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制藥

成君昊回去的時候,風瑾将上次甘紫菀送的禮物托他帶回去:“這是你表妹上次帶來的禮物,我不知道是這麽貴重的東西,這絕對不能收。”

成君昊說:“你還是還給她本人比較好,過段時間我表舅出院了肯定會來登門道謝的。你自己還吧,我不能替她做主。”

風瑾磨破了嘴皮子,成君昊還是沒答應,說于情于理都不該是他幫忙退還禮物。風瑾只得将禮物重新收起來。

成君昊離開的時候,李楊問:“昊哥,你感覺怎麽樣?”他始終有些擔心,畢竟針紮在身體裏,怕的是不僅沒有好效果,反而會有反作用。

成君昊睡意朦胧,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好像還挺舒服的。”紮完針後就呵欠連天,特別想睡覺。

李楊又說:“你說他一個沒畢業的學生,怎麽敢給別人治病,他怎麽會懂那麽多東西?”他覺得他們是風瑾拿來做實驗的小白鼠,這個家夥膽子太大了。

“他家是醫學世家,封生民你知道嗎?諾貝爾醫學獎得主,就是他的高祖,他家世代都是醫生,藝高人膽大呗。”成君昊半眯着眼睛說。

李楊說:“可是我擔心他治不好你。”

成君昊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以為我相信他能治好我嗎?你覺得我的情況還能比現在更壞嗎?”

李楊聽到他的笑聲,不由有些難受,成君昊是兵王裏的兵王,戰功赫赫,26歲就已經是少校了,前途一片光明,卻因那場意外折斷了騰飛的雙翼,連基本生活都難以自理,落差之大,普通人誰能承受?但他從來都沒有叫過一聲疼,抱怨過一聲,而是積極地配合治療,并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唯有每天必服的安定片能夠反映出他內心的焦慮與痛苦。

成君昊打了個呵欠,将座椅往後調了一下,說:“我有點困,先睡一覺,到了叫我。”于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李楊調高了車內的溫度,聽見成君昊輕輕的齁聲,心裏冒出一個念頭:要是風瑾真能治好昊哥的病就好了。

客人一走,風瑾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配的藥來,他倒是沒急着給自己煎藥,內服藥等明天再煎,他先要把外用的藥膏制出來。

制作藥膏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他做了三種藥膏,一種是拔毒的,一種是生肌的,還有一種是活絡油,前兩種是給自己用的,後者是給陳姨和成君昊按摩推拿用的。拔毒藥是将所有藥材研磨成粉,反複攪拌均勻,便可以用了,這個相對簡單。生肌藥和活絡油則分別用高品質的香油和松節油浸泡藥材,再進行熬制,熬好之後放置兩天,等其完全冷卻之後才能使用,冷卻的作用是去火毒,使藥性更加穩定。

風瑾熬藥的時候,不讓陳姨幫忙,陳姨便在一旁看熱鬧,心裏十分好奇:“少爺,你什麽時候會做這些了?”

“老師教的,我試着做。”風瑾騙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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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看他在廚房裏手忙腳亂的樣子,确實就是個從未進廚房人的表現,便不再懷疑。其實風瑾就是不太熟悉現代廚具的用法而已,不過這笨拙的行為也正好能為他打掩護。

藥膏熬制的過程中,整個廚房裏都香氣四溢,麝香、冰片和其他藥材混合出來的香氣濃郁而不膩人,聞着特別醒腦提神。陳姨說:“少爺,你熬的是藥嗎?怎麽比我買的護膚品還香啊。”

風瑾說:“我這個是加了帶香味的藥材。”

忙活了一晚上,兩種藥膏終于都熬好了,風瑾甚至都為了熬藥沒有按時去睡覺,上床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雖然有些困,但他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第二天早上喝完藥後,明顯感覺效果比之前搭配的草藥好,因為其中有兩味是專門針對解毒的,不過由于中毒時間太久,祛毒的時間需要久一點。

生肌的藥膏還不能用,拔毒的藥膏已經可以用了,風瑾就給自己抹上了一點,拔毒藥膏沒有經過工業處理,藥膏中保留了藥材的顏色,色澤不像普通膏藥那樣無色,塗上去一張臉就跟花臉似的,特別搞笑。不僅陳姨看一次笑一次,連雲實都不願意認他了。

吃午飯的時候,陳姨忍着笑說:“少爺,下午成先生要過來紮針吧,我給你找張面膜貼一下吧。”

風瑾這才知道自己的臉有點滑稽,但敷面膜也比現在好不到哪裏去吧,便拒絕了她的提議,他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更吓人的樣子都見過了,還怕見塗了藥的樣子嗎?

