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自作聰明
林嘉麒和同學有調研要做,要去鄰市。距離不遠不近,幾個學生一合計,有駕照的人也多,索性自己開車去。
祁冉家住得近,上班便沒開過去,把車留給她弟了。
大黃小黑還在周緣緣那裏,她想着下午下班再去帶回來。在網上找了份視頻來學習,分上中下三部分,加起來足足五個多小時,不喜歡半途中斷,索性都看完了才關電腦準備去一趟城東。
投資方出問題不是小事,不少人加班,辦公樓燈火通明。鎖門時特意看了眼隔壁辦公室,門縫裏黯然無光,想來離開有一會兒了,她不覺松了口氣。
自作聰明!
自我責備一陣,乘電梯下去,出了大樓,才發覺大雨傾盆,地磚縫隙間雨水彙集,小溪一般朝馬路邊的下水口湧去。
她沒帶傘,出租車不在大樓這邊停,攔車要走四五百米到樹蔭下的公交車站。懶得等雨停,把外套帽子戴上,沖進雨幕。
不知是低估了距離,還是低估了雨勢,在遮雨棚下站定時,衣裳半濕,有幾處濕意明顯,貼着身上,觸感冰涼,她冷得一哆嗦。
劉海半濕,一簇一簇黏在額頭臉側,連帶着,秀氣白淨的臉上也淌着幾條蜿蜒的水痕。看上去狼狽又孱弱。
站牌邊早已經擁擠不堪,雨來得突然,都沒有防備,有的面色不佳,有的低聲咒罵。公交車久不見蹤影,陸續都招手攔車,着急回家。
祁冉後面來的,也不願争搶,索性站在一旁,抱着胳膊耐心等待。
“祁冉!”
她循聲望去,淩喻安坐在黑色SUV的副駕駛座上,自車窗裏探出手和她打招呼。
祁冉回以一笑,算作回應。
車子在她不遠處停下,淩喻安扒着窗框:“我們去卓哥那裏聚餐,你去嗎?”
“不了,還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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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喻安以為是陳卓沒通知到:“卓哥最近挺忙的,只是在我們的群裏說了一聲,可能忘了通知你了。阿誠生日,你去的話,他肯定很開心,大家也挺久沒一起吃飯了,正好今天都有空,你也別客氣了。”
“沒,他昨天和我說了。”她攏了攏衣襟,即便上面濕冷不堪,“我和他說了的,今天去不了。”
“什麽事非得今天去辦啊?”淩喻安見說不動,幹脆推開車門下來,走近一看,才發覺她渾身水汽氤氲,蹙了眉,“樓下大廳有公用傘的,怎麽淋成這樣?”
“是嗎?我沒留意……”
周緣緣打電話過來,手機在小包裏叫嚣,她抱歉地沖淩喻安笑笑,接起:“怎麽了?”
周緣緣說:“姜皓回來了,本來說帶我去夏威夷度蜜月的,他家裏知道,非讓先回去吃個飯再走,我等了好久不見你來,帶着大黃小黑一并過去了,你明天再來吧,這邊怪遠的,雨下得大,不方便。”
離得近,淩喻安将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咧嘴笑了笑:“現在沒事了吧?”
祁冉看了眼不見小的雨勢,猶豫片刻,還是随她鑽進後座。
楊初南簡單同她打了聲招呼,驅車開入主幹道。
淩喻安遞了幹淨的薄毯過來:“快擦擦吧,等會兒別感冒了。”
“謝謝。”她接過,摘了連衣帽,先擦了頭發。側頭一打量,才發現方向正相反,愕然:“不是……去陳卓那裏嗎?”
