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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而後跟着當初夏近秋給他的一只回鄉蠱,梅子傾一路摸到了現下這間小院。

也就是在這時,他們一行人被柳木白的屬下發現了蹤跡,但好在及時脫身。如今,梅子傾也正在苦惱如何能見上石曼生一面。

于是,事情算是暫時僵滞下來……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柳大人心煩意亂日日睡不好覺。看到石曼生,他就會想起梅子傾,更會想起她手上拿到紅痕就是為了那個南诏餘孽。

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石曼生,也不得不跟着睡不好了。

……

月明星稀,靜夜涼風。

“醒着?”睡不着的柳大人,忍不住問出了聲。

剛被柳木白翻身動靜弄醒的石曼生依舊睡意很濃。

換個姿勢,不理睬他的問話,她準備繼續會周公。

“你醒了?”一想到她白日裏不理睬自己的冷漠模樣,柳木白就有些不快,聯想到她此時可能也是故意不搭理自己……

“睡不着,不如說說話?”

安靜的黑夜不知不覺拉近隔閡,他的心緒有些煩亂。

可柳木白等了好一會兒,屏風那邊還是沒有回應。

“石曼生?”他又一次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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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忍無可忍,還讓不讓人睡了。

“你醒着。”柳木白肯定地說道,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此時的怒意,“為什麽剛才不回話?”

“你不睡我要睡。”

可那個不知好歹的柳大人,還是繼續說着,“可你醒着。”

——是被你吵醒的!

“我很困。能不能別再和我說話了?”這樣說,他總能聽懂了吧!

屏風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可就在石曼生放下心神,準備再會周公的時候,柳木白又開口了。

“可我睡不着。”

石曼生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本來還洶湧的睡意被柳大人這麽幾次三番的“對話”徹底打消了下去,她睜眼瞪着那面屏風。

屋裏很暗,但從窗戶透過的月光依稀還能看見屏風上的花紋——猛虎下山。

她很不理解,為何溫文爾雅的柳大人會選這麽個屏風,孔雀開屏都比這個适合他。

借着月光,披了外衣,她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壓着起床氣,囫囵喝了下去。

聽到她喝水的動靜,柳木白勉力撐起了身子,半坐在了床上,“麻煩給我也倒一杯。”

呵,倒是會使喚人。石曼生不搭理他,自己又喝了一杯。

“石曼生,我渴了。”

她狠狠放下杯子,清脆的撞擊聲在這屋中格外明顯。

“有人嗎?你家大人要喝水。”沖着門的方向,她幫他喚了一句。

外頭那麽些看管的人,自然有人能幫他倒水,她才不伺候。

“誰都不許進來!”柳木白緊接着就厲聲說道。

屋裏一下靜了。

石曼生擰眉再次看向了屏風,冷笑了一聲——莫名其妙!

“石曼生。幫我倒杯水。”

——他就是和自己卯上了?

“柳言之!你是不是有病!”起床氣還沒消,她的火氣也上來了。

柳木白聲音沉了下來,分毫不退,“幫我倒杯水。我有話和你說。”

“不倒。”

“那好。你過來,我有話說。”

“這樣就能聽到。你說。”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石曼生自己沒有發覺——這個夜晚,隔着屏風,她對他說的話比這兩日的白天加起來的還要多。

柳木白很執着,“你過來。”

“要過來你自己來!”石曼生又喝了一杯水,二話不說回了床上,用被子捂了耳朵。

屏風那邊終于安靜了。

畢竟雙腿無法動彈的柳木白想要下床然後過到她這邊來實在是有難度。

石曼生再次閉上眼睛準備培養睡眠。

……

然而,僅僅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屏風那頭又傳來了動靜,而且是非常大的動靜。

“哐當——”什麽東西倒在了地上,靜夜之中,鬧人十分。

“你到底有完沒完!”

