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回到鬼醫谷,石曼生便全身心撲倒了毒蠱的制作上頭

言不發地皺着眉頭,一副“我有心事”的模樣,一個接一個饅頭地喂着。等事情想通了,她便會拍拍手,嘆上一口氣,琢磨接下來要不要撈一條魚吃……

想到這兒,柳木白忍不住輕笑出聲。

——還剩九個月,她會來的。

~~~~~~~~~

開春的時候,金樹院來了個不速之客。

“大人!”

門一開,一張略帶嬰兒肥的瓜子小臉便笑着湊了過來,“大人!我是來與你一同等小姐姐的!”

柳木白有些意外,“小回大夫?”

半年不見,小丫頭長高了不少,模樣也漂亮了,若不是那招牌的酒窩,還真認不出來。

“那個告示我看到啦!小姐姐以前和我提過她在青州住的地方就叫金樹院,還有個專門養魚的池塘,她還說池塘裏的魚味道可好……”話說到一半,回生看到正從屋裏走出來的丁澤,立時眼睛一亮,繞過柳木白,背着包袱就沖到了院子裏。

“丁澤!”氣勢洶洶地往他面前一攔,回生瞪着眼睛開始質問,“為什麽不告而別!憑什麽就你和小姐姐一起離開!憑什麽丢下我!”

丁澤看到她,些微停頓了下,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是回生,只是淡淡“哦”了一聲,就要繼續往廚間走——他只是想出來倒點水喝而已。

“站住!我問你話呢!”回生一個躍起,張開雙手再次擋在了丁澤前頭,“小姐姐呢!你怎麽把她弄丢了?若是當初帶上我就不會這樣!”

聞言,丁澤終于停下步子,好好看了眼回生,“她是自己離開的,就和在鬼醫谷一樣。”

回生眼睛又是一亮,“所以……小姐姐就和當初丢下我一樣,也丢下你了?”

話雖然不好聽,但确實如此,丁澤冷着臉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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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生一下就不氣了,在她眼中,如今這院子裏人的都是相同處境——被小姐姐給丢了。

所以,同一困境,便能一同努力。

小姐姐那麽厲害,他們自然是該好好等等的。

提了提背囊,回生眼睛晶亮亮地望向丁澤,“我和你一起等小姐姐呀。”說完她反手一指,“我剛看你從那間屋子出來,你就住那間對不對?邊上的屋子空着不?我能住不?”

丁澤:……

回生住了下來,就住在當初餘夏的那間屋子裏頭。

看着這些屋子從空到滿,再從滿到空,如今又入住了完全不同的人。

不善言辭的丁澤默默在想——這幾年發生的事真的……有些多。

~~~~~~~~

自從有了回生,金樹院的日子也變得熱鬧了幾分。

她總是喜歡找丁澤,時而拌嘴,時而過招,吵吵鬧鬧中,時間也過得越發快了些,眨眼已是夏日時節。

院中蟬鳴聲聲,毒辣辣的日頭照得池中的魚兒都蔫耷起來。

回生怕熱,沒再去找丁澤過招,恨不得成天抱着冰鎮酸梅湯窩在屋檐下。

烈日炎炎,柳木白依舊淡定地坐在池邊樹下,靜靜喂着魚。

等待的這些日子裏,喂魚已經成了他每日必做之事。

喂着喂着,他有些出神,想起了在石洞的那些日子……

石洞裏,他吃到了世上最好吃的魚湯。

沒有什麽調味,只是和幾顆白果一起炖煮,盛湯的碗高低不平,樹枝削的筷子很不好用,可在他的記憶中确實人間難得的美味。

……

——難不成柳大人吃剩下的還想着要我吃?

