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1)

很深很深的海底,緩緩往下沉去,眼前一切都被吞噬,耳邊穿過寒冷的亂流。就在這無邊亘古的黑暗裏,驀地閃起一道火焰,沸騰四周冰涼的海水,照亮那具偉大的殘骸,安靜地沉睡在鋼鐵墓穴。

充滿微生物的海底,無法看清它的全貌,永遠只是鏽蝕的一部分。我能感到海水帶來的呼喊,起程時的憧憬希望,遠航時的遼闊海天,撞冰山的驚慌失措,沉沒時的從容不迫,淹死前的痛苦絕望。它曾滿載兩千多個夢想,滿載兩千多個感人故事,滿載幾世紀的光榮,滿載人類無窮的野心,從舊大陸起航向新世界,從熱忱的激情走向永恒的沉寂。

當我沉入船長室的艙口,終于大聲呼喊出來:“拯救我吧!”

沒錯,主角不會在此時死去,尤其第一人稱的“我”。

不知多久的昏迷後,我倉皇地醒過來,沒有喝下冰冷的海水,而是帶着鹹味的海風。

仰頭是灰色陰沉的天空,身體卻在左右颠簸,難道漂浮在海面上?

不,身下卻是硬硬的木版,轉頭看見一道金屬欄杆,外面便是洶湧的海浪。另一邊也是相同情景,遼闊的海天之外,再也不見小小冰火島。

這是一艘船。

重生似的籲出一口長氣,我果然已離開小島,“賢弟”慕容雲遂了我的心願,我卻想起他最後那句話:“你會為這個要求而後悔的。”

我會後悔嗎?

忽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跳到我身上,還有條長長的舌頭,舔着我的額頭與鼻子。

原來是一條拉布拉多犬。

許多船上都會養一條狗,但這條狗對我非常親昵,自己一看竟有些眼熟。

“貝貝!”

我叫出了它的名字,端木秋波最心愛的導盲犬,她做視網膜移植手術時,是我派人把它送去寵物店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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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興奮地半坐在甲板上,抱着導盲犬貝貝的腦袋,玩着它垂下的大耳朵,終于回到人間。

“貝貝!”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導盲犬立刻從我懷中掙脫,撒開四條腿跑向駕駛艙。

視線跟着它的尾巴,直到撞見那條白色的棉布裙子,接着就是那張熟悉的臉,還有并不熟悉的眼睛。

秋波的眼睛。

秋波似的眼睛。

第一次看到秋波似的眼睛。

配着那張依然美麗的臉龐,黑色披肩的長發,白色的棉布裙子,颠簸的大海航船之上,東方來的美人魚?

他摸着導盲犬的金毛,癡癡地看着船頭的我,這副目光極度複雜,隐含某些不同的情緒,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向往,卻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躲藏,還有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嘆息……

數種感覺混雜于一起,最終卻寫出兩個字——失望。

心頭微微一攪,這就是秋波看到我的第一眼?

情不自禁摸着自己的臉,她眼裏寫的這兩個字,同樣也傳遞到我的心裏。

“你是——高能?”

沒錯,這是秋波的聲音,電臺裏磁性的聲音,穿越夜空永留心間的聲音。

我的手仍停留在臉上,無論我究竟是哪一個人。但這張臉确實太過平庸,完全無法與慕容雲相比較。

“是!秋波,我們終于重逢了。”

我大着膽子回答,站起來卻幾乎跌倒,大概是昏迷了太久,又在搖晃的航海中。

“你真是高能?”

讀心術告訴我她眼裏的懷疑。

我尴尬地點頭:“當然,你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

她微微笑了一下,盡管有幾分自然:“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聲音,高能。”

只要看到秋波的笑容就好,我牢牢抓住甲板上的欄杆,仔細端詳她的臉龐——還是那麽漂亮,像大西洋上的珍珠,更多了雙秀麗的眼睛,放射光彩動人的目光。

“秋波,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真想伸手撩起她額前的發絲,我卻發乎情而止乎禮,只是癡癡地傻笑,“你還好嗎?”

