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秦時被阿濃的哭聲驚了一下,随即便心疼不已。雖知她會這麽失态,大半是因迷藥還未散盡之故,但青年還是忍不住雙臂收緊,心中生出了自責來。

他該來的再快些才是。

又想到自己若是稍晚一些,地上那兩人就可能得逞,青年頓時心中一陣後怕,同時眼底猛地湧上駭人的冰芒,幾乎克制不住殺人的沖動。然看着懷裏難得露出脆弱一面的少女,他到底是暫時壓下了心頭的殺意,只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撫,略顯笨拙地給她擦着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突然停止了。

秦時低頭看着懷裏猛然變得僵硬的嬌軀,心下一松的同時,眼中也忍不住浮現點點笑意來。

他沒有說話,堅硬有力的胳膊仍緊緊攬在她的腰間,寬厚的大掌也仍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後背,仿佛完全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唯有那雙落在少女嫣紅欲滴耳垂上的眸子異常晶亮地閃了閃,透出幾許火熱來。

而他懷裏神智終于完全恢複清醒的少女這時已經徹底懵掉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居然主動抱了秦時,還埋在他懷裏大哭了一場!

尤其她眼下還沒有穿外衣……

阿濃整個人從頭紅到了腳,心口更是砰砰直跳,叫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恢複清醒的腦袋也重新隆隆作響地亂了起來。

她從未有過這樣慌張失控的感覺,一時手足無措,眼淚又忍不住滾了出來。但到底還有一絲理智在,遂暗暗吸了幾口氣,勉強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

聽着懷裏突然發出的細微呼嚕聲,秦時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差點沒大笑出來。

他原以為她做好心理建設之後,會如往常一樣推開自己鎮定地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誰想她的反應竟這般可愛。

然轉念一想,也是明白了她的羞赧與無措,青年心中郁氣徹底散去,只剩下了沉沉的笑意與越發灼熱的愛意在胸腔裏蔓延。

“阿濃?”他低聲叫她,見她毫無反應,不由狀似不解地自語道,“怎麽睡着了?莫不是迷藥還未散幹淨?”

阿濃亂亂的心中直點頭:就是沒散幹淨,方才發生了什麽她一點兒都不記得!

秦時暗下笑得不行,但見這小鴕鳥窘成了這般模樣,又覺得憐惜,遂只好起身将她放在床上躺下,蓋好被子,又拿那解藥在她鼻下放了一會兒,這才有些擔憂地低語道:“這下應該能醒了吧?再不醒來就得去請大夫了……”

床上少女睫毛微微一顫,片刻到底是握緊雙拳鼓起勇氣,似乎有些茫然地睜開了眼。

演技還挺好。

秦時眼中的笑意幾乎快要滴落下來,但面上卻努力繃住了,只稍稍傾身上前,一臉關心地問道:“醒了?感覺怎麽樣?”

阿濃有些心虛,也不去想他到底發沒發現自己是裝的,強作鎮定地開了口欲回答,誰想剛一開口便覺得嘴唇一陣刺痛,忍不住低低地“嘶”了一聲,下意識擡手朝下唇摸去。

秦時笑意一頓,一把擋開了她的手,擰眉道:“嘴巴怎麽了?”

屋裏暗,方才她又低着頭,所以他沒發現不對,眼下拿着燭火湊近一看,才發現她下唇微腫,唇邊帶血,竟是自己生生咬破了唇瓣。

這顯然是方才害怕極了所致,秦時目光一暗,沒了繼續逗她的心思,只飛快地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玉瓶,從中挖了一點白色藥膏往她唇上抹去。

阿濃下意識想躲,可秦時已經不容拒絕地撫上她的唇:“別動,這藥膏不錯,抹上去傷口很快就不疼了。”

他粗糙的指腹極輕極小心地劃過她的傷處,帶着灼人的溫度,叫阿濃本就熱度未散的臉越發滾燙了起來。

她有些倉皇地偏過頭,莫名不敢看他,只飛快地道了一聲含糊的“謝謝”,這便不吭聲了。

秦時知道她心中別扭,這時也不敢逼得太緊,便直起身子體貼地說道:“剩下這些事情我會處理的,你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放心,有我在,不會再有事了。”

阿濃眼下腦中亂糟糟的,心中也窘迫不堪,根本沒有一點兒睡意,但聽着青年低沉的聲音,卻又不自知地舒出了一口氣。

腦中緊繃着的那根弦,似乎到這一刻才真正松下來。

她沒有心思去細究為什麽,只含糊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答。誰料就在此時,眼角突然見某處銀光一閃,同時一道勁風朝床邊襲來,竟是地上那昏迷的兩人之一突然爬了起來!

“小心!”

“去死吧!”

