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為你好

曲懷瑾本想直接離開,被男人三言兩語勸住了,和孫家一衆夫人小姐坐了一桌吃飯。

先前還背地裏嚼她舌根的幾位婦人最是熱情,拉着她噓寒問暖,該問的不該問的全問了個遍。

曲懷瑾心裏反感,礙于對方長輩的身份,只得将那口氣咽下,默默将錯歸在不讓她走的沐念陽頭上。

她含糊應付了幾句,便沒了心情,只說自己今天身子不舒服,不大想說話,對方才稍微收斂一些。

身子不舒服倒是真的,工作繁忙導致作息時間混亂,內分泌跟着失調,例假早來了幾天,本來不怎麽痛經的,這次不知怎麽回事,從早上肚子就不大對勁。

那一桌子美味佳肴此刻望在眼睛裏,也沒多大吸引力了。她吃了幾口便不想動筷子,又怕被人說掃興,硬着頭皮将小碗裏的米飯扒拉幹淨,才笑着和人打了招呼離席。

沐念陽就坐隔壁桌,瞧她晃晃悠悠出了飯廳,也跟着出來:“吃那麽少?”

曲懷瑾按着肚子,瞅他一眼:“我又不是你,那麽能吃。”

許是覺得她臉色不大對勁,男人将手覆在她額頭上,約莫半分鐘,道:“也沒發燒。”

“……你看不見我捂得是肚子嗎?”

“例假?”

曲懷瑾點頭,攏了攏外套:“我想回去躺着了,等會兒估計疼得厲害。”

“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和老師打聲招呼就走。”

她扯着男人的衣袖:“走什麽呀走?你沒見老先生見到你多高興?人家七十大壽可別讓你掃了興。”

“那你……”

“我就自己坐車回去,我看過了,附近有個公交車站,十二路車過這邊,可以直接到醫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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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念陽覺着不妥:“現在晚了,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曲懷瑾說他大驚小怪:“有什麽不放心?才八點多,公交車上都是人,還能出什麽亂子不成?”

“那也不好,這樣,我先送你回去再過來。”

“來回一趟兩個多小時,你也不嫌折騰……去吃飯吧,我在後面秋千那兒等,一兩個小時應該沒什麽大問題。”揮揮手,她邁着步子朝側門去。

沐念陽不贊同這不靠譜的提議,拉着人不讓走:“在這兒呆着,我去去就來。”

“不是,我說你真的不能聽一下別人的話嗎?”對方不理,自顧自轉了身就要重新回飯廳。

曲懷瑾又氣又急,偏偏又使不上勁,只能小聲喚了他的名字:“沐念陽……”

“诶?你們不去吃飯嗎?”樓梯口傳來一道女聲,兩人看過去,瞧見白天跟在孫夫人邊上的年輕女人。

沐念陽說:“她不舒服,先把人送回去。”

女人看了她一眼,了然:“樓上有客房,先去躺躺吧,現在出去,別再受涼了,我房裏有藥,你先吃兩顆抵一抵。”

沐念陽覺得可行,轉頭看她:“行嗎?”

曲懷瑾想着躺着總好過去後院吹冷風,點了頭:“麻煩了。”

女人勾唇淺笑,說不用客氣,又到電視櫃的抽屜裏去翻找鑰匙,讓他們稍等片刻。許是沒找到,女人說進飯廳去找孫夫人問問,倒把孫夫人給攙出來了。

沐念陽當時正擔憂地問她:“疼得厲害嗎?要不我幫你看看?”

曲懷瑾無語地望他一眼,不做理會。

倒是孫夫人掩着唇笑他:“你是什麽科的啊就給人看?快進去吧,老孫頭在找你呢,這姑娘師母給你照料着,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沐念陽仍不放心,把人攬在懷裏:“我送她上去。”

孫夫人搖頭:“瞧你那點兒出息,女孩子每月都得來一遭,有什麽可緊張的?老太太還能沒你知道?”

曲懷瑾也覺着他跟去只會添亂:“你就別管了,我上去躺會兒就好了。”

沐念陽低頭看她,不再堅持:“要實在難受就下來叫我,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痛經真的沒那麽可怕,虧你還是個醫生……”

沐念陽摸摸她的頭發,又交代了幾句,才又回了飯廳。

邊上孫夫人和年輕女人倒是看笑了,婦人拉過她的手,帶她上樓:“他是真的擔心你。”

曲懷瑾搖頭:“都是瞎操心。”

孫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人家那是心疼你,我可聽小易說了,你倆傍晚時候還吵了一架,他轉眼就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估計就是不願意拿這些事和心尖兒上的姑娘計較。”

曲懷瑾心說我說那麽多可不就是為了讓他和我計較?面上卻表露不得,只微笑聽着。

那位夫人又說:“這樣的男人老太太我活了這麽大把年紀,還真沒見過幾個,我看你倆挺般配的,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嗯,我記下了。”

