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引流手術
第四十三章 引流手術
古府一間收拾得非常幹淨的廂房內,此時已經彌漫着刺鼻的味道。
胡德庸捂着鼻子,好奇地看着這間異常精簡的房間,所有多餘的物件全部被搬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張木桌,幾把椅子,一張木床放在了屋子的正中,鋪着一層層白色的紗布。
木床邊上,梳洗了一番的玄衣少年,正拿着一根竹筒制成的物件,提拉着上面的杆子,随着提拉的速度不斷增加,竹筒一端的銅嘴裏便噴出了霧化的液體,讓屋子裏本就刺鼻的味道,更加濃重了幾分。
少将軍古上周跟在江凡的身後,抓耳撓腮地看着江凡小心翼翼地噴灑液體,不放過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
他實在是看不懂江凡在幹什麽,在後面拍拍江凡的肩膀,問道:“你在這裏洗房子呢?用不用幫忙?”
江凡回頭看了眼古上周,翻着白眼道:“洗什麽房子?白癡!我是在消毒。”
“有人下毒?”
古上周吓了一跳,緊張兮兮的問道,便是胡德庸和範思成也是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下毒,這是有人要謀財害命嗎?
這種跨越時代的理念,也不是一兩句就能說得清的,江凡只是一邊接着消毒,一邊道:“你腦子裝得什麽啊?古上周,哪來的人下毒?只是毒物無處不在,充斥于世間,依附于萬物之上,你我身上也有,只是我等皮膚無損,內腹健康,毒物難以侵入。可皮膚傷了,內腹病了,毒物就有了侵入的機會。尤其是外傷,紅腫流膿都是毒物所致,我消滅這屋裏的毒物,就是要斷絕這些有毒之物,你爹才能不被毒物侵入體內啊。”
胡德庸聞言,眼睛微微一亮,他精通醫理,雖然不懂這些萬物都有毒的歪理,可是結合多年醫治的經驗,卻也是覺得江凡的話有些道理。
“殺死毒物?就憑噴水,就能殺死毒物?”古上周驚訝地道。
“這不是普通的水,這是在以毒攻毒,不信你喝兩口試試,看看能不能毒死你。”江凡不耐煩地道。
古上周趕緊閉上了嘴巴,不過想了想,還是疑惑道:“你這水裏也有毒啊,你弄了滿屋子,還不得毒死我爹?”
“豬一樣的腦子啊。”江凡搖搖頭道:“有些毒對人無害,也不致命,卻是能殺死其他毒物,你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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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你不懂,說得古上周沒了脾氣,胡德庸卻是問道:“小白公子說萬物皆有毒,不知是在哪位前人的書中看到的?”
胡德庸算得上一個醫癡,虛心的請教了起來,江凡回頭看了看胡德庸,搖搖頭道:“這不是別人的論述,而是我偶然發現的,嗯,如果可能,等我弄出一個物件來,就讓你看看天下的毒物是什麽樣的?”
“毒物能夠看到?”胡德庸驚異道。
“看得到的。”江凡肯定的點點頭。
對于胡德庸的為人,通過那一句醫者之道,讓江凡對這位醫者很是敬佩。
醫者無類,至少比後世某些只看錢的家夥要強上許多。
因此江凡也不介意,給他打開一扇前所未有的大門。
“等我有時間,弄出一個儀器,便讓你看看那些毒物,很是有意思的。”
胡德庸聞言點了點頭,小學徒範思成确實不服氣的哼了一聲。
在他看來,在自己的師傅面前賣弄學問,就是班門弄斧,很是不知道深淺。
江凡也不以為意,繼續消毒,噴灑每一個角落,古上周看着那一點點噴灑出去的液體,多少有些心疼。
那都是錢啊,不知浪費了多少青白鹽、硫磺等物,不誇張的說,現在噴灑出去一滴,便是一滴的金子,為了給自己的老爹瞧病,古上周也是豁出去了,幾乎要把家財散盡了。
清理好了房間,江凡又給每個人的身上噴灑了一些,胡德庸忍受着難聞的氣味,笑笑道:“小白公子,這又是為何呢?”
