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挑人

等到衆人能下地,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長安躺在床上琢磨了一個月,最終将中庸之道定為自己将來的生存之道,既不出頭,也不拖後腿,當是最不易招致禍端的。

時隔一個月,那姓魏的管事太監又出現在了長安面前,不過此番卻是來教他們宮中禮儀的。他們這些新出爐的太監注定要被分配到宮中各處去發光發熱,旁的不說,規矩一定要學好,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事。

這一學,便又是兩個月,待到衆人都學得差不多時,已是次年的一月份了。

因着還在國喪期,宮中這個年過得冷清無比,一些兒聲響都沒聽見。

倒是楊勳那日漸變味兒的嗓子,一天比一天響了。

這厮善于逢迎拍馬而且精力無限,從淨身師父到魏公公,一個個都被他拍得服服帖帖。他自覺當了這院裏的老大,竟日對旁人呼來喝去的。

誠如淨身師父所言,他們這些被送到這裏的人,都是又窮又沒背景的,所以見他得勢了,也不敢得罪他,由得他頤指氣使。

只長安不理他。

可楊勳最想打壓的偏就是她長安。

長安這輩子沒什麽愛好,冬天曬太陽算得一個。為了占據院中最佳的曬太陽位置,她能做院裏第一個起床的。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院裏最背風最暖和的那個位置又被她占了。

這兩個月衆人規矩都學得差不多了,現在只等着宮中各處的管事來挑人,所以日子過得有些閑散。大部分人吃完了早飯就擠在院子裏曬太陽。

楊勳踏出房門,一擡眼就看到長安攏着袖子縮在陽光最燦爛的那個角落,眯縫着眼一臉惬意。

長安的娘是暗娼,本就是有幾分姿色的,爹雖是兵痞,但可想見必然長相不差,否則也不可能讓個迎來送往的暗娼獨獨給他生了孩子。是以長安雖細眉細眼,卻也小臉小鼻子小嘴,組合在一起非但不見猥瑣,倒有種狐媚似的俊俏,尤其是那張嘴唇角鮮明且微微上翹,像是日常便帶笑一般,十分讨喜。

楊勳想起她讓自己遭過的罪,心中一陣氣悶。

旁邊兩個跟班見他神色不對,問:“楊哥,怎麽了?”

楊勳朝長安那邊努努嘴,道:“去,叫他挪個位置。”

倆太監受他指使慣了,當即便向長安走去。

“喂,起來!”其中一個太監上去就踢了長安一腳。

原先這些人在路上聽長安講陛下的故事,對她是存有幾分敬畏的。但到了盛京之後,見她居然和自己一樣被送到淨身房,而且是被堵着嘴叉進來的,便當她之前都是吹牛而已。畢竟如果真是陛下潛邸得臉的人,又怎會被如此對待?

故而有些人心中便存了一分被她騙過的心思,看她也是極不順眼。

長安被踢,睜開眼擡起頭懶懶地看了兩人一眼,沒動。

“我叫你起來你沒聽見,耳朵聾了?”那太監伸手就要去揪她耳朵。

長安一把打開他的手,心中雖有氣,卻也明白為了一個曬太陽的位置與人動手不值,正打算起身讓開,目光不經意掃過院門那邊,卻又重新坐好,冷笑道:“咱們這些人被主人呼來喝去,那是主人養的狗。你倆被一條狗呼來喝去,算什麽呀?”

楊勳聞言大怒,正想親自上來教訓長安,眼角餘光卻見院門處魏公公點頭哈腰地迎着一位衣着考究神态倨傲的中年太監進來了。他當即收拾好情緒,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然而去長安那兒找事的倆太監卻因為背對院門,并未看到有人進來,聽長安出言不遜,當即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魏公公剛才還在中常侍徐良面前吹噓這批太監素質不錯,想推薦兩個與自己關系好的太監去長樂宮當差,誰知一擡頭就看到這一幕,登時鼻子都氣歪了,大聲呵斥:“你們幾個在做什麽?”

毆打長安的倆太監吓了一跳,慌忙停手,站到一旁。

長安放下抱着頭的手,也迅速地起身站好,一聲不吭。

楊勳一邊偷眼打量徐良一邊笑着對魏公公道:“公公莫生氣,他們幾個只是閑得無聊,玩兒呢。”

“玩兒?這是什麽地方?是你們玩兒的地方?不長眼的作死奴才!”魏公公罵了兩句,又回身對徐良道:“徐公公,您瞧這些個奴才,一個個生龍活虎的,是不是比往年的更有精氣神些?”

徐良不語,一雙精光內斂的三角眼不露絲毫情緒。他徑直走到長安面前,用拂塵的柄擡起長安下颌,見她額上左頰青紫一片,淡淡道:“魏公公,這些奴才進了宮,便都算太後和陛下的私人物件了。太後和陛下的私人物件有所損毀,你說該不該保管之人負責呢?”

