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北宮應允要給她讨回玉蕭之後,末央便一直期待着,玉蕭在,她便能覺得踏實,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可是北宮自那日離開後,近半月都不曾出現在梅兮宮,末央心裏忍不住失望了,莫非是他最近太忙,忘了要為她尋回玉蕭之事不成?

近來天氣一度變暖,生來怕冷的南方女子也能去掉貂絨披風了。無雙子戚在院子裏陪着末央在那些木質器皿上雕刻花紋,這種事情急不得,需得全身心投入方能削出好看的花來。末央一時失心,手指頭便被小刀割破了,見正忙碌着的無雙子戚未察覺到,她抹掉刀上的血後聲稱自己進去喝杯水離開了她們的視線。這傷口也不深,就是削脫了一層皮,她不想讓無雙子戚又大費周章地将她往床上趕。

末央剛處理完指頭上的傷口,無雙便急匆匆跑來說國主派人請她過去一趟。末央雖不明司翊此舉何意,尚監在外面候着,她不得不草率整理着裝後跟着他前往勤政殿。

正上到一半臺階的時候,末央聽見勤政殿內傳來一陣凄婉悲壯的笛聲。

末央擅長音律,她被不名的曲音深深吸引,奏樂者技藝精湛,與她的皇兄怕是有得一比。她對于笛子的吹奏者很感興趣,腳下的步子遂又快了起來,走進敞開着的殿門,她一眼便看到了大殿中央站着的藍衣男子,他背立而站,聞着她的腳步聲轉過身來。末央見到他手中的笛子後微微一愣,那應該是千年寒玉精制而成,古書上記載,用千年寒玉做的笛子不僅外觀華麗,有光澤,其笛聲悠揚,音質上好且極有特色。

“敢問公子方才吹奏的是?”末央一時忘了身份,随口問道。

黎南宮微微一怔,興許是同為愛樂之人,兩人同時默契一笑。他正欲開口回複末央,卻不想她已經注意到了一旁的司翊。

“參見國主!”末央的餘光瞟到了臺上坐着的人,突然跪地行禮道。她竟然會忽視司翊,于情于理都不該。

司翊起身緩緩走了下來,随後走到末央面前,“你既然叫末央,那朕便封你為末央夫人!公主意下如何?”他蹲坐在她面前,出手擡起了她的下巴,想從她眼中找出些許喜悅。

末央神色異然,她從司翊眼中看不出情感,他在恨自己什麽?她不知道,看來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她企圖欺騙他的感情,所以讓他變得冷漠。“國……國主說是便是,臣妾謝國主隆恩!”她不想回應,也無奈他産生的壓迫讓她無法正常喘息。

“你知不知道你很讓人厭惡?朕賜你夫人之稱不是因為它位份比美人高,而是你配不上美人二字。”他狠狠地抽回手,指甲無意傷了她的下巴;末央因為自然反應伸手去摸下巴,左手食指上的微紅落入了司翊的眼裏。司翊也知道自己弄痛她了,又看到她受傷的手指不禁皺起了眉頭。可是他不想再示弱,所以起身不再顧她。

“國主,你不讓夫人起來,她如何為臣作畫?”黎南宮笑道,他對這個大鏡公主的事也聽了不少,方才又一見如故,倒想與她成為朋友。

司翊看了一眼黎南宮,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末央這才說:“文部的掌使黎大人讓你替他作幅畫,你若畫來他能滿意,朕便許你一個願。”

末央擡頭看向司翊,他與往日不同,說話雖也清冷,卻不再純粹。

“哪怕你說你要回鏡國,朕也會答應你!”他說。

“國主!”末央心裏說不出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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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翊背過身去,他要看看,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麽,讓她明明步入絕鏡、毫無希望了,卻依然願意活着的理由。

黎南宮走過去扶她起身,末央沖他苦笑一番,這才問:“大人要畫何圖?”

