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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驀地被人在背後一敲,失去了知覺。

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将小丫鬟拖到了牆根下丢在那裏,相對看了一眼,便悄悄離開。

天,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雨來,沈妙妙身上單薄的衣衫不一會便給雨淋濕。看戲的人紛紛散去,趕着回家,唯有她一個立在臺下。

然而,今天,墨離并沒有出現。

心侬看到了她,眼眸中閃過一絲痛心。

沈妙妙沒有理他,徑直向墨離的房間走去。

心侬看到将跟了過去,她進了屋子一屁股坐在了墨離的凳子上。

心侬急道:“妙妙,你不能進去,墨離會生氣的……”

沈妙妙瞪着他,氣的滿臉緋紅,借着醉意罵道:“你沒資格管我!我今天就是要等到墨離回來再問他一次!”

心侬自然知道墨離的脾氣,她就是再問一百次也沒用。

心侬伸手去扯她,拉拉扯扯間,兩個人一起撲倒在床上。

男子雙手撐着床,看着身下的女子,清秀的眉眼,青春的面容,嬌嫩的肌膚,他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撫在女子的臉上。

“妙妙……”他眼底劃過幾絲凄迷。

“走開,我不要你,我要的是墨離!”沈妙妙拿手推他,推到了他的臉上。

他便是脾氣再好,也是個男子,驀地攥住了她的手,怒吼道:“他不要你,他不要你!我說了多少次,他不要你!”

妙妙看到他的怒容,頓時傻了,愣了半晌,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

“我要你好不好?”心侬顫抖着聲音說。

“不——,你走開——”沈妙妙推搡着他,心侬驀地緊緊抓住了她的雙手。他是戲子,唱念做打都極好的,他也曾演過刀馬旦,對付這樣一個小姑娘綽綽有餘。

他的喉頭不斷的滑動,耳畔響起了那婆子的話。

“你若是要了她的身子,她不想跟你,也得跟你,說不定沈家還得陪一大筆嫁妝,屆時,你可是大豐收,絕對只賺不賠。再說了,如果你做了這件事,即便沈家不給你錢,這錢我家夫人給,你帶着這姑娘遠走高飛,絕對保證你豐衣足食,過得比神仙還快活!”

那婆子遞給他一個紙包,“這包裏頭是藥,但凡女子吃了這藥,那可就是一團火,沒有不從的,保管你盡興。”

他怕墨離半路回來,立即打橫抱起了沈妙妙出了這屋子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将那女子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又反鎖了房門。

從袖子裏取出那個白色的小紙包,他雙手顫抖,在屋裏走來走去。

沈妙妙昏昏沉沉的,酒意上來,叫道:“水,給我水……”

心侬提起了茶壺,猶豫了一下,将藥包裏的粉末灑進了水裏。

他異常的慌張,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敢做壞事的人,可是他覺得是沈妙妙逼得他沒有辦法了。

如果她變成了他的人,是不是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的心口撲通撲通的直跳,雙腿重的放入灌了鉛,藥水晃蕩着,他緊張的幾乎連藥都端不穩,

明明距離那床邊很近,短短幾步,他卻感覺好像走了很久。

他終于坐在床邊,将女子扶着,輕聲道:“妙妙,水來了……”

沈妙妙睜開惺忪的醉眼,伸手輕輕的撫到了他光潔的臉上,笑的迷離:“墨離,是你嗎?你終于肯來看我了……”

男子眉頭緊蹙,秀麗的眸子微微眯起,手中的瓷碗驀地晃了一下,點點水滴濺到了女子的身上。

他喉頭滑動了一下,輕柔的道:“是我,喝點水吧”

“墨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因為作者菌後臺章節調整,需要尋求編輯幫助,所以今天的中午更新。明天還是七點半哦。

這是第一更,還有一更。

☆、禍起蕭牆(二更)

心侬拿着碗在那裏發怔,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的少女。眼前的女子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子,她嬌俏,她可愛, 雖然有些驕縱, 但是那是他喜歡的樣子。如果她成了他的女人會是什麽樣子?以後他們會生活在一起, 會過上快樂的日子嗎?

他俊秀的臉上陡然一白,可是,真的會嗎?

