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本來是不用我們去。”小王看了眼林梵,“領導說讓你出去避避風頭,省的待在家鑽牛角尖,回頭再幹出偏激的事。”
秦峰輕飄飄的瞥了小王一眼,目光冰冷。林梵戴上耳機,戳了下秦峰的胳膊,低聲說,“到了叫我,我睡會兒。”
秦峰嗯了一聲,拿過外套蓋在林梵身上,小王從後視鏡裏看了秦峰一眼,嬉皮笑臉,“小林還在讀高中吧?”
秦峰橫他一眼,“就你話多。”
小王撓撓頭,笑起來。
林梵很快就睡着了,頭架在座位和車窗之間,路過一條減速帶哐當撞到頭,她捂着頭哼了一聲,眼睛沒睜換了個姿勢繼續睡。秦峰伸手把她的頭掰過來按在自己腿上,林梵睜開眼看到秦峰,挪了挪頭繼續睡。
下午一點到徐山縣,找了個地方匆匆吃過午飯就趕去縣公安局。案發地點雖然距離x市近,發現屍骨報案的也是x市人,但是案發地點确實屬于江城。所以徐山縣的縣公安局人負責了後續案件,人骨已經被挖了出來,身上的衣服成了碎片,堆在一邊。根據布片的腐爛程度,至少有五年。
具體死亡還是還要法醫屍檢後才能定論,秦峰看了一遍,對已經穿戴整齊的劉法醫說:“顱骨有損傷。”
劉法醫已經戴上手套穿上工作服,檢查屍骨,“顱骨确實有損傷,是舊傷。”
“肋骨有斷裂。”
縣城的法醫說,“狗刨斷了兩根肋骨。”
“我知道,新茬。”劉法醫指了指新鮮的斷裂痕跡,“可是另外還有兩根肋骨斷裂。”他摸着肋骨的位置,擰眉,“好整齊的斷痕,狗刨斷的兩根碎骨找到了麽?”他回頭看縣城的法醫,比劃了一下,“少一截肋骨。”
“找到一根,另一根據說是被狗叼走了。”
秦峰繞着屍骨看了一周,縣城的法醫說,“死者是男性,年齡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間。死亡時間,可能有五六年。身高一米七二左右,死因可能是頭部遭到重擊。手臂綁在身後,肋骨有斷裂。基本可以判定是他殺。”
“嗯,差不多。”劉法醫檢查顱骨,他做事很認真。
秦峰拿起旁邊的一堆布片,“可能死亡時間還能更準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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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
“拼拼看吧。”
已經已經褪去顏色,破的不成樣子。物證科的人把衣物拼湊起來,秦峰說,“死亡時間應該是夏天,短袖。”
這具屍骨埋的時間太久,已經看不出更有價值的線索,秦峰沉思片刻,說道,“能不能帶我去現場看看?”
“離這裏有點遠,開車要三個多小時,而且山路不是很好走。”
秦峰脫掉手套,轉身往外面走,“現在趕過去,開的快的話天黑之前能回來。”
夏天天長。
秦峰拎着林梵出門,林梵揉了揉鼻子,“那個屍體是六指。”
秦峰一頓,回頭看她,“六指?”
林梵點頭,“六指的人不算特別多,也算個線索。”
秦峰讓小王他們等着,轉身回去看屍體。他怎麽沒有注意到屍體是六指,回去的時候劉法醫和另一個人在研究肋骨,看到秦峰,劉法醫用胳膊頂了頂眼鏡,“你怎麽又回來了?”
秦峰低頭看屍體的手骨,“六指麽?”
六指分兩種,一種和正常手指一樣,有指甲骨關節和肌腱,這種比較明顯。另一種沒有骨頭,比較不明顯,比如屍骨腐爛後第六根手指就看不出來了。屍體的右手拇指側邊多出一個骨茬,非常不明顯,也不知道林梵怎麽看到了。
“這個人是六指。”秦峰說。
劉法醫暫時放過肋骨,拿起手骨檢查,半晌才點頭,“确實是六指。”
“能看出來有做手術的痕跡麽?”
