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

程季安緩了一天,終于又恢複過來。她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卻又慶幸現在噩夢終于結束。

雖然現在司空見慣,但依然不會有多少人選擇一個離婚的女人。

等到第二日早上,她又早早起來,今日,她還有個聚會要參加。拉開窗簾,外面陽光燦爛,是個好天氣。

吃了早飯,又打掃了屋子洗了澡,程季安拉開衣櫃,開始為自己挑選衣服。只是選了半天,沒有合适的。這一個月她購置了幾套衣服,卻全是日常所穿,根本上不了場面。汪院長雖說只是小型的聚會,可也讓他們好好準備準備。

倒也有價格昂貴版型考究的,卻是紀家帶出來的兩身。買了另外的衣服後她就再也沒有穿過它們,一直擱置在旁,包括那只拎包,那雙鞋。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一看卻是占銘打來的。

“程安安,早啊。”占銘的聲音有些慵懶,像是剛睡醒。

程季安失笑,“還早,現在都快中午了。”

“是麽?昨晚家裏來親戚,玩得晚了……”占銘解釋了一聲,又道,“你衣服挑好了麽?要是沒有下午一起去買啊,我想了半天好像也沒什麽合适的衣服穿。”

程季安笑了起來,随即回道:“也行,我正好也沒有。”

“那就這麽說定了啊。我下午來接你,一起去買衣服,然後再直接去聚會地點。”占銘又道。

“好。”程季安應下。

挂了電話,程季安又看下櫃子裏挂着的衣服,随後卻又關上了櫃子的門。

“咚咚咚——”準備做午飯,外面卻又響起敲門聲。

“小程,是我們。”随即,馮老師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

程季安趕緊去開門,馮老和林老站在外面,手裏還拎着東西。趕緊迎進門,又問:“老師,師母,你們怎麽過來了?”

“給你送點好吃的。”林老笑呵呵的将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又打開,卻是兩盒子的菜——一盒糖醋排骨,一盒土豆燒雞,另外還有一小盒的飯,“讓你上我那吃飯你總不肯,我就只好做好了給你送來了。”

“師母——”程季安又幸福又感動,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趕緊讓他們坐下,又給他們倒水。

“你別忙,我這也有東西給你。”馮老坐下後卻又說道。

“什麽?”程季安把水端上又坐下。

馮老從自己的拎袋裏拿出一個塑封袋,擺在了桌上又推了過來,“這些你拿着。”

程季安看着無比驚訝,那塑封袋裏不是別的,正是一沓沓的錢。

“老師……”

“這是你那幅畫賣出的錢,我知道全給留給你你不會要,就只是讓你大潘師兄取了一部分。這是十萬塊,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不過放在身上,總歸是一個保證……”

雖然知道她離婚後得到了一大筆財産,可是看她的樣子是不會動用的。他不能做些什麽,只能盡可能的給她一些保障。

“這筆錢,你一定要拿着。”馮老說着,目光殷切。

林老站在邊上,也是一臉的慈祥。

程季安何嘗不知道二老的心思,鼻子不禁發酸,最後卻還是收下,“好,這筆錢我留着。”

她并不缺錢,哪怕沒有紀家的財産,她現在也足夠可以衣食無憂。可是這是二老的心意,她無法拒絕。

她只能盡可能的報答他們,來感謝他們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

馮老和林老直到看着她把飯菜吃完才起身告辭,程季安無奈卻只能照做。等到二老走時,她将他們一路送到公交站臺又目送他們離開。

回到公寓,不過一點,想着還早,便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準備看一會兒。

占銘的電話卻又來了,“程安安,我已經到了,你下來吧。”

程季安走到窗外一看,果然,占銘已經站在樓下。

趕緊換身衣服,又對着鏡子撲了點粉抹了點唇膏,然後就換好鞋拿起牆上挂着的包走了出去。

“你怎麽這麽早?”上了車,程季安又問道。她原以為至少也該三四點。

占銘對着她說道:“我原本也想着晚一點的,可是後來突然想起來,你們女孩子除了買衣服,還要塗個指甲做個美發吧,反正我媽每次做個頭發都得兩三個小時,我就幹脆早點出來了。”