沈妙妙伸手去夠他手裏的碗,胡亂叫道:“你不是說要給我水喝嗎?拿的那麽高……”

心侬驀地回過神來, 懷中的女子對他毫無防備,雖然酒醉之時曾經譏諷過他,可是從未對他做過什麽不對的事,還賞了他那麽多銀子。她不過是一個天真的少女而已。

他若真的做了那樣的事,後果……他不敢想……

他驀然如夢驚醒, 倏的站起來,回身将那碗藥潑在地上。

“水……你為什麽不給我水……”沈妙妙幹渴的很,看着他潑掉的水不滿的叫。

心侬踉踉跄跄的到了桌子邊,“噔!”的一下, 将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突然雙手緊緊的抓着自己的頭發,頹然的從桌邊滑落在地上,臉色青白的難看。

老天,他到底幹了什麽?

他差點就犯了一個不可彌補的錯誤!

他了解沈妙妙,如果他真的侵犯了她,她不但不會嫁給他,她會殺了他的!一步錯,步步錯……這條路一旦走下去,萬劫不複!

“妙妙,我送你回去。”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探頭向外面看去,梨園裏靜悄悄的,那位夫人派來的人應該以為事成,已經離開了吧。

“妙妙 ,走!”心侬轉身扶起沈妙妙,拉着她的一只手繞到腦後,攙扶着她出了門去。

他從梨園的後門悄悄的将沈妙妙送到了沈家的小門外。

他敲了門,裏頭一個接頭的小丫鬟蘭兒立即将二姑娘扶了進去。

送走沈妙妙的那一刻,心侬如釋重負。他看着沈家的後門關閉,眼中露出絕望之色,雖然他不願傷她,可是錯過這一次之後,大約再也沒有機會了。他與她,就如同荷塘中的兩片浮萍,再也無交集的機會了吧。

他轉身離去,腳步虛浮,背影清瘦而孤凄。

蘭兒扶着二姑娘一直往裏,路過大廚房的時候,突然看到大姑娘帶着丫鬟小茜迎面過來,她唬了一跳。她是收了二姑娘的大銀子才替她把門的,這件事要是被掌家的大姑娘發現,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扶着沈妙妙躲進了廚房裏,一直等到沈茹主仆二人走過才出來。

她伸手去扶沈妙妙,驀地沈妙妙“嘔”的一聲吐了她一身。

蘭兒叫了一聲氣的不得了,這是她新換的一身衣裳,衣服上又髒又臭,讓人不能忍。

她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沈妙妙,不由得心頭惱火,心道,你每日出去玩樂,害的我要替你守門,還日日提心吊膽的,真是可恨!

她煩了,便将沈妙妙安置在廚房的一堆柴草上,她自己回屋去換衣裳去了,打算換完了衣裳再回來扶她。

夜色漸濃,月光照在廚房的柴草垛上,沈妙妙半夢半醒之間翻了個身,一下子從柴草垛上翻了下來,她睜開迷離的眼,望着不熟悉的地方。

“這是什麽鬼地方?”她爬起來胡亂走着。

廚房的爐竈上小火炖着湯,那湯要用小火煲上一晚上,第二日早晨起來喝的,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沈妙妙在黑蒙蒙之中害怕起來,“墨離……”

墨離方才不是還在她身邊嗎?

“墨離……”

她叫着他的名字,她感覺到墨離抱着她,扶着她,溫柔的對她說話,還是說,她只是做了一個夢?墨離根本就不曾來過……

她想起這個人,心如刀割,淚水緩緩的滾落下來。

她想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要她呢?

她到底哪裏不好?

月光照進來,她隐約辨認出這裏是自家的廚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但是她知道哪裏有好酒。

她到竈臺後面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壇酒。

此時此刻,唯有喝酒才能繼續方才那樣美好的夢境,倘若可以,她寧願一輩子留在那裏不出來。

她急不可耐的拔了酒塞子,随手拿了個葫蘆瓢舀了酒大口的灌進了嘴裏,這樣還不夠,她随手将帶着酒液的葫蘆瓢扔在一邊,抱起壇子咕嚕的喝了起來。

葫蘆瓢歪倒在爐竈口,瓢裏剩餘的酒液緩緩流進了爐竈中,紅色的火星漸漸變得明亮。

火光從爐竈一直燒到葫蘆瓢上,燃着了旁邊的稻草……

沈妙妙只覺得一陣熱氣襲來,她放下酒壇子,呆呆的看着燃起的火焰。

發火了?她呆怔的想。

發火好啊!她突然笑了,燒了好,燒了好……燒了以後大家都幹淨……

她看着那明亮的火光,突然覺得心情異常的快慰!