“我——我很好。”

她的停頓讓我不安:“眼睛拆線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我回來以後,你再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應該是我。”

“對不起,我以為那個人就是你。”

她說得合情合理,從前作為盲人的秋波,從未見過我的臉,甚至還幻想我是個帥哥,至少也是少女的正常期望。

“我不怪你。”我不敢摸他的頭發,只能摸着貝貝的長耳朵,“可是,你怎麽聽不出我的聲音?”

“不,當時我聽到的,就是你的聲音。”

“慕容雲?”

我的結拜兄弟能模仿我的聲音?

她害怕地點頭:“一周前,我才知道他不是你。那晚,他帶我離開醫院,給我一張巴哈馬護照,說要帶我出國旅游……我想反正已經向電臺請假兩個月,就跟着他一起到美國。”

“巴哈馬護照?”

“後來我才知道那張護照是僞造的。”

怪不得沒有她的出境記錄,我小心地問:“他有沒有欺負你?”

這個問題太直接了,她頗為尴尬地搖頭:“沒有。”

“對不起。”

我也不想再問下去了,不管發生什麽,都問不到真相。

就算知道,又有什麽意義?

“最近一周,我就住在這艘私人游艇上。他對我說很抱歉,已經欺騙了我幾個星期。他的名字叫慕容雲,并非我一直以為的高能。”

“你沒有對外求救嗎?”

“為什麽要求救?”她看着蒼茫的海天,冷酷地回答,“我過得很開心。”

真讓我無語,無語。

“抱歉。”她低頭繼續說,“今天,有人把你送到船上,要送我們去紐約。”

“紐約?”

那是我的地盤。

慕容雲果然把我送出冰火島,還把秋波還給了我。

秋波還在嘆息:“我很失望,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寵物,被人送到這裏,又送到那裏,沒有一個地方是我的家。”

“你想家了嗎?上海的家?”

“那是我和貝貝的家。”

“我會送你們回家的。”

我和秋波都沒有再說話,獨自走到游艇另一端,只看到兩個船員。不必再做無益的提問,我明白慕容雲的意思——這是一艘流放船,将我驅逐出冰海中的孤島,流放到喧器肮髒的人世間。

我已被判處了另一種形式的終身監禁。

數十小時後。

無數海鷗飛臨頭頂,貝貝在秋波身邊狂吠,海風從側面吹亂頭發。船頭前方灰色的海平線,忽然矗立起一群礁石,緊接着變成許多島嶼,然後是巍峨的叢林——鋼鐵與石頭的叢林,迅速生長成為參天巨人,化作碩大無朋的玻璃幕牆,正對夏日中午的太陽,耀眼奪目的反光。

這只是一座小島。

它姓紐約,名曼哈頓。

游艇已開入繁忙的港口,左前方是哈得遜河,右前方是東河,夾在中間就是曼哈頓。可以從海上一覽無餘,數百座摩天大廈競相聳立,宛如阿爾斯蘭州荒漠的巨石陣,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最左面還有小島,美國的女神正高攀火炬,俯瞰我這個異幫來客。

可惜,她不屬于我,我也不屬于她。

停靠在曼哈頓游艇碼頭,我帶着秋波和導盲犬貝貝下船,經過高山峽谷似的街道,前往一個久違了的地方。

從小雙目失明的她,從沒機會看過紐約,哪怕電視和照片上都沒有,卻突然被抛入這座城市。她自然應接不暇地注視周圍一切,雖然表情保持嚴肅,心底卻時而害怕時而興奮——她的秘密全被我的眼睛抓到了。

“你要帶我去哪裏?”

她看着我的目光充滿警惕,與她從前對我不設防的聲音有天壤之別。

“我的帝國。”

“什麽?”

我昂起脖子盡量讓自己普通的身材顯得高些:“你将是這個帝國的女主人。”

“說什麽啊?我不要!”

雖然,秋波用抗拒來回答我,但在這裏沒有其他選擇。必須跟着我穿越數條街道,一路來到天空中心大廈腳下。

步入富麗堂皇的大堂,一名黑人保安上前攔住我說:“先生,請不要帶寵物進入。”

我低頭看了看導盲犬,又盯着保安說:“你不認識我了嗎?”

這裏全屬天空集團雇員,他困惑地打量幾下,有些眼熟的樣子,同時讀心術已深入他心底——“這個中國小子是?他是?他是?好像一個人啊!我們的董事長?不會吧?董事長不是死了嗎?”