柳木白這次沒有回話,被她這麽一說,屏風那邊又安靜了一會兒。

接着,就繼續傳來各種聲響。

“咚——”

“砰——”

“啪——”

這次是摔落的聲響,還有柳木白一聲抽氣。

石曼生終于按捺不住,重新披了外衣,幾步繞過屏風,“柳言之,你就不能消停……”後面的話卡在了喉嚨中。

屏風後,她看到了空蕩蕩的床鋪,以及那個倒在床腳,正吃力扒着木輪椅想要坐起的柳大人……

聽到她的聲音,柳木白猛地回頭,深墨的眸子映着銀白的月光,隐隐帶着被發現的慌亂,緊抿的薄唇無不顯出他此時的窘迫。而那素色長袍,勾勒出了他瘦削的肩骨……

石曼生忽然發現,柳木白竟是比當初在石洞之中又瘦了幾分。

他慌忙別過頭,有些無措地收回扒着輪椅的雙手。

散在肩頭的長發垂落下來,遮去了他半邊容顏。

“我只是想過去,可有些難。”

他輕輕解釋着,與剛才那個厲聲讓她過去的柳大人,判若兩人。

看着這樣的他……也許是夜色惑人,也許是秋意涼心,她忽然就說不出任何一句嘲諷的話來了。

——真是麻煩。

上前一步,石曼生面無表情地扶住他的雙手,“起來。”

接觸到她的體溫,柳木白立時緊緊攀住了她的雙手,借着力,撐起了身子。

石曼生把他扶到了床上就要後撤,卻被柳木白牢牢扣住雙手不肯放開,兩人的距離很近,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

她掙了掙,掙不開,“柳大人這是……”

“石曼生。”他擡頭,正對着她俯下的臉龐,近在咫尺。

哪怕夜色模糊了她的輪廓,他依然能看到她微微擰起的眉頭,還有那因為不滿而拉平的嘴角。

柳木白緊了緊指尖,定定看着她,欲言又止。

太近了……氣氛有些怪異,石曼生稍稍後仰,想要拉開距離。

察覺她要退開,柳木白這些時日積壓的緊張、不甘忽然就湧到了極致……

——為什麽她總是想離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待在他身邊,好好和他說話!

手腕狠狠一扯,未及反應的石曼生直直向他撲來……

看着她眼中的詫異,柳木白心中一橫,毫不猶豫仰頭迎上,準确地尋找了那兩片柔軟,用自己的唇緊緊壓了上去。

“唔……”

石曼生控制不住平衡,被他一下扣在了懷中。

不管不顧地拉着她,攀附着她,察覺她的反抗,柳木白手上再次用力,竟是将石曼生與自己一同拉倒在了床鋪之上。

慌亂之下,她勉力許久,終于側開腦袋,終于得了空隙,“你給我放開!”

一手扣着她臂膀,一手固住她的下巴,一個側身,他整個人都覆在了她的上頭。

果斷低頭,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帶着孤注一擲的執着,唇下觸及的柔軟冰涼,讓他心尖都發顫起來,他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

是她廢了他的腿,卻又解了兩處穴道給他希望……

是她救了自己,讓他忍不住動了心……

明明是她讓他動了心,可憑什麽她卻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緊閉雙眼,柳木白不想看她此刻的表情,更不想從她口中再聽到會讓他生氣的話語。

拼命汲取着她的呼吸,一分一毫都不想錯過。

“你放……唔……”

趁她逃離說話的間隙,就着她張開的唇瓣,他探入了那片芬芳。

那裏,依稀還有剛飲下的綠茶清香。

舌尖相觸,石曼生渾身一震,瘋狂地掙紮起來。

連連踢在他的腿上,雙手不斷推拒。

争鬥之間,身子大不如前的柳木白被她用手肘狠狠頂了下胸口,一聲悶哼,手上霎時松了勁。石曼生趁機逃到一邊,而後一揚手就要往他臉上甩去。

“我喜歡你!”

揚起的手頓在空中,她吃驚地看着他。

柳木白有些狼狽地撐起身子,一手捂着胸口,目光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帶着幾分如狼地兇狠。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這段時間以來的慌亂、煩悶、患得患失……統統都有了出口。

他認了,在她一日勝似一日的冷漠中,他認了。

胸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咳了幾聲,可視線一直舍不得從她面上移開。

“石曼生,你說對了……我又一次喜歡上你了。”

服了相思閻羅,他忘了對她的感情。

而這一次,他又喜歡上了曾經被遺忘的她。

心頭一滞,她的鼻尖忽地有些酸澀——這算什麽?他這算是什麽!