程季安有些啞然,她原先真就只想着買件衣服了。不過也是,以前在紀家參加重要聚會之前,也總是會去先做個頭發。

“我們先去買衣服吧。”占銘已經掉轉車頭,又說道。

“好。”程季安收回思緒,也笑着應下。

開了半個多小時,進入商業區,四周都是高樓大廈。

“我們先上那看看吧。”占銘指着右側的一個商場說道。

“好。”程季安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那是一個中高檔的商場,裏面的價格她應該能應付。

下了車,兩個人一起進入電梯。等到了商場內部的時候,裏面璀璨明亮,富麗堂皇。

程季安從未到過這樣的場所,嫁入紀家之前只是去一些小型商場,嫁入紀家後也多是去一些定制場所,就算去商場,也只是出入一些高檔的,像這樣的地方她還真的沒來過。

本以為這裏的價格尚且還能接受,只是走過兩邊櫥窗,看着陳列出來的模特身上衣服的價格,還是暗暗咋舌。

“這家是有禮服的,進去看看吧。”占銘卻又開口。

程季安四下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占銘直接将她帶到了女裝一層。也不拒絕,只是應了聲,“可以。”

這個牌子經營的全是禮服款式,程季安跟着占銘進去一看,琳琅滿目,全是五顏六色的禮服。

導購員已經熱情的迎上,“先生小姐,請問需要點什麽?”

占銘讓出了程季安,笑道:“我們需要一條禮服裙,适合她的。”

導購看了一眼程季安,卻笑道:“小姐這麽漂亮,這裏所有的裙子都适合呢。不過我這裏有一些推薦,可以先試一下。”說着已經從邊上取出一條白色的魚尾裙來,“這條裙子非常顯身材,而且穿上去非常純潔,小姐穿上去一定美得像個女神。”

程季安有些為難,占銘卻道:“那先試一下吧。”

看着兩人殷切的眼神,程季安只能轉身進去更衣室。

出來時,已是一襲白裙着身。确實很美,她的身材很高挑,也很清瘦,于是将這裙子穿出了一種清冷高潔的味道。

占銘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程季安看着鏡中的自己,卻有些不太習慣。

導購見狀,連忙又道:“這條如果不喜歡,我們可以再試試別的。我這裏還有兩條這樣的,可以一起試一下。”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一黑一綠兩條裙子。

“試試吧,反正還早。”占銘也道。

程季安便又返回了更衣室。兩條裙子試完,黑色的,高貴卻憂郁;綠色的,典雅卻失了活潑。

導購贊聲不斷,占銘卻只是摸着下巴,不曾做下定論。

程季安又開始不停嘗試,長的,短的,真絲的,鍛的,不一而足,只是始終沒有滿意的。

占銘不再讓導購推薦,程季安也只跟着他自己挑選起來。她想這裏裙子這麽多,總能挑到一條合适的。

“程安安,你要不要試試這條?”正當她在架子上一條條翻看時,身邊的占銘卻突然喊了一聲。

他的手上拿着一條裙子,眼神也格外篤定,“試試吧,我覺得你穿這個顏色一定非常好看!”

程季安也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覺,只是看到後面的設計,卻有些為難。

導購卻又開始贊道:“先生真有眼光,這條裙子是我們這一季的新品,也是最有設計感也是最貴的一條了。如果喜歡,我們可以進去再試一下。”

“快去試試。”程季安還有些猶豫,占銘卻催促起來。

只好又一次進入更衣室。

等到從裏面出來,程季安有些局促。

門外卻已經止不住驚呼,“太美了!”

占銘也脫口道:“美!”

