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花之國色姍姍來

戌羅皇宮內,畢月亭中,一個凜冽的身影迎風站着,他等了八年了,剛想直搗鏡國皇城手刃殺父仇人,沒想到末胤那麽不争氣,年前居然就自己給病死了!

司翊開始等一個機會,一個合适的機會來推翻鏡國。鏡國是末胤一生的心血,他若毀滅鏡國,便也等同于為他父王報了血仇。然而,這個機會就要來了。

“臣妾見過國主!”本襄行禮道。

司翊回頭看向來人,說是今日要陪她用晚膳,這信使來報大鏡公主入境之事,他一高興就給忘了。

“夫人免禮!”

本襄起身笑道:“方才見國主面露喜色,是想到什麽開心的事了嗎?”

“開心的事?”司翊大笑道:“确實是開心的事!夫人也知道鏡國送了朕一個和親公主,聽說那公主生得甚是醜陋,朕一想着馬上就要見到她了,這心裏便高興得緊!”

本襄疑惑,這送來的既是醜公主,為何國主還這般高興?她說:“臣妾這便不明白了。”

“先前的幾代國主均與大鏡交好,朕願娶這醜公主無非是出于一個理字。他大鏡敢送,朕哪有不娶的道理?你們女人該知道的朕已經告訴你了,走吧!去你宮裏!”司翊摟着本襄往襄雲宮走去。本襄心裏雖仍有疑惑,司翊不願說,她一個女人也确實不好問。

司翊看過了末央的畫像,樣子真是醜,聽說作畫之人是她本人,即是畫自己,畫像定然是被美化了的,連畫像都那麽不堪入目,可以想象這位大鏡公主究竟醜到了何種層度。他司翊明知大境要送個醜公主給他,他還欣然接受,這說明了什麽?他是渴望和平,尊重先代情誼,真心要與大國交好的!他越是表現的大度,他的子民,他的将士就越會替他感到不值得。這樣一來,他只要有起兵的想法,就不會沒有足夠強大的響應。而大境人也定會為自己的皇上不懂情理,羞辱友國君主而感到羞愧,他們會在潛意識裏覺得戌羅的進攻是理所當然的,民心不在,他大境就形同虛設。

據說這位公主喜好清淨,素來與後宮之人交集不多,宮中見過她的也是人少之又少。司翊心想着自己是得出宮去會會這個鏡國醜公主了。

自大鏡公主入境之後,戌羅後宮諸位美人對末央便充滿了好奇心,她們都不把末央當作是威脅,而是提前把她當成閑話來充實一日三餐。

自那日見了司翊那番反應之後,本襄隐隐約約感到不安,如果這個大鏡公主只是生得醜陋那便是最好,若是她心懷叵測,令司翊為她改變看法,那可就不妙了。

“夫人為何愁眉苦臉?”丫鬟一來問。

本襄看了看伴了自己五年多的一來,還是決定袒露心思:“我一想到這個大鏡公主眼皮子就直跳,我怕來者不善啊!”

一來笑問:“此人一無絕色容貌,二無國主傾心,夫人擔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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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此人是大鏡的第一才女,那日國主提起她時那般開心,我就怕,國主之前便認識此人。”

“這大鏡子民那麽多,第一才女興許就埋沒在市井堆裏呢,哪裏會恰巧落到一個醜公主身上!恐這大鏡公主的才女之名僅僅是迫于容貌之拙而附加上去的光彩。國主尚未去過大鏡,怎能識得她!夫人勿要再擔心,此人一入宮,想必就會遭受國主冷淡。”一來分析道。

本襄點了點頭,認為一來說得有理,這些年,宮中來了不少小國家的公主及貴族女子,司翊對那些女人已經不如初入宮時用心了。她被司翊方才的情緒擾昏了頭腦,倒顯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末央的送親隊剛入戌羅國境便見到了在境內的迎親隊伍,帶隊的是戌羅武士侯季。侯季先是安排給送親隊伍接風洗塵,次日才護送末央公主繼續行程。

戌羅氣候幹燥得很,時而還有大風,末央雖大多時間待在馬車裏,臉上還是脫了很多皮,嘴唇也幹裂得厲害。

“聽說戌羅後宮美人如雲,咱們公主去了會不會受欺負啊?”子戚忍不住擔憂。

無雙一向崇拜末央多才多藝,聰慧過人,可不覺得自己的主子會在後宮受欺負,她撇嘴說:“烏鴉嘴,咱們公主比那些女人好看多了!若是戌羅國主眼睛不瞎,定會待我們公主好的!”

末央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此處是戌羅國,說話萬不可再這般無禮。”

無雙吐了吐舌頭,自知确有說錯話,這若是被戌羅人聽了去,她肯定是要掉腦袋的。

“我聽說戌羅國主目前最寵愛的女人有三個!”

子戚好奇道:“哪三個?”

“邀月宮的天羽美人,長情宮的若何美人,還有一個是襄雲宮的本襄夫人!”無雙略微得意,她借着給末央拿膳食的時候從廚娘那裏聽來的,雖然不知道信息可不可靠,但戌羅本國人的據說還是有些權威的。

“聽着這些人的名字,都像是絕色大美人啊!”子戚驚嘆,忽然想起末央就在一旁聽着,立馬改口道:“就算名字好聽也不一定就會很漂亮啊!”