不是說她不能嫁給戲子嗎?不是說戲子配不上沈家的姑娘嗎?

等全都燒光了的時候,大家一樣幹淨!她不就和他一樣了嗎?

“燒吧!燒吧!燒完了天地間就清淨了!”沈妙妙哈哈大笑起來,如同瘋魔一般,将手裏的酒壇子砸碎在地上,“哐當”一聲,酒漿四濺,火,越發的大了起來……

青松小院裏,沈茹正要休息,驀地想起一件事,方才在大廚房邊似乎碰到兩個人影子一閃而過,她回想起來,其中一個似乎是沈妙妙啊!

她掐指一算,頓時驚心,今日正是前世沈家發大火的日子!

她讓桃兒去跟着沈妙妙,怎的沈妙妙回來了,桃兒反倒沒有回來?

她頓時感到事情不對,立即起身,連外衫都來不及披,叫醒了小茜。

“快去府內各處看看!看看有沒有火患發生!”

小茜揉着惺忪的睡眼,這大晚上的,哪裏來的火患?

沈茹加快了腳步向着大廚房走去,還沒到廚房,遠遠的,就看到廚房中隐隐的火光透出來。

沈家屋舍相連,一棟連着一棟,廚房連着柴房,柴房那邊是下人房,隔牆就是庫房……

跟這樣燒下去,那還得了!

“救火——”沈茹大驚失色,叫道:“去将下人全部叫起來,都救火!”

聽到聲響,仆人們紛紛被驚醒,一個個提桶打水來滅火。

到底是誰放的火?!

沈茹眼中冒出怒火,前世她沒搞清楚,這次絕對不能放過縱火之人。

隐隐的,聽到一陣怪笑,她驀地轉頭,只見花叢中,一個人卧伏在哪裏,滿臉通紅的望着那熊熊的火光在笑。

“沈妙妙!”沈茹恍然明白了什麽,她走了上去一手抓住了沈妙妙的手,怒道:“你到底在做什麽?你發瘋了嗎?這裏是你的家!你居然想一把火燒了它!”

沈妙妙斜着醉眼看她:“他不要我,誰叫他不要我——反正我活着也沒意思,他既然不要我了,我就燒了這裏……我讓他知道,我為了他什麽都能做!說什麽不能嫁戲子?!我把這裏燒了,我便嫁給他去!我就嫁給他!……燒完了大家都一樣,全都一樣……我為什麽不能嫁他……”

瘋了,簡直是瘋了!

沈茹“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沈妙妙的臉上,怒道:“你醒醒吧!沈妙妙,你簡直是個瘋子!你要燒了沈家,你為什麽不幹脆把你自己先燒死算了!”她看着她這副醉成爛泥的樣子,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她沒想到沈妙妙竟驕縱至此,為了一己的喜樂,拿全家人陪葬,簡直是該死!

重來一世,歷史又開始重演,終究繞不過這個原點。當初他們真以為是墨離燒了沈家,如今看來,原來罪魁禍首竟是沈妙妙!

她顧不得沈妙妙了,下人被驚醒,已經紛紛過來,開始找桶子提水。

家人都被驚醒,沈萬銀鞋子都沒穿急急的趕過來,看到這情景時吓了一跳。蕭氏被丫鬟扶着過來,也是唬的魂不附體。許姨娘跟着沈萬銀而來,驚恐的看着眼前大火蹿天的情景一時間呆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茹在忙碌之中指揮下人們提水熄火,沈萬銀立即讓人找了府裏頭的水車去池子裏裝水。

忙忙碌碌的,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火才真正的撲滅。從主到仆,一行人忙了整整一夜。此時,天色微白,公雞已經打了三次啼。

斷壁殘垣上依然冒着黑煙,昭示着昨日的一切不是一場噩夢。

沈茹怔怔的立在廚房前,那麽大的廚房,如今燒的只剩一片斷壁殘垣,那烏黑的一片,觸目驚心。

看着這情景,仿佛前世和今生的記憶重疊在一起,當初她立在一大片斷壁殘垣跟前,看着沈家的匾額被壓在煙塵之下時,那欲哭無淚的心情至今記憶猶新。

幸好!她早來了一步!