程季安轉過身看向鏡子,也一下怔住了。

鏡子裏的人,一襲酒紅色的長裙,緞面質地,薄而柔盈。胸前是褶皺設計,露出精致鎖骨和修長頸脖。後面更是別有風景,深深的v型将整個後背完美展現,光滑,白皙,又修長無比。

高貴,又明豔;大方,又不失風情。

程季安從未穿過這種顏色的衣服,也從未穿過這種款式的衣服,所以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會是這樣樣子。

學生時代一切從簡,嫁入紀家,也都只是謹慎的款式。

四周燈光明亮,程季安看着鏡中的自己,竟有些不能錯目。

她是陌生的,可是她竟很是歡喜。

“就買這條吧!”占銘已經做了決定。

“太貴了!”程季安聽到這話卻又回神,雖然她很喜歡這條裙子,可是它的價格卻快抵她一個半月的工資。放在以前,或許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現在已經不同了。

“沒關系。”占銘卻似乎并不在意,“喜歡就買下。我忘了跟你說了,我可是在院長那争取到了一筆置裝資金,雖然不夠買它,卻也足夠抵消一部分了。”

程季安将信将疑,占銘卻當真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确實是一張審批單——置裝費:5000。

“所以買吧,不用擔心。”占銘又已将紙收回放進了口袋。

程季安卻還是猶豫,“錢用來買這個衣服,那你的衣服怎麽辦?”

占銘卻又笑道:“我就是買套西裝,有的是場合穿,不會浪費,自己掏錢也無所謂。你穿得場合少,自然要報銷了。來吧,別耽擱了,我去買單!”說着,竟真往收銀臺走去。

程季安自然不敢讓他掏錢,趕緊也跟去。

……

買好衣服,則又去了上一層男裝處。

與替她細心挑選截然不同,占銘随便走進了一家店,就說道:“我就在這裏随便挑一件吧。”

程季安有些瞠目,又讓他好好挑。

占銘無可無不可,最後只道:“那你幫我參考參考呗,我對自己買衣服真的沒什麽意見。”

程季安便只好替他挑起衣服來。

看着滿層的西裝,她卻有些怔忡,她還從未給男人挑過衣服,可是很快又拂去,然後只耐心的給占銘挑選起來。

占銘卻只是看着她,眼中含笑。

程季安最後給他挑選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占銘年輕,又膚白,穿這種顏色很襯他的氣質。

而當占銘從更衣室換裝出來時,程季安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占銘很帥,以前穿着常服只顯陽光,如今換上正裝,倒有了別樣的氣度。

……

買完衣服又各自買了鞋,最後又是做了頭發,等到全部弄完,已經六點一刻。

程季安在洗手間裏補了妝,出來後便對着占銘道:“我們快出發吧,別遲到了。”

占銘看了她一會兒,卻問道:“你還有別的顏色口紅嗎?”

“沒有啊。”程季安茫然搖頭。她只有一支豆沙色。

占銘一笑,沒有再說,卻突然拉着她的手手往一層化妝品處走去。

到了彩妝的地方,找到口紅的櫃臺,占銘掃視一圈,挑了一個顏色出來,在手上抹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她,随即就對導購說:“拿一個這個色號的口紅,謝謝。”

導購很快拿來,占銘刷了卡,又将包裝打開,然後轉身就對着程季安說道:“你試試這個顏色。”

程季安始終沒能跟上他的腳步,聽到他這麽說,只能茫然接過,然後任他推着讓鏡子前走去。

擰開蓋子,卷出,抹上。

“你看,這個顏色更适合你。”鏡子裏,占銘湊過來笑着說道。

程季安看着自己,又有些怔住。她從未穿過酒紅色的禮服,也從未塗過明豔的口紅。

如今鏡子裏的人,雪膚,紅唇,頭發盤起,華裙着身,美豔的都不像自己。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占銘見她身上再無一處遺漏,終于滿意的開口。

随即又拍拍胸口道:“放松,一切有我呢!”

程季安看着他振奮的神情,止不住笑了起來。

……

等到七點,一輛車停在一所庭院門前。車門打開,兩個人走了出來。

一人身着深藍色衣裝,年輕,帥氣;一人穿着長裙,美豔,動人。

占銘走至程季安跟前,嘴角含笑,眼睛明亮,他将胳膊彎起,又道:“來。”

程季安看着他也笑,卻也沒拒絕,只是伸出手輕輕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程安安,咱們現在可要一起去見世面了!”占銘最後又說道。

