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叁拾伍

慶功宴散場後，吳王夫差喝得爛醉如泥，他身邊一個随同的侍禦之宦官——寺人立馬過來扶他回寝宮，範蠡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上來，向着施酉鬼叮囑：“快跟上去，你要抓住機會奪得恩寵，我們都靠你了。”

施酉鬼知道他意指今晚與吳王纏綿一夜，有點抗拒，臉色不自然道：“鄭旦呢？”

範蠡回頭看了鄭旦一眼，鄭旦正一臉尴尬，他正色繼續對施酉鬼說：“吳王青睐的人可是你，西施姑娘，你準備了這麽久，不會臨到作戰時候卻退縮了吧？”

這句話有些鄙夷的意思，施酉鬼不是滋味，遲疑答：“好吧。”

她埋首轉身跟上被寺人攙扶着的夫差。

範蠡和勾踐互相使了個眼色。

路兩旁的宮燈點亮了一切。

寺人攙扶着吳王進了一間宮室，施酉鬼惴惴不安地走進去，寺人将吳王放下在床榻上面後，對着施酉鬼點點頭：“西施美人，接下來替大王更衣的工夫就勞煩你了。”

“哦，好。”施酉鬼籠着袖子，七上八下地應承。

寺人畢恭畢敬地退出去，門輕輕拉上，關住。

施酉鬼望着躺在床上昏昏入睡的夫差，簡直不知所措。

是的，菊花師傅曾給她們二人傳授過男女房帷之事，她并非傻子，自然聽得懂，瞬間恍然大悟，原來成親後男女要這麽洞房，女子才能懷孕生出嬰孩，可是，此時此刻真要落實做這種事情，她怎麽想怎麽別扭。

窗口處吹來如水涼風，胳膊上起了寒栗，她冷得抱住手臂，趕緊去關窗戶，把支起的竹竿收回來。

窗戶關緊後，她低頭望着自己火紅的衣衫，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洞房過後，女子被破了身子，會有落紅，這是和男子雲雨過的明顯症狀，只要她滴一滴血到床被上，不就證明她已經不再是處子之身了嗎？

如此一來，她既不用和這個大王做那檔子事，又能騙過範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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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夫差喝醉了，這寝宮裏又只有他們二人，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

施酉鬼抿嘴一笑，掃視四周，看了一下周圍有沒有擺着什麽利器。

精致的石桌子，古玩雕玉，梳理幹淨的箱箧櫃子……

她仔細去翻找，找了一圈，終于看到了一把剪刀。

她下定決心，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夫差睡覺的床上，把左手手指對準那條白色的被褥——

右手剪刀下去，她微微眯起眼睛，親眼看着手指頭被戳出了小洞，鮮血不停冒出來。

有點痛。

施酉鬼把流血的手指頭對準床被，那紅彤彤的血就這樣滴到白色的被子上，特別顯眼。

她盯着刺眼的紅色，莫名其妙嘆了口氣。心頭突然之間湧起茫然若失的感覺，不知道她現在做的事情有什麽意義。

孤獨寂寞的寒意襲來，她開始想，她想念洛生了，洛生，你還好嗎？你醒來了嗎，會不會來找我？

東方天露魚肚白，不遠處傳來了雞鳴鳥啼的催醒聲音。

原本施酉鬼依着床頭伏了半宿，後來怕天一亮會露陷，她只能偷偷摸摸進到被窩裏面，睡在外面的位置。

幸好床大，她跟他完全不沾邊。

施酉鬼就這樣迷迷糊糊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她聽見有人叩門：“大王，大王，該起朝了。”

她頭一動，一不小心整個人翻到床下去，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才發現床裏面的人醒了。

他的亵衣松松垮垮，亂七八糟，露出鎖骨，竟然顯得風流倜傥。

她回憶起昨晚所做之事，心亂如麻，趕緊低頭不敢說話。

夫差瞥見白色被子上的一抹紅，清明深邃的眼眸縮了一下，然後他慵懶地揚起一抹邪笑：“昨晚春宵一夜，寡人竟沒了記憶，着實可惜。美人，你過來寡人身邊來，外面冷。”

施酉鬼沒有動，夫差只當她是羞赧，又勸：“美人不必害羞，該做的事都已做了，寡人今日就封你為妃，不會辜負了你。”

施夷光按捺心亂，說：“大王，方才，妾似乎聽到有人說，大王該起朝了。”

夫差一聽，勾着嘴角不以為意道：“那些迂臭的老臣哪裏及得上美人賞心悅目啊？”

“這……不妥吧。”施酉鬼轉念一想，拿出了擋劍招牌，裝作疲憊的樣子，柔弱道：“妾有點累了，實非妾故意，只因妾天生患有心疾，身體弱，無法再陪大王。”

“诶亞！”夫差氣得打了一下自己：“寡人竟忘了美人身體不适，唐突了美人，你不會就此惱了寡人吧？”

施酉鬼松了一口氣，搖搖頭：“本是妾不對，怎麽會惱大王呢。”

看來他還是好對付的，頭腦簡單。

稍後施酉鬼替夫差更衣，夫差全程很享受，笑得合不攏嘴，開心得不得了。

施酉鬼恭送着他去上朝。

不多時，就傳來了吳王下令封她為妃，鄭旦為嫔的消息。

美人計已成功了一步，施酉鬼想，勾踐那邊現在一定都得意洋洋了。

然而，勾踐、範蠡和雅魚他們此時并沒有空暇想這些，他們忙着在馬廄裏給馬兒刷身體，清理馬糞，忙得不得了。

雅魚捂着鼻子埋怨：“大王，他們怎麽能叫我們做這種事？！等我們回到越國，一定要……”

“夫人，”範蠡沉聲打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種話以後少說為妙。”

“範将軍說的對!”勾踐咬牙切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忍！”

範蠡贊同：“大王一定會熬出頭的。”

三年為奴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勾踐這時才恍然了解到，夫差令他為奴的意圖在哪兒了，夫差必定是想用這樣糟糕的生活打垮他的意志，折磨他，讓他忘了當初的滿懷壯志！

可是，他不會就這樣被輕易打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