她終于長長的吐了口氣,輕輕的拍着心口,心落下時,整個人仿佛虛脫一般半跪在地上。

“茹茹……”蕭氏急忙過來扶住她:“你沒事吧?虧得你發現的早,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不說別的,就連着庫房的那些家財恐怕統統要燒光。真是太吓人了!”

蕭氏想起那火,頓時咬牙切齒的說:“這樁事到底是誰做的?誰放的火!”

沈茹回頭,看到花叢裏頭,躺在花隙裏睡得沉沉的少女,眉宇間冷色一片,她徑直到了少女的跟前,深吸了一口氣,握着拳頭叫道:“沈,妙,妙!該醒醒啦!”

☆、36

沈妙妙隐隐的覺得兩邊額角一陣陣鈍痛,睜開眼,便看到嫡姐冰冷的看着她,她恍然的愣住了, 睜眼看到自己竟躺在花叢中睡着, 面前的大廚房一片烏黑, 燒的只剩下幾根柱子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她扶着額頭,只覺得昨晚隐隐的眼前一片紅光,卻想不出做了什麽。

“将二姑娘捉起來!”沈茹厲聲道。

沈茹一聲令下,立即兩個年紀大的嬷嬷上前, 将沈妙妙一人一只手掣了起來。

“哎,你們幹嘛呀!”沈妙妙大叫起來。

衆人一陣迷惘,忙了一宿,這才發現原來那裏還睡着一個二姑娘。

許姨娘一看沈茹要捉自己女兒,急忙趕過來攔在沈妙妙的身前:“大姑娘你做什麽?我家妙妙怎麽了?你這麽兇?”

“你問問她昨晚做了什麽!”沈茹冷聲道, “我昨晚看到她進了廚房,到了這裏時,她對着那廚房笑,這把火就是沈妙妙放的!她親口承認的!”

一語落下, 衆人皆驚。

沈萬銀大怒, 徑直到了妙妙的跟前,怒指着她問:“你說,是不是你?你這個臭丫頭,你到底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

許姨娘尖叫起來:“你們胡說,我女兒怎會做這樣的事?她為何要這樣做?”

沈茹冷笑:“為何?你問問她是為何?她為了一個戲子,竟要讓大家變得跟那戲子一樣幹幹淨淨的,這樣才好嫁給他呢!”

小茜站了出來:“沒錯,我昨晚也聽到了,二姑娘喝醉了酒,說什麽燒光了大家都一樣的話。”

沈萬銀氣的滿臉通紅,為了戲子?燒了沈家?他這麽多年掙下這偌大的家産豈能讓她真的一把火給燒了?

他大步上前,猛的用力,一個大耳光掃在沈妙妙的臉上,立即打得她嘴角出血,半邊臉都腫起來。

“你再說一次,你要嫁給戲子?!”他指着她的手指不停的顫抖,“我沈家怎麽會養出你這種沒有廉恥的女兒!”

沈妙妙看着父親,眼淚汪汪的,咬着牙仰着下巴看他,她不但沒有否認她做下的事情,反而倔強的說:“戲子怎麽了?我就要嫁給戲子!就要!”

“啪!”的一聲,又一個耳光狠狠打在了沈妙妙的臉上,她直接整個人摔得趴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許姨娘吓壞了,一下子撲在了女兒身上擋住了她,哭叫道:“你幹脆打死我算了!妙妙她才多大,你就這樣打她?你打死我算了!”說罷哭天搶地的,仿佛天塌下來一般。

沈萬銀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我沈萬銀怎麽能養了你這麽沒用的女兒!你為了一個戲子竟要火燒沈家,你簡直是……簡直是瘋子!來人,将二姑娘關起來,先放在柴房裏關個三天三夜!都不許給東西她吃,她一天不認錯,一天不給吃的,一直不認錯,餓死算了!我就當沒養過這個女兒!”

沈萬銀怒不可遏,狠狠的跺腳,再也不想看到這個礙眼的東西,一甩袖轉身走了。

沈茹讓幾個嬷嬷将沈妙妙關進廚房裏,姨娘還要來阻攔,直接叫管家拉到了一邊。

沈茹看着沈妙妙的背影,那麽瘦小單薄,她十五歲都不到,就能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來。恨,是恨她膽大妄為,不把家人當一回事,可是又憐她,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卻傷成這樣,半瘋半魔一般。

她想起了前世,後來春陵縣遭遇兵災,生靈塗炭,她随着段家逃難,沈家幾口人也随着人潮逃難。她後來依稀聽別人提起,說妙妙還是跟一個戲子走了,生死不明,到底是誰,卻不知道。她後來結果怎樣,也不知道,只是那個亂世誰也沒比誰好多少,即便只是活着都是一種奢望,嫁給一個戲子又有什麽可鄙夷的呢?