說喜歡的是他,吞下相思閻羅的也是他……

……

“啪——”

揚起的巴掌終于落下。

她聽到自己冷到極致的聲音,“與我何幹?”

事到如今,你說喜歡,與我何幹!

☆、83.八十三

與我何幹……

清脆的巴掌聲凝滞了空氣, 在這詭異的安靜中, 石曼生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

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剛才那一下,她下手不輕, 柳木白的左半邊臉頰已經起了紅印。無邊的諷刺感湧上心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那個巴掌打得柳木白側過了臉, 可他卻并不覺得痛。所有感覺都被壓在了胸口那小小一處,如火炙, 如刀絞……呼吸因這疼痛都重了幾分。

與她無關?

她說與她無關……怎麽可能與她無關。

“打過了。”柳木白撐着身子,緩緩轉過了腦袋, 定定看着她,“打過了。能消氣了嗎?若是不夠, 再一巴掌……如何?”他的聲音發虛卻平靜十分。

此時的柳木白,正竭盡全力地壓抑着自己的慌張無措。這個夜晚,不知為何,他心底的忐忑到達了極致。剛才那個吻,讓他的心尖都難受了。她不願親近他,不喜他碰她。

“石曼生, 若是還不夠, 便打到你消氣為止……如何!”

消氣為止?呵……他以為她是在生氣?

對上柳木白清夜如墨的目光,石曼生冷笑一聲,下了床榻, 擡步就要離開。

“別走。”攔住了她欲要離開的步子, 柳木白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 “話沒說完。”

“放手。”毫不停頓,一下打開他的手,石曼生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他,徑直往屏風那頭走去。她與他,早已無話可說。

“對不起!”

面對她冷淡的拒絕和決絕的背影,柳木白急急說出了這三個字,帶着不知所措的惶恐,他怕來不及。

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那樣對她。

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會好好遵守手劄不能傷她的警示。

“對不起。”他再一次重複道。

可聽罷這三個字,石曼生的步子只是稍稍停頓,頭也沒回。

“你要我如何?”他死死看着她的背影,想要伸手,卻無法觸及。

柳木白從未這般低聲下氣,更不會想到讓他這般放下自身的會是一介江湖女子。

“石曼生!你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能……”

“不如何。”毫無溫度的三個字打斷了他的話語,也為他們的對話畫了一個句點。

沒有如何,從他服下相思閻羅的那一刻起,從師父死去的那一刻起,從他派人殺了葉青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再也不能如何了。

繞過屏風,石曼生将他的身影抛在了後頭。漆黑夜色中,無人瞧見她已微微泛紅的眼眶。

柳木白。

他曾是她最最喜歡的男子。

他贈她玉簪,許她來日,她通通信以為真。

……

可所有都是騙她的,從頭到尾,徹徹底底。一夕之間,他布了網,斷了情,毫無餘地。

她與他之間,全是他親手斬斷。如今,他又憑什麽說要拾起!

“石曼生。我不會放手的。”

隔着屏風,他說與她聽,也說與自己聽,“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放手的。”

“石曼生!我絕對不會放手!”就算你不回頭,我也絕對不放手。

石曼生沒有再說話,聽着他的呼喊,她已喉頭哽咽,任何一句話都怕會帶上哭腔。

雨夜門前的驚豔初見,白蘭樹下的淡淡回眸,牡丹巷中的耳鬓厮磨……木秀玉白的柳公子,早已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間。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寵着自己,伴着自己。多好的人啊,她不得不動心。

可是,那麽好的柳公子,死了。

死在百裏宮,他服下相思閻羅的那一刻。死在雪夜,他出現百裏宮山腳的瞬間。

石曼生始終都記得第一次見面他說過的那兩句詩,也許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無邊落木蕭蕭下,白雲千載空悠悠……

夜,靜到窒息。

她,阖被無眠。

他,靜坐無言。

………………

秋夜越來越深,寒氣俞來俞重。

忽然,安靜的小院變得嘈雜起來。

無數奔走的腳步聲,慌亂的人聲,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燒焦的味道。

“大人!院外西邊樹林突然起火。”有侍衛扣門急報。

“大人!火勢很大,丁大人已經領人去救了。”

——終于來了嗎……

柳木白有些出神地看着與石曼生相隔的那面屏風:她會怎麽想?是不是期待得不得了?是不是一心盼着梅子傾能将她帶走?

