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聽琴
鳳起也說不上來為什麽要去求證吳桐缺失的是哪種情感, 大概內心裏還是想求證一些事情吧。這段時間他密切關注着錦寧對吳桐的殷勤,吳桐這邊毫無反應。鳳起當然高興吳桐沒有回應, 後來聽到純霄的話,又隐隐有點覺得吳桐缺失的情緒就是愛,要真是這樣,他現在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情況也就能夠理解了。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卻不好說。
山裏的秋天來得格外早一些, 處暑過後,秋露就濃重了起來,山林漸漸被霜露塗染上了斑斓的色彩, 卧龍自然保護區最缤紛的季節來到了。秋天來了, 天氣逐漸幹燥起來,澆水成了一項必須的工作,吳桐現在有了錢, 将整片田地安裝了噴灌設備,這樣免去了人工澆水的工作,雖然他們可以用靈氣引水灌溉, 那也是件挺麻煩的事。
這天傍晚,大熊關了雞鴨從後山下來, 他扯着自己T裇的下擺,兜了些沉甸甸白花花的東西, 一臉喜色, 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哈哈, 咱家的母雞下蛋了, 以後有雞蛋吃了。”
一般來說,母雞下蛋需要半年時間,他們家的雞不到半年就下蛋了,生長速度比普通的雞要快。這之前他們吃雞蛋都是去鎮上買的。
雲岚聽見聲音,跑出來問:“雞下蛋了?下了多少?”
大熊說:“十七個,第一天就有十七個,以後我們就不用買雞蛋啦。今天中午加菜。”而且還是靈氣雞蛋,味道肯定特別好,大熊想想都忍不住吸溜口水,已經想出了雞蛋的一百零八種吃法。
他兜着雞蛋進了房子,打算拿到廚房去。正在廚房裏做菜的齊猙說:“母雞下蛋了?我要十個。”
大熊一聽就不高興了:“不給!憑什麽你要什麽就給什麽,給錢了嗎?十塊錢一個雞蛋,不給錢別想吃。”
“你怎麽不去搶呢?”齊猙鄙視他。
“你以為你現在幹的是什麽?霸王餐吃了一個多月,一分錢都沒見。你這行為跟搶有什麽不同?”大熊忍他很久了,早就巴不得将他給趕走了,但是掌櫃的不讓,因為他和那個純霄在醫術治療方面有很多共同話題,純霄這人雖然古怪,卻很待見吳桐。
吳桐這段時間跟純霄在醫術上交流得比較深刻,這比他獨自琢磨要好得多,尤其純霄跟他還是不同的治療方式,可借鑒學習的地方太多了,所以他也不介意純霄吃得多,就當是自己交學費了。
“誰說我不給錢了?遲早是要給的。”齊猙嚷嚷,不過底氣似乎不那麽足,這些年他帶着錦寧東奔西跑,精力都放在治病上了,沒怎麽經營人類社會的生活,說白了,就是沒什麽錢。
大熊簇生粗氣地說:“喂,有個事跟你說一聲,我們家母雞現在下蛋了,所以你殺雞的時候不能抓母雞,只能殺公雞。”
齊猙撇嘴:“真麻煩。”
吳桐聽說家裏的雞下蛋之後,也很高興,他關心的不是終于又多一項進項,而是養殖終于見到了成果,這種感覺還是很不賴的。
晚上的青椒炒蛋做法十分簡單,然而卻美味異常,吳桐沒夾兩筷子,那盤子炒雞蛋就見了底,可見大家都很喜歡。純霄那一桌煎了一份雞蛋,齊猙還沒來得及動筷子,就已經被嘗了一口的純霄全扒拉到自己碗裏了,足見這雞蛋的美味程度。當然,雞蛋未必比雞肉好吃,不過吃了一個月的雞肉,突然改換口味吃雞蛋,當然雞蛋顯得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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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霄一邊吃着雞蛋,一邊念叨着說:“你們這兒什麽都好,山上跑的,天上飛的、地裏長的都有,唯獨缺少水裏游的,沒有魚,實在是不完美。”他又扭頭問吳桐:“吳桐,我好奇很久了,你們為什麽不養魚呢?”
“養哪兒?”吳桐問,這兒也不是沒水,但是前面的小溪流水潺潺,但是水位太淺,并且水流太急;後面的水潭離得太遠,水位也不高,實在不适合養魚。
純霄說:“前面的小溪就可以,攔截一段,就跟修水壩一樣,讓高于水壩的水流走,兩端都安上網,這樣就能養魚了。這麽好的水浪費有點可惜。”
金川說:“這溪裏的水是從雪山上融化下來的,水溫太低,不太适合養魚吧。”
“這你就不懂了,冷水魚才好吃呢,肉質極其細嫩,真正的魚中極品,要真是普通的魚,我倒不叫你們養了,哪兒都能買到。”純霄說。
錦寧說:“可以養,鳟魚、雅魚、鲑魚、銀魚、石頭魚都行。”她是一條鯉魚,對魚類的生活習性最為了解。
吳桐一聽,有點心動,肉類他都吃過,但是要說肉質鮮嫩,魚确實要更勝一籌,而且農家樂的人包括鳳起在內都很愛吃魚,他便說:“要是能買到魚苗,我覺得養點魚不錯。”
“我可以想辦法弄一點本地的野生魚種來,不過得先将那條小溪給攔起來。”錦寧說。
金川趕緊說:“這個簡單,我們幾個去弄。最近水量也減少了,正好可以弄。”
吳桐說:“金川,這事就交給你了。錢就從店裏的賬號上支吧。”
“行,交給我了。”金川說。
純霄又說:“吳桐,什麽時候殺頭豬啊?我想嘗嘗你家香豬肉的味道。”
還不待吳桐答話,齊猙就趕緊說:“掌櫃的說你離開之前殺。”說完就看向吳桐。
吳桐一臉疑惑地看向齊猙,他什麽時候答應過了,卻發現齊猙正朝自己露出祈求的表情,吳桐有些會意,說:“可以,現在香豬還沒到出欄的時候,等你走之前殺吧。”
純霄一臉不高興:“那我要是現在走,是不是就吃不到了?”