有一種緣分,叫做孽緣吧。她搖了搖頭。

這個劫難過去,她的心頭一顆大石終于落了下來。只企望經過這次以後,沈家不要再有大災大難。

這時,桃兒從外面走進來,她摸着自己的後腦勺,時不時發出抽氣的聲音。

“姑娘……”

“你昨晚上哪兒去了?怎的不回來?”沈茹疑惑的問。

桃兒想了想道:“說來奇怪,我昨晚是跟着二姑娘的,二姑娘要今梨園,我打算跟過去,突然覺得腦後一痛,便沒了知覺。今早醒來,我躺在梨園外頭的牆根子睡了一宿呢。”

沈茹心中一驚,那是有人在暗中盯着桃兒?

她正思忖間,只聽到外頭管家送了一封信過來。

“說是要交給掌家人的,所以我就帶來交給大姑娘了。”

沈茹接過信封打開一看,雙眉緊蹙,眼中冒出冷厲的光芒。

這信不知道是誰寫的,可是卻清清楚楚的寫着昨晚沈妙妙在梨園中有人要向她下藥毀她清白的事情,裏頭也寫了那人沒有得逞。

信中人沒提到指使下藥的人是誰,但是提到那主使人是一位有錢有勢的夫人,沈茹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張雍容而虛僞的面孔來。

除了她,她想不出第二個人。

雲氏!陰狠歹毒智計百出,春陵縣沒有一個人比她更像是能做出這件事的人。

沈茹看了這信上的字,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梨園之中如此關心沈妙妙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這件事不難想,送信之人就是心侬,指使之人正是雲氏。如果她要确認,很簡單,她叫來了管家,低聲附耳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

管家得令,立即去了。

一個時辰之後,沈茹坐在廳堂中,看着管家揪着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進來。

“姑娘,這厮果然一大早就在沈家門口鬼鬼祟祟的。”

沈茹冷笑:“你是誰派來探聽消息的?”

那漢子立即道:“姑娘說的哪裏話,我路過的!你捉我做什麽?”

管家怒道:“胡說!你路過?有你那麽路過的嗎?一大早在沈府門口探頭探腦的!分明是來刺探消息的。”

沈茹溫和的說:“你不用擔心,你只告訴我你是誰派來的,我絕對不會透露消息。那人給你的酬勞,我加倍,如何?”

那漢子一聽有銀子拿,喉頭滑動了一下,立即擡頭雙眼放光的說:“那姑娘可不能跟我主家說。我是一位夫人派來的。”

“哪個夫人?”

“自然是春陵縣最有權有勢的夫人段夫人了。你不能說出去哦。”說罷,那漢子便伸手向沈茹要銀子,“你說的,酬勞加倍,嘿嘿,十兩銀子!”

果然是她!

沈茹惱怒,啐了一口,斥道:“管家,叫人亂棍把這厮給打出去!”

那漢子一聽唬的不得了,“你這人,怎麽詐我啊!真是的,不給就不給,我走還不行嗎?”那漢子怕打,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管家擔心的說:“姑娘看,莫非昨兒的事情跟段夫人有關?”

沈茹眼眸一轉,對他說:“我這幾日要去鄰縣請師傅,你暗地裏派人悄悄盯着段家的動靜,不能讓人發現,也不能打草驚蛇,但凡有什麽動靜,立即來告訴我。”

管家鄭重的點了點頭。

沈茹第二天便開始收拾行裝,因為要去鄰縣,備足了用品,另有三個護院随行,忠伯跟張嬷嬷,她還帶了小茜和桃兒兩個一起。

沈妙妙的事情她交給蕭氏處理,反正沈家大難已過,她倒是不在意沈妙妙現在如何。到底是父親的女兒,沈萬銀也不可能真讓她餓死,這點蕭氏自有處置。

馬車出城行了幾個時辰,到了兩縣交界處的雲來客棧時已經是日落時分。

沈茹坐在馬車想,想起同陸歆的約,心口兒砰砰直跳。

她撩開車簾子往外看,禁不住蹙起了好看的秀眉。官道邊,來來去去的,除了一些商旅,竟是流民。

何以見得是流民,一個個面黃肌瘦衣不遮體,渾身亂糟糟髒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是從外地來的流民。

只是從前的這個時候流民并不見這般多。

身邊小茜看着那些人嘆息道:“真是可憐,這樣子要到哪裏去呢?”