明明是省給自己,石曼生偏偏要裝着一副嫌棄模樣。

“噗通——”

一條突然躍出水面的魚擾亂了他的思緒,也攪散了柳木白腦海中石曼生的模樣。

“阿戊。”

“在。”

“把剛才那條跳起來的魚捉了烤了。”

“是。”

今年的夏日格外讓人焦躁,因為……只剩不到兩個月了。

原本的篤定,在一日日的時光流轉中緩緩消無。

柳木白有時隐隐會想——她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每當這個念頭浮現,他就會狠狠掐一下自己的左手食指。那裏依舊帶着那個紅色線織指環,而指環的裏頭是他偷偷留下的東西——幾根青絲。

只要将那指環帶着,便好似她還能被自己拽住。

——她會來的。

他對自己說,說得無比肯定。

她會來的……

回生和丁澤都看出來柳木白的不對勁。

自從進入夏季,他出神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多,看着池裏的錦鯉就能坐在銀杏樹下整整一日。

他在等石曼生,以為這般安靜地什麽都不做地等,便能将剩下的時日延長。

柳木白還畫了很多畫,一幅幅地疊了好幾摞,畫得全都是她,仿佛這樣便能喚得她回來。

屋裏的燈熄得越來越晚,每每萬籁俱靜之時,便只有那一間屋亮着,窗上映出執筆繪畫的人影。

木秀玉白的公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大人,小姐姐會來的吧?”

“會。”他的回答從來都是這般肯定。

……

眨眼便入了秋,銀杏的葉片漸漸泛了黃,金樹院終于要有“金樹”了。

面對這金黃一片的樹葉,柳木白變得越發沉默——他……開始不确定了。

可是時間還在繼續往前,絲毫不停,一點一點将他推到八月三十。

八月三十,一年之期的最後一日。

這天,柳木白起得分外早,又或許他根本是一宿未睡。

打開院門,他搬了張椅子,正對着門,而後坐在了滿樹金黃之下。

“阿戊。”

“在。”

“東西都備好了嗎?”

“備好了……”

“嗯。”

從日出等到日落,金樹院的門口依舊冷清一片。

柳木白坐在樹下,似乎都成了一座靜止的雕塑。

回生躲在長廊的柱子後頭抹了一次又一次眼淚,“丁澤,你說大人他真的會……自盡嗎?”

丁澤垂了眼睫,“他的話……會。”

在石曼生的事情上,柳木白向來是那個能将自己逼到極致的人。

“可是……”回生哭得都有些抽了,“那萬一小姐姐是趕不回來,在路上耽擱了……”

“不會。”石曼生不會趕不回來,她若要回來,千難萬險都攔不住她。

……

初秋的夜晚還有些暑氣,間或拂來的涼風輕輕撥動了柳木白的發間,他面無表情地坐着,右手一直撫着左手食指的紅色指環。

“什麽時辰了?”

“剛到亥時”

“只剩一個時辰了。”他的聲音有些虛浮,雙眼也似失了焦距——一年之期,只剩一個時辰了。

“給我吧。”柳木白對着阿戊伸出了手。

阿戊眼中有了不忍,“大人……”

“給我。”他也許很快就能用到了。

看到柳木白從阿戊手中接過一個小瓶,回生哇地就哭出了聲,一個勁兒地就往柳木白哪兒沖,“大人!姐姐會來的!她會來的!”

柳木白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叫了一聲,“阿戊。”

阿戊轉瞬便出現在了回生身後,一下就點了她的睡穴。正要伸手接住她下落的身子,一雙手橫叉過來搶先接住了回生。

“交給我吧。”是丁澤。

丁澤抱起昏過去的回生,最後看了一眼依舊靜靜坐在樹下的柳木白,默不作聲地離開了院子——現在,他也許更想一個人待着。

“阿戊,你也離開吧。”

“大人……”

“我不喜歡人多。”

“是……”

金樹院,只餘了一人。

冷冷清清的院中點了一盞小燈,溫暖的燈光與那金黃樹葉相互輝映,似舔了幾分暖意。

可這暖不及心底,難比月光。

柳木白打開那瓶子,倒出了一粒黑色藥丸,撚在指尖,繼續默默看着門外。

他會等到最後一刻。說好的一年,便只一年。

子時一過,黃泉相會。

見血封喉的毒藥,他已經備下了許久。

他敢賭,他也敢輸。

遙遙傳來亥時三刻的打更聲。

柳木白站起了身子,緩緩靠在了樹上——只有一刻了。

他終于有些信了,信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石曼生,信她不會來了。

看着食指的指環,還有手腕那道抹不去的相思紅印,他的眼眶漸漸酸了起來。

他等不到了她了……

只稍再等一刻,服下這小小藥丸,他便能去見她了。

……

夜靜到窒息,無風無雲,月光灑落院牆,散作一地銀白。

柳木白将食指輕輕貼上了唇瓣,隔着紅線觸及那曾被他偷偷藏起的青絲。

石曼生,你擺不脫我的,就算是黃泉路上,我也要拽着你,拉着你……

你丢不掉我的。

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你都丢不掉我的。

……

……

“噠噠噠——”

突兀而又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這靜到詭異的夜色。

由遠及近,直至停在了院門之外。

柳木白猛地站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院門——是她嗎?

