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帶他去了你的畫室，此前你沒讓任何人來過。它坐落在圓形的大廣場附近，只要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廣場上漫步的人們，附近有一座教堂，每到正午就會哐當作響。庫洛洛的額頭上有象征宗教的刺青，從他言語中所透露的，他卻不是神的虔誠信徒。他擁有它，多少是為了報答将他教育長大的教會。他身上背負着什麽，他還沒對你說，你多少能感覺到。他在幾所大學裏待過，但沒有拿到文憑，最近會呆在這座城市，是在等一個人。

時間從春天到夏季，無所事事的青年和閑散的女大學生逐漸走近。你不記得你将他帶去你畫室的那天是怎樣的天氣，但肯定是晚上。同學都以為你和庫洛洛在戀愛，他會忽然出現在你的學校裏，你正好下課。你并未和其他人澄清，那晚應該過了淩晨，已到了宿舍樓的門禁，庫洛洛說送你回去，你在橋邊邊走邊跳，他笑你喝了一小杯就成了這樣，說下次不能再讓你偷嘗了。

“走吧。”你拉過他的手：“我想讓你看看……”

課程的作業是你另外做的，你真正想畫的，都在畫室裏。媽媽的創作以其強烈的顏色為特征，你并非選擇了相反的道路。現代藝術有多種形式，你選擇的是最原始的。房東不喜歡吵鬧，你和庫洛洛悄無聲息地上樓，趴在門廊上的狗要叫，庫洛洛走過去，将它揉得倒在地上扭動。

螺旋樓梯永無止境般，門後的房間是昏暗的，你沒有開燈，走到窗前的途中差點兒絆倒，風揚起了微塵，你帶着醉意，但還是有些羞怯地扯下了畫布的遮蓋。你完成它有一段時間了，總覺得應當在合适的時候讓它暴露在人前，如今流行的是将它傳到論壇上，你更應做的是聯系媽媽讓她幫忙。可從清理完工作後房間的垃圾後，你就不想動了，它放在這裏，完成于你和庫洛洛認識後的兩個月，本來你将畫看得無比重要，如今好像從中抽出，可以松口氣。太多的思緒，一度将你占據，現在你什麽也沒在想，只是看向庫洛洛，除了你之外，第一個見到這幅畫的是他。和他相遇後的發生，你也一定将其傾注在了畫布上。你擔心他沒看懂，你又擔心他看懂了，直到他的視線從你的作品上移開，轉向了你，你才感到能夠呼吸。好像你已滿足，無論他怎麽說，無論他喜歡還是不喜歡——

庫洛洛拉住了你的手。他在轉瞬間便來到你的身前，握住了你的雙手。他的手指穿過你的指間，沿着你的手背，将你的手背滑過，最終将你完全地掌握。

“阿萊塔，”他說，黝黑的眸中有月亮的光，他又喚了一遍你的名字，“阿萊塔。”

“嗯……”你被一種更龐大的籠罩住了，你不知道是什麽，你無法從他臉上移開視線，你捕捉不到你自己的心跳，你感到自己立刻就要昏倒。

“走吧，”這回是他對你說，“跟我來。”

你還沒來得及問他去哪裏，他已傾下了身體。你真正地浮了起來，他抱着你在走廊上大步奔跑，你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沒在他直接從六樓往下跳時發出尖叫。你們落在大廳裏，狗兒狂吠，庫洛洛好似什麽都沒聽見，依舊将你抱着，飛快地跑上了街頭。他像是要把你奪走，如同你是被囚禁在城堡裏的公主，而他是來解救你的魔法師。

你所有的東西都扔在別的地方，媽媽打來的電話，你沒有接到，

第 37 章

你沒有帶手機出門，這是頭一回。

自從小時候被綁架過一次，你就随身帶着能被确定位置的東西，開始是挂在身上的定位器，後來是手機裏的定位器。那次綁架，是保姆拉着你的手，和司機一起帶你出門，他們說媽媽要見你，你跟着他們去了，但逐漸感到不對勁。他們讓你聽話，說這樣他們就不會傷害你。

被綁架的路上，你一直很鎮定，由于面對着熟悉的人，甚至沒覺得自己處于失去人身自由的狀态，你甚至吃到了平常不被允許嘗的垃圾食品。交付贖金後，兩人不知去向，你沒敢問他們怎麽樣了，所以你想自己還是受到了些許傷害。

