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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陸歆被她一句話噎的說不出話來,他在她的腰上輕輕的掐了一下,道:“我是上京人,五年前随母親到了這裏,到了這裏後母親就去世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家在上京的家世,絕不會辱沒了沈家。”
她擡頭看着他,他第一次說起他的家世,她還真有點好奇。
“你家到底是做什麽的?”她随口問。
“你聽過一句話嗎?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他輕聲念了一句詩。
沈茹眼眸微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家是做官的。
她想起前世,他是将軍,一個毫無底蘊的無名小卒要變成将軍,在這個貴賤分明的時代該有多難。原來他到底是在上京有根基的人。
他抱着她的手突然收緊了:“過一兩個月,也許我會離開春陵去上京。”
沈茹愣了一下,陡然覺得心裏涼嗖嗖的。
“為什麽?”她在他懷中坐了起來。
“傻瓜。”他伸手撫着她的頭發,“難道我要讓你爹瞧不起一輩子?從前,我也以為做個平頭百姓挺好,無需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可是如今,卻是不能了,因為我遇到了你。”
沈茹心裏難過,難道是因為她,逼得他這樣迫不得已嗎?
“你無需如此。”她輕聲說,低下了頭。
“其實我認真的想過了,也許不只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為了當初我父親為何死的不明不白,為了替我和我娘讨回一個公道。不論早晚,我定然是要去上京的。”
沈茹心裏不安,她不知道春陵縣在剩下的半年內會發生什麽事,如今萬事不可預料,如果他離開,誰都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
只是倘若他為了替他父親讨回公道,她又怎麽阻攔他?
她也想過,萬事都要未雨綢缪,她也不可能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他一個人的身上,他畢竟還有自己的使命。
“我明白了。”她輕柔的說,“你若想去,便去了。”
只是此時,心情卻的确有些低落了。
“怎麽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皺起眉心,“別擔心,我若是不能确保你在春陵安寧無虞,我也不能放心的離開。不管我留還是不留,我都會安排人好好的保護你。尤其是那個墨離,你也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那厮賊心不死,說不定什麽時候又卷土重來。”
“我曉得。”
“曉得就笑一笑?”他伸手擡起她的臉兒,指尖柔滑細膩,讓人回味無窮。
沈茹卻笑不出來。
陸歆勾唇淺笑,伸手輕輕的刮過她的臉:“平日裏表現的那麽厲害,現在怎的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女人?”
“胡說,誰多愁善感了?”沈茹啐他。
他捏着她的下巴不說話,燈光下,嬌豔如花,冉冉向他盛放。
他深吸一口氣,低頭含住了她的唇,阻住了她的話語……
☆、38
窗外春雨絲絲的落着,屋內兩個人影倒映在牆面上,仿佛交纏的黑天鵝。
沈茹靠在他的懷中,半晌氣喘籲籲, 被他弄得也話都說不出來。
好容易兩人分開, 沈茹戳着他堅硬的胸膛說:“你要是去上京, 或者是在去上京的路上,多看別的女子一眼,我可不饒。”
她如今心裏認定了這個男子,一股子醋意便油然而生。
陸歆深深看着她, 忍不住輕聲笑了,手指擦過她柔嫩的臉頰,低聲道:“我此生此世,只要你一個,即便是來生來世, 也只期望你一個。他日,若是我多看別的女子一眼,這兩顆眼珠子我自己挖出來送給你,成嗎?”
沈茹心中一動, 莫名心疼的看着他, 嗔道:“誰要你的眼珠子,只要有朝一日……”說着話,喉頭不知為何竟有些哽咽了,“有朝一日,你還記得你說過這句話,也就罷了。”
她知道,有朝一日,他是要一飛沖天的,可是她依舊還會是商戶家的一個女子而已,這樣的身份懸殊,本該不是她該追求的,但是一旦遇到,便是想放也放不開的。
沈茹從他腿上下來,指着地面道:“你不是說要打地鋪,我可要睡了,你睡哪塊地面?”
陸歆皺了皺墨眉,回頭看看光禿禿的地面,說:“你可真狠心,這地面這般硬,叫我怎麽睡?”
沈茹不理他,徑自到了自己的床上,放下了帳子,在裏頭說:“我可不管你咯,你說那地面硬,硬的過你家的木頭床?”
