絲:“謝謝。”

“雨太大了,我還是帶你先去避雨吧。”他說着抱起她,竟能在黑夜中準确地踏着樹枝起落着前行。

或許是他身上的氣息太過純淨,竟讓人感覺不到一點的侵略性。或者是剛剛又一次經歷的生死,而他正巧救了自己。總之此時些刻這雙削瘦卻不失力量的手臂給了她安全感,讓她很安心的待在這個陌生人的懷裏……

☆、019 雨夜

她掉下的山坡呈凹狀,空間只十丈長寬,四周全是山坡,她們就像待在一個巨大的盆裏。抱着她的男子并沒登上山坡,而是在一處山洞口停下。

“主子。”他腳尖剛剛落地,洞口就跑出來一個人。

他大約三十多歲,身材魁梧,滿臉青色胡茬。天生一雙怒目,看到自家主子身上的泥水,又再看看他懷中的柳色,不自覺地輕蹙了眉。

柳色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不由繃緊了一些。

那男子向來人輕點了下頭,抱着柳色進入洞內。并溫柔地笑着,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不用怕,他人長得雖然不太和善,性格也耿直了些,卻也是個好人。”

柳色看着他微揚的唇角,感覺這人身上的氣息太過溫和,總能輕易卸下她的防備。

這時他已将她放在了火堆的石頭旁坐下,剛剛的胡茬男人并沒有跟進來,只是背對着他們站在洞口處。

這個山洞并不太,卻很幹淨,像被特意掃過。地上放着一些幹柴堆,只在她坐的位置前點了火堆,上面還烤着一只野兔,色澤已呈金黃,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上面的油漬滴在火堆裏,發出“吱—吱_”的聲響,除此之外并無其它。

“柳色謝公子救命之恩。”柳色說着就要跪下來。

“姑娘不必多禮,今天我只是碰巧了。你可以叫我鳳鳴。”他溫言說着,伸手阻她起身的動作。

“鳳公子。”她輕點頭着叫着。

一陣風從洞口吹進來,讓她打了個冷顫,雙手不自覺地抱緊了雙肩。

“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将外衫換了吧。”他說着遞上一件白色外衫。

他語調自然,星眸含笑,五官俊美和善,身上透出的氣息純淨、溫和。他就保持着送外衫的動作看着她,讓人不忍拒絕。

“好。”柳色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外衫。走到一處大石後輕解下了錦衣,換上他的男性外衫。那衫子穿在她身上太寬松,尤其是衣領處,她只得用一只手抓着。

換完了衣衫才出來,卻發現鳳鳴也已經脫了濕髒的衣服,露出瘦卻結實的上半身,細白皮膚讓火光映的有些發紅,火堆上搭着他烤火的衣衫。

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過頭來,鳳鳴看到自己的衣衫松垮地裹着她嬌小的身子。那墨染的三千青絲被攏在肩後,呈現出整張柔美的小臉。幹淨的五官未施粉黛,正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

鳳鳴從救了她還不曾這般真切的看過她,現在才發現她五官生得十分精致,尤其是那眉宇間透出的靈氣,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

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何況他還光着半截身子,她微微低下頭去攏了攏身上的外衫,一時不知是該退還是該進。

“換完了就過來烤烤火吧。”鳳鳴看到她臉上的尴尬,随手扯過烤着的衣衫披上。

“要不要喝點酒暖暖身子?”他從自己坐的石下拿出一只酒袋問着。

柳色搖搖頭,緩緩走到火邊坐下。

鳳鳴倒是沒有再勸,自己仰首喝了幾口。清冽的酒水從唇角溢出,順着白皙的脖頸流到突出喉結,他随手用手袖抹了一把。那動作明明粗魯的,卻被他做得自然随意,更添幾分優雅。

放下酒袋來才盯住她放在石上的濕衣服,伸手去拿着說:“我先幫你烤幹衣服。”

“我自己來。”她緊張的按住自己的衣服。怎麽說她也是女兒家,被一個陌生男人擺弄自己的衣服總是不太好。

她反應太過緊張,只顧着阻止他拿走衣物,所以放開了一直抓衣領的手。

白滑細膩的玉頸連同精細的鎖骨都暴露在他的眼前,那綠色的肚兜邊兒若隐若現地引人暇想。但是風景再好,仍掩不住脖上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紫青,還有鎖骨周圍的紅色斑點。

“啊。”注意到他的目光觸及,她慌忙地抓緊衣領。

“怎麽會受傷?”他收回目光輕問着,平和的心底上竟泛起一絲微微的憤怒。

像她這樣的柔弱的女子,該是養在深閨被受呵護的小姐,該是無憂無虐的女子。可是單憑剛剛目光所及,他就可以斷定這個女子的命運悲慘。

柳色搖搖頭,她什麽也不能說,只是抱緊着雙肩,覺得渾身冷的發抖。

鳳鳴嘆了口氣,也不再追問,抓起她的錦衣搭在木枝上烤起來。這下柳色也不敢再阻止,只有任他去了。

“這裏有饅頭。”他搭好衣服,拍拍了石上的布袋對她說,然後又用鋒利的匕首切了片兔肉給她。

柳色向他搖了搖頭,自己并不餓,也沒什麽食欲。心想着還好他沒有看輕自己,不然自己真的要一頭撞死在這裏了。

他也不再勸,只是一片一片地切着肉往嘴裏送,吃得很緩慢。也不再追問她脖子的傷痕,他不問她為何半夜出現在山裏,還差點被狼吃掉。

看得出來這個女子身上發生過許多的事,再問只會令她感到更難堪。可是想到她身上的痕跡,握刀的手都忍不住又用力了幾分。

氣氛一時有些太過沉靜,洞口的男子也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火堆的柴裏不時發出“噼啪——”的聲響。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吹散了些火堆的柴,也吹亂了她的一頭青絲,長發張揚地飛到他的臉上,他嗅到一陣芬芳。