“沒有做過手術,第六根手指應該不大,沒有完整的骨關節。”
另一個法醫說,“我見過很多農村的人家,有這種不影響正常手指的六指都不會切除,家裏不富裕,畢竟手術費也不便宜。”
秦峰:“範圍是不是更小了?這個人出身農村,家裏條件不是很好。”
劉法醫瞪大眼,“對啊。”
秦峰,“我知道了,我看完現場回來再聯系。”
“附近的土壤記得給我挖回來。”劉法醫說,“這邊屍骨處理的太幹淨了,我想知道埋葬環境是個什麽樣。”
“明白。”
秦峰和劉法醫聯手辦了不少的案子,也有了基本的默契。
秦峰出門,小王和林梵坐在車裏等他,林梵扒在車窗上看到秦峰就坐直,揚起下巴笑的眉眼彎彎。秦峰拉開車門一步跨上車,關上車門,“走吧。”
順手揉了下林梵的頭發,“還真是六指。”
副駕駛坐着個縣城公安局的隊長,“我們這裏治安好,很少有惡劣事件出現,發案的地方實際上已經出了徐山縣。如果不是x市把案子推過來,也不該我們管。”
秦峰擰開一瓶水遞給林梵,林梵的嘴唇有些幹燥。
“想什麽?”
“想那個人怎麽死的。”林梵喝了一口水,把水瓶放回去,“衣服很像那種廣告衫,可惜腐爛的太嚴重,看不清上面的圖案。”
剛剛秦峰在看白骨的時候,林梵也沒閑着。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真相總會大白天下。”
林梵點頭,轉頭看窗外。出了城,就是山路。山脈連綿不絕,山路一環一環,路非常難走。林梵緊緊抓着扶手,這才不至于被晃撞玻璃上。
“這裏沒有高速公路麽?”
“正在修江x高速,估計一年後能竣工。”
又是一個急轉彎,小王握着方向盤,“幸虧我車技好,老司機,不然跑這山路非得出事不可——”話沒說完,一腳剎車,幾個人差點被甩了出去。一輛摩托車呼嘯而過,他們的車輪因為那一把急方向甩到了排水溝裏。
“那孫子不想活了吧,怎麽騎車的?嫌命長了。”
秦峰推開車門下去,“下來,我開。”
小王默默下車,低着頭喪眉耷眼的去後備箱找工具,挖土填排水溝把車輪子先弄出來。折騰了二十分鐘,車才開出來。
“現在不是禁摩麽?怎麽還有人在路上跑?不帶頭盔,不遵守交通法則。他自己想死,可別帶上別人。”
山的另一邊是萬丈懸崖,縣公安局的雷維宇也是吓一跳,“剛剛他速度太快了,沒來得及下去揪,我打電話給交警,讓他們來抓人。欠罰錢了,真是不要命。”他仍是心有餘悸,剛剛差點一車人都沒命。
換秦峰開車,林梵這回全神貫注的看着前面的路,真吓到了。
下午四點半才到附近的村莊,秦峰下車,站在公路邊緣往上看。這邊地形險峻,上面是盤山公路和樹林。
轉頭,面前是是一條河。
“案發現場就在這片樹林裏,這邊環境好,x市的很多人周末會開車來這裏釣魚,休閑娛樂。”
面前是一片樹林,以槐樹為主。
“怎麽下去?”
“這裏有一條小路。”
雷維宇在前面帶路,秦峰走下去才回頭,伸手,“慢點來。”
小王一怔,指着自己,“我?”
秦峰被惡心到了,“滾。”擡下巴示意他身後,“林梵。”
小王:“……”
羊腸小道狹窄,道路兩旁是荊棘,秦峰握着林梵的手帶她往下面走。林梵在山裏長大,對于這樣的路不在話下。她臉上發熱,低着頭跟秦峰往山下走。
靠近河邊有很大一片地勢平坦的樹林,樹木高大,林深處有一個大土坑,還挂着警戒線。秦峰松開林梵的手,大步過去。
坑不深,不足一米,不然也不會被狗挖出來。
附近散落着不少塑料袋飲料瓶,亂七八糟的垃圾。林梵蹙眉,撿起被風出的到處飛的塑料袋揉成團裝進大袋子裏。
“他們發現的地方就是這裏。”
小王打開箱子,戴上手套再一次勘察現場,取了泥土。
“這附近有多少村子?”
“大大小小五六個。”
林梵蹲在坑邊觀察坑,坑裏有股腐爛味道,混合着屍臭。年段太久,屍臭已經很淡,沒有多大味道。
林梵揉揉鼻子,要了手套也跳進了坑裏,她翻着一塊土。一塊鏽跡斑斑的硬幣就出現在視線內,林梵撿起來,“這是受害人的麽?”
秦峰接過硬幣,硬幣是一塊錢,上面的字模糊不清,隐約看到後面的零九。東西裝進物證袋,小王給現場拍照。
再沒有其他發現,秦峰走出樹林往河邊走,“這邊有船麽?”
“有,但是這裏不停大船,大船在碼頭。”
“碼頭距離這裏有多遠?什麽時候修建的?”
“碼頭修起來有十年了,不遠,兩三裏地。”
“最近的一個村叫什麽?”
“大槐樹村,住了十幾戶人家。”
“多遠?”
