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林安早起,又幾乎站了一天,飯都沒吃就到醫院去看林肯,準備蹭林肯的病號餐,也許多一個人吃飯會更香甜些,林安如是想。

到了病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背影。

“安安,你來了,這是我的朋友,Albert de Mirrville。”林肯坐在床上,向林安介紹這個典型的法國男人。

“你好,德姆維爾先生。”林安不明白為什麽是同一個姓氏,林肯卻稱呼這個先生為朋友,而不是親戚,但不妨礙她禮節标準的應答。

“你好,林醫生。” 阿貝爾·德姆維爾的中文有些怪腔怪調,估計他也只會打招呼的這麽一句。果然,很快他們的語言頻道就轉成了法語。

林安的英語完全可以當母語用,德語也很精通,法語就是日常交流的水準,若是阿貝爾說的太快,她還要努力思考才跟得上。

林安靜靜得坐在旁邊傾聽兩個法國男人的談話,靜靜的打量阿貝爾。阿貝爾身材高大,臉上微須,在這種大熱天裏也穿着三件套,領帶緊系,完全沒有浪漫自由法國人的固有印象,反而刻板保守得像個英國紳士。原諒林安常年在國內和美國生活,他對歐洲國家的印象都來自于她的丈夫。

阿貝爾和林肯的談話中出現了大量的專業生僻詞彙,大約說的是重工業方面的技術問題,林安聽了許久,發現自己也許聽不懂,對兩人禮貌得點點頭,開始剝桔子榨果汁,林肯的病情需要補充大量的營養。

林安把果汁遞給兩個男人,對阿貝爾道:“抱歉,只能請你喝果汁了,你知道的,這裏是醫院。”

阿貝爾道謝接過,不敢肯定是語言不暢表達不清的原因,還是林安真的在暗示他醫院不要這麽多話,對一個修養的病人談公事是不對的。

阿貝爾喝完果汁就告辭了,林安把杯子收在水池裏,正要去洗,林肯拉住她道:“等護工來做吧,今天媽媽去林平那邊了。”言下之意是不會來挑你的毛病了。

林安順勢坐在病床前的凳子,林肯摩挲着她的手道:“阿貝爾是我的遠房堂兄。”

“嗯。”林安應了一聲,他對這個并不是很關心。

“阿貝爾那一支才是家族核心,他的父親在他成人禮時出車禍去世了,這麽些年家族核心企業都是他在負責,是個很有魄力的人。”

“所以?”林安反問,林肯的父母在他生病的時候都沒有來照顧他,那麽林安餓德姆維爾家族的交際應該就止步于此了,她并不需要知道這些。

“我手上有些外祖父留下的股份。”林肯解釋道。

“他想收購這些股份?”林安皺眉,林肯雖然沒有從事那些行業,也這是他外祖父傳下來的,在林安看來應該是類似祖産一類的東西了吧,怎能輕易賣出。

“阿貝爾想從新拆分組建集團。”林肯道。

“他說的?你想支持他?”林安剛才覺得自己好像沒聽到這些啊,難道她的法語水平真的退化成這樣了嗎?

“不,是我推測的,我的力量并不大,阿貝爾不需要我的支持,反而是我想從集團裏把醫藥這一塊拆出來。”德姆維爾家族的生意涉獵範圍太過廣泛,醫藥絕不是其中的核心。

“不是說有個新興的高科技公司嗎?手上拿了好幾項專利,林平和我提過幾次,就是你們德姆維爾家族的,要那個更好。”林安建議。

林肯搖了搖頭,并不想說出會惹林安生氣的話來,比如他活不了多久正好把資源留給林安之類的。林肯清楚這可是淋巴癌,別的癌症還有控制的可能,淋巴遍布全身,他是要怎樣才能把這些可惡的癌細胞全部消滅?這個時候林肯最想的是給妻子留在足夠多的財富,讓她無憂,雖然以林安現在的地位,并不缺這些。

“現在醫療公司才是暴利,更何況我有你這個金手指呢?”林肯玩笑道,“到時我可以和林平互換持有藍鳥股份,這樣算是給你的禮物?安安,你說的對,公司、研究所這些都是承載夢想的器具,德姆維爾家族的器具并不适合我發展,如果我想走這條路,林平的公司更适合。”

“好吧,我對此不是很精通,就不再發表意見了,只懇請你多為自己想一點兒知道嗎?我會被你寵壞的。”林安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林肯的鼻尖,笑得甜蜜。

“我的榮幸。”林肯微笑。

絕症,若是親人自然難受非常,焦急又憂慮;可若是你朋友的親人,你大約就是聽個熱鬧,表示關心,最重要的還是關心你朋友的心情、經濟現狀、是否需要幫忙,而不是關心那個生病的親人。

人有親疏遠近,這是正常的,先人早就說過:親戚或餘悲,他人且已歌。林安早有這樣的心裏準備,準備接受旁人的同情、可憐或者安慰。只是聽到這樣的談話,她再好的修養也忍不住!

“那個男人是法國人嗎?看上去好有範兒啊!”這是醫院的一個女護工。

“聽說是吧,你知道的,住那間病房的可是非富即貴,來往的自然也是大人物。要我說得癌症的那個也是個帥哥呢,可惜結婚了。”護工們圍在一起啊講八卦。

“要是那個男人能一直住在醫院就好了,我們也可以多看帥男人養眼~”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

“放心吧,聽說是那個醫學家林安的丈夫,說不定會有什麽辦法呢?”

“就是治不好,人家那麽有錢,住院肯定不成問題的。”

“要我是林安就不治了,反正也是治不好的,現在出院還能保持一張好臉蛋兒,看着也養眼啊~”

“哈哈哈哈,說的是呢!”

“說什麽名醫,真是名醫怎麽治不好自己的丈夫!”

林安在護工休息室外面的轉角,聽着這些人肆無忌憚的議論、嘲諷,心裏從開始的怒氣騰騰,到現在的悲哀冰冷。這些人在醫院看慣了生老病死,并不覺得自己這樣的讨論有什麽過分的地方,作為親人的林安聽到,心裏卻止不住的發冷。

“若真是名醫,怎麽治不好自己的丈夫?”林安也在心裏這樣問自己。

自從她成名之後,有許多人不管是什麽疾病都想來找自己看,好像披了個名醫的皮就是萬能的。事實上林安當醫生的第二堂課就是“把自己當天使,不要把自己當上帝。”

在行醫中抱着一顆救死扶傷、一視同仁的醫者仁心,但不要把自己當上帝,你不是什麽人都救的了的,适當的放下,才能讓自己走得更遠。有多少名醫就是因為親人朋友死在自己的手術臺上而再也拿不起手術刀?所以才有了回避制度。

林安在知道林肯生病之後,也很自責作為懂行的醫生,為什麽沒有早些發現征兆,以至于拖到了晚期,即使她知道早期和晚期在這個病症上并沒有區別。

林肯還在壯年,他的身體還能勉強經受化療,等到化療手段不起作用的時候,要麽放棄,要麽尋求中醫、藏醫、苗醫等等具有神秘色彩的醫學派別。

林安憑借一手“九轉梅花針”的确讓人對中醫的印象提升了不少,但就是身在其中的林安,也知道其中有很多事憑借經驗來的,所以中醫是越老越好,只有豐富的經驗才能支撐起一場大病需要的知識。

林安最後還是沒有沖進去大罵那些護工,只是默默的走了,心裏更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治好林肯的病,一定要!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嘗試現代言情,卡得不要不要的,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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