已經涼透的指尖緩緩收緊,他的目光轉眼間染上了狠厲的色彩,“讓阿丁即刻回來!全部駐守院中。擅闖者,格殺勿論!”

“是!”

西邊的樹林?院子離所有樹林都起碼有七八丈以上的距離,再大的火勢也不能越過圍牆蔓延到屋房。這把火不過是想要轉移他們注意的雕蟲小技罷了。

通報的侍衛離開,柳木白鎮定地喚人,先将石曼生的幾處穴道封上,而後為他穿戴整齊,扶上了木制輪椅——既然人來了,這院子,他和她也可以離開了。

……

“主上,看樣子是都集中在院子裏了。”

另一邊的樹林裏,梅子傾一行人将院中情況盡收眼底。

梅子傾點點頭,看向了站在樹梢上的丁澤,“丁小哥,你看如何?”

“還有一個沒出來。”丁澤扭了扭手腕,正在準備。

院子裏是聚了不少人,但那天打傷他的那個阿丁不在其中。若是漏了他,可是會很難纏的。

那天下午,丁澤闖柳木白院子的時候,胸口挨了一掌,立時吐了口血來。打他的阿丁急急收回了手,看上去還有幾分懊惱。一旁的阿丙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會傷到丁澤。

确認了他們的态度後,丁澤沒有繼續試圖闖入院子,果斷離開了。

其實,當初跟着回鄉蠱一路尋到這處郊外的住宅,丁澤就覺得奇怪。和以往不同,雖然院子守衛森嚴,但那些人完全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接連幾日,丁澤試探多次,越發确信了他們只是想逼自己離開,而不願傷自己。如此看來,石曼生在此處應該沒有生命之憂。

此外,他已經确認,整個院子裏功夫最好的就是那天出手攔自己的兩人——阿丙、阿丁。若要救石曼生,這兩人最是難對付,須得額外處理。

但就算除去這兩人,院中的侍衛也不少,丁澤怕是難以成事。

就在無計可施之時,丁澤恰恰遇到了趕到此處的梅子傾。

而今晚,便是他們一同計劃好的救人之夜。

……

火勢越燒越旺,漸漸地,開始往梅子傾他們藏身的這片樹林蔓延過來。

此處,藏不久了。

丁澤目不轉睛地看着院中。

又過了小一刻,阿丁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院中。

“來了!”丁澤從樹上一躍而下。

“丁小哥。小心。”

丁澤點了下頭,腳下生風,借着背光樹林的陰影直直往院子掠去。

“有人!”聚在院中的侍衛很快便發現了他的行跡,個個舉起了武器就要迎敵。

彎弓搭箭,這一次,他們用的,不是逼退來人的短箭,而是要人性命的利頭長矢,只一根就能在人的身上紮個透穿。

“放箭!”一聲令下,無數箭矢飛馳而來,鋪天蓋地。

丁澤提氣上躍,唰地拔出腰間的明月清風劍,雙刃揮舞,隔出一片天地,将那些箭矢叮叮當當地擋了下去。

梅子傾等人在林中焦急的看着,俱在為丁澤的安危擔憂。可是,他們不能跟着去。必須等丁澤完成下一步,他們才有勝算。

好在丁澤劍術精湛,一鼓作氣沖過箭雨,只有大腿被一只流矢稍稍劃傷。

見他躍上院牆,阿丙阿丁同時出手,與丁澤在半空中就過起招來。

丁澤不戀戰,且擋且進,只一心往院子裏沖。

看清他的容貌,阿丙和阿丁都有些猶豫。來者是丁澤,柳大人之前說不能傷的人。但轉念便想到大人剛才的命令——擅闖者,格殺勿論。

兩人雙雙眸中一戾,出手立時狠絕起來,招招直取丁澤要害而去。

此時,三人已經來到院中,侍衛們自發給他們留出了空地交手。所有人都牢牢盯住三人動作,只待一有機會,便可一湧而上解決了這個“刺客”。

以一敵二,丁澤當然不行,十幾招下來,他的肩頭、胸口都不同程度受創。

不能戀戰。

餘光注視了下着周圍環境,雙手一擡,擋去二人攻擊,丁澤腳下急點,立時躍起兩丈。

阿丙阿丁剛要緊随而上,忽然看到丁澤對着他們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

不好!

