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邀寵的嫡長公主(一)
我搖搖頭,望着浮曉穩了穩心神道:“我不怕浮曉害我,我怕浮曉害了自己。”
浮曉将藥端到我的嘴邊兒“公主怎想的那樣多?浮曉怎麽會害自己?快将藥喝了吧。早些喝了早些好。”
我躲了躲,直直望向浮曉的眼睛。
浮曉被躲了好幾次,碗中的湯藥晃晃蕩蕩險些溢出來,慌忙穩住,停在離我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溫婉笑道:“公主這是怎麽了?”
“我的病不是大病?”
浮曉笑着點點頭,眉眼溫柔。
“是否能夠傳染?”
浮曉笑着就要說話,被我截住了“浮曉,莫要騙我!”
浮曉頓住,一會兒,嘆道:“還是個沒定論的事兒呢,公主不要自己瞎想。柳太醫也說了,說不得什麽時候就好了。”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坐回床上,沉默着接過藥碗注意不要碰到浮曉,一口灌下,向浮曉道:“浮曉,你也知道還是個沒定論的事兒,既如此,在我病好之前就不要再進來了,每日且将東西放在門口就好。”
浮曉把碗拿回去,溫聲道:“公主,浮曉自入宮以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了哪件事兒讓主子不順心了,就被扔到外面活生生被杖責死,也怕受了主子的冷眼,被那些踩下捧上的欺負。自從被調到公主身邊才算真正安心,此前浮曉便說過,如有機會定好好報答公主,如今公主如此,浮曉又怎能像公主說的那樣,只管把東西放在門前,連見公主一面也不敢?難道公主的病一日不好就要一日不見人麽?何況公主的病如今不是還沒有定論麽?如果浮曉接觸了公主沒有染上病,那不就證明了公主的病不會傳染,今後,縱使這病得拖一段兒時間,公主也不必總被悶在這一個小小的屋子裏。”
我笑道:“報答不是這麽個報答法。浮曉快些出去罷,順便給我拿些糕點放在門口。放完了敲三聲我就知道了。”
浮曉還想堅持,我的肚子裏适時發出幾聲叫喊,成功将浮曉催走了。
一會兒,木門被規律地敲了三聲,吱呀一聲又被推開,我無奈擡頭望去,進來的卻不是浮曉,而是一個低垂着頭望不清臉的小太監。
小太監穿的衣服不是很合身,寬大的衣裳長短兒尚差不多,卻委實寬了些,瞅着裏面大概還能裝上一個人。他輕聲合上了門,才緩緩走過來,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摘下擋住半張臉的大帽,竟是席長慕!
“你怎麽來了?”
席長慕一如既往的沉靜,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走過來遞給了我。
“這是解藥。服下之後,一個月後會就會好了。這一個月公主大約會難受些,今後,不要再随便招惹易水妹妹了。”
席長慕說完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就轉身走了,背影仍舊清瘦□□,我心中百味雜陳。
“我知曉了,多謝長慕。”
席長慕沒有停頓,沉靜着走了出去。
小瓷瓶裏是一顆黑乎乎的小藥丸,聞起來沒什麽味道,我拿出來仔細望了望,猶豫了一下,還是吃了。
藥丸入口即化,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兒,我又吃了些席長慕送來的糕點,不一會兒,覺得肝髒劇痛,就像被人那刀子一刀一刀慢悠悠地劃着,光陰緩慢痛苦。
痛了一個月,我終于完全擺脫了那些可怖的紅疹。
這一個月我日日被關在小屋裏,身邊只有浮曉守着,想明白了許多事。在這深宮裏,若是不想不聲不響地消失,若是真正想做出什麽事拆散甚麽姻緣,便只有活出一個名堂!受冷落的大長公主還不夠,必須是受寵的盛寵的大長公主!若是我早想明白這一點,怕是浮曉也會有另一番命格走向……聽浮曉說,這一個月皇後并非不想來看我,只是被皇上禁足在宮殿裏。而皇帝禁足的原因不外乎是擔心皇後身體。若真是如此,這個寵還得從皇後身上來。
确認已經無事可以回聽溪院的那一天,天空格外的高遠。太醫院裏太醫們終于擺脫了我這個疑似重大傳染病病患十分開心喜極而泣,一直将我與身後的浮曉送到太醫院外等着的帝後手中。懷遠帝與皇後站在清湛的藍天下,意外地相配。皇後将我摟過去,“溪兒,莫怪母後不來看你,都是你父皇,下了令将母後關在宮裏。母後”
我搖了搖皇後的胳膊,揚起一抹溫柔而誠摯的笑“母後莫要這樣說,您來了溪兒才要怪您呢。溪兒自己染病也就罷了,若是要累母後也染上溪兒就是死掉了也會不安心的。”
皇後露出一個似歡喜似憂傷的表情“溪兒…”
眼見着又要哭一場,一旁的懷遠帝皺了皺眉輕聲道:“在外面這樣像什麽樣子!”
