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貳拾貳

洛生眯眼一笑，眼眸流星，神态自然而然答道：“你現在的樣子，在我眼裏跟以前沒什麽不同之處。”

“啊？”施酉鬼懵了，自是不信：“怎麽可能，我現在這麽漂亮，怎麽可能和以前沒什麽不同呢？”

看他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她又強調了一次：“怎麽可能一樣？！我現在的容貌多麽好看啊，誰見了都會多喵幾眼的！”

洛生這才細細看她的樣子，柳葉眉，眉目如畫，剪水雙瞳，脈脈含情，一張臉上潔白無瑕，看着真是悅目。他定目凝了一會兒，卻是搖了搖頭：“小姑娘，我跟凡人不同，不會以貌取人，即便你還是以前的模樣，我也未曾覺得難看。”

施酉鬼一顆心沉了下來：“真的？”

原來他不覺得自己現在好看啊，不過聽他說不曾認為以前的她難看，她還是有些久違的感動。但是不幸的日子都過去了，她悻悻地笑：“算了，不說這個——洛生！我實在是很開心，你瞧我現在住在多麽得體的地方啊，我以後還會成為吳國的妃子，風光無限！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如果我還是以前那模樣，怎麽可能有機會輕易得到這一切？洛生，這些都是真真實實的好處啊！”

她張開雙手，像要把這間白牆木櫃、櫃子上放着幾個精致的花瓶、古色古香的房子裝進懷裏，一雙眼睛晶瑩得閃閃發亮。

洛生抿唇：“你開心就好。”

施酉鬼放下手，“對了，洛生，”她悄聲試探了一下：“難道，施夷光……特意要你幫忙離開苎蘿來到土城嗎？方才，我在外頭見到了她。”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是啊，”洛生低頭挽起花邊袖子，嘴邊的笑意變深：“她說她再也不想待在那個家了，只要我幫她做一件事，那就是離開苎蘿，其他的再不煩我。我在人世間呆了這麽久，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孩子，心靈真是純淨美好。聽聞你去往土城，我就帶她過來這邊了。這不，我完成了她交代的事後，近日都無所事事，四處溜達來着，今日見你來了，就來探望你了。”

居然是洛生主動帶施夷光來土城的……而且，聽到洛生嘴裏誇贊另個女子，這種感覺真不好受，施酉鬼心裏泛起酸澀的滋味。

洛生似乎是猜到了她接下來會說什麽，冷冷地打斷：“不必多說，我不會就此離開她身邊的。施酉鬼，我要幫凡間的哪個孩子，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無法阻止我。”

“我……”施酉鬼啞口無言，酸酸澀澀的感覺蔓延到鼻尖。洛生一定是讨厭她了，一定是——他居然罵她、指責她……明明以前所有的人裏所有人都會罵她，只有他不會的，他變了！

眼淚沿着臉頰落下。“洛生，你變了，你一定是讨厭我了！嗚嗚！”

洛生嘆了口氣，明白這孩子既敏感又容易受傷，可是她要明白，他不會圍着誰一直轉的，每個人都只是他漫長時間河流裏陪伴過一段時間的過客而已。他不解釋，而是默默離去：“天快黑了，我該回去了。”

留給她一個水藍衣擺及地的幽幽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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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酉鬼望着望着，雙手不知不覺捏成拳頭，嗚咽：“洛生……”你為什麽不否認，你真的是讨厭我嗎？你真的變了嗎？心中如砸下一顆大石，沉重得難以呼吸。

靈光一閃而過：一定是因為施夷光！

施酉鬼眼中寒光乍現，對，一定是因為施夷光，洛生才讨厭自己！她竟然霸占了洛生，令洛生對自己生厭！

不行！施酉鬼皺眉，她一定要把洛生搶回來！她絕不允許洛生再和施夷光在一起！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底已經悄悄對洛生産生了占有欲，看見他和別的女子待在旁邊就不爽極了。施酉鬼的心底深處其實不希望洛生離開，她依賴了洛生太久，如今只想讓洛生的一颦一笑、所有的溫柔繼續都展示給自己，像母雞護小雞似的不讓別人拿走。