保安巧克力色的臉已變得煞白,而我微笑着回答:“沒錯,我是高能,天空集團全球董事長兼CEO,很高興認識你!”

說罷我向他伸出了手,擺出一副奧巴馬探望基層群衆的架勢,已把保安吓得魂飛天外,他下意識地與我握了握手,站得筆挺來了個立正,受寵若驚地為我打開電梯,丢下原來的崗位不管,護送我和秋波還有貝貝,前往88層集團最高會議室。

難道分衆已政府老美?電梯裏裝了顯示屏,播放CNN的新聞——畫面顯示一座古島,從天空航拍降落,島上怪石嶙峋,幾乎不見綠色,最高的懸崖上有棟大房子。

冰火島?

不,最初的震驚之後,我立刻反應回來——這是另一座小島,在羅得島州海域,引誘我墜入慕容雲手中的陷阱。

顯示屏響起CNN主持人的畫外音:“五天前,天空集團全球董事張兼CEO高能,在羅得島州海域失蹤。聯邦調查局将目标鎖定為一座私人擁有的小島,并在島上發現一架直升機,據悉為高能及其随行人員上島乘用。島上有一棟神秘的空房子,但未發現任何人員與試題。天空集團指控該島主人,一家注冊于英屬維爾金群島的公司,涉嫌綁架高能及其随行人員。但聯邦調查局目前尚未獲得任何線索,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支持天空集團的指控。天空集團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高管表示,集團懂事長高能很可能已遇害身亡,正如去年在非洲遇襲身亡的上任董事長莫妮卡。高,繼承人問題将再度困擾這家全球能源巨頭,也是全美最顯赫的家族企業。天空集團的全球業務遭到重大打擊,銀行團再度提出巨額債務問題,商務部長駱家輝對此時間表示強烈關注。”

我死了?

天空集團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高管?大概是這位X一直身藏不露的心願吧。

在秋波與保安驚愕的目光下,轉了兩不電梯抵達88層,一出來就被幾名彪形大漢攔住——這是提高安全級別的标志。

這回不用我親自出面,黑人保安為邀功請賞大喊道:“你們都給我讓開!董事長大人駕到,誰還敢擋道啊!”

他的叫嚷引起很多人注意,一個認識的金發女秘書過來,看到我便高聲尖叫,驚訝地點頭:“是!懂事長回來了。”

王者歸來。

一分鐘後,我推開頂層會議室的大門,才發現集團全部高管都坐在這開會——出了財務總監“小薩科奇”。

我的出現就像渾濁海底的深水炸彈,爆炸沖擊波令所有人精神崩潰,無論原來是什麽表情——微笑的、疲倦的、悲傷的、緊張的、暗自偷笑的、坐力不安的、欣喜若狂的、喪心病狂的……

黑人保安第一次看到傳說中高聳雲端的豪華神秘的會議室,差點興奮地要暈倒。

秋波保持雙目失明時的習慣,小心拽着導盲犬,眼睛卻不剛過這裏的每張臉。

每張臉上都寫着問號、頓號、逗號、驚嘆號、破折號、省略號……

我的出現給了他們一個句號。

讀心術告訴了我許多人的心裏話——“天哪!這是僵屍複活了嗎?聖母瑪利亞,快點救救我啊!”

“哎,這小子怎麽還活着啊!該死!你還是死在大海裏幹淨,省得回來折磨我們。”

“完了,我的一切計劃都完了,天空集團仍是高家的,我不會再分到哪怕一美元!”

“得趕快給埃克森美孚打電話,我不能跳槽去做你們的銷售總監了。”

“上帝啊,我以你的名義詛咒這個中國人下地獄!”

“我必須雇用殺手去幹掉那個記者,絕不能讓人知道我說董事長已經挂了。”

自從我在小島失蹤之後,這些家夥每天都在開會,并非研究我的營救方案,而是在為如何瓜分我的遺産而争吵吧?

墳墓般的兩分鐘寂靜後,我的助理史陶芬伯格率先打破沉默,軍官似的站起來立正道:“歡迎董事長歸來!”