前面趕車的忠伯聽到她們議論,道:“北邊旱災南邊水患,聽聞邊疆又動蕩,似乎打起來了,這周邊的都民不聊生,也唯有我們中土地區安寧一些呢。”

聽到忠伯這樣說,沈茹一顆心又揪了起來。

這跟從前似乎有些不一樣,現在才五月而已呢,就已經變成這樣的世道了嗎?

這時,一個黑瘦的老頭子帶着一個孩子到了馬車邊,馬車不緊不慢的走着,那老頭子也緊步的跟着。

“姑娘,行行好,給點吃的吧,孩子幾天沒吃了!”老人的哀求讓人動容。

沈茹回頭看了小茜一眼,小茜點頭,立即進去将馬車裏點心包了一包遞到了老人的手裏。

老人看着點心,欣喜極了,渾濁的眼睛裏流出淚光。

“姑娘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他立在那裏,一直看着馬車走遠,這才将那糕點都塞給了小兒,自己卻一點都不舍得吃。

看到這情景,沈茹心裏頗為沉重,從沈家的火災來說,歷史的确在準确的時間重演了,可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這一路來來去去的流民,卻讓她意識到,歷史不僅僅只是重演而已。

☆、37

一行人到了客棧安置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微黑,定了四間房,幾個護院一間, 忠伯一間, 丫鬟嬷嬷一間, 沈茹獨自一間。

因為一行人都趕路趕得累了,回了房間早早歇下。

沈茹坐在客棧房間中,梳妝鏡前,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着頭發, 卻有些神思恍惚。

她也不知道那日為何要對他說她今日會住宿在雲來客棧,一個女兒家說出這樣的話總是不大好的,可是看着他那渴盼的眼神,她便忍不住說出來了。

想到這裏,粉白的臉上微微泛紅。

“唉!”她嘆了一口氣, 說出去的話又不能收回。可是說出去之後她的心卻如此的不安寧。

初夏時節,雨水漸多。他們在路上的時候還好,現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窗戶邊,清涼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 涼絲絲的, 她正看着雨發呆,驀地,門上輕啄了幾下。沈茹一驚,立即回頭,這個時候會是誰?難道是小茜?

她驚疑不定,在門口站了站,外頭門又小聲的啄了一下。

“是我。”他壓低聲音說。

沈茹一顆心迅速的急跳起來,手兒微微顫抖,迅速抽開了門栓,男子立即閃身進來,頭上還帶着青竹鬥笠,竹鬥笠上水珠兒滑落下來,落到了沈茹的手背上涼悠悠的。

男子反鎖了門。

沈茹臉上浮起紅霞,道:“你是怎麽知道我住哪個房間?我又沒告訴你。你膽子可真大,竟然敢敲門進來,若是被他人看到可怎麽是好。”

陸歆摘下頭頂的鬥笠,勾唇一笑:“我亮了捕快腰牌,說是辦案,問了你的房間號沒人敢說一句話。放心 ,沒人看到。”

“你……”沈茹真不知道怎麽說他好了,他拿着捕快腰牌淨做壞事。

房中燭光搖擺,在牆面上倒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兩個影子相對着,一高一矮,卻靠的極近。說話時,又仿佛交疊在一起般。

沈茹看到了那影子,頓時耳根都發燙了。

她後退了一步,到了窗戶邊,外面的涼風吹了進來,吹去了她臉上的一些熱度。

“你往常不是都喜歡鑽窗戶,怎的這次例外了?”她看着窗外,反身不敢看他。

陸歆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隔了上次見面又是好幾天沒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的在一起,每天早晨醒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她。

“你看你那窗下,那麽大一個池塘,莫非你想淹死我?你真當我鼓上蚤時遷?”

沈茹探頭望過去,果然,她還沒瞧見,底下竟是個深深地池塘,連個着力的地方都沒有,自然沒可能從下面跳上來。

她想起一件事,轉頭問:“墨離最近在做什麽?”