皇後瞥一眼“怎麽?如今我欣慰女兒的心思皇上見了也要心煩了麽?”
懷遠帝道:“什麽心煩不心煩的!皇後,你最近可是愈發的不對勁兒了!哪還有一國之母的樣子!”
皇後一笑“皇上什麽時候認為我有過?!”
空氣僵凝。
懷遠帝定定地望了皇後一陣兒,轉身帶着王公公走了。
皇後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向我道:“走,溪兒,咱們一起回聽溪院。”
說完了又對一直靜靜站在我身後的浮曉和緩道:“過去是我看低你了,你是個不錯的。皇上升貴妃的聖旨已經寫完了,快回榮蘭宮領旨罷。”
“謝娘娘,那浮曉這就回去了”
浮曉邊說邊偷偷望了我一眼,正對上我含笑的光,于是神态放松下來,安心離去了。
回聽溪院的一路我暗暗想着,懷遠帝所言不差,自從獵場回來,皇後的确變了很多,只不過,懷遠帝對待皇後的态度也變了不少。
甫一到聽溪院,我便将皇後親切地拉到屋子裏,關了門,神秘兮兮道:“母後,溪兒望見父皇最近對您的态度變了許多。”
皇後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點了點我的鼻子“小丫頭,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不錯。”
我又将皇後拉到床邊坐下“母後,您給溪兒講講您與父皇當年的故事呗~當時在獵場裏溪兒就覺得你們一定是有故事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問。”|
“有什麽好講的?!溪兒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我又搖了搖皇後的胳膊“溪兒現在已經好很多啦~若是能夠聽到故事就會完全好啦~”
皇後恍惚了一下,望了我一會兒嘆道:“那溪兒坐下聽罷”
我依言坐在皇後旁邊。
皇後拉着我的手捏在手裏,一會兒,道:“當年我與你父皇認識的時候也是你這個年紀,你父皇當年還是一個頗不受寵的皇子,你的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鎮南将軍,也是你父皇的師傅。那時你父皇常常出宮來你外祖父府邸讨教武功,一來二去,便與母後熟識了。那是他雖對他人總是冷冰冰的一肚子壞水兒,對母後卻是真的好。也時常像你方才那樣,對着母後撒嬌。每次他一撒嬌,母後就奈何不了他,三下兩下,就被他騙成他的王妃了。”
說到這兒,皇後眉眼柔和了許多,嘴角勾了勾,彎成一個輕柔的弧度,一張國色天香的臉也因此更加動人了。
“可惜後來奪嫡的時候被你父皇不聲不響成功了。自從他成了皇帝,為了平衡政局娶了那一個個的妃子,母後與他便再沒什麽情分可言了。”
皇後的話語甚是輕快決絕,表情甚是滄桑可憐。
一個難得的真性情皇後。
我趁機跪下去,凄聲道:“母後,溪兒有事與母後說”
皇後一驚,連忙伸出手要我扶起“溪兒這是幹什麽?”
我使了力,皇後一下子沒扶起來。
“母後,溪兒此次生病并非天災,而是**!”
皇後的手顫了顫,沒有說話。
我接着道:“母後,溪兒猜您雖然一直說着這後宮是個吃人的地方,一直對溪兒與皇弟要求極嚴,您自己卻沒有一點兒要争寵的意思。可,可母後,子憑母貴亦非虛言。咱們外家朝中無人,若是您再這樣下去,他人只道咱們是好欺負的,**恐怕就不只這一次,禍及的怕也不只是溪兒了呀!況且這些年父皇雖然表面上對您不甚好,暗地裏估計也是護着咱們娘仨的,不然咱們又何能安然至今呢?你就真地甘心将父皇白白讓給那些居心叵測的女人麽!”
我偷偷瞥皇後一眼,見她似乎動容又道:“母後!溪兒與風城還小難成氣候,您真的忍心見我二人再冷不丁生出什麽怪病,然後就此撒手人寰麽!”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皇後幹澀的聲音“溪兒,是母後對不住你們。母後總想着你父皇負了我…溪兒,起來罷。”
我順着皇後的力道站起來。這樣扒開一個女人的傷口着實殘忍,只是傷口也必須透風才好得了,若是一直捂着只會在暗處潰爛。
“溪兒,你放心,母後不會再讓咱們娘仨受到無緣無故的天災了。”
皇後撫了撫我的臉,目光中終于有了為母的剛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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