齊猙說:“那不會,掌櫃的答應你離開之前殺一頭,不管你什麽時候走,他都會給你殺。”他一心就想純霄早點走,再吃下去,他就債臺高築了,而且這家夥吃了這麽久,也不說給錦寧看病,他覺得這家夥是涮着自己玩呢。
“那我就等着吧。”純霄聳了聳肩。
齊猙終于忍不住,再次舊話重提:“純霄,你什麽時候幫我妹看病啊?”
純霄這次沒有一口回絕,而是說:“吳桐不是在給她看麽?”
齊猙愣了半晌,終于明白過來,這段時間純霄一直在和吳桐交流醫術上的事,原來也讨論過錦寧的病情,他內心百感交集,憋了很長時間的氣終于消散了,這段時間總算是沒有做無用功:“謝謝!錦寧,你感覺怎麽樣?”
“難怪我發現最近的修煉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謝謝掌櫃的!”錦寧羞澀地看着吳桐笑。
吳桐擺擺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純霄先生指點了我不少。”
吳桐洗完澡,在琴桌前坐了下來,準備彈琴,雖然他對自己的學琴天賦有了清晰的認識,但并沒有放棄練習,依舊是每天雷打不動練習至少三個小時。
他剛準備設隔音陣,有人敲門,吳桐起身,開門一看,只見一身黑的鳳起站在門外,他的頭發是濕的,明顯也是剛洗完澡:“什麽事?”
鳳起說:“想跟你交流一下琴技。”
吳桐紅了臉瞪着他:“你是想來羞辱我嗎?”
“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鳳起臉上有些受傷,“這裏只有我們兩個會彈,我就是想讓你幫我聽聽,我還有那些地方需要改進的,你不願意就算了。”
吳桐聽他這麽說,反倒顯得自己嫉妒他的能力了,便說:“那你彈吧,我欣賞一下。”其實他也有點好奇鳳起的真實水平,因為除了一曲《鳳求凰》,他沒有認真聽他彈過完整的曲子。
鳳起進來之後,問:“需要設隔音陣嗎?”
“随便你!”
鳳起說:“時間還不算太晚,就不設了吧。隔音陣裏聽琴會有點失真。”
鳳起在琴桌前坐了下來,低頭看一眼琴弦,将手放到琴弦上,擡頭再看吳桐一眼,手指一撥,音符就從指尖流動出來。吳桐只聽得“铮”一響,便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鳳起的琴聲太魔性了,能從每一個毛孔裏滲入,聽得人感官與情緒全都被調動起來了。
鳳起彈的是《胡笳十八拍》,據傳是東漢才女蔡文姬所作,蔡文姬被擄至匈奴十二載,飽受思鄉之苦,後被曹操接回,卻又被迫被兩個孩子骨肉分離,這種複雜的心情使得整個琴曲基調都十分哀婉凄楚。聞者無不哀傷落淚。
吳桐一開始還沒有在意,只是站在一旁聽,慢慢地,他就在旁邊坐了下來,被鳳起的琴聲帶入了一個奇異的境界之中,仿佛也親身經歷了一遍主人公的無奈與哀痛。
這一首曲子非常長,鳳起沒有彈完,只彈了前面幾章,也足以調動起人的所有情緒。鳳起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擡頭一看吳桐,發現他已經滿臉淚痕,他靜靜地望着吳桐,沒有開口。
吳桐過了半晌,才從餘韻中回過神來,擡眼與鳳起四目相對。鳳起這才輕聲問:“你覺得彈得怎麽樣?”
吳桐低頭那一瞬間,挂在下巴上的淚珠滴落到手背上,他這才察覺到自己哭了,趕緊轉過身去,覺得自己有點丢臉:“你居然會彈《胡笳十八拍》了。”他在琴譜上看到過這個,那是難度為十級的曲子,也聽過名家彈奏,整個曲子光長度就不得了。
鳳起說:“沒彈完,只有前面一部分。”
吳桐低下頭說:“我承認,彈琴是需要天賦的,你彈得确實比我好,應該說好太多了。”
這時有人在樓下喊:“誰在彈琴啊?能不能彈點高興的,這也太他媽喪了!”聽聲音,好像是純霄的。
鳳起聽到這裏,咧嘴一樂:“你說我要不要再彈一曲《憶故人》?”
吳桐聽到這裏,忍不住啐他:“趕緊滾蛋,我今晚還要睡的!”他是嫌自己剛才丢人丢得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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