少女的驚叫聲與歹人的獰笑聲同時響起,秦時目光猛地一閃,飛快地側身将阿濃整個兒擋在了身後,同時一把握住那漢子拿刀的手,在他震驚呆滞的目光中看似閃躲實則主動地将那刀紮進了自己的大腿。

歹人:“……”他,他好像遇到了一個瘋子!

血色噴濺,青年悶哼一聲,擡起另外一只腿将眼前面色茫然的漢子狠狠踢飛了出去。

“秦時!”阿濃飛快地起身一看,頓時倒吸了口涼氣——鋒利的匕首幾乎穿透了秦時的大腿,腥紅的血如水柱一般噴湧而出,不過片刻便已經浸透了他的褲子,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去。阿濃看着都覺得疼得厲害,又見秦時面色不好,頓時再也顧不得心中的窘迫與唇上的痛意,急聲問道,“你怎麽樣?!”

秦時見她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也是苦笑着暗道了一聲失策。他原只是想受點小傷,誰想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左手還傷着,一時失了力道,竟搞成了這樣。

“別怕別怕,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青年說着便飛快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阿濃驚了一瞬,待反應過來,這青年已經極其利落地拔出那匕首扔在地上,擡頭對她笑道,“上點藥就沒事了。”

“……”阿濃掐了掐掌心,半晌才強自鎮定下來,“你別說話了,我這就去幫你叫大夫!”

她說着就掀了被子欲下床,誰想秦時這時卻突然失了力氣一般整個人往她身上一倒,像座山似的将她重重壓在了身下。

他身材高大沉得很,阿濃差點岔氣,可這時也顧不得許多,努力地偏過頭一看,便見青年唇色蒼白,雙眼緊閉,已是不省人事了。

心下猛地一跳,阿濃大駭,飛快地推了推他的胳膊,急聲喊道:“你怎麽了?醒醒啊!”

秦時沒有反應,顯然是徹底失去了意識。

想到他前些天才受過傷,舊傷未好,阿濃深吸了口氣,用力推開他的身子便坐了起來,随即急急俯身撿起那柄滿是鮮血的匕首,用它割破床單撕下布條,開始為秦時包紮傷口。

不管怎麽樣,都得先把他的血止住了。

正忙活着,鐘叔鐘嬸回來了。

一見屋裏的場景,二老頓時臉色大變,飛快地跑了進來:“這是怎麽回事?!”

阿濃猛地松了口氣,轉頭沉聲道:“快叫大夫!”

***

秦時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床邊鐘叔見此,先是一喜,而後便飛快地曲腿跪了下來:“老頭兒失職,還請秦爺責罰!”

頭還有些發沉,顯然是昨晚那匕首上抹了迷香之類的藥物,再加上失血過多,眼前更是一陣一陣發暈,秦時擰眉,待緩過這陣子不适,方才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只是剛一動便覺得大腿一陣劇痛,青年眉頭更緊,卻什麽都沒有說,只暗自苦笑了一下,這才慢慢地坐起來問鐘叔道:“阿濃呢?她怎麽樣了?”

“受了些驚吓,喝了安神湯之後便睡着了,眼下還沒醒,我家老婆子正在隔壁守着她呢。”

秦時這才放了心,敲了一下床板道:“說說,昨天晚上到底怎麽回事。”

鐘叔臉色愧疚地解釋道:“昨晚下馬車進客棧的時候,我家老婆子發現暗中似乎有人在跟蹤我們,為防萬一,我們商量一番之後便提前做了埋伏。果然半夜的時候有人想對季姑娘下手,只是那幾人身手不錯,我和老婆子一時脫不開身,所以才……”

鐘叔鐘嬸本就是細心謹慎之人,昨夜他到的時候不見他們蹤跡,心中便已有所猜測,眼下聽了這話,頓時目光一沉,冷冷地問道:“查清楚什麽來歷了嗎?”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千和莊的餘黨,但我倆擔心季姑娘,沒敢再追上去,也不敢完全肯定。至于後來闖進姑娘房裏的那兩個人……昨兒我家老婆子已經仔細盤問過了,就是兩個見姑娘貌美生了龌龊之心的地痞無賴。”說到這,鐘叔臉色十分難看。

若不是秦時及時趕到,阿濃已經出事了,這對于出任務鮮少有過失敗的他們夫婦倆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秦時目露陰寒:“人呢?”

“已經廢了。”

秦時這才又冷冷道:“昨晚那幾個人,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法子,三天之內把他們給我找出來。還有阿濃的事情……我要知道是誰洩露出去的。”

他心悅阿濃的事情根本沒幾個人知道,便是村子裏,除了他幾個親信之人,其他人也就只知道他意外救了個姑娘回來,根本不知道她對自己的重要性。可昨夜那些人分明就是知道此中內情,才會針對阿濃出手……

好,很好,他正怕村子裏人太多,一次性清理不幹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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