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偷聽

拿着龍滄浔給的紙包,元子卿速速回了自己營帳。

當她走近營帳時,卻發現幻靈早已站在外面,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她知道,龍璟應當回營了。

走過幻靈身旁時,她感覺那抹探尋的目光,似要把她看透一般。

幻靈是黎妃派來的人,對她有疑心是應該的。

她拉開帳幕,看到龍璟正在裏面與人交談,她有些怔愣。

那人是背着她站立的,看不到其樣貌,只是剛剛聽到那男子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龍璟竟然和人在商談事情,而幻靈就那樣放她進來。是想龍璟對她不悅嗎?

被面紗遮住的唇勾起一道弧度。

漫步進去,對着龍璟盈盈一揖,眸中略微帶着不知所措,正巧被龍璟一眼暼到。

見她眼中神色,龍璟本來還皺起的眉順勢舒展開來。

對着面前男子道。

“邰公子,晚上宴會再見,今日能有幸與邰公子相談,本殿甚好愉悅。”

男子笑聲傳來,帶着一抹灑脫不羁的意味。

“太子哪裏話,能與太子如摯友般面對面交談,是邰某的榮幸。”

兩人說着冠冕堂皇的話,一時忘了身後站立的元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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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祁钰順着龍璟的視線轉過身,正巧看到了女子眸中閃過的詭異色彩。

他眉一挑,笑了。

“既然太子事務繁忙,邰某也不便叨擾了,晚上宴會再見。”

話中不失風流韻味,說着他一展手中折扇,步伐悠哉,大笑而去。

龍璟只是抿唇,不多一言。

只是路過元子卿身旁時,邰祁钰眼神無意朝她那一瞟,兩人目光交彙。

元子卿立即移開目光,看向龍璟,蓮步輕移而去。

她知道,邰祁钰認出了自己。他并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提過之前的事情,而今日,他竟然和龍璟會面。看來,九王已經開始行動了。

邰祁钰眼中閃過一道複雜之色,轉身而出。

“卿歡,你之前去了何處……”

關上帳幕的那一刻,邰祁钰耳中突然飄進這一句話。

卿歡……

呀,這下京城熱鬧咯,邰祁钰晃着扇子。哼着小曲兒,走咯。

——

營帳內。

元子卿走近龍璟,低語。

“今日有些煩悶,于是就出去走了走。”

“嗯,今夜你陪本殿出席宴會,還有,你臉上的疤痕好了大半了,不必戴着面紗了,待會讓侍女好好打扮打扮吧。”

聽此,元子卿明顯一愣,她這張臉……龍璟竟然敢随意讓她展露在外,并且還是在西楚皇的面前。

看着眼前面無表情的男子,他……到底在計劃什麽。

而她的存在對于他來說是怎樣的存在,來了太子府這麽久,龍璟從未與她親昵過,似乎也從未逼迫自己做過什麽,甚至也未曾傳她侍寝。

千般疑惑,混凝于心,只說了一個字。

“是。”

——

夜晚将至,蒼穹去蓋,籠罩着西楚春色中的大好河山。

此刻,秋名山周圍三裏,被禁衛軍分成了足足三圈。

最外圈,是一大群騎馬執鞭的金甲護衛隊,在不遠的高崗上梭巡,每人之間距離三尺,目光搜索四周面積三丈處,風吹草動。鳥驚獸伏。

凡是一點響動,都不會逃過他們的耳目。

中圈,沒有任何異動,只是草有些靜,一只野兔撲騰而過,眨眼間便被不知從何處來的箭羽射于旁邊樹上。

內圈,沒有嚴陣死守的金甲護衛。沒有潛藏在黑暗中的隐密護衛。

零零散散站着幾人,身上只佩了一把銀色長劍。

但只要有武功的一看,便知他們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身懷不俗武藝,一個頂外圈一隊人馬。

圈內便是西楚皇和朝臣們所在的營帳,此時各處被随行的宮女高點燈燭,挂在四周樹丫上。顯得別致。

正中心,築起數塊長木,有人拿着把大火柱,朝着那身穿金色铠甲的人走去。

“陛下,一切準備就緒,只待您點燃炬火。”

這是開國皇帝傳下來的規矩,春獵前一夜,由西楚在位帝王點燃炬火。

西楚皇今夜興致顯然不錯,大笑數聲,對着面前遞來火柱的人,眯眼道。

“夏侯愛卿與朕一同點,如何?”