“毒物遍布世間,醫者本人也是帶毒的,所以清理自身,應是第一要務。”
江凡的話讓胡德庸深以為然,他每次問診,必須淨手,也是此意,只是沒有如此麻煩而已。
又是用消毒液清理了雙手,胡德庸只是覺得雙手微微灼痛,江凡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調理這些藥水,本應有不同的比例,只是事情倉促,只能将就着用了,不過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正是殺滅毒物的表現,還請胡神醫見諒。”
待到把古從千擡到這間廂房的時候,這位老将軍已經被除去了衣物,昏睡了過去。
只是腹部的隆起更加明顯,面容也是極其憔悴,古上周看到父親的模樣,有些驚慌地道:“這才兩日,怎麽就變成了這樣?前兩天還是好了一些的。”
“沒事的,只是病情發展了呗,總是會一日重過一日的。”
江凡打着哈哈道,卻是沒敢告訴古上周,餓你兩天試試,看你是不是這個德行。
把老将軍古從千留在了卧室,又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江凡忙着弄引流的物品,完全忘了這事,古上周嚴格執行了江凡的囑咐,于是老将軍就只能在屋裏餓着了。
這位打不死的小強,沒被病魔弄死,也差點被江凡給折騰死了。
江凡心裏嘀嘀咕咕,這完全是失誤啊,我又沒當過醫生,哪能想得如此全面?
拍拍古從千的臉頰,江凡連叫了幾聲古世叔,見沒有反應,這才放心。
胡德庸果然很強,開出的藥方竟然堪比後世的麻藥。
不過這種小手術按理來說是不必全麻的,可是局部麻痹萬一到時候不好用,弄得一個大活人哭爹喊娘的慘叫,也是麻煩,便也只能如此了。
“小白公子,人已經來了,你說古将軍還得我來治,不知是怎麽個治法呢?”
胡德庸看着床上的病人,發出了心中的疑問,江凡之前告訴他,如何下手還得靠他這位醫生,他江凡只是懂得些原理。
可是看着古從千的樣子,胡德庸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江凡在古從千的小腹處,點出了一個位置,想了想,覺得不對,又是向下挪了挪,道:“大概就是這裏了,不知道胡神醫有沒有什麽法子,打出一個小洞來,又不傷到裏面的腹膜。”
“腹膜?”胡德庸疑惑道。
“就是肚皮和內髒之間的那層膜啊。”江凡解釋道。
胡德庸處理過各種外傷,倒是明白了個大概,點點頭道:“這倒是不難,只是公子,這樣不是又添新傷了嗎?”
這時進入了醫療的領域,小學徒範思成總算是找到了江凡的漏洞,哼了一聲道:“我們是來救人的,可不是來殺人的,你這樣,簡直是讓我師傅置古将軍于死地,你到底懂不懂醫理啊。”
“置于死地嗎?”江凡笑笑,卻是沒有理會小學徒,而是對着胡德庸道:“胡神醫,傷者殒命,多不是傷勢致命,而是傷口流膿,內腹積水,致使腹內糜爛。可若是引出積水,內腹幹燥,是不是就能避免腹內糜爛,讓傷口慢慢愈合了?”
“這個道理誰不知道呢?可是就算是你刺破了肚皮,流水也是難以止住,新傷又會增加流液,侵染了新傷,還是會糜爛不止,倒時兩處傷口一起發作,你這不是殺人是什麽?”
範思成争辯道,說得也是在理,便是古上周站在一側,也有些動搖了,拉了拉江凡的衣袖道:“我說江小白,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你可不能害死我爹啊。”
唯有胡德庸一副如有所思的樣子,看着江凡。
江凡不耐煩地打開了古上周的手,卻是沒有理會那個家夥,而是對胡德庸道:“胡神醫,這傷病就是死路一條,便是不治,也只是等死,無非是多活幾日或少活幾日的分別,我的法子,也不是十足的把握,只是有五成的可能,胡神醫以為如何呢?”
