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草芥

顧曲和宋晴空一起回家，有說有笑倒也歡喜。

自從宋晴空心中已經有幾分猜測之後，便在暗中尋找着一些顧曲的蛛絲馬跡，渴望證明他沒有猜錯。

而顧曲，也是在回去之後縫好了手套，便将其收起不了了之了。

這天顧曲做了一堆鮮花餅，帶着宋晴空一起給鄰裏街坊送吃的，卻聽到了一個院落傳來的聒噪聲響。

“爹…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去賭了，家裏已經沒有錢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滿是悲憤情緒。

顧曲正準備扣門的動作頓了頓，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宋晴空，小聲地問着，“這是誰家啊？”她連忙補充，“你知道的，我之前失憶了。”

宋晴空當然沒有質疑她的失憶言論，反而格外相信。只不過…他看了看緊閉的木門，頗為無奈，“我之前一直在生病，所以也…”

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将不解的視線轉向身邊的婦人。

“這家人住着一個老頭，和他兩個孩子。”別說，還真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李老頭好賭，家裏的錢都拿去賭博了，又賠了，最近琢磨着把閨女李小花賣了。”

“啊？他怎麽狠得下心啊。”顧曲愣了愣，轉念一想在這個時代，又有什麽不可能的呢。

“反正李老頭家裏還有一個男娃，叫李小瓜。”劉大嬸不以為然地咂咂嘴，“這個娃啊，被寵壞了，說不得。”

自古便是重男輕女，更何況在這種鄉村，李小花的命運顯然已經走入了死局。

顧曲知道，她現在不是什麽富可敵國的大小姐，也不是什麽武功蓋世的大俠，根本沒有資本管這種事情。

但是她卻沒有辦法狠心離開。

顧曲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斷摳着籃子，視線掃視過圍觀的街坊。顯然對此見怪不怪，不會有人願意為這件事情出聲，畢竟看起來是格外的理所應當。

“劉大嬸，李老頭打算把李小花賣去哪兒？”就在這個時候，宋晴空出聲了。

Advertisement

他覺得，有時候離開反倒是一件好事。

“這還用猜嗎？”劉大嬸吐了口瓜子皮，湊到兩個人跟前壓低了聲音，“城裏頭有一家館子，幹的就是這種事，多少有錢人等着糟蹋黃花閨女呢。”

宋晴空愣了愣，面色薄的他耳尖随之泛紅。

“太過分了…”顧曲小聲地嘟囔着，她原本想要說服宋晴空幫忙，但是卻聽到了院子裏傳來的一陣驚呼聲。

“死人了！！！死人了！！！”一個男孩兒的聲音不斷響起。

就在顧曲愣神的時候，宋晴空已經快人一步，率先推開門沖了進去。

地上的血跡一灘，鮮豔的讓人感到恐懼，顧曲的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眼神注意到了李小花手中的剪刀。

“你們是什麽人！”李老頭不滿地怒斥着。

宋晴空卻不由分說抱起李小花就往醫館跑，顧曲随之緊随其後。

看熱鬧的鄉親也跟着，李老頭和李小瓜也緊随其後。

“小花這是怎麽了…”張大夫愣了愣，連忙讓宋晴空把李小花放在床榻上，似乎想到了什麽，不由嘆氣着，“出去吧，我替她看看。”

“你們是什麽人，憑什麽劫走我閨女。”李老頭一看到宋晴空出來，眼神冒光，故意大聲嚷嚷着。

“你什麽人啊，你閨女都要死了你卻見死不救，我們救了你閨女好不好。”顧曲不滿地嘟囔着，打心眼裏瞧不起李老頭這種人。

“哼！”李老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不管，我閨女是生是死都是我們家的事情，反正都能賣錢。”

“你…”

宋晴空一把抓住了顧曲的手腕，說道，“畢竟是你的骨肉，何必落得這般地步。”

“心疼啊？”李老頭笑嘻嘻地問着，擺出一副賤兮兮的神情，“心疼你就拿錢，給我錢，她愛幹嘛幹嘛。”

宋家的狀況，村裏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別說讓宋晴空今天來做這個冤大頭了，宋晴空他們自己還欠着街坊鄰居的錢。

“李叔，這樣你看行不行。”宋晴空笑了笑，商量着開口，“等現在地裏這些莊稼成熟以後，我賣了作物的錢，就給你。”

衆人愣了愣，顧曲也愣了愣。

顧曲沒有想到，宋晴空居然會為了一個可憐的女孩，做到這個地步。

可是她卻有些不安心，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在猜測是不是一開始…宋晴空喜歡的人就是李小花呢。

“這…”李老頭摸着胡子想了想，故意拉長的聲音拖着衆人的胃口，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會松口的時候，李老頭呸了一聲，“做夢！我等你，賭場的人會等我嗎？！等這個賤人好了，我就把她賣了。”

“對！賣了！”李小瓜雖然年紀小，但是作惡的事情卻從來都不會缺席，握着拳頭張牙舞爪，滿臉都是喜悅的神情。

顧曲捏了捏拳頭，擠出一個笑威脅着，“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把你扔到後山，讓你喂野狼。”

關于後山，有這麽一個傳說。

後山有一座廟，早年間香火旺盛，這個村裏的人都會去祭拜祈求佛祖保佑。但是有段時間一連下了幾個月的雨，無論村民們怎麽祭拜，都于事無補。

後來大家都說，這廟裏供奉的佛祖毫無用處。

一來二去，也就再也沒什麽人祭拜了。

荒草叢生，卻好像生了什麽惡靈，引得人心惶惶，不敢涉足。

李小瓜果然縮了縮腦袋，躲在李老頭身後不敢再講話。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張大夫慢慢走了出來，滿臉的凝重。

“怎麽樣了？”宋晴空暫且不和李老頭争執，詢問着。

張大夫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終是嘆了口氣，“小花在我給她找藥的時候…自殺了…”

剛才外面的聲音裏面聽得一清二楚，一想到李老頭的決絕和狠心，李小花實在是不堪重負，只想着用死亡來解決事情。

面對着這個噩耗，宋晴空和顧曲都沉默了。

他們都是第一次意識到，古時候尋常人的生命果真如同草芥。

“你們斷了老子的財路…”就在這個時候，李老頭卻開始叫嚣，“你們給老子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