雖是玩笑話,但是周圍的人皆變了面色,站在西楚後方的太子龍璟和黎妃對視一眼。

四周大臣們。臉上雖都挂着笑意,心裏卻明白的很,此次西楚皇并沒有帶貴妃來此,明着是說讓貴妃守在宮內管理後宮,可是事實并沒有表面上這般簡單。

夏侯将軍戰功赫赫,這些年西楚雖然沒有戰事,但他的功勳的确放在那裏。西楚皇這是想好好壓制一下夏侯家了。

就如同之前的元丞相……

“哈哈哈!陛下又來戲弄臣了。”

夏侯将軍一笑置之,将西楚皇的話繞了過去。

西楚皇動了動眉頭,沒有多說話,将手中火柱往長木堆一擲!

之前侍衛已向長木堆倒了滿滿三壇烈酒,此時一沾上火,瞬息就燃了。

火花飛天,照亮了整片空地。

夏侯将軍一掀長袍。單膝跪地,聲音響徹整個夜空。

“願西楚年勝一年!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眼見着夏侯将軍帶頭跪地,其他臣子也皆跪拜高喝。

“願西楚年生勝一年!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數百人的聲音如雄獅般高吼,聲音渾厚有力!

站在龍璟身後埋頭不語的元子卿,微微擡頭,一望俯首作揖的衆臣子。

元子卿自然也同龍璟俯身,她微微擡頭。目光緊盯那夏侯将軍的身影。

夏侯惇……

而在那些人當中,似乎少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旋即,在西楚皇開口前,她斂下眸中神采。

待西楚皇說了句開宴後,衆臣子都退到一旁,在火堆四周,早就備好了酒水茶點。

按着地位依次而坐,家眷則坐在各位臣子身後。

西楚皇身邊自然是黎妃陪着,以往每年都是貴妃陪他前來,除了黎妃,還來了華嫔。

只是華嫔今日身體抱恙,正在營帳中歇息,并不在此。

坐在皇帝左手邊的自然是龍璟,右手邊當屬群臣之首。夏侯将軍。

夏侯惇看了一眼他桌旁同一黨派的某臣子,那位臣子接受到他的眼神,随即一點頭。

轉頭看向坐在龍璟身旁默不作聲的元子卿。

現在京城中誰不知太子從生香樓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個美人回府,之前從未見龍璟帶哪個女人出來過,以為太子這是要金屋藏嬌。

誰知,這次春獵竟然把那美人都一同帶了來。

元子卿本就是大家出生,規矩禮儀自然不會少。只看她那些動作,并沒有青樓女子該有的妖嬈之氣,那臣子皺了皺眉,開口道。

“這便是從生香樓新進太子府的美人吧,太子真是好豔福。”

話中不失調笑之意。

龍璟擡頭暼了暼說話之人,冷聲道。

“原來是陳大人,本殿哪裏有陳大人有福氣,傳言貴府中藏有三妻四妾十八夫人,不知這是否為謠傳……”

話至此,龍璟停住,他聲音不大,卻能剛巧讓高座上那位聽清楚。

陳大人一時語噎,他轉頭看了看夏侯将軍,自己家中暗收美姬的事情其實也算朝中衆所周知的秘密。他不曾想到太子竟然拿到臺面上來說,還是在西楚皇面前,驚的他立即頭冒虛汗。

夏侯惇向陳大人冷眸掃去,真是愚蠢之極!

聽到他們的對話,西楚皇依舊笑容不減,只是他眸中的精光卻朝着龍璟身旁看去。

自己這個兒子花千金買了個青樓女子進府,他作為父親更是皇帝自然是知道的。只當做龍璟自己瞎玩,并沒在意。

正在埋頭不語的元子卿感覺到了那道直逼而來的目光,有些驚懼,身子微微朝着龍璟身後移動,正在此時,外場有人高唱。

“九王爺到!”