天空中忽地撒下白色粉末。已經躍起,阿丙阿丁躲閃不及,只是稍稍觸了那白色粉末,頓時就軟了身子,倒将下去。而離得稍近的侍衛們,也鱗次栉比地開始疊倒在地。

眨眼間,整個院子的護衛就倒了一半。

餘下的侍衛們大驚失色,一時都站在原地不敢冒進。

捂着胸口的傷,輕飄飄落在地上,丁澤趕忙打了個響哨。

“成了!”

聽到信號,梅子傾等人從林中火速竄出,一擁而上。

丁澤用的就是石曼生給的迷藥。他有香囊,是唯一能施藥之人。院中守衛衆多,藥量有限,不可能迷倒所有人。所以,必須要确認能将最厲害的阿丙、阿甲二人制服,他才會使藥。

至于剩下的這些侍衛,梅子傾的人足夠對付了。畢竟都是以一當十的武林好漢。

七八個人同時躍上牆頭,院中剩下的侍衛趕忙迎戰。

不一會兒,所有人就在院中纏鬥起來。受傷的丁澤雙劍齊舞,再砍傷了十來個人之後,果斷往後院而去。

……

“大人!他們殺進來了!”行事慌張的侍衛急急扣門。

屋內沒有回應。

“大人?”

推開門,屋內空空如也,哪還有半個人影。

☆、84.八十四

僵硬地坐在柳木白懷中, 石曼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快放我下來!

看到她的神色, 柳木白安撫般摸了摸她的額頭, “莫急,很快就好。”

壓抑的地洞, 搖晃的燈籠,石曼生看着這個正襟危坐, 眸色深沉的男人,心下已經開始着急——他到底要做什麽!

自從被點了穴道, 石曼生就柳木白一路帶到了這個隐在地下的地道中。洞口被牢牢封死,另一端不知道通向何處。他被同行的護衛推着, 在地道的中不緊不慢地前行。

這樣一個地道,挖的時候不可能沒有動靜。石曼生這些日子都歇在地道上方的屋子卻從未發現, 唯一的解釋只有在她被擒到這個院子之前,地洞就已經挖好了。就像在被子鋪中,那個早早等着她的地洞一樣。

——柳言之的心機還是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測。

地洞隔音很好,完全聽不見上頭的動靜,柳木白伸出指尖繞了她幾縷頭發,緩緩地在手中輕碾, 一言不發。

“嘀——嗒, 嘀——嗒”

一個侍衛将水刻鐘起動,平穩地端在手上,整個地洞中便只能聽得水滴的聲響, 莫名使得眼下氣氛又緊了不少。

計時?他在計時。石曼生心中越發緊張——計時是為了什麽?

看到她的眼睛斜着往水刻鐘看去, 柳木白忽然低了頭, “半個時辰後,來救你的那些人就插翅難逃了。”

這個角度,石曼生恰能看清他臉上還未散去的紅痕,随着時間推移,似乎又腫了幾分。果真是細皮嫩肉的貴家公子。這麽一個貴公子,卻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我若是殺了他們……你會不會傷心?”他低低問道,看到她眼中的恨意時,心底又是一涼,“反正,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治在下的雙腿,也不會原諒于我……那本官,為何還要遷就于你?”

指尖一收,他扯痛了她的頭發,“石曼生,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

——豈可與虎謀皮?

石曼生不看他,直接閉了眼睛。

看她這般姿态,柳木白忽然輕笑出來,“你不願為梅子傾妥協,本官很是高興。可你要知道……外頭來的,不僅僅是梅子傾,還有你那個小護衛——丁澤。”手心裏躺着不小心被扯斷的兩根頭發,他不動聲色地收進了衣袖。

聽到丁澤的名字,石曼生猛地睜了眼睛,憤恨地注視着他——你敢!