瞅着帳子裏她躺下的影子,還真是打算自己睡覺了,陸歆呼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吹熄了蠟燭,杵在她床前的那片地面上,這冷冰冰硬邦邦的怎麽睡?
從帳子裏瞅到外面杵着跟木頭似的男子,裏面的女子噗嗤一聲笑了。
“傻瓜!”
男子頓時會意,嘴角微揚,轉身掀開了帳子,爬了上去。
“喂,誰讓你上來的?”沈茹使勁推他,被他擾的心慌意亂。
“別吵……”陸歆急忙說。
這時,門外“噔噔”幾下,有人敲門。
“誰呀?”
“姑娘,有事嗎?是不是在叫我呢?我聽着你說話……”
原來是小茜的聲音。
陸歆一緊張,額頭禁不住冒出汗珠來。
“沒事,我就睡下了,在念書呢。”沈茹答道。
小茜在外頭搖搖頭,奇怪,念書的聲音挺大的呢。她還以為有事呢。
小茜走了,沈茹一顆心這才落下來,她回過神來時,男子已經躺下,靠在她的身邊。
沈茹推他,他低聲道:“我隔着被子抱你不行嗎?”帶着一絲絲懇求。
沈茹的身上蓋着一條薄薄的被子,裹着被子的女子被他整個兒抱入了懷中。
他身上帶着男兒獨有的陽剛氣息,沈茹靠在他懷中,沒來由的覺得心安。
“不許做別的。”她噘着嘴說。
“都聽你的。”只這麽抱着她,便覺得滿世界都在懷中一般。
他的唇摩擦着女子清涼的烏絲,雖然隔着薄被,依然能感受到女子柔軟的曲線。
他深深嗅着她身上頭發裏傳出來的馨香沉醉其中,不一會兒,便聽到女子傳來沉沉的呼吸聲,原來是睡着了,大約白天趕路太累了。
他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用五指描摹着她的五官,深深嘆了一口氣,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也閉上了眼睛。雖然有點遺憾,但是這樣也很好。
夜色靜谧,夜空中飄蕩着鴛鴦花的香氣。
天色發白時,沈茹從睡夢中醒來,她這一夜睡得分外的安穩,就連從前時常纏繞她的噩夢也被驅散。
她一動,男子就行了,惺忪的睡眼被他全瞧在眼裏。
懵懂可愛的模樣,仿佛一個小女孩。
他忍不住低頭吻在了她的眼皮上,沿着她的鼻梁下滑,最後糾纏在她的櫻唇上。
沈茹一大早的睡意全被這個熱情的吻給弄得煙消雲散了。
“你該走了……”她被他吻着,語焉不詳的咕嚕出幾句話來。
“就這麽急着趕我走?”他翻身,壓了下來,清早的欲|念似乎比晚上更加強烈。
“陸歆……”她推着他的身子,卻被他按着雙手,一直吻到了脖子處,她能感覺到他那地方的蠢蠢欲動和灼熱跳動。
這時,外頭響起了腳步聲,只聽得傳來小茜的聲音:“姑娘……起來了嗎?”
沈茹急了,使勁推推他:“別鬧了。”
陸歆抱着她,使勁喘息了幾聲,半晌才輕輕揪着她的臉蛋道:“下次,可不能饒了你。”
沈茹滿臉通紅,連耳根子都熱燙,用力錘了他幾下。
“你待會過來,我正要起來。”沈茹向外頭應聲。
這時兩個人立即起身。
陸歆昨晚被子沒蓋,衣服沒脫,好在天氣暖和,他身體壯實并沒大礙。
這一大早的,倒不好從正門走,他從窗子裏跳出去,抓住了隔壁的椽頭,借力躍到了池塘一邊。
沈茹在窗戶處探頭,看到他站在池塘的那一邊遙遙的對她招手,她用口型說出三個字:“快點走!”
陸歆笑笑,也用口型回了幾個字。
沈茹一看,立即轉身,羞惱的不理他。
他那口型可不是那幾個字?
“下次不放過你!”