知道那道目光移開,她才松了自己緊握的雙手,此時她才驚覺,手掌已被自己指甲抓出了紅痕。

龍璟察覺出她身子剛剛輕微顫抖,轉頭親聲詢問。

“怎了,不舒服嗎?”

今日這種大場面想必是将她吓壞了,便又說道。

“要不你先出去轉轉吧,待舒服了再會回來便是了。”

元子卿低頭思量,眼角暼到那抹紫色衣擺掠過自己桌前,她點頭回道。

“好。”

她起身悄然退下,身後傳來西楚皇爽朗笑聲。

“哈哈哈!九弟,既然來遲了,那就自罰三杯吧哈哈哈!”

“臣弟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若是別的人遲了,受罰不說,還得問其緣由,可這西楚皇對龍滄浔可真是……一言難盡,表面恩寵萬千,但那僅僅只是表面,做給別人看而已。

——

心中思考自己的事情,元子卿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後方營帳,前方燈火通明,這邊卻只是孤零零挂着幾盞燈,顯的有些寂寥。

摸索着自己腰間早就放好的紙包,這個時候營帳處守衛松散,是最容易做事的了。

她揚起頭,目視前方,可是眼珠卻在四處瞟。

終于,看到了一個挂着夏侯字樣旗幟的營帳。

她收斂心神,正打算悄然走近,誰知卻有聲音從營帳中傳出。

說話的是道男子聲音。

“今夜是你動手殺太子的好時機。如果你還想要解藥……”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聽清,營帳內的人聲音霎時低了下去。

元子卿伫立在外面,瞳孔驟縮,腦中速速思索。

深夜,所有人都在陪同西楚皇,前方西楚皇和他臣子們的大笑聲還未散去,而此時夏侯将軍營帳內卻有兩人在詭秘計劃着他們的殺人大計。

殺人。殺太子……

有人要刺殺太子。

她此時腦中只有這句話,不知裏面的人是否同夏侯惇一黨,她捏緊雙手,今夜來此的目的本是下毒,誰知竟然聽到了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她身子極速往後倒退。

慌張之際,有什麽東西絆住自己雙腳。只聽咯吱一聲!

“誰!”

這一聲在深夜中極為刺耳。

一個字落下,一抹黑影從營帳中快速閃出,那人全身黑衣,似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更讓人驚異的是他臉上竟然帶着一張面具,鬼剎獠牙,見到他的人只會覺得自己一定是來到了修羅地獄。

面具人目光落在營帳外旁邊的幹樹枝上,樹枝已成兩半。就那樣躺在地上,而四周,寂靜無聲,之前發出的聲響似乎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帳簾被另一人拉起來,那人面容看似極為年輕,望了望四周,他眉頭緊鎖。

對着面具人道。

“你的任務要緊。其餘的事情,由我還處理吧。”

面具人不說話,只是目光停留在剛剛元子卿站立的位置一瞬,眸色十分深沉,但是他終究沒有往前踏去,看了眼年輕男子,快速離去。

而就在之前那個位置後方的營帳旁。元子卿正隐在那處。

她雙瞳睜大,看着拉着自己手臂的人,這熟悉的身影。

“珛兒。”

只是輕微一聲,黑夜裏元珛凝眉,不知道在想什麽,他雙眼看着不遠處的那名年輕男子。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

元子卿感覺到了元珛此時從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這種肅殺的氣息,她自然知曉了他接下來想作甚。

她反手握住少年的雙手,安撫語氣道。

“珛兒,乖。”

女子聲音如三月春風,少年原本緊繃的身子驟然放松。

夜裏出現在夏侯惇營帳中的年輕人,深夜中看不太清那人樣貌,可是她卻知道,此次夏侯家跟随聖駕而來的還有一個人,那便是夏侯惇的次子,夏侯淵。

看來就是眼前這人了。

夏侯惇膽子也真是夠大的,竟然直接派人刺殺龍璟,思及此,元子卿有些遲疑。

她在猶豫,她這條命本該随府中女眷一同赴往邊疆……到底說自己也欠了他一條命。

遲疑片刻,她對元珛道。

“珛兒,解決掉那個人,弄暈就行,別傷了他。”

元珛點點頭,表示明白。

順着營帳後方,她悄然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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