一個稍顯削瘦的身影匆匆跨過門檻,動作帶着幾分焦急,“我有事情耽擱了。”

熟悉的聲音剎那僵住了他的身形,柳木白聽到自己略帶哽咽的聲音,“你……”

樹影綽綽,辨不清他的神色,風塵仆仆的女子忽然頓了步子,有些小心地問了句。

“我……沒有遲吧?”

指尖的藥丸掉落在地,他不敢走近,狠狠眨了眨眼睛,怕眼前人只是自己的幻覺,“石曼生?”

“是我。”

“咚——咚!咚!”

院外恰好傳來子時的更聲。

她來了,在一年之期結束之前。

——她來了。

嘴角漸漸揚起,柳木白的面上綻出笑意,映着瑩瑩燈光,暖了秋夜寒涼。

“石曼生,我又贏了。”

風過,葉落,女子輕笑應道,“嗯。你又贏了。”

每一次,都是你贏。

——柳木白,你能贏,我亦歡喜。

……

相思閻羅斷相思,相思亦斷情難斷。

故事的開始,他偷了她一顆相思閻羅。

故事的結尾,她得了他一顆心。

☆、123.一二三

“小姐姐,你昨天真那麽晚才回來啊?”

“嗯……還好沒遲。”見小姑娘的個子已經快到自己鼻子了, 石曼生很有些感慨。

“我都以為你要不來了呢。大人好可憐的, 坐在那兒就像快哭了一樣……”回生捧着臉看着她。

石曼生摸了摸她的腦袋, “其實,他後來确實哭了。”

“真的?”回生詫異地睜大眼睛, “大人真哭了?”

“噓——”她做了個輕音的手勢,“別告訴別人,他會生氣的。”

“嗯嗯!”回生重重點了兩下頭,而後眨巴眨巴眼看向了石曼生正在忙的活計,“小姐姐,你這埋的是什麽呀?”

“百鬼草。”石曼生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幾株小草苗埋進了土裏, 末了還澆了點水。

“這就是百鬼草?”回生感慨地看了半天,“就這麽種下去養得活嗎?”

“應該吧。”說實話,石曼生也不确定,她種這些東西向來比不過餘夏。

其實,她真不是故意那麽晚回來的, 她之前真沒看到告示。

為了尋找百鬼草, 石曼生離開青州後就随着一艘漁船出了海,只因為有人說在一處偏僻的海島上曾見過百鬼草。雖然辨不清真假, 但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也許是老天爺動了善心,又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兩個月的海上漂泊, 倒真叫她尋見了百鬼草。雖然那個時候, 石曼生整個人都已經瘦得脫了形, 紫癍也已經擴張到了半個後背,但是……她還是尋到了,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尋到了。

短時期內服外用了大量的百鬼草,她的狀态終于穩定了下來,但背後的紫癍卻再也消不掉了。

等到石曼生坐船回來,再看到那張天下皆知的告示時已經是八月十七了。剩下短短十幾日,她風雨兼程,一路往回趕。

石曼生知道——柳木白那個瘋子,絕對會說到做到。

回來的路上,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想,自己此次再出現在柳木白面前意味着什麽。

她只知道——她還活着,他怎麽能死?

好在……她趕上了,在最後的時間前趕上了。

……

“在聊什麽?”帶着笑意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

回生驚喜的轉過身,“大人!你是來找小姐姐的吧!”

“嗯。”柳木白雙手攏在袖子裏慢悠悠走了過來。

“呀……我起太早了,要回去再睡睡。”回生笑着甩出個蹩腳理由,樂呵呵地離開了,将圍牆腳的這片天地留給了石曼生與柳木白。

昨天夜裏,石曼生回來沒多久就趕忙沐浴睡覺了,趕了十幾天的路,她實在是累得夠嗆。

所以,兩人根本沒來得及好好講話,有些事情自然是還沒有挑開來說明……

——他是來找自己攤牌的?