手機的作用，是為了确認你的位置。鈴聲也是，平日沒人給你打電話，所以和庫洛洛見面那天，你才會被它吓一跳。如今庫洛洛和你坐在通往機場的公交車上，你心裏念着放在畫室的包和手機，懷着抛下它的忐忑，卻又感到了一絲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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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總會讓你有類似的感覺，他帶你去往你未曾觸碰的領域，你擔心自己會掉下深海，但他好像一直在那裏，随時都會伸手将你抓住，不讓你徹底地被吞沒。

窗外夜色濃重，你認定自己在前往一趟安全的旅途，甚至沒問他要帶你去哪裏。他很快告訴了你，你想帶你去流星街，去他出生的地方看看。

是了，流星街，你知道那裏。那是媽媽的故鄉，她幾乎沒提過，你也未曾去了解。還有一件事，去年九月份的友客鑫拍賣會上，來自流星街的犯罪團夥偷走了幫派的藏品。拍賣會那時，你就在友客鑫，住在酒店裏，還遇到短暫的停電。後來，幻影旅團被滅的視頻出現在網上，打着R21的标簽，你的年齡沒到，不能觀看，也不會想去看。

你想，這會是一趟愉快的旅途。

你和庫洛洛，像是在私奔，是你從未渴望過的羅曼小說裏的情節。時間不早了，公交的末班車，車上只有你和他兩個人。盞盞路燈漂浮，風吹得你的發絲飛起，你要擡手将遮擋住眼睛的頭發撥弄開，庫洛洛已先伸出了手。

他的指側刮過你的眼下，你側頭看向他，他松散的頭發也亂亂的，臉龐上還有因激動帶來的熱潮，他的身後是從未有過和今日般流光溢彩的街道，他用那雙漂亮的雙眸注視着你，而你的眼中也只有他在。

這是戀愛嗎，你還是無法肯定，你只感到快樂，這難道不夠嗎？

接近機場，車多了起來。不少人還在徹夜奔波，你們跳下了車，你才發現了另一件事。你不僅沒拿手機，也沒帶任何證明身份的文件。

“不用擔心，我來處理。”庫洛洛看着滾動屏幕上的行程：“下一艘是在半小時後，你想吃點什麽嗎？”

你覺得你們兩人剛吃過晚飯不久，可一看候機廳裏的鐘，已過去了整整四個小時。飛一般的時間，你和他在一起時，總是這樣快。

“我随意。”你坐在椅子上，又擡頭看向上方，你看見了只吃過一次的速食店鋪：“不如漢堡？”

“漢堡就夠了？”他問你。

“嗯。”你點頭：“不過我不想走了……”

“我知道了。”他對你說：“我去買個票，很快回來。”

乘坐飛行艇的手續和列車一樣，在三十分鐘左右開始登機。就算庫洛洛喜歡打破規則，還是要買票啊。你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走上樓梯，你那樣專注地看着他，可能希望他會回頭，不過他沒有，即刻消失在了樓梯後。

旅客們來來往往，你注視着人群，自己坐飛行艇出門，也是第一次。家裏都有專機，出去旅游全程有團隊跟着，直達地點，通常是媽媽沒有靈感，她是主角，你只是配角。做配角不意味着被忽視，有的人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同時和其他人一起簇擁主角，你則是另一類，雖說你愛媽媽，可你看到她所處的地位，還是想要将她遠離。

庫洛洛不知道你的媽媽是誰，他卻依舊将你當成主角對待。不用說，他喜歡你的話，喜歡到超出你的預料，好像還勝過你自己對這幅畫的喜愛。他和你之間毫無疑問，産生了一種共鳴。

你雙手交握，祈禱般的姿勢，就同得到了祝福一般。

叮。

身旁人的手機響了，你眨了一下眼睛。

叮。

叮。

啦。

嗒。

拉嚕嚕嚕嚕嚕。

啊呀。

吧。

啦咔嗚并沒有特別想說的事我在有些事情上是對的——嘩啊——

潮水，巨大的潮水，在候機廳中出現。所有人都拿出他們的手機，天上有誰牽動着無數長線，讓他們做出了這一動作。你在幾個瞬間後才意識到，緩慢地坐直了身體，他們紛紛扭轉腦袋，像是在尋找什麽，你和其中一人對上視線——

“不要和他走。”側旁忽然傳來聲音。

你看了過去，根本不認識的人，陌生的女人，懷抱着嬰兒，在對你說話。你用力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旁邊，以為她在對其他人說話。

“這是什麽惡作劇？”又有人對你說。

這一回，是幾個位置外的男人，他一身西裝，朝你揚起手機。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