下午成君昊過來的時候,看見風瑾一副小花臉的樣子,完全沒法忍住笑,不過當着風瑾的面又不好笑出聲,憋得面部都扭曲了,肩膀也不時抖動。

風瑾面無表情地說:“想笑就笑,別憋出內傷了。”

成君昊真的放聲哈哈大笑起來,連李楊都憋不住笑出了聲。

風瑾等成君昊笑夠了,這才給他做針灸。風瑾沒有問他們服藥後的感覺,他們的病都不是急症,已經轉化為了慢性病,一兩天時間是看不出效果的,甚至可能他自己的病治好了,成君昊的病都有可能還沒痊愈。

今天做針灸的時候,成君昊提前跟風瑾打好了招呼,如果他艾灸過程中睡着了,就直接紮針好了,不要叫醒他,紮針這點疼痛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艾灸的時候,他果然又睡着了,這次風瑾沒有再叫醒他,而是直接給他紮起了針。

做完針灸,成君昊還沒醒,風瑾也沒叫醒他,給他蓋上被子,讓他在自己床上繼續睡,自己到書房去學習了。李楊也不知道成君昊什麽時候醒,便開車出去辦事了。

此時正是初夏,陽光正好,天氣也不算很熱,空氣中夾雜着青草香和花香,令人心曠神怡。風瑾開了窗戶,坐在窗前看書。正看得入迷,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激烈的狗叫聲,還夾雜着孩子的哭聲。

風瑾探頭往窗外一看,發現自家大門的鐵栅欄中卡着一條白色的狗,那條狗估計試圖從栅欄門的縫隙間鑽進來,結果太胖,被卡在了縫隙中,進退不得,急得汪汪亂叫。

陳姨去市裏采購了,現在不在家,他便自己下去看個究竟。走近大門的時候,他聽見了孩子的哭聲,是從草叢裏傳來的,他循聲撥開快一人高的野草,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哭的是小一點的女孩,大一點的男孩滿頭大汗,粗聲粗氣地安慰:“你別哭,不要哭,一點小傷,又死不了,我背你回家去。”

女孩坐在地上一邊擦眼淚一邊癟嘴說:“我好疼。”

男孩滿臉通紅:“現在知道疼了?叫你別跟我來,非要跟來。”

風瑾很喜歡小孩,這是他第一次在這裏見到孩子,便出聲說:“你們怎麽了?”

兩個孩子聽見他的聲音,趕緊回過頭來,男孩跟見了鬼似的“哇”地往妹妹身後一躲:“鬼啊。”

女孩也忘了疼,看了一眼風瑾,說:“哥哥你別亂說,那是在做面膜。對不起叔叔,我哥他胡說的。”

風瑾知道自己的臉确實挺吓人的,小女孩居然沒有吓到,還是很勇敢的,又這麽有禮貌,真是個好孩子,風瑾和顏悅色地問:“小姑娘你怎麽了?”

女孩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說:“我從牆上跳下來,扭到腳了。”

風瑾走上前,蹲下來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左腳別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看樣子扭得不輕,便将她的鞋子脫下來,說:“我給你看看。”然後開始仔細檢查她的傷勢。

男孩有些戒備地看着他:“叔叔,你幫我叫救護車吧。回頭讓我媽媽給你錢,我媽今天不在家,她上班去了。”

風瑾沒說話,他捏住女孩的腳,先是輕輕揉了揉四周,然後技巧性地一用力,女孩“哇”地慘叫起來,男孩也吓了一大跳,沖上來保護妹妹:“你在幹什麽!”

風瑾放開女孩的腳,說:“好了,看看還疼不疼。”

女孩動了動腳,奇異地發現居然好了:“哥,我好了。真的好了!”她抓着哥哥的手,小心地站了起來,在地上走了兩步,雖然有一點點疼,但是跟剛才的疼痛比起來,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了:“真的好了,叔叔你太厲害了,你是醫生嗎?”她破涕為笑,臉上露珠都還沒幹呢。

男孩難以置信地瞪圓了雙眼:“雲雲你真的好了?”