沈茹拍了拍心口,好容易鎮定下來,轉身看時,池塘邊已經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他這麽一離開,又有些失落之感油然而生。
她坐在窗前,将頭發一縷縷梳好,想起昨晚他放下自己頭發時的情景,臉上浮起一絲羞赧的笑意。
早晨從雲來客棧出發,中午時分便到了隔壁的東平縣。
東平縣向來是胭脂盛産之地,之前沈家不少的胭脂便是從這裏來的。沈茹打聽到在東平縣縣郊有一位做胭脂的老師傅,已經多年不做胭脂,她這次親自前來,便是表示沈記的誠心。
馬車到了山腳下,車子就上不去了,因為老者住在山坡上,一行人只得徒步上山。
小茜、桃兒跟着沈茹,三個姑娘家走的氣喘籲籲,好容易到了一個茅屋前,說是姓張的胭脂師傅,偏偏柴門鎖着,不知道人到哪裏去了。
沈茹等了半個多時辰,張嬷嬷已是不耐煩,勸道:“姑娘,這老兒還不知道回不回,若是他去串個親戚,豈不是要兩三日才回?姑娘真就這麽等着?”
沈茹淡淡看了她一眼:“來了,便等着吧。”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于看到山腳下有個身影走了上來。
那老兒看到這麽多人站在自家門口,臉色不善。
“喂,讓讓,來這裏做什麽?我家又不是菜市場!”
沈茹看到他,立即上前:“是張老伯嗎?我們是特地請您前去春陵縣做胭脂的。”
“胭脂?”張老兒瞥了她一眼,“我都好久不做胭脂了,還找我作甚?莫不是騙子?”
“騙子?!”忠伯氣憤極了,“我們可是沈記胭脂的!喂,你聽過沈記胭脂沒有?”
張老兒眉頭一斂,惱火道:“什麽沈記王記的,跟我沒關系,快走快走!”
“你……”忠伯氣的還要說,沈茹阻止了他,對張老頭說:“老伯,我是沈記東家的女兒,我們一天一夜才到這裏,特地請您重新出山,您要多少銀子,盡快說。”
張老兒看着眼前這個漂亮的閨女,不由得一愣,要說沈記,只要是做胭脂的誰不知道,沈記向來嚴苛,只要最好的胭脂,出品的也是最好的,就連上京的人家都托人到沈記來買胭脂。
張老兒半信半疑,對沈茹說:“那好,我考考你,那你說胭脂一般都是什麽料做的?”
沈茹微微一笑:“胭脂最早從西域傳入,那時西域族人用紅藍花做原料,後來傳入中土,便有人用桃花,用薔薇,用玫瑰。而我們沈家的胭脂,必定是要最好的材料,需要砂紅色的玫瑰,顏色淺的不要,淺色淡的不要,一片花瓣上顏色不一樣的不要,此所謂精益求精,只做最好的胭脂。”
張老兒眼前一亮,驚道:“果真是沈記的東家?”
沈茹确定的點點頭。
張老兒一雙手輕輕顫抖起來,嘆道:“虧得你們還記得我,我老頭兒多少年沒做胭脂了,如今出去,怕是手藝也不行了,人也頹了。”
沈茹接道:“張老不需擔心,只要你去沈記,無論吃穿住行俱是最好的,你只要專心做胭脂即可,我沈記只要做出最好的胭脂,若是有業績,定然分成給您。”
張老兒心動了,有這等好事?他從前是手藝好,還是一樣被老板盤剝,只保的衣食溫飽,如今沈記親自來請,他怎能不躍躍欲試。
沈茹看老兒動心,目光看了張嬷嬷一眼,她趕緊将預先準備好的定錢送了上去。
張老兒看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哪裏還有不允的,他本就一個孤老,立即帶了幾件衣衫,鎖了門随着他們一起去了。
沈茹專門替張老又賃了一輛馬車,三個護院騎馬,護着兩輛馬車一路向着來時的路去了。
一路緊趕慢趕,只是希望在天黑時依然能入住雲來客棧,這次任務便圓滿完成了。
路過一段山路,路不好走,兩邊青山高聳,山上樹木郁郁蔥蔥。
山間幽靜,只聽到馬車的銀鈴兒叮當當的響着,沈茹掀開車簾看向那邊天空,一陣“呼啦啦”的聲音,山鳥撲着翅膀騰騰飛起。
“停下!”沈茹臉色突變,清聲呵斥道,“把銀鈴全部摘下!”
☆、39
“姑娘,怎麽了?”忠伯疑惑的問,來的時候也是這樣,沈家的馬車角上向來有銀鈴兒, 這次怎的要摘了?
