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櫻桃酒
“阿毓?”
【我沒看出來你比其他女人好出多少】
“我說,阿毓!”
【至少不值得他付出這麽多。】
謝毓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眼角幹得可怕。
她懷疑自己的眼中都是血絲——那可是真怪吓人的。
她呆呆地轉過頭去,看了不停叫她的白芷一眼,僵硬地笑了一笑:“怎麽了?”
“我才該問你怎麽了。”白芷把手中的抹布往旁邊竈臺上一擱,嘆氣道,“從尚食局回來之就跟救失了魂一樣,若不是知道宮中一向禁鬼神之術,我都要以為你被什麽人下咒了。”
她喘了口氣,又道:“你那個西米,再不出鍋可要燒幹了。”
謝毓“嗳”了一聲,把手中攥着的牛軋糖往白芷嘴中一塞。
白芷一臉迷茫地嚼了幾下:“你之前不是說做得少了,還不肯給我,怎麽今天這麽大方的?”
“沒什麽。”謝毓的臉被氤氲的白霧弄得有些模糊,“只是突然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想碰牛乳了而已。”
——一嘗到牛乳的味道,她就不自覺得想起耶律億那直戳她痛處的幾句話。
從前在家中看到話本,常有貧民女孩被王公貴族看上的故事,她便覺得奇怪。
出身尋常百姓家的小娘子,一沒有傾城之貌,二沒有萬貫家財,三沒有驚人才情,那王公貴族是幾只眼,才會看得上她?
謝毓也過了會相信“人間有真愛”的年紀了。況且她本就不是什麽固守深閨、不經世事的姑娘,在塵世裏打拼這麽久,眼界比一般男子還要開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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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抿嘴,将心中的萬般雜念暫且撇開,将鍋中煮得透明的西米撈出,過一遍涼水,加上白糖拌好,然後放在一邊。
銀耳早已泡了水,現在已經膨脹成了原來的兩倍大,圓圓胖胖的一個,看着十分可愛。
謝毓割了片姜,将姜汁抹在手上,然後拿了個圓圓的大芋頭,去皮,切成細末。
洗淨手,馬蹄同樣去皮切末。兩樣材料過水,和掰開的銀耳一道倒入燒開的熱水中。
西米倒入鍋中,待得銀耳出膠,鍋中變成了濃稠的一團,便加上紅棗、枸杞和一勺子糖桂花,并一塊澄黃晶瑩的冰糖。
冰糖慢慢融化,甜味慢慢滲透到每一塊材料中,清甜的氣味從鍋中彌散出來,沾染到謝毓本未曾熏香的袖子上。
謝毓尋了個琉璃盅,将這“八寶西米羹”裝了八成滿進去,用下方墊炭火的食盒裝了,交了個正殿那邊的小太監先送過去。
天氣已經很涼,從小廚房道正殿這一點點的距離,已經足夠讓湯羹冷下去了。好在宮裏面有專人制造的炭火食盒,只是提的時候也要專門學過的來提,不然容易燙着自己。
謝毓向來是讓人先行一步,自己再跟過去的。
她正要走,後面講堂吃完了的白芷卻出聲叫住了她,說道:“先前誰讓我跟你說一句,你之前做的那個櫻桃酒大約是要到日子了——我看你最近忙得團團轉,怕是想不起來。”
謝毓還真給忘了。
她雖說酒量不好,但也貪一口甜甜的果酒,喜歡用當季的果子釀酒喝。
那櫻桃酒便是之前躲着宋衍的時候弄出來的。
洗淨的櫻桃去核,和白糖一起放在罐子中,島上白酒,封好放上一段時間,變成了酸甜的櫻桃酒。
謝毓今天總算遇到件好事,臉上的神情也沒那麽凝重了,笑道:“那給我裝一小瓶吧,我一會兒便不回來了,直接回房休息休息。”
白芷快手快腳地将酒和小杯子用個布袋裝了,給謝毓提着,到底還是不放心,在她耳邊叮囑道:“有什麽事情跟太子爺說便是了,我看他總歸是會站在你這邊的。”
謝毓愣了一下,布袋裏的器皿互相撞擊,發出了不大不小的“叮當”的一聲。
“......我知道了。”她說。
去正殿的路上,謝毓恰巧撞見了之前派過去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看見她,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說道:“女官,太子爺說是在藏書閣那邊議事,您看......?”
