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阿卓的小仙女
周緣緣的婚禮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站在紅毯的另一端,白襯衫黑西褲,臂彎裏挂着熨燙平整的西裝外套。逆着光,輪廓淡去許多,但身形出衆,站在那裏,便知道是他。
祁冉有些吃驚,下意識去看身旁光彩耀目的女人。周緣緣呼吸不穩,輕放在姜皓手心的指尖,都微微顫着。
姜皓肯定也看到了的,套上婚戒,并未松手,稍稍使勁,踩着恨天高的女人腳下踉跄,跌到懷裏。他低頭,帶着不可忽視的侵占意味,在殷紅的唇瓣上,輾轉輕舐。
祁冉只覺頭疼,暗道這婚結得一波三折。
婚禮純粹就是走流程,按部就班。走紅毯、宣誓、戴婚戒,然後親吻,就這樣千篇一律,還萬般小心的進行了彩排。
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銷聲匿跡那麽些年的人,會在這節骨眼上出現。
哄鬧過後,賓客陸續散去,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談天說地,坐等晚宴開始。
他們還站在那裏,隔着十來米的桌椅區,靜靜對望。
也不知姜皓怎麽想的,原先覆在女人肩頭的手,往後滑了滑,五指稍稍使勁,在新娘子腰上輕輕推了一把:“去吧。”
周緣緣眼睛圓睜,難以置信。
男人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側頰,笑的平靜:“我知道你想見他,不過,下不為例。”
“好……”
祁冉站在臺上,看盛裝的好友,紅着眼,走得很慢很慢,向着那個笑容如初的男人。
驀地,場景服飾在眼前交錯掠過。恍惚間,看到校園一角,花團錦簇的藍花楹樹下,藍白校服的少年少女,一站一坐,一緊張一平靜,少年擡手,輕輕拂去女孩頭頂的藍紫花瓣。
他們平靜的對望着,唇畔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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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二樓的欄杆邊看,聽到周緣緣溫軟的聲音,很輕,很小:“我喜歡你,莫琛……”
莫琛這個名字,承載了周緣緣的整個少女時代。
不知道她走向他時,可否看見自己果敢豁然的青春歲月。
姜皓就這麽看着,看着自己的新娘被人輕柔地拭去淚痕,看着方才還同自己山盟海誓的女人哭得像個稚幼的孩童,看着心尖上的姑娘,被別的男人牽手帶離……
他的表現出乎祁冉意料,畢竟是占有欲如此強的一個人:“你不介意?”
“自然是介意的。”男人低頭,看着滿地的彩帶花瓣:“可是不讓她去,又能如何?”
“姜先生,真是意外的大度。”
“她為我付出太多,總不能,連這點小小的遺憾都不能幫她彌補。”
他應該需要一個人靜靜。
祁冉沒有多留,進了宴會大廳。
婚禮定在海濱酒店,富麗堂皇的高大建築後方,是碧藍澄澈的大海,風景優美,氛圍浪漫。
二樓稍安靜些,偌大的落地窗外,就是一望無垠的壯闊海景。
祁冉從侍者的托盤裏端了一杯紅酒,悠悠踱步上樓。
她今天真好看。
陳卓坐在光線暗淡的角落裏,微醺。
平日裏看慣了她T恤破洞褲的穿搭,又随時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稍一打扮,倒頗有幾分美豔不可方物的意思。
頭發半挽,脖頸線條優美好看。微仰着頭,暗紅酒液滑過玻璃杯壁,流入紅潤飽滿的唇瓣,遠處殘陽紅光,透過厚重的玻璃板,映在年輕女人身上,吞咽間喉部的細微滑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視線往下,輕薄半透的禮服半遮半掩,誘人的弧度随着略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真夠要命!
他靠着沙發背,有氣無力,視線卻堅定不移,心口灼燙。
程牧揚擺了杯冰水在他面前,力道很大,灑出少許,濺到他自己手上,又罵罵咧咧:“不行就別硬撐着,明知道我稍後就到,傻不愣登空腹灌下那麽幾杯,自己酒量什麽樣兒心裏沒點兒逼|數?是把自己當救世主了還是當我是死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啊呸,媽的晦氣。”
自己絮絮叨叨小半日,無人應答,覺得沒勁,踢了那人的小腿肚一腳:“回魂了,你小仙女都在你手底下辦事了,還敢明目張膽看別的女人。”
陳卓不堪其擾,悠悠吐出兩字:“祁冉。”
“我知道你小仙女是祁冉,用不着刻意強調。”
他擡手指了指窗邊的女人,重複:“祁冉。”
程牧揚噤聲,嘴巴微張,在陳卓和女人之間來回看了一圈,不大敢相信:“她?我未來的弟媳婦兒?”
“沒影的事,少他媽胡說八道。”
程牧揚充耳不聞,啧啧稱奇:“你小子眼睛夠毒啊,早幾年就看出人家是潛力股。”又理了理領帶和衣擺,一陣手忙腳亂:“你瞅瞅,我現在看着咋樣?”
陳卓垂眼,輕輕按壓酸澀的眉心:“別添亂。”
“怎麽能是添亂?我去和我弟妹打個招呼礙着你什麽事?”
“程牧揚!”他低喊,語帶警告。
程牧揚一巴掌呼在他肩頭,恨鐵不成鋼:“這近水樓臺的你還慫?我發現你這人真是沒一點長進,不敢追把人家弄進公司幹嘛?看着流口水?”