“快!不要廢話!”沈茹口氣嚴厲, 忠伯沒得奈何, 趕緊的讓護院幫忙将兩個馬車的八個角上的銀鈴全部都摘下。
沈茹下了馬車,跪在地上,将耳朵緊緊的趴在了地面上,一雙修眉緊緊的蹙着, 低呼一聲:“不好!”
“怎麽不好?”張嬷嬷問。
“不要問了,聽我的話!”沈茹急切的說。此時她現在心如雷動,希望她所聽到的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每一分鐘沒一秒鐘都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她必須立馬行動, 否則,這狹窄的山路上,必定無處可藏。如果人逃走,不說逃不了多遠, 這麽遠的路該怎麽走回去?
為今之計, 只能連着馬車一起藏起來才妥當。
忠伯和嬷嬷年紀都大了,不能依賴他們,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雙眼向四周看,只見在山道旁有個岔路,被樹木遮掩,應該可以藏身。
她對那幾個護院說:“趕緊将這些草木都撥開,不要弄斷了,将兩個馬車全都牽進去藏起來。”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趕路,為何要藏起來?
她走到另外馬車跟前向裏頭的人客氣的說:“張老,請原諒我擅作主張,現在恐怕會有些意外情況,你不要慌張。”
張老看着她,點了點頭。
三個護院齊心協力撥開了亂草,将馬車牽進了岔道,那岔道剛好能容下兩個馬車,再往裏,卻林深草密,亂藤交織,怎麽都進不去了。
沈茹讓忠伯将方才路上的轍印用樹尾掃幹淨,這才躲得嚴嚴實實。又讓護院将馬嘴纏起來。
“禁聲,不管發生什麽事,不許再出聲!”
沈茹下了這樣的命令,就是再遲鈍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大山之間常常會有些山匪賊類,只是這春陵縣和東平縣之間的路途向來平靜,如今難道是賊匪?
一想到這兒,一行人頓時緊張起來。
一來不知道對方多少人,二來不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物。小毛賊幾個護院可以對付,要是兇狠的馬賊,一般人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沈茹伏在草叢中,心口砰砰的亂跳,從剛才伏在地面上聽到的聲音來看,這來的人沒有二十也有十幾個。反正那馬蹄聲轟隆隆的聲音着實吓人。
幾個人躲在草堆裏,透過亂草中的細縫緊張的看着外面的山道。山鳥飛走以後,山道上就靜的吓人。
突然間,只聽得“噠噠噠”的馬蹄聲,一聲急似一聲,從山道上傳來。隐約間,還聽到男子叱馬的聲音,那些聲音,聽起來是一些壯年男子的聲音。
緊接着,“踢踢踏踏……”一陣響,二三十騎馬匹奔騰而過,揚起一陣陣飛塵。沈茹擡眼,驚得一動不敢動。那些漢子個個模樣粗豪,身配刀劍,看樣子絕非善類。
忠伯和張嬷嬷兩個互看一眼,面面相觑,額頭上都流下了豆大的汗珠。如果不是姑娘早做準備,他們必定跟這些馬賊夾道相逢,其結果……不堪設想……
這時,突然一匹馬慢了下來,落在了其他人的後面。
“兄弟!你幹什麽不走了?”為首的虬髯漢子察覺,回頭粗豪的叫道。
“我覺得有點不對。”馬上,身着玄色衣衫的俊美男子回眸看了一圈,總覺得哪裏有不對的地方,似乎這個地方被人動過的感覺。
虬髯漢子大笑道:“什麽不對?!你莫要猶豫,咱們再往前幾裏路,定然能碰上肥羊!這裏是商旅往來之路,不愁沒有生意!”
“你先去!”玄衣人道,“我去方便一下,随後就來!”
“好!你快點跟上!”那虬髯漢子說罷,伸手拍馬,後面的喽啰便跟着策馬奔騰而去。
男子轉眸看到山道一側有個小道,上次他經過這裏時這些草木明明沒有這般嚴實,他眯起眼睛細細看地面的痕跡,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沒錯,是有人動過。
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是刻意掩飾跟天然的沒有痕跡還是有差別的。他們能騙過那些粗漢子,卻騙不過他。
他翻身下馬,到了狹道的口子處,窸窸窣窣的撥弄着那些遮掩的草木。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狡詐鬼弄出這樣的鬼打牆來。
躲在後面密草叢中的人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幾個護院吓得渾身發抖。那可是馬賊,馬賊兇狠野蠻殺人越貨銳不可當。他們雖然是做看家護院的,可是護院的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哪裏能跟那些馬賊鬥?