“哦,是在卓哥爸媽那裏,叔叔廚藝好,打小就經常過去蹭飯的。”
“……”
她還想打着如意算盤,搭個順風車,下車往家裏一鑽一了百了。
淩喻安毫無所覺,興致勃勃:“阿誠的父母和考察隊去西安了,要一個月才回來,他小時候便經常在卓哥家裏寄宿,叔叔阿姨當半個親兒子養着,關系好,說過生日這種大事,馬虎不得,二老非要親自操辦,昨兒卓哥還加着班呢,阿姨一個電話過來,把他使去買油鹽醬醋,今天提早一小時走的就為送那些東西回去。說起來,叔叔做菜的手藝,比你還精湛一些,今晚你可得好好嘗嘗。”
“嗯。”祁冉笑不出來,思量片刻,還是打了退堂鼓,“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我還是不去了,渾身濕漉漉的去別家人做客不好,再說,也沒帶什麽生日禮物。”
“沒事,我們也沒帶,就是找個理由聚一聚。”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诶,有什麽不好的?”淩喻安給她拉了拉毯子,裹好,“你去了,卓哥肯定會很高興的。”
那就不見得了……
祁冉無話可說,如坐針氈。
淩喻安卻神經大條,攬着她津津有味:“你剛才發覺方向不對,難道知道卓哥的住址,去過了?”
“嗯,我是他鄰居。”
“鄰居?”淩喻安驚呼,大眼圓睜,“你也住江芙園?”
“當時手上正好有兩個閑錢,就買下了。”
“買下了?!”
祁冉盯着漸次陌生的街道,心頭忐忑,嘴上應着:“當時一個做投資的朋友推薦的,說那塊地界好,過幾年就能翻一番。”
淩喻安啧啧咋舌:“老天,你是真有錢!卓哥那套,要不是叔叔阿姨堅持,他打死也不會買在那裏,現在還有兩年房貸要還。”
她笑了笑,大致說了一些:“留夠一家人生活用的,想着扔在銀行也是浪費,索性四處投了點兒,買車、買房、炒股、投資,這幾年,也賺了點兒,我不在跟前,家裏老太太總是擔心,說女孩子家家四處漂泊居無定所,讓她挂念操心,年紀也大了,總要随她的心意做點事情。”
不光淩喻安,楊初南也意外地挑了眉梢:“投資?做哪方面?”
“文化傳播,影視行業,都有涉及,之前賣影視版權,怕他們搞砸了,自己改了劇本,又投了一筆,所幸收視不錯,陰差陽錯也分到不少。”
“所以你寫過劇本?”
“嗯,寫過幾本,之前的《曲終人散》,後面的《盛世》,現在《絕處逢生》和《暗影》也被買斷了,陸續要開始寫了,下半年有得忙。”
淩喻安抱着她搖來晃去,直呼公司撿到寶了。
楊初南順着誇贊兩句,認真開車。
車子拐入完全陌生的街道,祁冉放棄掙紮,身子也放松下來,暗暗籲了口氣,自暴自棄。心情放緩,也有興趣閑聊了:“聽說公司投資方那邊出了問題,如果對方堅持撤資的話,我那裏,其實還有兩千萬閑置着,年初都投出去了,剩的不多,要等年底才能陸續收回。我是說,如果公司這邊急用,我可以出一份,算借的,不收取利息,拟一份合同,合适的話我就簽字。”
楊初南神色嚴肅,沒有立即回話。
淩喻安嘶了一聲,拍拍她的臉頰:“不能因為我們認識就占你便宜,兩千萬不是小錢,你考慮清楚。”
寒意滲體,祁冉往淩喻安身上靠了靠,吸吸鼻子:“雖然我對動畫制作不是十分了解,但也知道制作一部動畫電影的投入不是小數目,兩千萬,只是皮毛而已,我這邊沒有多的了,給家裏人留了一千萬,我大姐的大女兒馬上要讀書,存了一筆做教育資本,小女兒還小,吃穿用度比大人還費,我弟讀大學,也要用錢。”
“你們家三姐弟呢?”