“五成嗎?這樣的話,可以一試。”胡德庸點點頭道。
範思成卻是叫了起來,道:“你說五成,便是五成嗎?這等事情,便是我一個小學徒也懂得,一成的把握都沒有,傷口被浸染,只會加快糜爛,我師父也知道的,只是不願揭穿你罷了。”
看着小學徒氣哼哼的樣子,江凡卻是笑了起來,道:“你個小榆木疙瘩,既然知道此病的關鍵,在于避免浸染傷口,那就讓流液接觸不到傷口好了。”
被人反駁,範思成急切地道: “你說得輕巧,哪有這有的法子?若是有此等方法,不知能救下多少人命呢。”
江凡這時卻是拿出了兩根竹竿,頂端套着一根筋條,只是那筋條有小指般粗細,竟是中空的。
“哼,就憑這個?”範思成冷哼了一聲,道:“兩根竹子就能讓傷口避開流液?你開什麽玩笑?”
胡德庸這時卻是楞了一下。
他精通醫術,自然也是博覽醫書,因此他在《諸病源候論》的殘篇裏,就看過類似的記載。只是他依法醫治,卻是多死于體內流液,內腹糜爛。因是殘篇,原籍或許是毀于戰火,因此胡德庸一直想知道,原籍上是否有引出液體的方法。
此刻見到江凡拿出的兩樣東西,胡德庸的腦子裏已經有了些許的思路,莫非這人真得懂得引流的方法?
“思成,不得無禮,醫道無涯,你又怎知公子的方法不可行,休得鼓噪。”
胡德庸沉着臉,呵斥自己的徒弟,又是對江凡一禮道:“既然公子言之鑿鑿,胡某便試上一試,還請公子明示。”
江凡指揮着胡德庸,在古從千的小腹處塗抹藥水,之後開了一個小口。
胡德庸的醫術确實精湛,那口子的大小恰到好處,剛好可以讓兩根皮筋伸入腹腔。
體內惡臭的液體不斷溢出着,江凡親自動手,小心翼翼地把兩個中空的筋頭,塞進了古從千的小腹內,找了一個合适的位置。
“胡神醫,縫合傷口我不如你的,這個還得您動手,要把這筋頭固定住。”
胡德庸聞言,打量了片刻,接着就拿出了特制的針線,又是用藥水侵染了一下,消去毒物,這才縫合起來。
待到縫好,江凡松開了緊扣筋頭的手指,其中一個連接筋頭的竹竿水流如注,噴了出來。
“古上周,你拿着盆在看熱鬧嗎?還不接住。”
已經是看呆了的古上周,連忙彎腰去接,擡着頭叫道:“江小白,我以前不服你,不過現在我真的服了,你怎麽啥都懂呢,我爹是不是有救了?”
江凡笑笑,道:“我說了,只是有五成的把握,剩下的就看世叔能不能撐住了。”
古上周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一些,道:“五成也好,就是救不活,也不怨你。”
胡德庸這時卻是笑了起來,道:“少将軍,依我看,不止五成,只要引出這些體液不傷傷口,我有九成的把握。”
“哦?”江凡和古上周同時看向了胡德庸。
胡德庸搖搖頭,笑道:“小白公子,确實不懂醫術,只是這法子卻解決了我們為醫者的千年困惑,有了此法,剩下的就交給我吧,老将軍我會想辦法醫治好的。”
說着,胡德庸已是解開了舊傷上的藥布,換了一把小刀,先殺毒,然後清理起了古從千傷口處的腐肉……
而範思成看着此時正在注目觀望胡德庸處理舊傷的江凡,眼神中再沒有了不屑和煩躁,而是充滿了好奇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