……

大門打開,聚會呈現在眼前。

是一個寬敞的大廳,裏面已經來了不少人。管弦聲動,歡聲笑語。占銘和程季安将請柬交給簽到臺,确認身份後,又挽着往裏面走去。見到邊上有雞尾酒,占銘随手拿了兩支,又遞了一支過來。程季安卻擺手不用。

“這裏有你認識的嗎?”占銘抿了一口,低聲問道。

程季安搖搖頭,這裏男女老少都有,卻皆是陌生,而且三三兩兩各自圍再一起,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圈子的人。不過經過他們身邊時,卻紛紛投來目光,帶着友善,間或也有幾道驚豔。

“你有認識的嗎?”她又反問。

占銘仔細确認了下,回道:“有幾個眼熟。”說着,朝一個方向舉了舉杯。

程季安朝那個方向望去,卻發現是個中年男子,此時也正舉杯示意,見到她看過來,也朝她示了一下意,樣子倒有些恭謹,卻并沒有走過來。

“他是誰?”程季安有些疑惑。

“也就見過兩次。”占銘沒有仔細回答,反而換了話題道,“這聚會還真是小,怎麽數都快有一百人了吧。”

程季安也是嘆然,一開始院長的估數,也就是三四十人。

“主人在哪裏?我們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随即她又問道。既然來了,禮數總要做到。

這時,前面圍着的幾個人突然散開,一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四五十歲,富态,穿着唐裝,一看就是個商人,身上卻并不見精明。此時他快步走着,臉上也是帶着熱情的笑容。他的方向是對着廳門口,一看就是有貴客到來。

“他就是那個華僑收藏家,杜寶生。”占銘簡單的介紹了一句。

程季安了然。

這時,邊上又傳來聲音,“快看,這是誰!”

“這不是紀崇均麽,他怎麽來了?”

身後的聲音并不大,卻句句傳入耳裏。程季安的心猛一跳,下意識的就轉過了身。然後,整個人定住了。

門口有人走進,穿着西裝,身姿筆挺,卻正是紀崇均無疑。

“紀總大駕光臨,杜某有失遠迎啊!”杜寶生遠未走近,就已喊了起來。及至跟前,又一把将眼前人的手握住。

随後,又将他往裏迎去。

紀崇均無甚表情,只是往前走着,只是突然,他卻頓下了腳步。

目光所及處,程季安與占銘站在人群裏,卻格外的醒目。

13.三更合一

紀崇均雙眸幽深, 不見情緒。

程季安觸及他的眼神,卻下意識的松開了挽着占銘的手, 身體也緊緊繃起。他總是會給她帶來壓力, 不管有形還是無形。

“嗯?”占銘正轉身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入托盤, 未曾看到眼前的場景,察覺到她的異樣, 這才将酒杯放好又回過頭來。

程季安連忙回神, 朝他一笑, 又将胳膊挽緊。她有些慚愧, 為自己今時今日見到他時依然會産生的手足無措。

他們已經離婚,已經再無瓜葛。

程季安微微挺直了身, 露出笑容,只是待她擡頭再次向紀崇均看去時,紀崇均卻早已往前走去。

前後不過一眼, 收盡, 便當真陌路。

程季安看着他走過, 心恢複了平靜。她又下意識的向他的身側看去, 一望, 臉上的笑容卻又停住。

她跟占銘站在大廳右側,紀崇均從中間過道走來, 先前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後來杜寶生迎來站在了他的右側擋住了視線, 她也就一直沒注意到站在他左後側的女伴。

只是沒想到他的女伴不是喬薇薇, 也不是別人, 卻是顧幼珊。

顧幼珊穿着粉色的鑲珍珠禮服裙,嬌俏又多姿。行走間,挺直了腰,緊挽着紀崇均的胳膊,下巴也是高高揚起。她的目光優雅又含蓄的望向全場,臉上帶着笑,整個人神采飛揚。

沒人注意到她裙子底下的步履略急,就是她自己都不曾在意。

程季安望着她卻只是訝然,她不知道紀崇均的女伴為什麽不是喬薇薇而是幼珊,明明他對她那麽重視,什麽場合都要帶着她,明明,幼珊也一度反感着這種行為并幾次為她抱不平……

難道,有什麽原因嗎?