背對着他,石曼生低着腦袋繼續用小鏟子壓着土。

沒了回生在邊上,她的心裏不覺有些緊張。

“睡得好嗎?”柳木白走到了她身邊,微微彎了身子,似在看她正在種的草苗,又似在看她。

感覺到頭頂的視線,石曼生壓土的動作都僵硬了幾分,“還不錯。”

昨天晚上回來,她便發現以前自己的屋子已經被柳木白占了,就随意睡到了師叔的屋裏頭,反正是秋天,只要有一床薄被就可以了。她還記得,當時自己打着呵欠進屋的時候,柳木白站在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會再困了?”他的聲音又近了幾分,幾乎碰到了她的發頂。

石曼生驚得偏頭,立刻站了起來,舉着滿是泥的雙手笑得有些刻意,“我去洗下手。”

柳木白很自然地走在了她的邊上,“正好我有些口渴。”

水在廚間,洗手、喝水都能去那兒。

兩人一同往廚間走。

一路上,柳木白沒再說什麽,與她隔了約莫一步的距離,就那麽不緊不慢地跟着。

進到廚間,剛舀了水洗了手,石曼生正準備轉身去拿布擦幹,柳木白就拿着帕子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愣神的瞬間,輕輕地擦幹了她手上的水。

等石曼生想着要收手的時候,柳木白已經很自然的拿走了帕子,“你還有旁的事嗎?”

看着他輕笑而言的模樣,她的雙手忽然就不知如何擺放了,胡亂想了一通,“還有些衣服要洗,包袱裏的東西還沒理……”

“不急在一時。”柳木白稍稍歪了腦袋看她,似有不滿,“昨日……我贏了的。”

“嗯。”她的聲音悶在鼻子裏,耳朵尖有些發紅,雙眼盯着他的衣襟,故作鎮定,“是有這麽個事。”

“那好。”話音落,他便牽過了她手,“我要獎賞。”

十指相扣,他走近了一步,她便聞到了他身上的青竹香氣,臉頰微微熏熱了起來,“哪有什麽獎賞……”視線無措地飄向一邊,石曼生掙了掙,沒有掙開他的手。

“累我擔驚受怕地等了一年,總該有些甜頭。”柳木白低頭,湊近她的臉頰,卻又停在咫尺的距離,笑着看她,“石頭,好不好?”

他的氣息撫在臉上,她能聽到自己有些慌亂的心跳。

第一次看到告示的時候,石曼生是驚到了的,她萬沒有想到柳木白會做到這一步。他将自己逼到極致,只是為了喚她回來,若是她不回來,他便敢去黃泉再尋了她……

柳木白,聰明至極,狠絕至極,情深至極,卻又讓人欲罷不能。

自從遇見了他,她便再也歡喜不了旁的人了。

微微仰頭,正對上他的眼睛,那裏有着她最喜歡的墨色,而今這墨色裏正倒映着她,只有她。

他的手緊緊握着她,似乎也在緊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面上神色,生怕被她拒絕。

……望着這般的他,石曼生的心底似柔了一角。

“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的,帶着些許顫意。

墨色的眼眸中綻開如花般的喜悅,卻還有幾分患得患失,“你是應了我了?”

“是。”

“那以後……也都應了嗎?”

“應了。”她答得越來越堅定,“都應了。”