她見了,慌亂地用手攏着發絲,卻不想一縷頭發糾纏在他的發冠上,怎麽扯也扯不下來。

“會很痛的。”見她氣惱的要用力,他及時抓住她的手。

暖暖的手掌包裹着她冰涼的手腕,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顏,眼中滿是疼惜之色,氣氛一時變得有點暧昧,讓她不禁紅了臉頰。

他握住她皓腕的手不自覺地放開,慢慢爬上她熱辣的臉頰,拇指輕輕地摩擦着那抹令人心動的紅暈。那瓷白的臉更紅的如胭脂般嬌媚,讓他一時迷了心神。

“鳳公子。”壓下心上的悸動,她輕聲叫着。

鳳鳴傾身慢慢湊近手邊的朱唇,他溫熱的唇瓣剛剛觸上那片嬌軟,就被她猛力推開了。沒有防備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拉斷了她無數的發絲。

“啊——”她吃痛地抱着頭叫出聲來。

“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他淡然的表情裏終于出現一絲慌亂。

柳色搖搖頭,卻覺得腦子沉沉的。又用力的甩了甩頭,情況不但沒有好轉,眼前的事物也漸漸昏暗起來。

“你怎麽了?”鳳鳴的聲音傳來,卻好像很遙遠。

鳳鳴終于覺出她有些不對勁,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她的身子軟軟地倒下去。他一個箭步上去抱住她,才發現她身上是冰涼的,而額頭很燙,應該是感染了風寒……

☆、020 傾城尋柳

柳色臉上仍然一片的潮紅,纖弱的身子都在不受控制般地打着顫,豐潤的朱唇失去了色澤,牙齒上、下磕碰出聲響。鳳鳴蹙眉将她納入懷中,重新坐回火堆邊,讓她冰冷的上半身的貼靠着他的胸膛。

那樣擁着她,目光無意間落在那寬大的衣領處,手緩緩摸上她脖子的傷痕,最後落在鎖骨周圍的點點紅斑。久經情場的他不會不知道,那是歡愛後留下的痕跡。

“娘……不要,大娘,我會乖乖聽話的,我娘已經死了,求你不要打擾她……大娘——”昏迷的她突然叫嚷起來,表情痛苦不堪。

“姑娘——姑娘——”知道她在做夢,好像還是不好的夢,他急急地抓着她的手,企圖讓她安靜下來。

昏迷的柳色終于抓到一只手,哭喊着乞求道:“大娘,柳兒保證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好,你要乖乖聽話,現在安靜下來。”任她反抓着自己的手,他細語安慰着。

“……”似是聽到了話,也或許耳邊模糊不清的安慰起了作用。

她終于漸漸安靜下來,那扇般的長睫毛下溢出一滴清淚,從蒼白臉上滑過,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怔怔地看着那滴淚,像流到了自己心裏一般,讓他湧起一絲莫名的心痛。

“你到底有多少傷心事呢?”他喃喃地問着,不知道是在問她還是在問自己的心。

“主子。”洞口外走進來的男子擋住了外面射進來的光線,他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亮了。那人的步履有些急促,讓人感到一絲異常。

“怎麽了?”他卻頭也沒有擡,只輕輕攏了攏柳色身上的衣衫。

“攝政王府的人來了,好像在找人。”那人回答。

他攏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着他問:“找什麽人?”

“好像是王府的侍妾,動用了很多人。”他回答着,目光落在自家主子懷裏的女人身上。

鳳鳴低頭看着柳色,臉上的表情依然平和:“你先出去。”

“是。”他應着出了洞口。

鳳鳴拽過她的烤幹的錦衣,沒有猶豫地除去她身上的衫子,給她換上自己的衣服。便抱着她走了出去,與等候在洞口的男子會合。

“把這封了吧。”他說完,快步抱着柳色離開。

他身後的男子走到洞口邊的巨石前,聚內力于掌心一揮,那塊一人多高的巨便飛了出去,絲毫不差地堵住了洞口,就像原本長在那裏一樣。

“柳夫人——柳夫人——”

天色剛見魚肚白,此時青峰山上濃霧環繞,落花殘枝遍地,原本只聞得蟲鳥啼鳴。卻突然被滿山遍野中此起彼伏的喊叫聲,打破了原本的和諧寧靜。

站在一處高坡上的男子身影昂揚,目光沉着地環繞過周圍。這裏就是昨晚他棄她下車的地方,整個青峰都是洛親王的産業,所以他确定整座山上都沒有一戶家舍,她如果沒有回到峰山別院,又不曾下山,那麽她只有被困在山中了。

可是昨夜的風雨那麽大,她一個柔弱女子會躲在哪呢?目光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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