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突如其來的白巾軍大亂擾亂了所有春陵人平靜的生活。

段家已經提前得到白巾軍要圍攻春陵的消息,一早便開始收拾行囊了。

段家的庫房前站着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女子,她蹙眉看着滿庫的財物, 不由得扼腕嘆息。

蒼白的手指握緊, 她暗自惱道, 這樣多的財物如今怕是帶不出去了。錢莊、當鋪先後封號,就連金銀都兌不到銀票,何況這些古玩之類的貴重東西。

如今戰事一觸即發,一家人逃難帶多了財物只會惹來無妄之災。

雲氏嘆息一聲, 對身邊的仆人說:“封庫吧!”

機關啓動,厚重的庫房門重重的關上,她如今只能寄望于将來戰事平息之日再次回到春陵,将這庫房中的財物取出來。

一家人四輛馬車,每輛上面帶有食物、藥材和財物, 還有一些金銀細軟和銀票都随着攜帶着。

段家的下人多數遣散了,聘請了幾個保镖,留了兩個丫鬟而已,其他的全部都是段家人, 包括段老爺, 雲氏,段東樓,沈茹,傅青芳,庶長子段英,以及段東樓的一個侍妾。

“娘,我這邊的東西已經收拾妥當了。”走過來的是她的媳婦沈茹,雲氏斜眼看到她的樣子,頓時帶着幾分嫌惡,斥道:“你既忙完了,也不曉得去幫青芳?跑到我面前杵着做什麽?”

沈茹一驚,明明是她讓自己收拾完了過來的,怎的又賴到她的頭上?

雲氏瞧見她頭上帶着白色的花兒,衣服亦是素白的,禁不住怒從心頭起:“你這樣子做給誰看?通身的素白,不知道的以為段家沒了人了!”

沈茹神色一凜,眸色頓時冷了許多,蹙眉道:“娘,我母親才去世,我做女兒的難道要穿紅着綠嗎?”

她冰冷的眼神倒是看的雲氏有些心虛,雲氏冷哼了一聲:“罷了罷了,這個時候我懶得同你吵!雖則你的母親過世,但是你畢竟是段家的媳婦,這副樣子叫人看着多晦氣,你這身衣服穿個三四個月就罷了,到時候再執拗別怪我無情。青芳已經懷了孩子,你瞧你進了門連個影子都沒見到?她身子不方便,你還不快去幫忙?!”

沈茹忍着氣,轉身向傅青芳房裏走去。

傅青芳挺着肚子,指手畫腳的讓下人收拾東西,她屋裏三四個丫鬟在忙碌,哪裏需要自己幫忙。

瞧見沈茹過來,傅青芳笑了一聲:“喲,姐姐過來了?你瞧我忙亂的,正收拾呢。瞧着天氣熱的,丫鬟們都在忙,要是姐姐沒事,就來給我扇扇風吧?我這懷着孩子呢,怕熱。”

說罷,她故意挺了挺肚子讓沈茹看見。

沈茹冷眼瞧着她,并不會因為她的肚子而受刺激。她對段東樓的心早已冷了,他一個月來她這裏也就一兩次。她反倒不希望他過來,擾了他的安寧。

她和傅青芳的關系素來冷淡,她如今是仗着自己懷孕恃寵而驕,竟讓自己給她扇扇子?

沈茹淡淡道:“扇子在你手邊呢,要扇便自己扇,孕婦嘛,多活動活動可是好的。”

傅青芳“啊喲”一聲叫起來:“不就是讓你幫個忙嗎?你這點忙都不肯幫,那你來做什麽的?什麽不做的話,我看你還是出去吧,何必來這裏惺惺作态!”

她的話音落下,只見門外雲氏已是冷着臉站在那裏。

“青芳讓你扇你就扇,啰嗦什麽?”雲氏訓斥道,“女子三從四德難道你一點都沒學進去?如今當以段家子嗣為重,你既沒那個命懷上段家的孫子,還想拿喬?簡直可笑!”

沈茹被氣笑了:“娘,我不是丫鬟,我是你的媳婦,無論我有孕無孕,那都是八人大轎擡回來的,我沈茹再怎樣被作踐,也絕不能給這個女人打扇子!”說罷,她拂了袖子轉身就走。

雲氏被氣的臉色鐵青,惡狠狠的看着她的背影。

傅青芳冷笑道:“姨母,這賤人到如今了還有這份別扭,還這是不容易呢。如今沈家可都倒了,她娘也死了,她還以為她是沈家大小姐呢?今日咱們段家能給她吃口殘飯都是擡舉她了,她裝的什麽樣拿的什麽喬喲!”