董事會成員各自尴尬的表情,瞬間轉化為千篇一律機器人似的笑容,同時響起雷鳴般的熱烈掌聲。

我冷靜地抓住秋波的手,帶她來到玻璃幕牆後面,俯瞰曼哈頓的芸芸衆生,平視帝國大廈尖頂外的天空,仰望政務高高懸挂的太陽。

依然屬于我的天空。

太平洋上的天空。

透過舷窗眺望浩瀚大洋,視線被濃濃雲層遮擋,如白色花朵含苞欲放,像要對我訴說什麽秘密。

包括她的秘密——拉下公務專機的遮光板,轉頭看着秋波的臉。長途飛行讓她很疲勞,蜷縮在寬敞的座位裏,抱着拉布拉多犬貝貝。

一周前,我回到紐約集團總部,擊碎關于我已死亡的漫天謠言。天空集團重新回到我的手中,整頓一度混亂的董事會,毫不留情地清除其中幾人。不僅是讀心術的發現,史陶芬伯格更提供了詳細證據,說明這些人陰謀叛亂,要趁我失蹤篡奪公司大權。

至于我們的“小薩科奇”財務總監希爾德先生,則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美國警方将他列為殺害妻子的嫌疑犯。天空集團發布消息将他開除,因為已掌握他吃裏爬外,勾結Matrix洩露公司機密的證據,接替財務總監這個機要之職。

我發誓如果再出現類似情況,我将從肉體上消滅叛徒。

在紐約停留期間,我下榻長島的私家莊園。秋波也被我接過去,安排在一間隐蔽的小洋樓,有她心愛的貝貝相伴。

我終日忙于開會,見面各大區老總,要他們發誓效忠于我個人。我在總部發去鋤奸行動,清除叛徒捉拿奸細,搞得公司人人自危,不少老員工主動辭職,無法承受這樣的精神壓力。

所以,沒時間打擾秋波,不想也不敢再去問她。

還有幾小時,就要降落在浦東國際機場,牛總将會低調來迎接我。不知秋波回家會不會開心。可是,我從她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來。

忽然,她緩緩瞪大眼睛,這雙由一位花季少女捐獻的視網膜,看清了我平凡的臉龐,瞬間洩露了一句心理話——“為什麽偏偏他才是高能?”

為什麽我是高能?

我是高能嗎?

至少,在她的面前我必須是,因為讀心術又看到了她的第二句心理話:“高能,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你。”

看到這個秘密讓我有些寬慰,微笑着說:“你累嗎?要不要喝杯水?”

她卻冷漠地搖頭:“不需要。”

秋波的表情與內心大相徑庭,仿佛給我剛剛燃起的火星又都頭一盆冷水澆滅。

終于,我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說:“這不是你心裏想的!”

“你知道我心裏想的?”

“不,但你以前不是這麽對我說話的,特別在你眼睛動手術前幾個月。”

“是嗎?”

這種不痛不癢的态度讓我無語,而她似乎意識到什麽,低頭躲避我的目光。

越平靜就越讓我抓狂。

心底卻泛起另一張臉,那張人間難覓的美麗男子的臉——慕容雲。

因為他嗎?

腦海中難以磨滅的這張漂亮的臉,漸漸與傳說中蘭陵王的魔鬼面具河而為一。

他!他若非魔鬼,怎知道我不是高能而是古英雄?

重新打開舷窗的遮光板,雲層已漸漸散去,機翼之下數萬英尺,金色反光的蔚藍海面,藍得就箱那夥地第昆蟲似的人們——藍衣社。

突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藍衣社——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人,除了死去的莫妮卡,就只有藍衣社那幫人了。雖然,常青早已經送命,至今藍衣社已淡出我的視野,但是慕容雲與藍衣社又是什麽關系?