謝毓之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狀況,便展出了個笑來,說道:“那你跟我一起過去吧。太子爺中途會讓人出來拿點心的,我在外頭候着便是了。”
小太監“嗻”了聲,跟着謝毓,繞過幾株開得正好的寒梅,到了藏書閣。
藏書閣有三層,太子爺議事喜歡在二層上,這時候一層的小榻都是空着的,謝毓便坐下了,撥了撥食盒裏的炭火,免得一會兒失了溫度。
太子爺在的地方,總是溫暖如春的。
閣樓下大約是燒了地龍,謝毓繡鞋上的一點雪水都被很快烤幹了,只留下一點淺淺的印子。
她呆呆地看了幾眼繡鞋上的水紋樣,突然覺得有點口渴。
往周圍看了一圈,也沒什麽茶葉之類——就算有也沒什麽用,這裏頭唯一一個炭爐大概就在太子爺身邊,她想煮茶也找不着器皿。
先前還不覺得,這麽想了一轉,倒是覺得喉嚨口像有火燒一樣,整個口腔都一片幹澀。
謝毓摸了摸布袋。用來裝酒的瓷瓶還透着股子涼意。果酒不比其他,用來解渴倒是再合适不過了。
謝毓心道:“我就喝一點點......大概沒事兒吧?”
櫻桃酒是深紅的顏色,入口清甜甘冽,咂摸一下,整個肺腑都變得暖洋洋地,很是舒服。
——果酒雖然好喝,但後勁也很足。
謝毓今天也是事情太多,忘了自己那酒量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沒有,一不小心就貪了杯,等反應過來,大半瓶酒都盡了她的肚子。
到後面,就覺得有一股子烈火在喉頭燒開,随即便是止不住的困意。
她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眼前一片黑,連自己在哪兒都不記得了,順手從旁邊摸了個軟墊,便躺了上去。
沒一會兒,便睡熟了。
“殿下,您也知道,晉王如果不登上大位,等待他的就只有一條路。”
“就算您能容忍,那些‘從龍之臣’也是忍不得他手裏有這麽大一塊餡餅的。”
柳澤懶洋洋地坐在一張藤編的搖椅上,看着全身放松,嘴裏的話卻很是刺人。
宋衍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若是他肯主動将虎符交還呢?”
話中的意思,卻是不想真的和晉王鬧得你死我活的。
柳澤一愣,随即揚起了個堪稱“妖氣”的笑容。他本就男生女相,這麽一笑,倒是更顯鋒芒。
他輕聲說道:“虎符能還,‘人心’可是還不了的。”
“殿下,您心裏明白着呢。”
宋衍深深地皺了下眉頭,手上的朱筆劃出了長長的一筆,幾乎要将那張薄薄的紙劃破。
緋色的墨汁落到了地上,砸出血般的一點。
“本宮去取個私印。”
他說罷,便擲了筆,起身往樓梯去了。
柳澤看着他暗含怒氣的背影,暗嘆了一聲。
宋衍能是個用人不疑的好君王,但在他真正成為君王之前,路上的這些荊棘,還是得一個不留地鏟除掉的。
宋衍也知道他這話天真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大步跨下,衣袍劃出了呼呼的風聲。
肉眼可見的心情不好。
宋衍看了下日頭,心道:“謝毓那家夥,今天又不來了?”
——于是周圍的氣溫又低了幾度。
外頭守着的小太監本來正在躲懶,試圖蹭一點裏頭的暖意,見他這個樣子,連忙縮了回去。
但也不免發出一點動靜。宋衍一回頭,小太監是沒看到,卻見一樓正中的榻上,軟軟地趴着一個小姑娘。
——頭上的釵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蹭掉了,一頭青絲散開,鋪在軟墊上,将她半張白皙的臉都遮住了。
她長長的睫毛打下了淺淺的影子,映在睡得發紅的臉上,少見地有種溫柔倦怠的感覺。
宋衍臉上的凝重忽然就散開了。
——謝毓鼻子靈,所以不愛熏香,但身上卻總有股好聞的甜味兒。
宋衍之前跟她說,她還不信。
今天不知是做了什麽,那股甜味兒越發濃重。
像是塊可口的糕點。
宋衍看着旁邊還開着的酒瓶,心中有了成熟,無奈地笑了下,坐在她旁邊,輕柔地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
謝毓大約是察覺了什麽,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頭,嘟哝了一聲,翻了個身。
垂在一邊的手恰巧落在了宋衍的手上,乍一看,像是要和他交握似的。
宋衍偷偷看了下她的臉,見她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便将手張開,把謝毓的手包裹在了裏面。
軟軟的,小小的。
宋衍以前不知道,只是和姑娘家拉個手,便能這樣心跳加速,仿佛整個身體只能感受到和她相觸的部分一般——
他想,真的好軟。
于是又不由的去打量她的臉。謝毓今天用了亮晶晶的唇脂,顏色很淡,看上去像是什麽水果一樣,特別好吃的樣子。
宋衍心想,姑娘家的唇該是什麽味道的?
.............不知道。
那嘗一下不就知道了?
——可是她又不一定喜歡我。
宋衍鬼使神差的就俯身,慢慢靠近了謝毓——
——不喜歡也沒關系。
——她是我的,東宮女官。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又名《霸道太子愛上我》。
謝毓:(驚恐臉)他他他他他趁我睡着搞什麽東西呢?
宋衍: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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