“丁澤于你,是什麽人?”俯下身子,他湊近了看她,“小情人?”

石曼生怒意橫生——放屁!

“是在下說錯了。”柳木白很滿意她的反應,既然阿丁說她和丁澤假扮夫妻,他總要确認下兩人之間有沒有貓膩。

話說完了,柳木白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她的頭發。

嘀——嗒。

嘀——嗒。

很快就好了。

~~~~~~~~~

丁澤沖進後院,手起刀落就解決了兩個侍衛,一腳踢向屋門,正撞上從裏頭出來的一個小侍衛。那侍衛正在開門,被他這麽一踢,足足跌出去了幾米遠。

“啊喲。”侍衛痛得呼出聲來。

丁澤掃視一周,沒見到除他之外的人,直接将明月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人去哪兒了!”

“少俠少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小侍衛捂着被他踢到的胸口,脖子拼命後撤,生怕丁澤手一抖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他年紀看上去比丁澤還小些,模樣吓得不輕。

“我問你人在哪!石曼生在哪!”丁澤眉頭一豎。回鄉蠱一直停在這間屋子沒有離開,可石曼生卻不見蹤影。

“小的也不知道呀!小的是進來尋我家大人的,可都不見了。”

見他說話不像作僞,丁澤用刀柄在他後頸狠狠敲了一下,小侍衛立時倒了下去,昏迷不醒了。

再說外頭與衆人纏鬥的梅子傾他們,打着打着,發現那些沒了頭領的侍衛們開始紛紛奪路而逃。心中一松,收了動作也往丁澤所在的屋子而去。

一路看到被丁澤打傷打暈的侍衛,梅子傾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等他們所有人都聚到了那間屋子裏,正看到丁澤在牆上,地上,不停地翻找着什麽。

“丁少俠。”

“回鄉蠱一直貼着地面爬,可能地下有暗室。”他正想找找機關,先前地磚都敲了敲,沒有一個聽上去有回聲。

所有人立時幫他一同找了起來,屋裏的所有家什都被翻了個遍,牆上的書畫也統統都被拽了下來,還是一無所獲。

“直接挖了算了!“

“唉?剛才那小蟲呢?”剛才還在地面爬的回鄉蠱不見了蹤跡。

梅子傾一想便有了結論,“應該是他們循着地道離開了。所以回鄉蠱才跟着走了。”既然是循着地道離開,那麽一定有出口,而且走地道的話,同行的人應該不會很多。

正當他們準備出門去找回鄉蠱的時候,梅子傾突然停了步子。

“主上,怎麽了?”看到梅子傾突然定住的動作,老張粗着嗓門直接問道。

梅子傾示意他安靜,而後側耳聽了一會兒,眉頭越發緊了起來,“你們不覺得……太/安靜了嗎?”

安靜?屋內人紛紛停了動作仔細聽了聽。

偌大的院子,靜得有些詭異,除了他們幾個,竟是聽不到人聲了。就算剛才打殺了一片,又逃走了一片,但最開始被丁澤迷暈的那麽些應該就躺在外頭的院子裏,怎麽會也沒了呼吸聲呢?

“剛才那個昏在地上的小侍衛呢?”老張指着一處角落詢問道。

“逃了?”

“出去看看。”梅子傾心底不安。

院子裏安靜無比,不見人影。

他們狐疑地走到先前打鬥最厲害的前院,原本躺着的那些暈過去的侍衛全都不見了蹤影。

“主上,會不會是那些人撤的時候一起帶走了?”

畢竟,活人他們還是要救一下的。

梅子傾斂了神色,“應該是。”

大家正在奇怪,丁澤已經行動起來,他自顧自拿出了回鄉蠱最愛的“蜜血”,不一會兒,那只先前離開的小蟲就飛了回來。他二話不說收了“蜜血”,跟着小蟲就往西邊走。

“丁少俠。”

“你們走吧,我去找。我一個人好脫身。”既然柳木白他們走了地道,阿丙、阿丁又不在,正是救出石曼生的最好機會。

然而,丁澤剛走出院子,就發現四周的樹林全都着了。

連綿一片的火海,根本出不去。

他們先前放的那把火絕對不會燒這麽快,一定是柳木白的人撤退後又放火了!

“去找找水。”

披上浸濕的棉被,以他們的功夫還是能闖一闖火海的。

老張等人立刻去找,可尋來尋去,竟是一滴水都沒有。

