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西南李家

陳秉遠遠的就看見那小姑娘被叫走之後尹三輕就一個人趴在了桌子上,剛才坐在那兒的時候陳秉就注意到那桌子經年累月的人來人往,油膩膩的實在是不讓人不忍直視,他不知道那小姑娘跟尹三輕說了什麽,能讓尹掌櫃這麽愛幹淨的人就這麽失魂落魄的趴在了那裏。

尹三輕埋頭在胳膊上,她只是忽然覺得有點累了,也可能是剛剛跟那小姑娘的對話再一次的提醒了她一些她無法忽視的問題,她得修瑜瑾庇護,雖然不說在晏城順風順水,可多少人是看着修瑜瑾才給她的幾分面子?尹三輕不至于張狂自大到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清楚。那小姑娘說她厲害,甚至還有點崇拜她,可事實呢?

事實上,如果把現在的尹三輕放在七年前,也許她能靠自己走出一片天地來,可七年前的靳羅依不是,她膽小怯弱什麽都不懂,甚至連父母都是修瑜瑾幫她安葬的,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變成家喻戶曉的尹掌櫃跟修瑜瑾脫不了關系,沒有修瑜瑾的明裏暗裏的支撐,她什麽都不是!

而她呢?抛棄修瑜瑾給她的那些,其實她什麽都不是,時間毫不留情的剝奪了她的芳華,修瑜瑾配得上任何一個嬌俏可愛惹人疼惜的小女孩兒,而不是她這樣的半老風華。

陳秉走過來的時候,尹三輕聽見了腳步聲,擡頭沖陳秉示意了一下,然後起身去了茶棚外,明顯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陳秉有些差異的看着尹三輕的背影,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尹掌櫃眼角處的閃光是眼淚吧?

她哭了?陳秉的腳步頓了一頓,随即跟了上去。

尹三輕已經處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把那個小姑娘的話跟陳秉敘述了一遍,才說道:“按那小姑娘的說法,西南方向确實讓人懷疑。”

陳秉卻意外的沉默了半晌,才問道:“尹掌櫃可知西南方向是何人所在?”

尹三輕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陳秉想了一下解釋道:“西南方向陽在其西北方有一座山,不高卻足以擋住冬日的寒風,東南方向有一河流,在這山跟河中間有座莊園,這莊園夏季門前有河甚是涼爽,冬天後背是山足以擋風,是晏城這四周獨一無二的好住處。”

“那又怎樣?”尹三輕還是不能理解。

“那裏面住的是上将軍李睿城的小兒子李銘白。”陳秉解釋道:“這個李銘白是李睿城的心頭肉,從小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然生在将軍家裏卻偏偏寫的一手好文章,尚書苑的師傅都誇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他怎麽住的這麽偏遠?”尹三輕不能理解。

“大概是天妒英才吧,李銘白十幾歲的時候出了場意外,雙腿就廢了從此再也站不起來。上将軍李睿城心痛至極遍尋良醫,可惜都束手無策。”陳秉說到這裏難免也有些嘆息:“都說要好生修養,不然恐怕還會惡化,到時候不僅是腿,恐怕會英年早逝也說不定。”

“什麽意外這麽嚴重,傷了腿不算還會危及生命?”

“這個就不清楚了,有傳言說是寒冬落水所致。後來有個游方的大夫給上将軍推薦了這個地方,那小公子李銘白就住在這兒了。沒幾年上将軍李睿城就自請駐守晏城一帶,現如今駐兵在晏城東邊,兩父子倒也不常見。”

尹三輕聽陳秉說了這麽多,多到離他們想先前說的話題有點遠了,就更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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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秉也不再繞圈子,直言道:“說這麽多其實就是一點。西南那是上将軍的地盤,那兒有個他的心肝寶貝在,李睿城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兒子放在危險範圍內的。”

“那、那些人要怎麽解釋?”尹三輕有點不甘心。

“可能只是路過吧,如果那小丫頭說的是真的,那說明那些人是有組織的在進行某項活動,可能只是借道掩人耳目。”陳秉擡頭看了看西南方向,那邊山清水秀,甚至還飄着幾朵雲。

尹三輕總覺得有點問題,可又不知道是什麽問題,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那邊章牧終于找到了線索,拉着陳秉過去看。

“你看,這兩道車轍,車輪的花紋雖然不明顯但可以對比出來是同一輛車。”章牧蹲在地上指着兩道車轍跟陳秉說道。

陳秉蹲下看了看,點了點頭。

“你再看這邊,這是豆子兄弟找到那個小袋子的地方留下的車轍。跟剛才那個花紋是一樣的。”

陳秉又蹲下看了看,确實是一樣的。

章牧有些興奮:“有什麽發現嗎?”