這輩子,都應了。

~~~~~~~~~

一年之期過了。

就在舉國上下都在猜測那剛被卸下的告示究竟結果如何之時,金樹院換了顏色。

大紅的燈籠高高挂起,喜慶的紅綢拉滿了屋檐。

拜了天地,遙拜高堂,夫妻對拜之後,柳木白終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兒。

回生一整天忙裏忙外,樂得都合不攏嘴,“丁澤丁澤,小姐姐好漂亮啊!新娘子衣服真好看!真羨慕啊……”

“等你嫁人了也能穿。”丁澤随意回了一句,回生卻突然紅了臉。

“什麽嫁人,我,我才不嫁人呢。”

丁澤點了下頭,“不嫁也挺好。”

回生面上表情一僵,擡腳就沖丁澤踢了過去,“壞人!”

白白挨了一腳的丁澤莫名其妙的側過臉,卻看到本來站在身旁的回生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他皺皺眉頭,不和她一般見識——小丫頭,就是陰晴不定。

…………

新房內,剛喝完合龛酒的兩人,相對坐在床沿。

“很緊張?”柳木白牽着石曼生的手,好看的雙眼微帶笑意。

“嗯。”

打從拜天地開始,她就變得有些僵硬,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此時被他摸着手背,石曼生只覺得剛喝下去的酒仿佛燒了喉嚨,讓人口幹舌燥。

“我也是。很緊張。”

柳木白邊說邊坐近了幾分,眼底似有火苗漸漸竄起,“不如……我們先滅了燈?”

石曼生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隔着厚厚的嫁衣仿佛都能感到他身上傳來的微微熱氣——為什麽她一點都覺不出他在緊張,只覺出他很雀躍。

“也好。”還是滅了燈吧。

……

吹滅的紅燭散着淡淡蠟香,忽然暗下的屋子将心跳都放大了幾分。

湊近的氣息,微微觸碰了她唇瓣,他輕聲說道,“石頭……我很高興。”

“我,我也是。”

他複又低下頭,在黑暗中尋了她的唇,淺吻輕咬,聽得她漸漸重了呼吸,柳木白也有幾分壓抑不住。本就是最最歡喜的人兒,如今就在身邊,讓他很是……忍不住了。

雙手靈巧地攀上了她的腰間,解去了繁複的腰帶,順着敞開的衣襟悄悄滑入。感受到手下身軀微微輕顫,柳木白不覺又用力了幾分,沿着身側的曲線緩慢而又堅定地向上攀去。

察覺他的意圖,石曼生有些驚到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卻叫他一手扣了腰間緊緊固住距離。

“別退。”他的聲音帶着誘人的暗啞。

“你……唔!”

唇上的觸感加重,那吻漸漸兇狠起來,撬開齒縫,他擒了她的舌。

糾糾纏纏間,她驟然軟了身子。

摟着她順勢倒向床鋪,眸色一深,他在她衣襟中的手終是攀到了高點。

衣衫盡退,抵死纏綿……

破繭成蝶的那刻,她疼得倒吸涼氣。

柳木白緊緊環住她的身子,暫時停了動作,在她耳邊安撫,“等會兒就不疼了。”

“你……怎麽知道?”

“書上看的。”

待她漸漸習慣,他便又輕輕推送起來,食髓知味。

……

石曼生從不知道,這一年來,柳木白竟是将身子養得這般好了。

“你的身子……唔!”

他只管用唇舌封了她的話,身下繼續深入淺出地動作着,時而加快,時而緩慢,細細碾磨之下,叫人統統化了春水。

正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

春雨暫歇,她攀着他的身子,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指尖微微發緊,尤其是胸口那處,就在他的心跳之上。

“怎麽?心疼了?”柳木白輕蹭她的臉頰,将人攬入懷中。

她安靜地依着他,“你活該。”

“嗯。”他輕笑地啄了下她的額頭,“娘子說得是。”

緣深緣淺,抵不過以死相求。

情起情重,終修得百年好合。

☆、124.一二四

在金樹院過完了接下來的春節, 石曼生和柳木白就開始準備出遠門了。

“小姐姐,你們出去玩……能不能帶上我啊?”回生眨巴着眼睛,滿是期待,“我會醫, 若是帶了我路上可方便了。”

對上回生的目光, 石曼生覺得有些難以拒絕。

“小回大夫不是前日才收到鬼醫谷的信嗎?”柳木白适時插了嘴, “你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 是該回去了。”