無雙忙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一旁的末央卻毫不在意她們的對話。

出行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雪,婚隊暫定于戌羅聚仐的一個驿館裏。聚仐離戌羅王城耶木還有半日的行程,若非天降大雪影響行程,夜裏便可抵達。

末央自從進了戌羅國,整日便帶着面紗,連睡覺都不敢摘下。末央心想上天是可憐她的,這不,刻意下了場大雪阻斷了行程。

一路走來,聚仐最為繁華,總歸是王城周邊的地方。若非下大雪,街上定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無雙貪玩,找驿館的老翁借了兩把傘後,便邀子戚上街去了。此時去街上雖見不着原本的熱鬧,去逛逛街邊的雜物店也是極好的,因為下大雪很多行人都回家去了,倒也清靜,可以好生挑選一些好玩的東西,客人少了,店主也不會催促。

末央閑來無事,準備作畫打發時間,執筆良久不知該畫些什麽,直到筆尖的墨汁滴在紙上,她才回過神來。

“這紙該是廢了……。”她自言自語,因為對自己要求嚴格,以往作畫從未出錯,她皺起眉頭,心有失落。

末央心中苦悶,執筆在那張髒掉的宣紙上胡亂地描了起來,既然都已經毀了,就不差這幾筆。不一會兒,她手下随意畫出的筆畫湊成了一個披散着頭發的女子背立在雨中的場景。末央随即來了興致,繼續執筆在紙上四處描補起來,那女子右手持傘,腳下的積水卻只倒映出了她。

“末……央……。”她輕聲念着自己的名字,嘴角泛起了一抹久違的微笑。

是的!錯有時候并非就真的是錯,一張幹淨的紙無意被染上了墨是錯,如果用這張被沾染墨汁的紙将錯就錯畫成一幅相互融入的畫,那它便由錯變成了對。末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臉,那塊沒有觸感的緋紅不再發燙。

無雙跑來激動地說:“公主公主!我在廚房找到了這種碳木!”

“快給我看看!”末央奪過無雙遞來的一小塊碳木,湊到鼻子邊嗅了嗅沒嗅出什麽異味才握到手心裏。

“公主這麽急着讓我們找這碳木有何用?”無雙疑惑道,她跟子戚方才剛回到驿館,末央就讓她們去找碳木,說的急,她以為會有什麽大事。

末央用碳木在自己的左手上畫了一撇,用手指擦拭了一番,見顏色褪得不明顯,這才笑道:“去叫子戚回來,就說已經找到了!”

無雙見末央難得這麽高興,剛應承着想出去叫子戚回來,不想子戚恰好就回來了。

“公主公主!我找到了碳木!”子戚用裙擺兜了一大堆碳木沖了進來,進門時沒看見門檻,還險些摔倒,好在無雙扶住了她,最後才只以散落出一些碳木收場。

無雙捂嘴竊笑道:“子戚,你是不是把老翁這幾日的碳木都給拿來了?”

子戚不明所以,末央說房間狹小,雖寒冷亦不讓點碳火,說是對身體不好,方才見末央焦急要找碳木,她一心想着是主子覺得太冷了,又決定要點碳火了,這才多取了些碳來。

末央笑道:“這戌羅的碳木生長在極寒地帶,未被燃燒時內部便是黑的,經過灼燒,倒不失為一種好染料。我也用不着這麽多,你們取幾塊小巧些的留下,其它給老翁送回去吧!”

“是!”無雙笑着拍了拍子戚的後背,拉着她走了出去。

末央在梳妝臺前坐下,她看着銅鏡裏面的人半晌,才拿起被燒過的碳木往臉上那塊紅胎記靠近,她借着胎記的顏色開始在胎記上勾勒細碎的線條,随後一朵鮮豔的牡丹花便呈現在了她的臉上。末央滿意一笑,接着小心翼翼地給牡丹花加上明暗關系,不一會兒,一朵栩栩如生的紅色牡丹花便生在了她的臉上。相比于一塊紅色胎記,那朵血色的牡丹要好看許多。如果說胎記紅得刻意,那牡丹便是更刻意的裝飾品,明明是故意佩戴上去的,卻使得她美得無比妖豔自然。

無雙子戚回來見末央變了模樣,驚嘆不已,這世間除了她們的公主,怕是沒人敢有這種想法了。前朝有女子在眉心點朱砂,未曾聽過有人在臉上畫花的。末央臉上胎記顏色過深,普通粉彩不足掩蓋其分毫,上多了粉又與另一邊臉不成對比,唯有這朵牡丹可以掩去她的瑕疵,還別出風采。

無雙由心地說:“公主可真是好看!比無雙見過的公主都要好看!”

子戚疑惑道:“你好像就沒見過幾個公主吧?”子戚的實誠總會無意潑無雙一臉冷水。

“這碳木着色雖不易褪卻,一經溫水熱泡還是會嚴重掉色,我且不知戌羅國主是否願意接受我這般模樣,就算僥幸得了,也非長久之計。”末央苦笑道,她總不能時時刻刻帶着碳木生活吧?

“公主臉上雖有瑕疵,可是子戚仍覺得公主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我想戌羅國主并非肉眼凡胎,定會好生珍惜公主的。”子戚說。

“珍惜嗎?那倒不必,只望求得我大鏡世代永昌,免于戰事。”末央看向屋外,院子裏稀零的花色讓她詫異,原來,戌羅的梅花開在這個季節……

鏡國桃花就要落盡的季節……

☆、心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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