雲氏臉上浮起一絲狠厲之色,道:“不過是仗着東樓對她的姿色還有幾分依戀罷了。照我說,這樣不懂規矩的女子,早日逐出去也就是了。到時候,将芳兒你一個人做正房,那才暢快。”

傅青芳雙眼閃亮的看着她的姨母:“姨母,你說真的?什麽時候?”

雲氏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頭發:“找着機會便快了。”

沈茹回到房裏,關上了房門,背靠着門扇,眼淚就掉了下來。

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打濕了胸前的衣襟,母親的喪禮她匆匆去了便被叫回來,就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想起慈祥的母親,她心如刀割,她做女兒的,在母親在世的時候沒有好好孝順,過世了竟連這身白衣都不能穿了。她的母親生養了她這個女兒,真真是白養了。

如今段家忙着逃難,沈家怕是也得到了消息,還不知道情況如何。她記挂着家裏,卻又不能去看望。眼看着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見。

雲氏借着她無孕,時不時找機會呵斥她,她真的以為她的目的自己看不出來,無非是已經瞧不上沈家,想方設法要将她逐出段家。

到如今,她在她們的眼裏,已然是一個棄子。

她在段家熬着,始終不肯向她們低頭,她輕聲的抽泣着,心中一片絕望。也不知道到了如今,她這樣的煎熬到底是為了什麽。

段家收拾好便趁着暮色悄悄出城了,沒有人察覺,此時的段府已經空空如也。只是段家人做夢也想不到,他們以為完好無損的庫房在不久之後便會被白巾軍的火藥一包給炸開,将裏頭的金銀古玩瓜分個一幹二淨。

段家在京城有關系,那邊關系已經鋪墊好,只等過去。何況到了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段東樓應試做官更加方便。他們現在身上所帶的錢財已經夠他們好幾年的花銷,所謂無論到了哪裏有錢有是爺。

因此,段家人的出行并不是倉皇的無奈的,反倒是帶着幾許僥幸和希望的出逃。此去京城一路艱險,半路上他們正好遇到一個剿匪的隊伍,只要跟在隊伍的後面,前面的軍隊便能掃清了一路的賊匪,他們尾随着軍隊一路而來,倒是平平安安的。

沈茹坐在馬車裏,他們馬車的前後也有許多逃難的人,有錢人坐馬車,沒錢的攜兒帶女,靠着雙腳徒步行走。

這沒日沒夜的,個個都形容憔悴疲憊不堪。

半路上到了一處荒野之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到了晚上四周狼嚎不斷,難民們只得湊在一起,燒了篝火圍火而坐。

段家人坐在馬車裏,将四輛馬車圍了起來,人沒有下車,但是在周圍也點了篝火确保安全。幾個保镖圍在四周徹夜巡邏。

隐隐聽到外頭狼嚎,沈茹不由得頭皮一緊,懷中的孩子一個勁的往她懷裏鑽,嚷着害怕害怕。

這孩子是段英,段家的庶長子,已經五歲,是那個外室留下的,他娘已經被雲氏整死,她只得做了個便宜娘照顧這孩子。

孩子同她并不親,因為五歲的孩子已經記事,記得他娘是誰,也記得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沈茹明顯感覺到孩子對段家的厭惡,同時也帶着對自己的反感。

只是此時,或許他太害怕,鑽進了唯一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中求取溫暖。

沈茹瑟縮在馬車裏,手裏拿着幹糧,她将幹糧掰開,遞了一半給段英,段英看了一樣幹糧,搖了搖頭:“我吃不下。”

這幹糧幹巴巴的,就是有水也難以下咽,都是一向錦衣玉食慣了的人,哪個能吃得慣,但是這樣的處境不吃就得餓死。

“吃不下也要吃!”沈茹板着臉說。

雲氏坐在她對面,到底是段家的孫子,她還是心疼的,她呵斥沈茹:“你對他這麽兇做什麽?欺負他是沒娘的孩子嗎?我既将他交給你,你就得好好的照顧他!”

沈茹沉默了,他沒娘難道不是你造成的嗎?

她沒有心情哄段英,他吃不下,自己亦是吃不下。

車窗外,只見幾個士兵模樣的人端着粥四處施放,那些難民一個個感恩戴德。這些粥恐怕是前面的那些官軍發放的吧?這一路上有好幾次了。

“娘,我要要些粥來吧。”沈茹對雲氏說。

“也罷,你快去快回。”

段家出行并未帶什麽下人,凡事都得親力親為。沈茹到了士兵跟前,施粥的士兵見她過來立即給盛了粥。

“多謝!”沈茹道。

那士兵一聽她的口音,忙道:“聽夫人口音是春陵人呀,巧的很,我們将軍也是春陵人呢。”

“你們将軍是哪個?”沈茹小心的問。

士兵将手一指:“瞧,那邊篝火邊站着的那個身着銀色盔甲的就是。”