回生撅了噘嘴, “大人就是怕我打擾你和小姐姐親近!”

“既然知道, 就當識趣。”柳木白笑眯眯地走上前, 攬住了石曼生的腰,“小回大夫過完年也是十四年紀了, 馬上就是大姑娘了, 若是看中什麽人, 也該争取争取。”

似被看透了一般,回生惱羞成怒地跺了下腳,“哼!我還不稀得去呢!”

見回生氣鼓鼓地離開, 石曼生無奈搖了搖頭, “小姑娘家臉皮薄,你說話也太直了些。”

“對付丁澤那種木頭, 自然是要下點狠藥。小回大夫行事太保守了些。”

“你當人都和你一樣?”石曼生笑着拍了下他固在自己腰間的手,“沒臉沒皮地死纏爛打。”

柳木白蹭到她的頸間, 語氣得意, “不可否認, 在下的招數……奏效得很。”

唇瓣拂過她的耳廓,驚得石曼生偏了腦袋,“光天化日,門都沒關!”

“唉……”柳木白嘆息一聲,将腦袋擱在她的肩頭,“得早些搬出去才是,閑雜人等太多。”

石曼生雙頰微紅,嗔了他一下,“就你事多。”

“不多不多。這才一日一回。”一句話就叫石曼生的臉紅了個透,柳木白美滋滋地繼續說道,“小石頭,這次我們先去金陵怎麽樣?上次去江南,急匆匆的,都沒什麽心思好好逛逛。然後,再一路南下,去到兩廣,那兒的荔枝美得很。等南邊都玩個遍,我們再去看草原、雪山……”柳木白邊說邊又摟緊了她幾分,“途中,我們還可以多生幾個孩子,若是嫌煩了就丢去川蜀給他們爺爺奶奶,若是看着好玩,便留在身邊多養養。”

“想得美。”石曼生靠在他的懷中,嘴角不覺微微揚了起來。

“嗯,在下向來想得很美。”自從有了你在身邊,入目之景都美了幾分。

石曼生和柳木白在這邊甜甜蜜蜜,回生卻是坐立不安。

小姐姐和大人很快就要離開了,丁澤貌似不會跟去。

可沒了小姐姐,自己似乎也沒什麽理由能繼續住在這金樹院了,更何況藍末師兄已經寫信讓自己回去了——師父的五十大壽,怎麽偏偏就這個時候來呢?

這青州的姑娘家都厲害得很,上次她還看到大馬路上就有姑娘給丁澤抛手絹……

回生皺着臉在屋裏來回踱步。

要是她就這麽回鬼醫谷了,搞不好過上幾個月再來這院子都有女主了。

——若是看中什麽人,也該争取争取。

柳木白的話不期然在她腦中響起。

可她明明都已經争取了呀,難道她的行為還不夠明顯?她可是每天有空沒空都去找他的啊。

——臭丁澤,壞丁澤。

成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一個姑娘家,總不能讓她先開口吧!

若是開了口被拒絕,她可丢不起這個臉!

蹬蹬蹬地走過來走過去,回生的眉頭已經快能夾死蒼蠅了。

不行,得想個法子,必須想個穩妥的法子。

若是能激一激丁澤,叫他知道自己的重要那就再好不過了。

嗯……什麽法子呢?

……

有了!

回生眼中一亮,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

第二天是石曼生和柳木白出行的日子。

吃完早飯,他們二人攜手坐上了馬車,回生和丁澤送到了院門口。

“小姐姐,你要給我寫信啊。地址就是鬼醫谷啊。”

“沒那些功夫。”柳木白拉住了石曼生要摸回生腦袋的手。

石曼生瞪了下柳木白,轉向回生,笑着道,“會寫信的。”

“小姐姐最好了!”說完,回生沖着柳木白做了個鬼臉,“大人小氣鬼!”

柳木白挑了一邊眉毛,笑得風華無邊,“回小大夫果然目光如炬。”

一番告別之後,阿戊駕着馬車駛離了金樹院,回生站在院門口揮了好久的手,“小姐姐!一路順風啊!”

丁澤雙手抱胸站在一旁,等那馬車拐彎不見了,這才轉身回了院子——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察覺到丁澤離開,回生眼珠一轉,加快步子追上了他,而後一溜煙地搶在他前頭進了院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丁澤奇怪地看了一眼,恰看到回生又從屋裏走了出來,身上還像模像樣背了個小包袱。

“小姐姐走了,我也不好繼續留在這兒了,師兄也來信催我回去了。”在丁澤面前幾步遠的位置站定,回生說話的語氣與往日很是不同,非常客氣,“這些日子麻煩了你不少。走之前,我請你吃頓飯吧?吃完飯我就直接出發了。”

丁澤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上的包袱,冷冰冰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不吃?那算了。”回生一副可惜模樣,緊緊背囊,“那我……”