眼看着那人就要撥開亂草了,撥開了,大家都得暴露。
沈茹回頭瞪着幾個護院,低聲道:“快去,只有一個人,殺了他!”
護院膽怯的搖着頭:“那是馬賊……馬賊……”一個馬賊死了,其餘的馬賊會傾巢而出殺人全家的,這樣的故事他們都聽過的,他們做護院不過是謀個生計,若是惹惱了馬賊,全家老小都保不住。
沈茹禁不住磨牙氣惱,這樣的護院,要着有什麽用?
玄衣男子眸底流過一道譏诮的光芒,他發出輕笑,果然有人,他已經聽到動靜了。
他向前一步,驀地,只聽到“嚓”的一聲,從亂草叢中,伸出一只手,一把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許動!”一聲清斥,讓他心頭一驚。
他後退一步,那亂草中的人向前一步,緊緊的抵着他的脖頸,他清楚的看到那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嘴角竟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是你!”
“是你!”
在男子的面前是一個模樣嬌俏的女子,發辮纏着珠花,烏絲垂肩,穿着一身淡紫色錦繡襦裙,臉上卻散發出和年紀不符的冷厲。
而沈茹看到的男子修眉俊目,面白如玉,一身玄裳,不是墨離還能是誰呢?
兩個人看到對方都大吃一驚,沈茹再也想不到會在這裏碰上墨離。陸歆說他不在梨園,原來竟跟這些馬賊厮混在一起。
沈茹雙手用了全力握着刀柄,緊緊的挨着他的脖頸,瞪着雙眼道:“你想死還是想活?”她的刀貼着他的脖子,只要她用力,立即能在他的脖子上開一個口子。
墨離眼底流過輕蔑之色,不經意的低頭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鋼刀,冷笑道:“沈大姑娘,應該是你想活還是想死吧?那些人還沒走遠,我只要吹一個口哨,立即有一群山賊回來,你們想跑都跑不掉!放下刀,我們好好談談。”
沈茹的手微微顫抖,恨恨的說:“我不信你,你憑什麽讓我信你?”
墨離道:“倘若我要你們死,方才就應該讓那些人留下,難道不是嗎?”
沈茹哼了一聲,手裏的刀卻依然不放:“你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好好的戲子不當,卻要來當山賊?”
墨離看着她嬌豔如花的小臉,清澈如水的眼眸,可是這樣漂亮的眼眸中卻充滿了警惕和冰冷。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道:“你真是跟我有仇。”
“你也不想想你以前對我做過什麽?”
墨離想到之前的事情,頓時眸子中溫度瞬間降為冰點,磨牙問道:“陸歆可以,我就不可以?我是戲子,他是破落戶,你為何就這麽區別對待?”
沈茹恨恨看了他一眼:“至少陸歆不會去做馬賊!”
“你……”墨離恨得額頭青筋暴跳。
她懶得和他啰嗦,轉頭對後面的護院叫道:“都給我出來,趕緊把馬車弄出來!”
護院這時候才敢出來,一行人急急忙忙的把馬車弄出來,墨離知道他們要走,可是他并沒有動作。
他深深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的一颦一笑納入記憶中,眼底卻是深切的不甘和眷念。
沈茹看了他一眼,問:“好端端的,你為何要來做馬賊?”
墨離仰頭大笑,“帝王将相寧有種乎?你今日看我是馬賊,他日就是反賊,有朝一日,江山輪流轉的時候,便是将相王侯,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
沈茹一驚,“反賊?”這才是他真的意圖?
墨離雙指夾着她的刀刃,勾唇一笑:“別說你一個弱女子,就是陸歆此刻拿着這把刀也未必能奈何我。你看看現在,什麽世道,民不聊生流民四起,我早已走投無路,不如趁此機會搏一把。将來你我再遇之日,你,必定是我的。”
他看着她,笑的篤定,笑的邪魅。
他是罪臣之後,這世上本就已經沒了他的路,成王敗寇自古有之,今日之寇未必就不是明日之王!