陸歆雖然不高興她問這個人,還是回答她:“那厮最近不在梨園,不知道上哪裏去了。”

他走近她,身上帶着雨絲的清涼氣息,一只手撫在她的肩頭,譏諷的說:“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問墨離?”

沈茹斜嗔了他一眼:“你明知道不是。”

“哦?那是為什麽?”他戲谑的問她,雙手握着她的肩膀朝向自己。

沈茹不說話了,心裏有些惱,跺了跺腳,道:“我不理你。”轉了身便要走。

男子驀然一伸手将她緊緊的攬在懷中,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你為了看我,我也為了看你……”

沈茹伏在他的懷中,能夠感受到他胸腔中心髒強有力的節奏,她的心兒似乎也跟着亂了節奏。

“我來的太晚了,住客棧的銀子也沒帶夠,今晚我就住在這裏。”男子賴皮的說。

沈茹羞惱的伸出拳頭捶他的肩膀:“誰要你住,這裏可只能睡一個人。”

陸歆一笑:“那我打地鋪,陪着你。”

他這樣說,沈茹還有什麽話可說。

兩個人夜裏相處也不是一次,她還能信不過他嗎?

房間裏,有小二方才端來的熱水,沈茹倒了熱水,打濕了熱毛巾遞給他:“給你,擦擦臉,臉上還有雨水呢。”

陸歆看着她的臉,狹長的眸中盛滿了笑意,接過了她的毛巾,見那毛巾不是這客棧的,雪白的毛巾邊緣繡着銀色的花邊,就知道是她自己用的了。

他将那毛巾敷在臉上,便聞到了毛巾中散發出來的馥郁的芳香,香的醉人心脾。

初夏有些燥熱,沈茹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絲緞長裙,腰間一條絲帶系着,裹着窈窕妖嬈的身段。

她出來時身邊時常帶點書籍,書籍極雜,她什麽都看,從詩詞歌賦,曲賦野史還有一些劄記。

桌面上放着她方才就拿出來的詩詞集子,陸歆在擦臉,她不好意思看他,便坐在桌前的燈下,手裏拿起了那詩集子。

手裏拿着,眼裏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在看什麽?”

他探頭過來,奪過了她手裏的詩集,自己翻看。

“還給我!”沈茹瞪着他,聲音卻輕柔嬌嗔。

陸歆看她,即便瞪人的時候也是桃眼多情,帶着盈盈的水光一般。

他喉頭滑動,到了她的身後,手指輕動,沈茹那本來就松松挽起的烏發如同青色瀑布一般披陳在肩頭。他最愛看她這個樣子。

他俯身貼在她的耳畔,輕聲說:“你一定讀過: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沈茹咬了咬唇,一雙烏黑的眼仁含着霧氣似的看着他。

陸歆彎身将她攔腰抱起,沈茹驚了一下。

卻見他自己坐在凳子上,将女子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女子側身坐在他的腿上,腰身靠在他的懷中,只聽他低啞的聲音說:“我們也來一個‘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沈茹握着粉拳捶他胸口。

他不以為意的笑了,伸手去脫了她的羅襪,将一雙白玉似的玉足握在了手中。

沈茹只覺得他粗粝的掌心握着她的腳時,酥麻麻的仿佛有什麽一直傳到心裏來,竟讓她有些迷醉跟眩暈。

陸歆用手掌比了比她的腳,低聲道:“好小,還沒有我的手掌長。”

沈茹拿腳蹬了他的手一下,未掙脫,依舊被他握在了手心。

“癢……”她難耐的在他懷中蠕動。

她這麽一動,那柔軟的身體,溫香的氣息讓他的某處也跟着動了起來。

他喘了一口氣,按着她的肩膀:“別動,咱們好好說幾句話,成嗎?”

沈茹擡頭看他,只見他潑墨似的眸子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輕輕撫了撫他臉上那道疤痕,輕聲道:“一定很痛吧。”

“已經不痛了。”他握着她的手指,那般漂亮的手指,如同白玉般滑膩,他忍不住握在手中一根根把玩。

“你都還沒問過我是哪裏人?從哪裏來?”他的唇貼着她的額發,輕輕的摩擦。

“你怎麽不問?”他又問她。

她懶洋洋的躺在他的懷中,嘴角勾起一絲壞笑:“反正你都一無所有家徒四壁,問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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