除了生死未明的端木良,現在只有慕容雲知道這個秘密,他才毫無忌諱地說出來,卻差點讓我精神崩潰。

中國,上海。

回家看了看媽媽以後,我在衆多保镖簇擁下,搬進西郊戒備森嚴的別墅——這棟房子有厚實的鋼筋混凝土,還有全球最先進的電子安保系統,不如說是一座戰地碉堡,以免重蹈孤島覆轍。

秋波回到他原來家中居住,帶着心愛的導盲犬貝貝。我不會限制她的行動自由,因為我理解重獲光明的人,最需要經常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到底什麽樣子?但我加強了她的安全戒備,二十四小時都有數名保镖跟随,若有任何異常都會向我報告。

此刻,我站在巨大的玻璃幕牆前,面對陸家嘴林立的高樓大廈,如同北歐神話裏的石頭城堡,俯瞰陰沉霧水中的黃浦江。這是天空集團亞太區總部新大樓,也是規劃中的全球第二部——這個計劃讓紐約總部很不高興,但誰都不敢公開表示反對,至少表面上已确立我獨斷專行的權威。

寬敞氣派的最高會議室,今天參加會議的只有四個人:我、亞太區總經理牛總、我的中國助理白展龍,以及我的集團總部助理史陶份伯格。

他們都是絕對忠誠我的心腹骨幹,雖然不能與董事會相提并論,但在集團秘密決策方面,卻起到更為關鍵的作用。

因為有史陶芬伯格在場,所以這次會議用英文進行。

牛總先彙報了亞太區,尤其是中國地區的業務情況——Z計劃,也就是ZHONGGUO計劃——這座最新的天空集團全球第二總部,将在三年後徹底取代紐約總部。在中國四川省設立天空集團全球研發中心,重金投入綠色新能源開發,改變中國依賴于煤炭石油等重污染能源現狀,并已獲得中央決策層支持。我擁有天空集團這部巨大機器,有責任為祖國創造更多財富,為同胞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間——中國能否持續發展,取決于真正有創造性的價值,而非權利資本結合的尋租活動。

然而,我對這份報告仍不滿意,自己核對數字細節後,冷冷地說:“牛總,我發現研發中心的技術投入還不夠,大部分核心技術直接從美國搬來——将來會變成美國掣肘我們的把柄。我希望在中國開發新的核心技術,率先在中國注冊專利,首先運用到中國綠色能源開發,這才是我們第二總部同紐約保持平衡的關鍵,否則将永遠依賴于美國。”

我的語氣異常嚴厲,就像大人教訓小孩,沒給牛總這個長輩留任何面子,與會的親信們都很以外,牛總也擦着額頭的汗,唯唯諾諾:“是!董事長!是屬下的疏忽,屬下會改進的。”

他是“屬下”,那我就是“幫主”了?

然後,史陶芬伯格提出一份新的調查報告,天空集團對礦業巨頭必和山谷的收購案,已遭到一個古老家族強烈的反擊。

必和山谷——全球最大鐵礦石制造商、第三大銅生産商、第二大煤炭出口商,旗下的澳大利亞鈾儲量占世界百分之死屍。每年鐵礦石談判,它都會讓中國的鋼鐵公司頭痛欲裂,也成為中國財富安全的重大隐患。在我的親自指示之下,天空集團展開了收購必和山谷的計劃。

然而,必和山谷的股權結構中,有一個古老家族的名字,堅決反對天空集團收購案,通過各方面關系,大肆诋毀攻擊天空集團,在資本市場上展開激烈競争,已給我們造成數百億美元損失。

史陶芬伯格派遣了商業間諜,通過細致入微的調查,有确切證據表明,這個家族所擁有的不計其數的財富,已被Matrix通過種種陰謀手段竊取,将使天空集團遭遇空前壓力。

這個擁有數百年歷史的龐大機組,是近代歷史興風作浪只手遮天的“第六帝國”,它的名字是:羅斯柴爾德家族(Rothschild family)。

羅斯柴爾德出自德語“Rothschild”,意為“紅色之盾”。家族創始人是猶太人Mayer Amschel Bauer,發跡于法蘭克福。他的五個兒子在法蘭克福、倫敦、巴黎、維也納、那不勒斯開創業務,建立跨越歐洲的情報網,利用拿破侖在滑鐵盧戰敗,一舉成為英國政府最大債權人。

20世紀初,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財富竟已占當時全球一半。他們積極支持猶太複國主義運動,臭名昭箸的《貝爾福宣言》。打開日後以色列滅絕巴勒斯坦人的潘多拉魔盒,便是以英國外交部致納坦尼爾。梅耶。羅斯柴爾德勳爵的名義發表。