說任性的确也任性。

離這裏隔着一個院子的下人房裏，六張下人床并排放置，空隙不多，有點擁擠。幾個女子低眉整理床上的衣物，折疊放好，這些人中有些是大嬸的年紀，皺紋滿面、皮膚松弛，有些則和施夷光一般年輕。由于施夷光和其他下人住在一起，洛生不便出來，馬上回到了木傘裏面。

而施夷光見着門簾外映進來的紫色霞光，估摸着天色漸晚，她拿出包裹，打開布結，把放在裏面幾片柳葉子找出來。土城裏面沒有柳樹，所以她早在苎蘿時就摘下了很多柳葉，存到一起，以備後患。

洛生說柳葉萎了也沒事，照樣管用。施夷光就放心了。

她拿出幾片柳葉綁在黃色的木傘上，圍繞一圈捆好。

那邊的一個蘇大嬸無意撞見此舉，突然發問：“哎，小酉，你每日傍晚都把傘這樣放，是有何意啊？”

施夷光怔住，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我們家鄉的傳統，可以驅邪，我們那兒每天都會這樣做的。”

蘇大嬸眼珠子轉轉：“這把傘看起來不便宜啊，做工布料都好，你家裏……”

施夷光知道大嬸在疑惑自己家裏是否有錢，她馬上回答：“此傘是我在路上撿到的，我若是家中有福氣，何苦來這裏當下人呢。”

“說的也是。”蘇大嬸若有所思，又關切地問：“早些時候見你戴着個布巾，你說你不小心感染了風寒，不好傳染給我們，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施夷光一笑：“謝謝大嬸關心。”

蘇大嬸聽了眉開眼笑：“你這丫頭雖然長得寒碜了點，但是挺好的一性子，你在這裏好好地幹活吧，我們賺的都是王宮的俸祿！”

“是。”施夷光小心地把傘放在床底下。幾日前她忍受夠了東施家的生活，終于無法再忍，這才求洛生帶她離開。不過，經此體驗過施酉鬼的生活，她才發現原來施酉鬼平時過得如此不易，她因此對罪魁禍首的恨意消失了大半。

今日重遇施酉鬼，施夷光內心平淡無波，光看着施酉鬼猶如遇到耗子一樣驚慌失措，她就得到了一種快意。這樣就夠了，她不想再計較了，再計較也無濟于事。她依然回不到從前的日子。

移魂之術可是要二十年後才可再次使用的啊！

突然，下人房裏和她一樣年輕的小姑娘潇潇鬼鬼祟祟對大家說：“話說，你們覺得今天來土城的那兩個美人長的怎麽樣？”

施夷光聞言擡頭。剩餘四個人都在左顧右望，潇潇用着鬼機靈的樣子朝大家擠眉弄眼：“老嬷嬷又不在這房裏住，怕什麽？說嘛~”

蘇大嬸先說：“長得的确好，我活了這把歲數了，這般俊俏的女子見得可不多。說不定吾王的美人計真的可行啊，俗話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

潇潇觑了一聲：“我覺得她倆長得也不怎麽樣嘛，還不是和我們一樣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沒什麽特別的。”

蘇大嬸：“這話說得，難道憑你這張臉就可以誘惑夫差嗎？難不成我們房裏有誰可以誘惑夫差嗎？當然不可，只有那兩位美人才能做得到！”

“誰說的！”潇潇不屑。

施夷光沉默聽着，忍俊不禁。她在這裏幹了兩天活，就得知“西施”和鄭旦即将來土城培訓，十幾日後要送往吳國，從而實施大王的美人計。她在知道自己的身體将要嫁做吳國別人妃妾的那一刻，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角又在作死了……頂鍋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