沈茹看着他那雙眼無端的覺得心慌,他那樣的眼神讓她害怕,讓她覺得未來的某個時刻這個人似乎還會跟她糾纏不清。這是她不希望的,因為這個人就像一個黑夜的夢魇一般,不能沾,不能碰!最好立馬能夠離他遠遠的。
她看馬車已經妥當,小茜坐在馬車上對她伸出了手,她立即收了刀轉身上了馬車,抛下了一句話::“你做夢!”忠伯不敢耽誤,趕緊的揚起馬鞭,加快了速度,離這些閻羅越遠越好。
做夢?
墨離牽着馬,看着馬車遠去的影子,眼底墨色漸濃,仿若烏雲蔽日,哼,做夢?到了那一日,你沈茹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做夢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看章節摘要,防盜會标出,不想買的可不買哦。更新照例晚上七點多,其他時間捉蟲。今天兩更,完畢。以後還是吊一章防盜吧,最後一章就不要買了,也就是下章。
☆、40
這一次行程,讓人心驚膽戰,回來以後忠伯立即将實情告訴了沈萬銀。沈萬銀高興請到了做胭脂的老師傅,卻也對春陵和東平兩縣之間的山路深感擔憂。從前并未有山賊出現, 這些山賊怎的突然就來了?他想着都覺得很是蹊跷。
房間裏, 沈茹正在梳洗, 打算換一身衣裳再出去。
“姑娘……這是什麽花兒?”小茜替她梳頭,卻在她的發辮上尋到了幾朵小花兒。
“香香的。”
沈茹詫異的接過那幾朵花兒,放在手心中,靠近鼻子嗅了嗅, 果然芳香撲鼻,沁人心脾,一股讓人沉醉的芳香聞了以後渾身舒暢。
她細細的看這花兒,柔嫩的紫色花瓣兒,花香同茉莉有點相似, 但不全是,比茉莉多了一股清新的氣息,這樣美好的香氣分外的難得。
“這大概是方才山路上不小心蹭到的。”沈茹垂下眼簾,細細的想着, 方才應該是在山路上不小心纏進自己發辮的, 路過那段山路時,的确有看到點點紫紅,沒大在意。只是那段山路如今山賊出沒,去那兒豈不是找死?
沈茹眼眸一轉,靈機一動:“小茜,你跟桃兒兩個人帶着兩個小厮,悄悄的去春陵的後山尋一尋,看看能不能尋到這種花兒,不管有沒結果,不能叫人知道了,盡快來報我。”
小茜撓了撓頭,真不知道姑娘腦子裏在想什麽。
傍晚時分,桃兒跟小茜兩個就回來了,沈茹正等着她們,看到她們臉上的笑意,她就知道有好結果了。
将兩個人叫進了小院子,關了院門,兩個人将手裏的小包袱擱在石桌子上打開,豁然的好一堆紫色的小花兒,異常的馥郁芬芳。
“太好了!”沈茹拍着雙手,臉上露出笑意。
“姑娘,你到底是要做什麽呢?”兩個小丫鬟都很疑惑。
沈茹搖搖頭笑道:“不可說,不可說。你們對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說!”
沈家的胭脂坊設在店子後面的大院子裏,院子裏好幾間寬敞的房舍,原先也做過胭脂,只是沒做起來。如今重新啓用非常的方便。
張老兒來了這裏,便馬不停蹄的忙碌了起來,着人打掃胭脂坊,又跟趙掌櫃請示了去采買一些做胭脂的材料。
他忙了一會,正在屋裏喝茶,聽到門外一聲嬌俏的聲音:“張老在嗎?”
他一聽,知道是沈茹,想起昨日在山道上的險情,若不是這姑娘反應快,自己這把老骨頭定然朽矣。
他連忙迎了出去:“啊喲,沈姑娘,你怎麽親自過來了?”
沈茹帶着笑意,道:“我有點事,咱們裏頭說。”
進了屋裏,沈茹擡眼看他這屋裏布置的十分齊備,各色家具床帳都是簇新的,他身上換了一件藍色袍子,也顯得分外的精神,比之前在山裏頭一個茅草屋裏住着的情景分外不同。
這些事情她都是交給趙掌櫃打理的,看來他做的十分妥當。
外頭沒有閑雜的人,沈茹徑直将懷中的小包擱在了桌面上,攤開了綢緞包,裏頭躺着幾朵小紫花兒。
張老一看這話兒,眼睛瞪得大大的,閃過驚異之色:“姑娘,你這是哪裏來的?”