“四個,重組家庭,我媽帶了我大姐和我,那邊是對雙胞胎,大的在F大念書,小的在新疆當兵,關系都不錯,互相幫襯着。”
淩喻安有些羨慕:“我倆都是獨苗苗,我小的時候就一直希望有個妹妹,可以天天給她紮小辮兒,想想心都要萌化了。”
祁冉連連點頭:“我以前對小孩無感,我大姐生了第一個女兒之後,發現真挺可愛,什麽也不做,坐在床邊看她睡覺,也能看一下午……”
楊初南安靜聽着,笑而不語。
準備下車的時候,才喊住祁冉,表情嚴肅,一絲不茍:“你剛才提的事,我一個人沒法做決定,明天去公司,早上八點,我們幾個有例會,到時候你過來,在阿卓辦公室。”
祁冉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尖:“好。”
“你們先上去,我把車停順就來。”
淩喻安點頭應下,領着她輕車熟路進了樓。
一層一戶,陳卓家,在八層,電梯出去就是貼着對聯的防盜門。
祁冉在電梯口站了會兒,手藏在外套袖口裏,攥得死緊。淩喻安伸手按了門鈴,又過來牽她:“沒事的,叔叔阿姨很和善的,和我們小的能打成一片。”
除了周緣緣家,她還是頭一次這樣到別人家裏造訪。甚至比不上那時候,畢竟現在的她,怎麽看怎麽像只落湯雞。
開門的千萬別是陳卓。她默念。
有句話說得在理——想什麽來什麽。
甚至沒有一點防備,心理建設還在建造過程中,那人已經踏着拖鞋,立在門口。本來即刻要轉身進去的,瞧見是她,微一吃驚,側過的身子,又板正了,垂首看她。
一時無話。
淩喻安瞅着氣氛不對,眼珠子滴溜溜轉着:“路上遇到了,她一個人在路邊等車,一并捎過來了。”
祁冉低着頭,呼吸都變得不暢快。
陳卓愣了愣,片刻回神,側過身:“快進來吧……”
陳媽媽正端了才出鍋的紅燒肉上桌,笑眯眯地往門邊瞅了一眼:“小喻安來啦……帶了新朋友啊!”
老太太把盤子一撂,幾個箭步上前,親切地拉着姑娘的手噓寒問暖:“怎麽還淋濕了?快跟小卓進屋洗個熱水澡,換身幹衣裳,阿姨給你熬姜湯喝。”
祁冉一時慌亂,下意識去看陳卓。
陳卓眼明反應快,把他媽隔開些:“您忙您的,我來招呼。”
“你會招呼個什麽勁兒?傻不愣登的笨竹子,邊兒玩去!”
“她怕生,您吓到她了。”
老太太即刻收斂了些,撫了撫她微涼的手背:“哎喲,還是個害羞的小姑娘,害羞好,害羞讨人喜歡,阿姨就喜歡這樣的姑娘,我真是越看你越喜歡,模樣生得真俊俏。”
祁冉彎唇笑笑,帶起可愛的小酒窩:“謝謝阿姨。”
“哎喲哎喲,還有酒窩呢,酒窩,酒窩看着喜氣,阿姨就喜歡有酒窩的……”
“媽!人家濕着呢。”陳卓打斷,捏着祁冉的胳膊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被他媽擰了耳朵:“濕着你不知道照顧人家?趕緊帶去洗洗!”
“沒有衣服呀,我也沒帶多餘的。”淩喻安轉頭問沙發上和肖博衍濃情蜜意的女人,“老萱你帶沒?”
“沒,帶了也不合适,我懷孕呢。”
陳媽媽笑逐顏開:“沒帶好啊,小卓小時候好些衣服褲子沒穿過,找一套新的,湊合穿穿,都是朋友,不介意這些的,是吧?”
老太太眼神期待,隐隐閃着說不清的光亮。祁冉被看得六神無主,鬼使神差搖了搖頭:“不介意的。”
陳卓晦暗不明地瞧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帶她拐進走廊,進了右邊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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