沈茹轉眼看去,只見那篝火邊果然立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着銀色盔甲威風凜凜。

他轉過臉時,沈茹睜大了眼睛,那人,似曾相識。借着明亮的篝火,她看清楚了他的模樣,塵封在記憶中的那張臉驀地浮現在眼前。

她之前已經聽說這将軍是叫陸歆的,沒想到這個陸歆竟然就是當初救了她的那個人。

她的心“咚”的跳了一下,那人朝這邊看過來,她立即低了頭,端着粥快速的轉身離去。

陸歆早已看到她了,其實在他們第一天跟上軍隊隊伍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在馬車裏,只是她鮮少下車,只是偶爾看到她的背影而已。

她低了頭轉身離去,怕是因為看到他了吧?一如第一次相見之時那樣,她還是那麽害羞。

他的嘴角禁不住浮起一絲無奈又溫柔的淺笑。

他隔着這麽多人伴她一路,可惜到了前面兩條岔路,怕是要分道揚镳了。

這時士兵遞過來一碗米酒,敬道:“将軍,喝口米酒吧!”

他端過碗,一飲而盡。軍中是不允許喝酒的,只是這米酒淡薄又是當地居民的饋贈,所以是不禁的。

他幹淨了這碗酒,卻依然澆不滅心中的失落和眷戀。

軍人給的粥有一大碗,沈茹端進來的時候,分了小碗,雲氏将粥給了段英、自己和傅青芳都吃了,只給沈茹留了一小半碗。

喝着帶着玉米粒的粥,味道其實是不錯的,在這樣的荒郊野外逃難之時能夠吃到這樣的粥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一切都是托了他的福。

她心中震動不小,不知道他是怎麽做上将軍的,可是那是一個同她擦肩而過的人而已,他是将軍是王侯又與她何幹?

第二日,軍隊便同段家的方向分道揚镳了。

沒了軍隊的守護,段家人有些心慌,一路到了茯苓鎮,到了茯苓鎮,大家有些歡喜,因為前面的京城就沒那麽遙遠了,目标指日可待。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在他們到達茯苓鎮的當天,反賊張昊的人馬也同時到達了茯苓鎮,将整個鎮子團團圍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被趕到了廣場中央,張昊貪得無厭,在搜查了所有的客棧民舍之後,又讓士兵一個個的搜身,非得将這些難民所有的金銀珠寶随身財物搜刮個一幹二淨不可。

張昊有言在先,讓所有的人拿出身上的金銀錢財,否則一旦搜到便格殺勿論。當搜到段家時,張昊的士兵在段東樓的身上搜到了財物,立即一把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張昊的目光落在了段家一行人的身上,當看到沈茹時,他的雙眼放出了光芒。

段東樓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立即叫道:“大人饒命!只要大人放了我一條性命,這女子小人孝敬給您!”

沈茹大驚失色,氣的渾身顫抖。她轉頭看着段東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懦弱的男人為了活命竟要将自己獻給別人。

雲氏也跪下求道:“求大人放過我兒子,這女子大人盡管帶走。”

沈茹看着這些人,一顆心仿佛浸在了冰水裏。

張昊伸手拉過她,抹去了她臉上的灰塵,乍然看到那精致的眉眼,他哈哈大笑:“果然美人兒!這美人兒千金難求啊!”

他伸手将沈茹丢給旁邊的副将,道:“将她随軍帶着,好好的照應着!”

張昊心情大好,看到段家人頓時順眼了許多,道:“我不但要放了你們,還要将方才搜出來的金銀還給你們!去吧!”

張昊伸手将那些銀票如同雪花一般的灑在了他們的面前。

段家人如獲大赦,歡天喜地的去撿那銀票,滿臉的歡喜和劫後餘生的慶幸,哪裏看到沈茹眼底的絕望和凄楚。

撿起了銀票,段東樓擡眼看了沈茹一眼,眼底有幾分歉疚,沉重道:“沈茹,你別怪我,我們也是情非得已!”

雲氏冷漠的掃了她一眼,對段東樓叫道:“東樓,耽誤什麽,還不快走!”

情非得已?!沈茹泠然冷笑,眼睜睜看着自己婆家的人一個個毫不留情的坐着馬車離開,就連回頭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唯獨只是段英揭開了馬車簾子多看了她一眼,然而,很快,那簾子就被人拉下了。

她一個弱女子就這麽孤零零的丢在了一堆賊匪之中,她想起她嫁的這家人,她禁不住懷疑,難道這真是老天跟她開的一個玩笑嗎?