黎南宮笑道:“家母甚愛牡丹,城中著名的畫師之作凡有關牡丹都被她珍藏。臣聽聞夫人擅長作畫,想請夫人替臣畫一幅牡丹圖以贈家母,略表孝義。”

“即是國主命令,末央定會傾盡全力。只是鏡國少有牡丹,我也不曾見過其真實模樣,只能憑借着宮中藏書了解一二。且末央畫技拙劣,若所做之圖未能體現大人心意,還請見諒才是。”

“夫人謙虛了!敢問夫人需要幾日完成?”她即是才女,這作畫之事定然用不着十天半月吧。

“半個時辰。”她說。

黎南宮很難相信自己沒有聽錯,再次确認:“半個時辰?”

“是慢了?”末央疑惑。

“不不不!夫人請上座!”黎南宮示意末央走上司翊辦公的案臺上去。她本猶豫,心下一想,既然是司翊找的自己,那占他的位置應該不算冒失。

黎南宮以前請畫師作圖哪有那麽快完成一幅好的作品的,這個大鏡公主還果真非同一般。

黎南宮和司翊是生死之交,平時都不用那套繁文缛節,他也顧不得好友情緒,随口說道:“國主暫時在下面待會兒,臣過去幫幫夫人。”

司翊輕聲抱怨:“有外人在就不能給朕點面子嗎?”

“這個不算是外人吧!”黎南宮已經聽北宮說了司翊對這個大鏡公主的不一般。司翊看了他好一會兒,不帶感情色彩,他不把她當外人又如何,而她呢?

黎南宮走到案前,替末央安排好筆墨紙硯後給她騰出足夠空間。

黎南宮的母親見過甚多名作,自然對那些凡品不感興趣。黎南宮倒真相信這個大鏡公主能做出令他母親喜歡的畫來,每年他生辰那天,母親都會送他好些她游走外地時花重金買回來的名著,他也會特意叫人作一幅富貴牡丹送給母親。

末央久居鏡國皇宮,也沒見過真牡丹,平時畫圖也只是看了名家之作後再盡量将其美化罷了。她執起毛筆在宣紙上輕快地無規律起起落落,她取了些司翊國玺壇中的紅色顏料,分別兌了不同層度的水和墨後,将事先已可見形的牡丹圖推上了一重層次分明的靓麗色彩。

“時辰不至,但其葉尚未着色。”末央又道:“葉未着色也好,省得争了花之嬌豔。”她是見四下看不到綠色顏料才這般說的,實則是懶了,懶得再畫下去了,若是黎南宮不滿意,她豈不是越加丢人……

黎南宮一直旁看着,早已被末央出神入化的畫技迷了心神,聽了末央的話後,覺得很有道理,随即笑着誇贊:“夫人真是奇人也!”

司翊心想末央說的半個時辰也快到了,适時回了勤政殿。他剛走到殿門口就聽到黎南宮的話,心下好奇,起步走了過去。

“國主。”末央行禮道。司翊也不理會她,直接走到案前觀看。

出自末央之手的牡丹圖□□十足,既似牡丹,細細看來卻并非牡丹。司翊見過牡丹,所以他能看出瑕疵來;在他眼裏,她作的畫就像是她本人一樣,明明不甘心着,卻又裝作一切很随意。

“臣謝夫人!”黎南宮行禮,他對末央沒有偏見,在他眼裏,這畫上的牡丹還是牡丹,只不過是長在仙境的牡丹,所以才更加形神具備,更加富貴随和。

末央略微尴尬,原來這個黎南宮對畫的要求沒有她想的那麽苛刻,她幹笑道:“舉手之勞……。”

黎南宮興高采烈地拿着畫出了宮,殿中只剩下司翊跟末央。只不過他是站着,而她卻是跪着的。

“回去吧!”司翊還是不忍看她就那麽一直跪着,其實只要她願意開口示弱,他又怎麽會為難她。

☆、美人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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