“話不投機半句多。”
“你就是不占理,還敢挑我的刺。”冷哼了聲,不屑一顧地瞥了眼精神缺缺的人,又怒從心起,拿話激他:“你不去我去了,就說有個蠢蛋男人默默喜歡了她十年,還心懷不軌把她弄到身邊帶着,手段之低劣,令人發指,還有……”
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察覺邊上人突然打起幾分精神,目光熠熠,靜觀其變的姿态。他循着看過去,窗邊不知何時多了三五個年輕男女,品貌不俗,想來是富家少爺小姐。都直挺挺站着,欄杆邊姿勢随意自在的女人,倒又顯得嬌小了許些。
他輕快地吹了聲口哨,拿胳膊肘拐了陳卓的上臂:“老弟,英雄救美的機會來了。”
陳卓說:“先看着。”
離得稍遠,對話是聽不清楚的,斷斷續續能聽見幾個俗陋的詞句,來自領頭找事的卷發女人。
程牧揚探着脖子,豎起耳朵,也聽不出個所以然,硬是拉着他往熱點中心靠了靠。
後勁上來,他頭暈目眩,撐着石柱勉強站立,忍去腹間的絞痛,提不起程牧揚那般的高漲熱情。
趾高氣揚的卷發女人,講得一口流利漂亮的英語,語速飛快,用詞粗陋晦澀。高出祁冉一個頭,說話時,環手俯視,笑容挑釁。未了,得意的揚了揚眉:“聽得懂嗎?農村出來的土包子!”
陳卓冷啐,不爽。
卻看祁冉神色如常,輕輕晃動所剩不多的紅酒,開口,語氣涼薄自傲:“我知道你是個bitch就行了。”
程牧揚聽得激動亢奮:“媽的,酷!”
人多嘴雜,看戲的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他們站在後面,身高優勢,也能瞧得一清二楚。人群裏是細碎的讨論聲,陳卓本無意去聽,就在耳朵旁邊,也三三兩兩聽了個大概,捋了捋,理清前因後果。
新娘子婚禮上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新郎的朋友咽不下這口氣,找了新娘的朋友讨說法。如果他沒有因為醉酒腹痛導致思維混亂,事情應該就是這樣。
豬腦子,神邏輯。他撇嘴,下了定論。
祁冉說:“姜皓身邊怕也不缺這樣的女人,他同別人暧昧你們就裝瞎,怎麽緣緣和老朋友敘個舊就被你們說得如此不堪?”
“誰不知道你們是窮山僻壤出來的村姑?成天穿着地攤貨招搖過市,好不容易巴上姜家的大公子,怕是做夢都能笑醒了。再說男的這樣正常,張愛玲還說一個男的一生至少有兩個女人,皓哥本來就優秀,有幾個女的投懷送抱不也正常?”
“你可能忘了自己也長着女性生|殖器,才會這麽義正言辭地維護那種男人。”她笑了下,眼神淡漠:“有件事你們最好給老子記清楚,四年前,是姜皓主動追得周緣緣!進公司,也是你們那位姜總監擅自安排的。你說她穿地攤貨,偶爾穿了名牌戴了名貴首飾,你又會說她勢利愛財,說句什麽樣的,她就是真喜歡錢,我也養得起,犯不着把自己扔在你們這堆人渣裏委屈受氣!”
油頭粉面的男人抱着手,冷哼:“住着三十平米的小平房也敢打腫臉充胖子?”
“我就是全身穿着不到一百,天天都吃路邊攤,每一個銅板都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鄉下人臉皮薄,比不了各位回家戴起圍兜含着奶嘴就能伸手要錢。”
“你他媽有本事再說一遍!”
“鬧什麽?”一聲低喝,鬧劇戛然而止。
姜皓站在樓梯口,神情不悅,掃視一圈,目光森冷,邁步過來。
不想引火燒身,看戲的陸續散了,幾個男女面面相觑,有些無措,仍是站在那裏。
祁冉本就只是上來看風景,沒理由避讓。倒是眼神一晃,看到石柱邊臉色不佳的熟悉身影時,疑惑地蹙了蹙眉。
陳卓深呼吸幾次,壓下痛楚,回以清淺一笑。
姜皓心情本就不好,又看人鬧了這麽一出,周身氣壓都跟着降低,走近,給人壓迫感十足。卷發女人瑟縮了下,低頭不語。
站定,看了眼事不關己的祁冉,幾不可聞地嘆息,怒視一群沒長腦子的:“又作什麽妖?不知道這是你們小緣姐最好的朋友?”
“什麽小緣姐。”卷發女人小聲嗫嚅,“她都敢在婚禮當天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就你傻,還把她當塊寶,早就和你說過,家境太不一樣,誰知道那種女人以前都幹過什麽勾當。交的朋友也不三不四,出口就是粗鄙不堪的字眼,人窮精神世界也匮乏。”
姜皓冷着臉,瞪了那人一眼,對方嘟嘟喃喃又說了什麽,最後也安靜下來,別過腦袋生悶氣。
姜皓斂神,略帶歉意地看向祁冉:“別和她們一般見識,嬌生慣養的,說起話來不懂拿捏分寸。”
祁冉回:“一群智商欠發達的傻|逼玩意兒,生氣都嫌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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