“要不我們回去把那地道找出來?”有人提議道。

梅子傾皺眉,“地磚沒有空聲,證明入口很可能是被封了。要挖可能很費勁。”而且,他們不知道地道通向何處,裏頭有什麽,貿然進去說不定會自投羅網。柳言之此人詭計多端,定會防備。

“那這下該怎麽辦?”老張急了,一丢大刀就坐在了地上,“就算他們不動我們,只要遠遠守着,把我們困住,三天沒水,我們就任人宰割了。”

“小心!”

丁澤忽然出劍,打偏了一只橫空而來的長矢——這種長矢射程極遠。

“快快退回屋中!”

話音未落,更多的長矢襲來。這一次,不少長矢上還帶了着了的火油。

不好!柳木白是要活生生燒死他們!

沾到火油,木質房屋立時着了起來。

情況非常不妙。

若是躲進屋裏會被燒死;可停在外頭,極有可能被亂箭射死。

如雨長矢之下,想要出去,難于上天,更何況外頭還有一圈火海。

梅子傾等人根本無暇思考,只能在院中全力擋擊箭矢。

可任你功夫再厲害,也經不住不停歇的戰鬥。

随着幾聲痛呼,有幾人已經被亂箭射死,衣服沾了火油轉瞬人便成了火球。

房屋開始熊熊燃燒,不一會兒,整個院子煙氣缭繞,嗆的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咳咳咳……”

丁澤本就受了傷,漸漸地也開始不支。所有人心裏都有了不好的預感——今日怕是走不出去了。

眼看着丁澤的動作就慢了下來,一支劍直直沖他面門而來。。

“哐——”梅子傾側身幫他擋去了。

這一次擋住了。

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們不可能一直這麽拖下去的。

……就在大家快要崩潰之時,箭雨忽然停了。

“停了?咳咳咳……”老張最先反應過來。

與此同時,院子外頭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好像有一大群人正往這邊而來。

丁澤體力不支地倒在地上,連連咳嗽。

然而,他在昏過去前,似乎聽到了外頭有人在拼命地說着,“救火!快救火!”

救火?

怎麽可能?

誰會來救火?

……

真的有人來救火了。

救火的不是別人,正是柳木白的手下。

此時,柳木白看着眼前火海,已經急得喊破了嗓子,“把人救出來!快救出來!”

明明要他們命的是他,而現在要救他們的也是他。

原因只有一個——石曼生。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

就在半刻之前,石曼生,被突然殺出的程咬金擄了。

此時,石曼生正頭朝下地被人扛着,胃部正貼着那人的肩膀。胃裏被颠得翻江倒海,她幾乎就要吐了。從她的角度能看到這個人身上到處都沾着泥土樹葉,衣服已經看不出顏色了,鼻子裏全是沖天的土腥味道。

剛才,石曼生被柳木白帶着走出地道沒多久,就遇到了這個怪人。他是從地上憑空鑽出來的,二話不說,撈了她就跑。此人輕功極佳,卻姿勢很怪,跑起來的時候,雙腿一直曲着,頻率極快,有些滑稽。但就是這麽不中看的輕功,沒一會兒就把柳木白身邊的幾個侍衛甩得沒了影。

被擄走的時候,石曼生看到了柳木白驟然變色的臉龐,心裏還挺痛快。

可現在……她有些笑不出來了——這個髒兮兮的的人,為什麽要擄了自己?

好想吐……

☆、85.八十五

石曼生被扛着走了許久, 頭朝下的姿勢使得她全身血都往腦袋沖, 頭脹頭暈, 眼冒金星。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的時候,那怪人總算停了下來。

一個橫抛, 石曼生被丢在了河邊的一棵樹下。

突然轉換的姿勢,讓她的胃再也承受不住, 哇地一聲就吐了出來。可悲的是,由于她的穴道還沒解, 吐的東西有好些都沾在了自己身上,擦都沒法擦。

發覺她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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