程季安為他們一起的出現尋找的理由,可是看着幼珊飛揚的神采,她卻只能緘口。

她何曾見過她這般樣子。

顧幼珊掃視一圈,又将視線落向右側,她彎着眼,臉上的笑容似乎都要藏不住,只是突然間,她的目光停在一個人身上,然後笑容僵住,眼睛也一瞬睜大。

很快,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後卻又轉過頭去,挽着紀崇均的胳膊加快了腳步。

程季安的心一下沉落。

如果剛才只是懷疑,現在卻像是一切被證實。

恍然間,她想起了那天在畫展遇到喬薇薇的場景。一開始她是驕傲的,對她抱以敵意的,可是後來,她卻是悲哀的,失落的。

她說,我真的很羨慕你;她說,你已經很幸福吧。

那時候她根本不明白,只覺得她跟自己想得根本不一樣。可是當初她想的,又是怎麽形成的呢?

幼珊說……

幼珊說……

程季安竟發現,她對喬薇薇所有的認知都來自于幼珊。

并且,從不曾懷疑。

“程安安,發什麽呆,走啦。”耳畔占銘的聲音又響起。

程季安連忙回神,一看,才發現周邊所有的人都在往裏走去,連忙跟着占銘一道過去。

大廳被一道巨大的屏風隔開,杜寶生站在屏風前正開始發表講話,“感謝各位朋友能在百忙之中來到杜某的這個聚會,杜某不勝榮幸,也不勝感激……”

占銘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站定,程季安也跟着站好,思緒卻又回到了剛才。

她所看到的,只是那天在尚城會所喬薇薇與紀崇均并肩而行,之後的廊道纏綿,乃至後來的喬薇薇出言諷刺,她都不曾親見。

所以,這些事情其實都沒有發生過?

所以,其實一切都只是幼珊在她跟前搬弄?

所以,她其實一直都誤會了紀崇均嗎?

當初提出離婚離婚,可正是因為喬薇薇這根導火索。

程季安突然站直了身,怎麽可能,就算有些事情存疑,可是還有些事情卻是真實發生過的。

就算紀崇均對喬薇薇沒有幼珊所說的那樣熱忱,可是他們之間總會有些端倪,更何況,還有別人呢。那兩年,他可始終對自己冷落着,不聞不問。

喬薇薇的話卻又浮現在腦海——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別人想得而得不到的一切。

程季安的心無端的就被撥動。她為什麽要羨慕她呢?是因為在紀崇均那受了挫,是因為在紀崇均那感覺到了什麽嗎?她家境優渥,羨慕她的所得到的“一切”斷不至于是經濟、是地位,那還會有什麽呢?

有一個答案在心間浮現,她卻立即将它甩開——怎麽可能!

紀崇均确實待她不薄,就是離婚,也給了她足夠的衣食保證,可也僅此而已了!

她提出離婚,他也一口答應,不曾有過絲毫的猶疑。

電視裏他依然戴着戒指的畫面卻又呈現,甚至還有她們至今都不知道的他們離婚的消息……

程季安不敢再想,多麽異想天開,多麽不切實際。

可是下意識的,她卻又向人群望去。尋找過後,紀崇均遠遠的站在左邊的人群裏,側着臉,一如既往的疏離。

程季安為自己感到可笑,她從不曾對他胡思亂想,因為他們之間始終泾渭分明,以前尚且如此,現在又怎會改變?

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将所有的思緒摒除。她不該再沉浸過去,她已經不是紀太太了,她也應該有自己的全新生活……

杜寶生還在說着,程季安漸漸的聽了進去。

遠處,紀崇均卻轉過了頭,目光穿過人群,一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站在人後,靜靜的聆聽,時不時低頭與身邊的人做着交流,嘴角帶笑。

他看不到她所有的樣子,卻想到了剛才他進來時的場景。

她站在人群裏,紅裙着身,明豔動人,有過一瞬的意外,卻很快又恢複從容。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一颦一笑,都像是換了個人。

她的身邊亦有着一個人,年輕,帥氣,她挽着他,一對璧人。

紀崇均回過頭,眼中情緒一閃而過。

杜寶生的話已經到了尾聲,“一不小心就又打開了話匣子,讓大家見笑了,現在閑話不多說,趕緊進入正題吧。今日杜某邀請大家來,主要是想和大家一起做些交流……”