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以消滅猶太人肉體的方式,使得歐洲大陸的羅斯柴爾德家族遭到沉重打擊。美國財團趁機大量吞并家族資産,羅斯柴爾德家族一度銷聲匿跡。然而,這個家族所掌握的巨大財富,即便只剩十分之一,仍舊富可敵國。

2004年,羅斯柴爾德家族退出倫敦黃金定價系統,逃過了2008年全球金融風暴。不同于暴發戶式的美國資本主義,羅斯柴爾德家族不顯山露水,家族銀行拒絕上市,也不對外公布年報與財務狀況,究竟擁有多少財富?控制地球上多少企業?只有他們的耶和華才知道。

這就是慕容雲所說的“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

聽完史陶芬伯格的報告,我滿臉陰郁沉默良久,牛總和白展龍一言不發,如果說Matrix是個小朋友,那麽羅斯柴爾德家族便是個龐然大物,我們有力量與這樣的大家夥搏鬥嗎?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靜得可以聽清牛總沉重的呼吸。

我的“賢弟”,慕容雲,他第一步控制了常青的藍衣社,接着利用Matrix大肆擴張來路不明的財富,現在又是羅斯柴爾德家族——他已成為這個星球最富有的人。

我的使命就是要打敗“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

但打敗他們的過程以及結果,不還是難逃“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的規律嗎?

這是一個悖論,恐怕也是我一生注定的悲劇。

服務生端來一瓶紅酒,熟練地倒在酒杯中,宛如濃稠的鮮血,晃來晃去折射燭光。放下酒杯就是她的臉,映在紅色暧昧的燈光下,就像待嫁新娘鮮豔欲滴,任何人都想把她摘下來咬一口。

她卻轉頭看着玻璃牆外,要把數十年不曾看過的景色看回來,那是漫天不夜的燈火,無數鋼鐵叢林聚集左右,最顯眼的就是天空集團的新辦公樓。

端木秋波——即便側面的臉龐,依然是近乎完美的輪廓,從耳角直到雪白裸露的脖子,再到隐藏在衣領下的鎖骨,令人浮想聯翩地起伏……

我開始悄悄鄙視自己,卻無法控制內心的魔鬼。

今晚,她難得沒有去電臺。

平時我會派司機送她過去,直播完“面具人生”節目之後,再把她接回家裏休息,一路都有保镖車輛跟随。

今天卻很特殊,因為是她的生日。

我提前十天就預訂好了,陸家嘴環球金融中心頂層餐廳,但她推辭了好幾次,居然說想一個人過生日,但這樣的機會我怎能放過?在我的死纏爛打下,她終于同意共進晚餐。

上完最後一道菜,切完生日蛋糕,看着她默默許下願望,吹滅二十六根蠟燭,臉上卻不見慶祝生日的喜悅,而是努力想要隐藏的憂傷。

我還是不懂女人的心。

“有什麽不開心嗎?”

“快到節目開始的時間了。”她看看表以近午夜,這個城市仍未褪下她的面具,“不知道替班的主持人會接到怎樣的電話。”

“你很想回到節目,傾聽別人的故事嗎?”

“不,我反而有些恐懼,不敢再接聽那些電話,聽很多女人憂傷的故事。我對這份工作失去了自信,看到這個無顏六色的世界,反而不會與聽衆們交流了。當眼睛看不見,還以為這個世界有許多美好。即便有某些人自尋煩惱,只要把視野放大,就會發生天地廣闊,有很多值得你去愛去珍惜。”

看着她明亮憂傷的眼睛,我漸漸明白她的恐懼:“當你眼睛看得見,卻發現世界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

“是,與想象差得太遠了!從前通過耳朵,也可以知道這座城市,甚至這個地球發生的一切。但是,耳中所聞與眼睛所見太不一樣了,果然耳聞不如目睹。我親眼看到大街上乞讨的小孩,親眼看到被醫院丢棄在外将要死的病人,親眼看到污濁不堪的發廊門可偶那些女子。”

“等一等!”我必須打斷她,“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你能容忍這一部分的存在?對不起,我做不到!”

這麽說似乎是鄙視我,讓我有些尴尬:“還好,你沒有去過曾經的所多瑪國。”

“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新聞畫面,那些貧困的非洲孩子,被無數蒼蠅叮着等待餓死;我還看到巴勒斯坦加沙的孩子,被以色列的子彈打死由母親痛苦着下葬;我更看到印度童工在污染的工廠,不到十五歲就衰老得像五十歲!這一切我都看到了!哪怕只是其中半個可怕鏡頭,震撼都遠遠超過親眼目睹的美麗景色!”