“不遠,我們的車往前開幾分鐘就到了。”
夕陽西斜,絢麗的餘輝灑在河面上,映照出奪目的美來。下午時分,湖面風平浪靜,碧水清澈,一望無際。花香随風飄來,香而不濃,難怪有人來這裏玩,放松。是個美的地方,令人心情愉悅,若沒有兇殺案的話。
“最近兩年有大幅度的漲水麽?”
“沒有,水位線生的不是很高。下面是個水庫,會控制水位。”
“這邊旅游業發展有幾年?就是很多人來這裏玩,像這一塊,五年前和現在差不多麽?”
“我問過附近的居民,五年前來這裏釣魚人也很多。這一片風景好,地勢平坦,是個很好的地方。”
秦峰轉身,“去附近村裏問問。”
“天都快黑了,晚上還回去麽?”
“住一夜也行,順便打聽情況。”
他懷疑是附近村子的人幹的,埋在這種地方,交通工具應該不是車。路不好走,從公路那邊走,這麽遠拖着個屍體來埋?為什麽不找個離公路近的地方?住的不遠,沒人會扛着屍體去不熟悉的地方埋屍,風險太大。但是也不會太近,如果是附近的村民,背靠深山老林埋哪裏不行?埋在人的眼皮底下?
“那行吧。”
硬幣是零九年至少可以确定,死亡時間是零九年之後,六年之內。剛坐上車,劉法醫的電話打了過來,秦峰下車接電話。
小王轉頭看林梵,嬉皮笑臉,“你怎麽都不怕啊?小姑娘看到這種地方不都是尖叫麽?”
前排雷維宇回頭,看向林梵,“這也是省的領導?刑警隊的?”
小王笑了起來,“不是,這是專家。”專克他們隊長的家夥。“跟着過來看看案子。”
“你好,我叫雷維宇。”
林梵笑着和他握手,點頭。
“林梵。”
小王沒話找話繼續和林梵聊天,“剛剛怎麽發現的硬幣?”
“聞到的。”林梵言簡意赅,很得秦峰的精髓。
小王說,“我聽秦隊說過。”
林梵視線從他身上打量一邊,落到他的腳上,小王被看的心裏發毛,“我怎麽了?哪裏不對勁?”
“你剛剛在土坑裏踩到的位置,有很重的屍臭味。”
小王:“……”
“屍液浸透泥土,日積月累,那一塊陰氣最重。”
小王:“……”
秦峰上車,看了眼後排的小王和林梵,“聊什麽呢?”
“屍源确定了麽?”小王斂起了笑鬧的心思,正經道,“找不到屍源,都是白忙。”
“早着呢,不會這麽快。”秦峰把車開出去,“馬上分頭行動,這裏一共有三個村,我和林梵一組,你們兩個人一人一個村。打聽五年前有沒有一個身高一米七二,二十二歲左右的男性失蹤。還有,六指。”
“行。”
秦峰把他們兩個人在隔壁村放下,掉頭回去把車停在路邊,帶着林梵進村。天色漸暗,村裏已經升起了炊煙。
林梵跟在秦峰身後,“晚上不回縣城麽?”
“不回,案發現場在這裏,兇手也在附近。”
“那個人的死因是什麽?致命傷?”
秦峰擡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一個抱着孩子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秦峰上前對人說道,“這村裏有住宿的地方嗎?”
“有,你們幾個人?”女人看到秦峰身上的穿着,立刻就笑了起來,操着濃重口音的話,“我們提供住宿,一間一晚上五十,你要看看麽?”
來這裏玩的游客多了,附近村莊的住戶就想方設法的賺錢。現在是旅游旺季,他們村裏人就靠這幾個月賺全年的生活費。
“行。”
女人抱着孩子在前面帶路,滿臉的笑,熱鬧的說着話。口音太重,林梵沒聽懂幾句,扯了下秦峰的袖子,“不管他們了?”
“不管。”
林梵轉了轉眼,随即抿着嘴笑,“你這倒是省事,不用滿村打聽。這個阿姨挺能說,村裏事估計全知道。”
秦峰走在林梵身邊,步伐閑散,突然伸手過去搭在林梵的肩膀上。林梵一怔,迅速回頭看他,秦峰目光厚重似乎含着笑,注視着她。
林梵心跳漏了一拍,“看——看什麽?”
秦峰停下腳步,低頭快貼到林梵的臉上,前面阿姨突然回頭。“你們——”
秦峰拇指擦過林梵的臉,“怎麽這麽不小心?沾到土了。”
林梵盯着他一本正經的臉,反應過來只想笑,他直起身就把手插回褲兜,“你臉上有泥。”
林梵繃不住了,噗嗤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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