說到這,他身後的屏風被工作人員自中間往左右兩邊挪開,頓時,大廳的另一邊便被展露出來。

裏面遍布着一個個展櫃,四方玻璃密封,裏面擺着各種古物,燈光照耀下,件件泛出歷史的韻澤。

“這裏就是杜某的藏品,一共四十八件,實不相瞞,每一件都是收集的相當不容易啊。當然,因為學問有限,難免會有參差,所以還請各位不吝賜教!現在,就讓我來給大家先介紹一番。”說着,又對着紀崇均道了聲“請”。

“這一件呢,是清朝的東西,相信大家有不少人都認出來了……”

“這件是明代的寶瓶,是我父親從國外一個商人手裏買下的,八國聯軍侵華時可帶走了咱們不少好東西啊……”

“這對翠玉杯可一度是我的心頭好啊,你別看它簡單,其實暗藏機關……”

杜寶生一路走,一路介紹,滔滔不絕。一衆賓客跟在其後,有的靜心聆聽,有的時不時發出驚嘆之聲。

占銘和程季安一直落于最後,時而聽幾句,通常卻是自己看自己的。

身在華都博物館,縱使杜寶生的收藏再名貴,也早已練就了一顆習以為常之心。

更何況,在剛才的一番侃侃而談中,他們也知道今日來的都是些什麽人。确實有不少收藏家,可是也有不少的商界政界之流。杜老板舉辦這次聚會,也不過是打着收藏交流的名義結交各路朋友。

就是不知道紀崇均為什麽來,這裏所在的都不是頂層人物,紀崇均的身份實在是太特殊了。

占銘對此懷疑,程季安也有所疑惑,卻也只是疑惑罷了。

“好了,現在由我來給大家介紹最後一件東西,可以告訴各位,這件東西在這裏雖然不是最貴的,但卻是我最鐘愛的。能得到它是一個偶然,也是一個萬幸。雖然把它和這些古物放在一起不太合适,但是杜某實在是想和各位一起分享,分享這至臻美畫,分享這其中蘊含着的各種故事……”

程季安聽到“畫”這個字眼擡起了頭,轉身望去,卻見杜寶生站在一個高臺上,他的身後有一個巨大的框制東西,正被絨布遮着。

所有人都被他說得起了好奇心,紛紛投來了目光,想要看看這幅讓杜老板愛惜萬分的畫到底是什麽樣子。

在衆人矚目中,杜寶生雙手一拉,遮着的紅色絨布就落了下來。

一幅畫呈現在眼前,程季安卻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那幅畫不是別的,正是她的那幅《向日葵少女》。

可是它為什麽會在這?

看向占銘,占銘也是茫然不解。

“大家看,這幅畫是不是很美,美得讓人心碎,讓人不忍?實不相瞞,杜某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竟看得留下淚來,畫中少女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心靈,直抵我內心最脆弱的那部分。它讓我看到了我逝去的女兒,看到它伴在我身邊的那段時光。所以後來,我毫不猶豫的買下了它,我要将它珍藏,将它妥善的保存起來。而我也一直想見見畫下這副畫的人,我想她一定是個美麗的人,一個有故事的人。可是很遺憾,機緣湊巧,我始終沒能見到那位美麗的畫者,不過今天,杜某終于如願了!”

杜寶生突然拔高了聲音,程季安聽着,一下緊張起來。

果然,杜寶生向她投來了視線,“今天,這幅畫的作者也來到了這裏,正如我所料,她果然是個美麗的女人。現在,就讓我們歡迎這幅畫的作者,程季安程小姐!”