“好了,是真的。謝謝叔叔!”女孩眼裏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風瑾問:“你們是怎麽進來的?你們家在附近嗎?”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答:“我們家就在對面。我家裏沒有院子,我哥哥以前經常帶大白來這裏玩。以前這裏門沒鎖,今天鎖上了,我們就翻牆進來,我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扭到腳了。叔叔,對不起,我們不知道這裏有人住,以後我們不來了。”

風瑾擺擺手:“沒關系,以後想來直接從大門進來,不要再翻牆了。”

男孩懷疑地看着他:“真的嗎?”

風瑾點頭:“當然。你們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小女孩趕緊回答:“我叫陶靖雲,今年十歲,讀五年級,我哥哥叫陶靖宇,他十三歲,上初二。”

“我叫風瑾,歡迎你們常來玩。”風瑾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謝謝風叔叔。”陶靖雲趕緊道謝。

風瑾對陶靖雲說:“你的腳暫時不要太用力了,盡量少走路,要好好休養。對了,我家有藥,去我家吧,我給你上點藥。”他示意陶靖宇扶着妹妹。

陶靖雲趕緊說:“謝謝叔叔。哥,大白呢?大白!”她一叫,那條被栅欄門卡着的胖狗便蹬着自己的後腿叫了起來。

風瑾說:“好像被卡在大門那兒了。”

陶靖宇趕緊跑到大門,看見可憐的大白被卡在那兒,他去幫大白的忙,但是除了大白的慘叫,半點幫助都沒有:“卡住了,弄不出來。”

風瑾說:“我看看。”他過去幫忙,往前往後都弄不出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試圖用力往兩邊拉開栅欄,但完全無濟于事,他的胳膊太瘦弱了,這不怪他,之前封瑾得了病之後就茶飯不思,瘦得就剩一堆骨頭了。

一大兩小三個人都毫無辦法,大白的叫聲越來越慘。這時有人在樓上叫:“風瑾,怎麽回事?”

風瑾回頭一看,只見成君昊的身子從窗戶探了出來,正在往這邊看。他怎麽起來了,不是行動不便嗎?風瑾趕緊跑過去,說:“你怎麽起來了?小心摔着!有條狗被大門卡住了,弄不出來,我去找點工具将門鋸開。”

成君昊說:“上來扶我。”

風瑾不解:“你要做什麽?”

“我來弄。上來扶我一下就好了。”成君昊說着就縮進去了。

風瑾趕緊跑進屋,看見成君昊已經拄着拐站在樓梯上方了,他說:“你別下來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成君昊的拐杖已經往下挪了:“你不扶我也可以,我自己可以下去。”只是拄着兩支拐杖,确實有點不方便。

風瑾怕他摔着,趕緊伸手扶着他。說是扶他也不對,主要還是他自己走,他就在前面給他一個心理支撐,以防他摔着。成君昊艱難地下了樓,然後坐到了輪椅上:“好了,推我出去吧。”他的額頭上已經滲滿了密密的汗珠。

風瑾推着他出去:“我讓陳姨在樓下給你準備一個房間吧,以後就不上樓了,上下樓太不方便了。”

成君昊不置可否:“哪來的小孩?”

“附近的小孩,過來玩的。”

成君昊看了一下院子裏的雜草,說:“這院子裏草真夠多的,怎麽不叫人收拾一下?”

“哦。”風瑾沒解釋這個問題,他将人推到門邊,“你有辦法嗎?”

成君昊看了一眼:“卡住了?我來吧,推我過去一點。”

風瑾将他推到門邊,只見他伸出孔武有力的雙臂,抓住兩根鐵管,往兩邊用力一拉,鐵管明顯就彎曲了。風瑾見狀用力一拉,将狗給拉了進來,大白終于得了自由,頓時快活地搖着尾巴沖他們叫,似乎在表示感謝。

成君昊拍了拍手:“這不就完事了。我還沒有廢到什麽都不能幹的地步吧?”說完得意地挑眉看着風瑾。

風瑾笑起來:“沒有,你一直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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