“走吧。去吃飯。”丁澤打斷了她的話,回生心中一喜——很好!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街,來到了十字街最繁華的酒樓,不用多說又是顧老板旗下。

回生慷慨地要了個最好的雅間,要知道,鬼醫谷從來都沒缺錢的。

“想吃什麽随便點,我可是很難得請客的。”抱着菜單,回生笑得眉眼彎彎。

丁澤将視線固在菜單上,低低應了一聲,“嗯。”

這人……真是話不多啊。回生默默感慨着,心裏繼續打着小九九。

“聽說這裏的桃子酒特別好喝,之前小姐姐在,我從來都沒機會嘗嘗。不如我們點一小壇?”石曼生向來不喝酒,飯桌上也不見酒。

丁澤嗯了一聲。

下了單,不一會兒酒和菜就一樣樣擺上了桌。

雅間中就他們二人,回生坐在丁澤位置的正對面,吃得不亦樂乎。

一邊吃一邊還顧着為他斟酒,“我剛嘗了嘗,甜甜的,真有桃子味。”

丁澤吃飯很安靜,桌上幾乎只聽得到回生一直在說話,見她給自己倒了酒,他也從善如流地嘗了嘗。可剛喝完一杯,那邊回生又及時替他倒滿了。

“好菜下酒,自然不能沒酒。我得多吃些,回了鬼醫谷,成天都是些養生菜,淡得無邊,也不知道我以前都是怎麽忍過來的……”

回生的酒量不是很好,只喝了兩杯臉就變得紅彤彤的,她知道自己容易醉,便刻意不再喝酒,但還是一個勁兒地給丁澤倒。

漸漸的,丁澤的面上也有了幾分紅暈。

——差不多了。

回生裝作有些小糊塗的模樣,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鬼醫谷的事情來,“從小到大,我一直就是小師妹……谷裏頭沒一個比我小的。所以,他們就總覺得我沒長大似的。明明師兄們都是十二歲就規定必須出谷歷練的。可我……直到十三歲,出個谷還要偷偷摸摸的。要不是小姐姐在這兒,他們肯定已經派人來捉我了。”

……

“我和你說啊,我師父是個老光棍,偏偏就愛給人拉紅線。”

“我有個師兄,藍末,你見過的。師父總說要我以後就嫁給師兄,說什麽肥水不流外人田。”

“說實話,藍末師兄長得真挺不錯的,手也好看,細細長長的,所有師兄裏頭就他手最好看了。師兄人也很好,每次出谷都會給我帶禮物,說話的時候也很好看,脾氣特別好,誰要是嫁了他絕對是福氣……”

說着說着,回生不由自主地真心稱贊起來,她那麽些師兄裏頭,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藍末了。說到興起,她咧嘴笑着看向丁澤,卻發現原本一直悶頭吃飯的他不知何時已經擡起了頭,正定定望着自己。

回生有些愣愣地眨了下眼,視線下移到丁澤的杯子,發現裏頭已經空了,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趕忙提了酒壺去給他倒酒,“喝酒!吃菜!我請客!”

丁澤依舊看着回生,“你師兄年紀不小了。”

師兄?

“對啊!他都二十四了。所以我師父才急啊。”回生很自然地答道,完全沒注意丁澤的神色。

此時的丁澤已經微微眯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些微醺的臉龐,“你才十四。”

回生趕忙接上,“嗯,都十四了,不小了。”

“你們差十歲。”

回生察覺到,眼前的少年已經有了怒意——難不成……快了?

她垂了眼睫,繼續裝作糊塗模樣,“十歲還好的。”

聽完她這麽一句句的答案,丁澤的心裏就和悶了石頭一般,“你喜歡他?”

“喜歡?”回生裝作懵懂模樣,答非所問,“師兄很好啊。”

“那我呢?”

回生擡眼看他,故作不懂,“你怎麽了?”

丁澤握緊了酒杯,心裏堵得難受——明明這些日子,她都圍着自己轉的。怎麽一眨眼就說要回鬼醫谷,還有那什麽藍末……

見丁澤不回話,回生心裏也有了幾分緊張——成敗在此一舉。

“鬼醫谷好遠的……我這次回去,以後可能就不會來青州了,你那麽讨厭我,以後就不用看到我了……”她的聲音故意暗了幾分,顯得有些落寞。

丁澤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心裏被她的話攪得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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