“是,就算看過再多再好的鮮花,只要看到一坨牛糞都會想吐。”

我承認她說得有理,其實從前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秋波苦笑一聲:“有時候,還是看不見比看見更好。”

“你後悔了?”

問出這句我異常小心,擔心她會想到另一個方面。她卻茫然地怔了許久,也許走神,也許回避。

我卻愚蠢地追問一句:“你後悔回到我身邊來嗎?”

這個問題讓她更無從回答。

兩人尴尬地僵持數分鐘,她轉頭看着數百米高的窗外,我則轉頭看着餐廳內部,那些子夜相會的男男女女。

忽然,在餐廳一個陰暗角落,閃爍燭光照亮一張熟悉的臉——沒錯,他是我在天空集團的親信,身居亞太區總經理高位的牛總。

牛總并不讓我驚奇,令我驚奇的是牛總身邊還坐着個女子:身着低胸晚禮服的年輕女子,長長黑發燙得富有性感,漂亮迷人且頗有氣質的臉蛋,大眼睛流露萬種風情。紅色指甲正按着牛總嘴唇,接着劃過他的下巴,這道撩人的紅色痕跡,看得我都心猿意馬,直到落入他的襯衫領子以下。

連瞎子都看得出來(抱歉我身邊的女士前不久還是盲人),牛總和這個女子有一腿。

牛總很享受的表情,微笑着閉上眼睛,任由這女子上下其手——雖說這種事現在并稀奇,我也對公司高管們的風流韻事不感興趣,但牛總畢竟是我最信任的心腹,他也是商界有名的好丈夫好父親,虔誠的基督教徒,從來都是家庭婚姻美滿幸福的楷模。我見過他在臺北的太太,是個溫良謙恭儉讓的中國傳統女性,她為丈夫生了三個孩子,全都已大學畢業——此刻靠在牛總身上的女子,差不多也和他的女兒同樣年齡。

哎,沒想到好男人模範如牛總,都在搞外遇包二奶,何況我這樣喜新厭舊之徒?

不過,再自己看看牛總身邊的女人,她的氣質卻不同于那些淺薄的花瓶二奶。雖然她的舉動堪稱輕薄,眼神卻帶着幾分謹慎小心,時不時緊張地掃視周圍,怕被別人看到。幸好我的位置頗為隐蔽,可以仔細觀察他們。

等一等——這個女子有些眼熟?

我把頭再往前湊了湊,不會吧?真的感覺似曾相識,一時半會兒卻叫不出名字。

再盯着她的臉端詳許久,拼命在腦中搜索相關畫面與名字,終于跳出三個字——馬小悅!

馬小悅?

你們是不是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實在想不起來,可以翻開上卷“誰是我”的第88頁。

她是我的高中同學,不,是高能的高中同學,據說是高能中學時代唯一暗戀過的人。

當然,馬小悅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而我頂替高能的身份,作為天空集團一個小推銷員時,曾在一家酒吧外偶遇過她——是她把戴着高能的臉的我認了出來。

只此一面之緣,但彼時我和她的人生卻截然不同,她曾讓我那麽痛苦自卑,現在卻又令我墜入疑惑之中。

高能的高中同學馬小悅,怎會和我的親信牛總在一起?

難道也與我有關?牛總想知道我的過去(其實是高能的過去),想利用高能的初戀對象,從面對我達到某種目的?他是從高能的老同學“唐僧”那裏知道的?

搞陰謀還是搞外遇?

自然聯想到牛總最近精神狀态不好,說話心不在焉,經常開會時遭到我毫不留情的批評——有時我也對此心懷愧疚,大概經過綁架之後,我的肝火太旺難以控制情緒,難道因此而讓牛總心懷不滿?開始動壞腦筋要對我不利?

今天下午本來要開會的,他卻說在臺北的太太突發重病,沒參加會議便飛回臺灣——現在看來顯然是說謊,就是為了與他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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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級仙醫在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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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掠痕
757.2萬字
英雄無敵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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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唐雪見肖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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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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