聽他這話,似乎有點意思。
“張老認識這花兒?”沈茹驚異的問。
“自然是認識!”張老眼眸中掠過幾絲激動,“這花兒,土名紫茉莉,最是難得的煉香材料,古方裏頭就有過記載,只是現在知道的人已經很少了。”
沈茹心中一動:“那可否用在胭脂當中?”
張老笑道:“自然是可以的,這紫茉莉的香氣啊,混合着玫瑰的香氣,最是調和,又能舒緩身心,出來的胭脂自然是上品,而且那方子乃是古法記載,今人用的少了。”
沈茹心中歡喜,看來請了這位張老真是沒請錯,果然是行家中的行家。
她立即站起來,雙手作揖行禮:“還請張老幫忙造出樣品來,我定然重謝!”
張老急忙擺手:“無需如此多禮,無需!我一個老兒待在山裏頭不過等死,你沈家如今能如此厚待我,我自然竭盡全力。大姑娘只算着日子,這頭搞好了,大約只要三五日,便能給你好消息!”
沈茹大喜,雙手交握又是一揖。
她出來時吩咐趙掌櫃這幾日閑雜人等不要去攪擾張老,但凡他需要什麽材料盡管去才買,都要最好的,趙掌櫃一一答應了。
沈茹出來時,唇角帶着笑意。驀地,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匆匆的回了沈家。
她列了一個表單呈獻給沈萬銀,如今雖說她掌着家,不過像這樣的事情還是得通過沈萬銀那一關。
沈萬銀自知道他們去東平縣那一路的艱險,對沈茹之間同陸歆見面的事情也漸漸的消了氣了。如此能幹的女兒,他還是非常賞識的。
他瞅着沈茹遞給他的單子,愣了一下。
“造鐵皮車三輛?”他有些不解,“茹茹,什麽是鐵皮車?為何要造?”
沈茹解釋,“鐵皮車,指的是在普通的馬車車壁上下左右嵌入銅鐵,車門裝上鐵鎖,車轱辘鑲嵌鐵圈。造的比一般的馬車堅固結實,防禦刀劍。”
沈萬銀擡起眼皮,詫異的看她:“這要着何用?”
“父親難道忘記我們從東平回來的遭遇?往後若是想往來兩縣,豈能不備?”
沈萬銀雖然覺得她太過緊張了,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便繼續向下看去。
“造地窖,設機關?”這看的他又是一頭霧水。
沈茹笑道:“我想窖藏一點青梅酒,還請父親允許。”
沈萬銀不解:“地窖也罷了,為何藏幾瓶酒還要設機關?”
“上好的酒,怕人盜去。”沈茹笑的狡黠。
沈萬銀無語:“你愛設就設吧。”
往下第三條,将現存的一大筆銀子換成銀票。
這點,他可不滿了,銀票哪有真金白銀好使?自然是真金白銀放在家裏安穩些。那銀票也只在生意交易時用到,萬一被蟲子咬了被火燒了,那可怎麽得了?
“這銀票,可不成,你爹我最信真金白銀。”
沈茹暗自搖頭,她就知道她這財迷爹不會答應這件事。
真金白銀是好,如今她也準備了窖藏的地方,金銀大可以藏在地下,可是他日逃亡他鄉的時候,真金白銀又重又招人耳目,只是招禍的玩意,遠遠不及銀票方便好帶,而且銀票可以用油紙包了縫在衣服裏子裏頭。現在有實力的大錢莊各大州縣都有兌換的點,只要存在了大錢莊,便不怕以後沒銀子花。
只是父親并不知道将來可能發生之事,她要怎麽說服他?
沈茹靈光一閃,道:“爹,我這麽做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将來咱們能将生意拓展到上京去,上京乃是整個大隋朝最繁華之處,乃是皇城根兒,你瞧,萬一咱們去上京做生意,難不成還帶着大筆的沉重金銀招山賊?不如都存進了全國最大的錢莊,到了上京直接兌銀子,那該多方便?”
沈萬銀聽她提起上京,雙眼驀地大睜,露出幾許期盼之色:“你說上京?茹茹,你覺得你爹我有生之年真能把生意做到上京去?”
說起來,他還沒去過上京,被這生意整日裏纏着脫不開身,他不是沒想過把生意做到上京去,到底是分身乏術。
沈茹笑道:“你忘了,這個家,有我,還有淩兒。将來淩兒長大了,未必就不能,咱們一起,好好的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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