這宅子外面看着不大,裏頭卻是寬敞的。

曲懷瑾跟着上樓,進了客房,粗略看了一眼,保守估計,這客房比她那小窩兩倍還大。

裏頭擺設齊全,床鋪沙發這些自不必說,細致到裝飾用的多肉盆栽、牆壁挂畫這些都一樣不缺。

果然是講究人家,曲懷瑾如是想。

年輕女人回房去給她取藥,孫夫人留下來招呼她,又是鋪床又是端茶倒水的,把曲懷瑾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一個勁兒說着“我自己來就好”,被老太太按回床上躺着。

女人拿藥過來,孫夫人取了兩顆膠囊出來,端了溫水,就要親自“伺候”她吃下。曲懷瑾坐立難安,趕忙奪了那水杯和膠囊:“這個我真的可以自己解決。”

說着将膠囊往嘴裏一扔,猛灌了口溫水,一齊咽下,又因為咽得急了,嗆了一遭,咳嗽不止。

“這孩子,吃個藥有什麽好急的?”孫夫人在床邊坐下,伸手給她順背,“好些了嗎?”

曲懷瑾咳得眼眶泛淚,又喝了兩口水,才勉強壓下,将水杯擱在床頭櫃上,和人道謝:“好多了,謝謝您。”

“不必客氣,沐小子的對象,我當半個閨女看待,說這些就見外了。”

對象……

曲懷瑾面露尴尬之色,又知道解釋不清,只嗫嚅着又說了幾句客氣話。

孫夫人說:“我們先出去,不打擾你休息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喊我,我在隔壁書房看報,這木制的屋子,隔音不好,我聽得到。”

“您還是去吃飯吧,我自己沒問題的。”

“我吃飽了才出來的,人老了,沾不得葷腥,滿桌都油膩膩的,沒什麽胃口……老孫頭喜熱鬧,估摸着沐小子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你就安心躺着,他那邊完事自然會上來找你的。”

“好。”

細心地給她掖好被角,孫夫人直起身,年輕女人立馬過來攙她。

那邊曲懷瑾的手機又響個不停,女人又忙去沙發那邊給她取包。

曲懷瑾以為是院裏有事,沒敢耽擱,一咕嚕将包裏的東西傾倒出來,小東西亂七八糟落在白色被褥上。

她先接了電話,那頭緊跟着就是一陣惡俗語音,她面色一囧,按了挂斷鍵,略略不自在地朝還未離去的兩人笑笑:“打錯了。”

孫夫人沒搭腔,倒将視線投向她那一堆小東西上,看了會兒,幹脆折返回床邊,小心拿起一個做工精致的手工荷包:“這是?”

曲懷瑾如實答:“荷包。”又撓撓腦袋,問,“您喜歡?”

孫夫人搖頭,眸光流轉,彎了眉眼:“這刺繡有些眼熟,叫我想起一位故人。”

“我外婆繡的,帶在身邊有些年頭了,老太太平日裏沒事,總喜歡做些小玩意兒。”

“你外婆手挺巧。”拿在手裏細細觀賞一陣,婦人将荷包遞還給她。

曲懷瑾接過,小心擱到包裏:“您剛才說想起位故人?”

孫夫人說:“嗯,周記嫁坊的獨女,是個頂厲害的裁縫師傅,我結婚時候的嫁衣,便是她親手做的,手藝精湛,做工出挑,那個年代挺多姑娘都指着能穿上她做的衣裳出嫁。”

頓頓,又問她:“你說是你外婆做的,不知道你外婆她,叫什麽名字?”

“姓曲。”

孫夫人惋惜:“那便不是她,也不知道她那門手藝傳下來沒有,年底我這外孫女出嫁,那天央着我陪她去試傳統嫁衣,我這才想起那位老姐姐……哎呀,老太太又話多了,相幹不相幹的都亂說一氣,擾了你休息。”

曲懷瑾搖頭:“沒,觸物傷情,人之常情。”

沒再多說什麽,年輕女人攙着孫夫人出去。

曲懷瑾在醫院忙活一天,又累又困,現在肚子還不舒服,一股腦将東西塞進包裏,小包往床頭櫃上一放,躺下便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仍覺得肚子陣陣抽疼,後面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抱着被子翻來覆去,疼痛感卻絲毫未減,額上竟冒了一層薄汗。

沐念陽接連上來看了四次,她都說沒關系,把人趕出去了。

後來那人說什麽也不肯出去了,坐在床邊守着,又拿了紙巾給她擦汗:“以前也沒這毛病啊。”

藥效上來,稍微緩和一些,她眉眼舒展,長籲一口氣:“經期不正常的時候就會。”

“經常這樣?”

“偶爾。”

男人又問:“上個月呢?”

“……還好。”

對方對這答案不大滿意,語氣惡劣幾分:“什麽叫還好?”

曲懷瑾翻身朝裏:“我不太懂我為什麽要和一個男的讨論這麽私密的問題。”

沐念陽眉毛一挑:“這不都是為你好?”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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