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肆拾肆

深宮院子裏的妃子夜晚私自離去一個時辰，連貼身宮婢都不帶，不知道大王會作何感想。

施酉鬼是戰戰兢兢地給夫差作了個揖，夫差眼皮一擡，那眼裏深邃暗沉的感覺讓她差點腳軟，她心裏七上八下，臉上強擠出了一個淺笑：“大王，您來看妾，怎麽也不早說啊，妾方才去賞花了。”

夫差聽了，腿翹起來晃啊晃，“賞花都賞到天黑了啊。”

“是啊。”施酉鬼擦汗：“妾沒有注意到，一不小心天就黑了。”

“看來，美人甚是愛花啊。只是，美人一個人出去賞花，不會感到寂寞麽？”

“大王，”為了度過這次劫難，施酉鬼決定矯情肉麻一回，她媚笑着靠近夫差，攬住他的手臂嗔道：“大王，其實妾是因為您才一個人跑到外面散心的啊。”

他挑挑眉：“是麽？”

“大王和姜妃甜甜蜜蜜離去，把妾留在原地，這怎麽不叫妾生悶氣呢，雖然大王雨露均沾是對的，可是妾心裏還是不舒服，于是就不告訴清如和花如她們，跑到外面散心去了。大王，您不會還生我氣吧？我肚子都還餓着呢。”

說話的同時，她一直觀察着夫差的表情，見他嘴角微微上揚，終于放松下來。

下一刻，他強有力的雙手把她整個人輕易地抱到了腿上坐，她毫無預兆地坐到他的大腿上，親密的接觸令她不知所措，渾身僵硬。

她僵化得像顆石頭，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他灼熱的呼吸氣息噴在她的耳窩後，她脖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是心裏硬是一點波瀾都沒有，連臉上表情都是尴尬冷漠的，幸好他在身後沒有看見。

清如花如和阿福阿岚皆驚呼一聲，低頭掩嘴偷笑。

“大王娘娘，奴婢們退下去為您們準備晚膳。”清如和花如眉飛眼笑地找個理由退下。

阿福和阿岚見此，也急着對席上的二人鞠一躬：“大王娘娘，奴才們也下去了。”

大王大手一揮，他們全都退下了。

施酉鬼更加忐忑不安，難道……他想要在此處對她做那事兒麽？

身後傳來他磁性的聲音：“美人不必吃醋，寡人這就來補償你。”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話音一落，濕濕的觸感就落到了脖子上。

他竟在親自己的脖子！

不行！不行！

她不能和他做那事！

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洛生純白溫柔的模樣。

施酉鬼大驚，掙紮着要起來，可那雙手擒住腰部，穩穩锢住，她怎麽掙紮都掙脫不了。“大王，大王，不要這樣！”

“美人怕什麽，我們都有過第一次了，寡人會對你很溫柔的。”

“不，大王，不要，我不想……”她一急之下，連“我”字都說出口了。

“大王，求你了！不要！”

那怎麽掰不開的扣住自己的手，像過去怎麽甩也甩不掉的灰暗記憶。

門外“邦”地一聲驚雷，一道雷電閃過夜幕，滂沱大雨轉瞬傾盆而下。

大雨嘩嘩啦啦打下來，聽起來很嘈雜，幾乎都遮蓋了自己的聲音。

涼意沁上心頭。

身後忽然沒了聲音。手也在漸漸松開。

施酉鬼以為大王放過自己，松一口氣，馬上松開了大王的手，回頭一看，沒有了她的支撐，他閉眸歪着頭倒在了坐榻上。

她心裏咯噔一聲，他居然暈倒了？！

她左右一看，洛生果然現出身形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夫差，嘆了口氣：“小姑娘，他是你的夫君。你為何這般抗拒他的接觸？人世間，男歡女愛不是很正常的嗎？”

施酉鬼睜大眼望着面前熟悉的人，哇地一聲哭出來。心裏忽然有某處角落軟了。

她面對着洛生，伸手不斷地抹着淚，哭得像個小孩。

可不，對生存了幾百年的洛生來說，她不就是個小孩麽？

她嘤嘤哭個不停，說不出話來。

門外大雨一直下着，她哭着哭着，轉身推開門跑了出去。

洛生吃了一驚，面帶疑惑地跟着她出去。

大雨已徹底淋濕了施酉鬼的全身，她頭發濕漉漉地搭在肩膀上，眼睛垂下，任雨水肆意的淋下來。

雨水是淋不到洛生的，他的身影從雨中飄忽着穿過去，來到了她的身邊，疑問說出口：“施酉鬼，你在做什麽？傷心是無用的，傷害自己更是無用，你必須直面面對你的夫君。”

“不，洛生，我在解決問題。”她抹了一下滿臉的雨水：“洛生，只要我得了風寒病，我就可以安安全全地過下去了。”

“什麽？！”洛生震驚，他伸手想拉她回去，她卻側身避開。

她濕漉漉的眼睛看過來，裏面含着祈求：“洛生，求你，讓我自己解決，我不會再麻煩你了。”

洛生心拔涼拔涼的，這種情況，他寧願她來求他，而不是倔強着傷害自己。

可是，他無法說出強硬的話，他與人類的世界終究隔着一條河，泾渭分明，她都這麽說了，他的确不宜幹涉太多。

夜晚不安全，他冒着危險出來，是時候該回去了。

他沉默着，在空中隐去了身形，消失了。

施酉鬼閉上眼睛，冰冷的感覺蔓延全身，分不清自己臉上流淌的是淚還是雨水。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直到恍恍惚惚聽到清如和花如尖叫着過來扶她的聲響，她暈乎乎地倒了下去。

過了一年。

這些日子以來，她大部分時間一直躺在床上，每餐清淡，服以藥物和參湯，她藥物偷偷地藏起來不吃，但是參湯還是會喝的。

因為這樣，夫差一直近身不得，但他時常過來噓寒問暖，态度依然很好。

施酉鬼病了的這些日子一來，大王事事都還記得她，百般體貼安慰，不由得令她心生愧疚。

但這段時間裏，鄭旦因先有了身孕已經榮升為鄭妃。她們三人是平起平坐了。

這日，夫差為了慶祝鄭旦懷孕三月，白日設宴，邀所有後宮之人和一小部分臣子前來。

為什麽是白日呢，皆因夫差考慮到施酉鬼的身體，白日陽光猛，不易着涼，故此特令宮人們白日設宴。

這令懷有身孕的鄭旦可不爽了。

孕婦脾氣大，她聽聞後氣得在自己宮裏摔壞了一花瓶：“她都病了這麽久，大王居然還這麽疼她，真不公平！”

她的貼身宮婢都惶惶吓了一跳，瑟瑟發抖，不敢發言。

鄭旦洩憤之後，把手放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喃喃道：“孩子，你要争氣，你是大王的第一個孩子，你以後是要當太子的。”

她現在有了大王的孩子，那西施有什麽？她只有那一張美貌，讓大王念念不忘而已，如今她成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想必也作不出什麽花樣來。

這麽一想，鄭旦不氣了，揚唇一笑：“來人，替我更衣，我今天要和孩子風風光光地出現在衆人面前。”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