杜寶生帶頭鼓着掌,而後又走下高臺,向她的方向走來。

所有人跟着拍起手的目光又都看了過來,程季安看了一眼身邊的占銘,手心都冒出了汗。

“放松,有我在呢。”占銘卻只輕輕說了聲,又拉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臉上露出笑容。

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眼神中也給予了足夠的支持,程季安看着,心稍稍放松下來。

她雖不願站于人前置于衆目睽睽之下,可是既然來了,又有何所懼。

“程小姐,能夠見到你,杜某真的萬分高興啊!”杜寶生已經走到跟前又伸出了手。

程季安也伸出手,笑得溫婉,“能認識杜總也是我的榮幸。”

“哈哈,程小姐能這麽說,杜某也是三生有幸啊!諸位,”杜寶生說着,又轉過了身向大家介紹道,“這位就是這幅畫的作者程季安小姐,她與身邊的這位占銘先生,都來自我們華都博物院!”

掌聲又響了起來,程季安向衆人示意,視線經過紀崇均時,微微一頓,又很快錯開。

紀崇均也正看着她,眼神卻一如既往的難辨究竟。

杜寶生又已介紹起了占銘,“占先生也是青年才俊啊,杜某與他接觸過幾回,真是感慨長江前浪推後浪啊!”

占銘趕緊回道:“杜老板過獎了,杜老板為我們華都博物院作出的貢獻才是令人欽佩啊!”進退得宜。

程季安看了他一眼,倒沒想到他還會有這麽正經的模樣。

占銘卻突然朝她眨了眨眼睛,極為戲谑,仿佛又回到了平常的時候。

程季安不由失笑。

杜寶生只是稍稍一提,很快又轉向衆人,“好了諸位,看了這麽久的東西,想必諸位都有點餓了,杜某已經準備好了各種美食,歡迎各位享用!”

衆人往後一看,果然,一衆伺應生已經端着銀質托盤來到大廳兩旁的自助餐臺上。餐臺上原本就有不少糕點飲品,此時又貼各種珍馐美味,便更是豐富。

“諸位可以跳舞,可以享受美食,也可以繼續與杜某一道觀看這些藏品,總是,杜某真誠的希望各位在今天晚上,能夠吃得開心,玩得開心!”杜寶生說完,手一揮,邊上的樂隊又奏起了樂聲。

人群漸漸散開,占銘也問道:“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好啊。”程季安點頭答應,穿着禮服,晚上不敢吃太多,也就稍稍墊了下肚子,如今倒真有點餓了。

走到餐臺,各自取了盤子,程季安拿了一小塊蛋糕,占銘也跟着拿了一塊。兩人站在餐臺邊慢慢吃了起來,時不時看看舞池裏的人,時不時又交頭說幾句話。

杜寶生不知道去了哪裏,他們又處在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安安。”這時,身後卻有聲音響起。

程季安轉身,卻發現是顧幼珊來了。

“我能和安安說幾句話麽?”走到跟前,顧幼珊對占銘說道。

程季安的笑容落了落。

占銘看了她一眼,笑着回道:“那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

他指的地方就在餐臺的另一邊,并不遠。

程季安不好開口,只能點點頭。

占銘很快走開,而他還沒走到對面時,之前與他打招呼的那人就走了過來……

這邊,顧幼珊已經開口,“安安,我是來跟你解釋的。”神容有些焦急,眼神裏也透着真誠。

程季安笑了笑,卻只将手中餐盤放在餐臺。

顧幼珊又已拉着她的手道:“真的,你要相信我,今天可真不是我要來的。昨天我爸和紀爺爺他們一起吃飯,聽說紀崇均要參加一個聚會又缺個女伴,就讓我跟着參加了。是他們讓我跟着紀崇均的,我才不願意來呢!”

如果是以前,程季安也就信了,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無法論證的。

更何況,她之前的笑容太明顯。

“還有,我也是防着喬薇薇,我想我要不去,指不定喬薇薇這賤-人又跟着了,雖然你跟紀崇均離婚了,可我也不能便宜她是不是!她是害你們離婚的直接兇手,我才不會放過她!你都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她有多過分,整天粘着紀崇均發-騷,看得我都惡心!……”

“幼珊——”程季安再也聽不下去,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嗯?”顧幼珊頓住。

“前幾天我見過喬薇薇。”程季安淡淡說道。

“……”顧幼珊一下默了。仿佛謊話被揭開,她的表情破裂,目光閃爍起來、

很快她卻又問道,“你見到她了?哪裏見的?她跟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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