不然,為何她的人生顯得如此可笑。

張昊搜羅了所有的財産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向着他的大本營進軍。

沈茹因為有張昊的指示,倒是沒有受苛待,依舊坐着馬車随軍前行,一日三餐亦是有保障。

經過一處山坡時,張昊的軍隊稍作歇息,這時經過一批難民,偶然間她似乎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

她立即揭開了車簾,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趙掌櫃!”她叫道。

趙掌櫃在難民之中遠遠瞧見她,可是她在張昊的馬車隊伍裏,趙掌櫃不敢靠近。

張昊的軍隊因為在茯苓鎮已經搜羅飽了,現在碰到這小批難民倒是沒了什麽興趣,并沒有騷擾他們。

沈茹央了士兵,說只跟熟人說幾句話,士兵便将趙掌櫃帶過來同她說話。

如此時節,能夠見到家鄉人,真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趙掌櫃看她竟然在張昊的軍隊裏頭,心裏詫異,隐隐的猜出了緣由,卻不敢說破。

沈茹焦急的問:“我爹呢?你沒同他在一起?”

趙掌櫃聽她問起她爹,神色頓時凝滞了。

沈茹更加焦急,催促的問。

半晌,他嘆了口氣:“你爹……在逃難途中,病死了。”

沈茹大驚,臉色煞白,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硬是沒有流出來。

她顫聲問:“那……家裏其他人呢?”

趙掌櫃搖頭:“都在亂軍中失散了,剩下那婦孺,怕是……”

他長長的嘆息一聲。

沈茹只覺得頭腦發暈,伏在了馬車邊,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趙掌櫃被士兵轟走了,她隐隐約約聽到他說“照顧好你自己。”

照顧好?

她又哭又笑,淚水如同雨點一般落下來,如何照顧?

她被婆家的人抛棄,父母雙亡,弟妹不知去向生死難料,叫她怎麽照顧?

哭完了,她抹去了眼淚。

她之前一直害怕,一直彷徨,到如今反倒是不怕了。

她擦幹了淚水,對士兵說了幾句話。

張昊聽聞新得的美人要見他,立即大喜,策馬到了沈茹的馬車邊。

沈茹強顏歡笑,道:“妾身願意跟随大王,只是還有幾分心願未了,還請大王成全。”

張昊聽到她願意的字眼高興極了,慨然道:“你說,有什麽本王定然滿足你!”

“我聽聞父親病亡的消息心裏傷心,想替父親立個衣冠冢,燒一摞紙錢讓父親走的安心,也盡了女兒一份孝心。”

張昊見她說的可憐,便允了,還令人買了紙錢銀紙錠給她。

正好路過一片荒冢,沈茹下了馬車,張昊讓士兵跟着,她一個弱女子荒郊野地裏也不怕她跑了。

沈茹将手上的一對玉钏摘了下來,這對玉钏是當初她及笄時父親送給她的禮物。

她刨了一個土坑,将玉钏埋在了坑中,堆了一個小墳包,壓了幾塊石頭在上面。

煙火袅袅升起,淚水泠然而下,想沈家榮光之時,想她初嫁時十裏紅妝,仿佛就在昨日。

想到家人,她心如刀絞,哭了一陣,收了眼淚。

伸手到了袖中,手裏已經多了一把精致的金剪刀。

望着天空,一片蒼涼,陰沉的天邊隐隐黑雲飛過,不一會便下起了絲絲細雨。

“該走了!”士兵在不遠處叫道,“大王該等了。”

黃泉路上,她必定不孤單,有父親母親陪着她呢。

她看向天空,隐約的,有那麽一剎那,她想起一個人,徒生了一絲悵然之意。

她雙手握着剪刀,突然的笑了,櫻紅的唇角彎起了好看的弧度。

死,是多麽容易的一件事,到如今,比起死而言,更難的反而是活下去啊。

驀地用力,利刃刺向心口,鮮血浸染了她的素白的衣衫,她頹然倒了下去。

士兵在遠處發現異樣大吃一驚,立即跑過來看,探了那女子的鼻息,已經沒了氣息了。

張昊聞聲趕了過來,看到女子已經香消玉殒,氣的直跺腳。

他惱恨這女子不從,掩埋都懶得掩埋,就這樣将她丢在這亂葬崗帶着隊伍開走了。

雨絲漸漸的大了,冰涼涼的打在了女子的臉上。

不知何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把傘在她的上空擋住了雨絲,緊接着,灼熱的淚滴落在了她的臉上。

他跪在她的身邊,傷痛欲絕。

“我到底還是來晚了!”

他緊緊的抱着她,雨傘滾落在一邊,蒼涼的雨幕下,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兩個人而已。

他仿佛還記得,她說,那河裏,錦羽的是鴛鴦,不是野鴨子。

他仿佛還看到,她語笑嫣然臉帶羞澀……

他仰天長嘯,仿佛一只受了重傷的野獸。

只是,他再怎樣呼喊,懷中的女子卻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前世篇完)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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