魏公公臉上笑容一僵,有心诋毀長安來為自己開脫,但最終還是不敢,讪讪應了句是,随即惱怒地命人把動手的那倆太監拖出去。

倆太監見狀不妙,也顧不得為楊勳隐瞞,跪下磕頭不疊,一邊認錯一邊将楊勳供了出來,說都是受他指使。

楊勳站在一旁面不改色,既不認罪也不分辨。

徐良問長安:“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長安低着頭畢恭畢敬:“回公公話,奴才不知。”

“若是給你一個打回去的機會,你知不知?”徐良問。

長安道:“奴才不知。”

徐良不置可否,轉身看向楊勳:“你怎麽說?”

楊勳忙行禮道:“回公公話,奴才不知他倆在說什麽。”

地上倆太監見他否認,偏又拿不出證據來,急得只能一個勁兒磕頭。

“私下鬥毆胡亂攀誣,推卸責任不知悔改。來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徐良道。

倆太監哭叫着被拖下去了。

院裏其他太監噤若寒蟬,五十大板,挨下來還能有命在嗎?

魏公公見徐良親自發落了那倆奴才,倒是松了口氣,忙指揮着衆太監排好隊,揚聲道:“你們這幫子奴才的好運道來了,長樂宮要選四個奴才,陛下着中常侍徐公公親自過來挑人,趕緊把你們這兩個月學的規矩好好地練一遍,只要入了徐公公的眼,備不住下午就得見天顏,家裏祖墳都要冒青煙了啊。”

衆太監聞言,心中一陣激動,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操練。

長安心裏有些矛盾。她自覺以自己目前的處境而言,正是需要韬光養晦以靜制動的時候,可有了楊勳這個對頭,她也不敢掉以輕心。萬一真被那厮得了勢,而自己又混得一般,不用旁人動手,他就能把自己搞死。

所以即便要韬光養晦以靜制動,也得有個比楊勳高或者一般高的起點才行。

如是想着,她便也打起十分精神來,力求即使不能比楊勳好,也不能比他差了。

如何侍立,如何行走,如何跪拜,一整套規矩做下來,最後一個姿勢定位于五體投地的跪姿上。

徐良在行列之間慢悠悠地走,先是挑了個各種姿勢都做得特別規整的,再挑了個長相俊俏伶俐的。

楊勳頭磕在地上,心中暗暗着急。進宮做太監,若不能做到禦前,那還有什麽意思?還能有什麽出人頭地的機會?

恨只恨今天教訓長安不成反被連累,否則魏公公一定會向中常侍推薦自己的。

楊勳正想得心煩意亂,忽見徐良緩緩地朝自己這邊踱過來了,他屏息等着,心中默求這雙腳能在自己身邊停下來。

然而并沒有。

眼看這雙腳就要從自己面前走過去,楊勳心一橫,伸出手去用自己的袖子将徐良鞋幫子上的一點灰塵擦了擦。

徐良腳步一頓,低頭看來。楊勳早就縮回手恭恭敬敬地跪好了。

“他也算一個吧。”徐良對跟在後頭記錄的魏公公道。

魏公公答應着,在花名冊上楊勳的名字後打了個勾。

徐良走到長安面前,又停下了,拂塵往她頭上一甩,道:“還有這個。”

長安等四人被挑出隊列,迎着衆太監豔羨的目光,跟着徐良出了淨身院,往長樂宮去了。

楊勳自然搶着走在最前面,挨徐良最近。

那個行禮姿勢最标準的小太監一臉忠厚相,走在第二個。

俊俏伶俐的那個叫王二寶,與長安一個馬車上京的,走在第三個。

長安跟在最末。

年雖過了,冬天卻還未過,宮苑裏頭一片蕭瑟。道路兩側宮牆森森臘梅殘雪,一些兒暖意也不給人留。

長安身上沒幾兩肉,自然也不扛凍,被風吹得直打顫,習慣性地想攏起雙手,想起宮中規矩,又硬生生地忍住。

好在走了一會兒之後,身上也暖和起來了。

大約走了有半個時辰才來到長樂宮,又走了一刻來到皇帝所在的甘露殿。

偌大的宮殿碧瓦紅牆虎踞龍盤,黑底鎏金的匾額上,甘露殿三個大字鐵鈎銀劃氣勢萬千。那股子莊嚴厚重而又雍容華貴的帝王氣息簡直如泰山壓頂般向幾人壓了下來。

長安是穿越的,到底見多識廣,倒不覺得有多了不起,前面三個本地土著都已經目瞪口呆了。

徐良讓四人在殿門前等着,自己先進去通報。過了片刻,他出來對四人招手道:“進來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