尹三輕也跟着看了這些車轍,并沒有什麽不同。

“從那邊過來的馬車車轍要淺一點說明當時是空車,到這個地方以後車轍明顯就深了一點,說明當時車上的重量增加了。他們是從這裏帶着人離開的。”陳秉有條不紊的解釋給尹三輕聽。

“對!只要沿着車轍,就能找到他們把人帶到哪兒去了。”章牧有些興奮,已經好幾天了,終于有了眉頭,他們的辛苦也算是沒白費。

陳秉看了看車轍的方向,搖了搖頭,看來這一趟還真是不能不跑了,那深深淺淺的車轍最終的走向俨然就是西南方向。

“讓兄弟們先回吧,再往前雖說還在晏城管轄範圍,但已經不是我們的勢力範圍了,前方不遠處就有李睿城的守兵。這件事既然牽扯到李家,我們唐突不得,等我回去寫封書信再去拜訪。”陳秉拉住了仍在激動的章牧,眉間是淡淡的憂愁。

章牧被這麽一打擊十分的不愉快:“就算他是上将軍也不能因為他兒子住在這裏就妨礙我們查案吧?再者說了,這又不是他李睿城的駐軍之地,他憑什麽幹涉我們辦公差?犯得着這麽小心翼翼嗎?大人不在家你要是做不了主我就自己來!”

陳秉有些頭疼:“你不懂,當日李銘白受傷之後,李睿城曾經跟陛下請過旨意,只要是李銘白居住之地他必要派親兵來護衛李銘白的安全,陛下也是同意的。所以,我們地方官員要去拜訪還是提前提個帖子免得出了什麽意外被攆出來。”

章牧聽完這個解釋還是不能釋懷,扭着頭始終不甘心。

“再者說了,李睿城上将軍是什麽身份?在他的地盤兒出了這種事,我就不相信他會不在意。我們以禮問之,算是求他幫助,那西南是他的地盤兒總比我們瞎忙活要有效率的多。”

陳秉在這邊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章牧終于不太甘心的叫着弟兄們收拾家夥準備回城了。

尹三輕看着陳秉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開口問道:“怎麽陳管家對這李家父子這麽了解?”

陳秉一口氣沒喘勻,生生卡在了半中央,他看了看尹三輕,尹三輕倒是沒動任他打量,絲毫看不出她問這句話到底是有所懷疑還是只是那麽随口一問。

挂上客套又熟稔笑臉,陳秉的回答密不透風毫無破綻:“畢竟是做鄰居的,不打聽清楚點萬一得罪了李将軍,那我家大人這個太守可真就做不安穩了。大人随心慣了,我們做下人的就得多操點心,平日裏逢年過節來往的禮節都是我在走,別說這點随便問問大家都知道的事,就是那李銘白小公子喜歡喝什麽茶用什麽墨,我都略知一二。”

話裏,是毫不掩飾的自信與驕傲。

尹三輕聽他這麽一說,也贊許的跟着點頭,陳秉的能力是不容小觑的,這一點她毫不懷疑,身為修瑜瑾的左膀右臂這麽多年來深的修瑜瑾信賴,沒有兩把刷子還真的拿不下來。

看着尹三輕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陳秉松了口氣,他哪兒知道什麽李小公子愛喝什麽茶平常用什麽墨,自打來了晏城,明面上他們跟那邊基本上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搭理誰的狀态。

可實際上,爺一直都在暗中注意着李睿城父子的一舉一動,守着晏城,看着李睿城!

只是,這就不用明說了,不然他要怎麽解釋對對李家為什麽了解的這麽深?想來一個地方太守做成修瑜瑾這般必然是不尋常的,只是這不尋常自然也不能讓尋常百姓有所發現,這背後的種種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陳秉自覺自己還是把話兜住了,等到時間成熟的時候再讓那位爺自己來說可能會好一點。

想到這裏陳秉又嘆氣了,明明年紀也不大,他總覺得自己都快要七老八十了,眼瞅着這兩位好不容易有了點進展,有了點暧昧的小火苗,偏偏那位又跑京城去了,這一時半會兒的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雖然有時候時間能夠發酵感情,可萬一再把這尹掌櫃那點苗頭給吹回去,那可怎麽辦呀?

那邊章牧已經收拾好了,帶着一幫弟兄們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回趕,章牧勸說了幾句氣氛都不太好,索性扯着嗓子吼道:“哥幾個都別悶悶不樂的,陳管家說了晚上請大家夥上客棧喝酒去!吃飽了喝足了卯足了勁咱也得把人給找回來!”

那一嗓子吆喝的,完全沒有一點點文人的斯文與儒雅,章牧瘦小的身軀卻偏偏就把這群人給激勵了起來,當下氣氛也不再沉悶了,吵吵嚷嚷都立志自己要先找到,立上一功。

尹三輕被感染的嘴角也挂上了笑,只是那笑容在看見豆子形單影只的握着那個小小的袋子的時候,消失殆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一年了,設一個特殊點的時間,這裏是代發君,祝大家元旦心想事成。

☆、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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