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假糖

顯然，他們的确是走錯路的。

雪女站在岔路口前看着陌生的四周，心裏忏悔了三秒。

她的鍋，她居然在明知道大天狗是路癡的情況下還讓他帶路，真的太為難他了。幸好她會飛，她飛上半空迅速觀察了四周的環境推斷出他們的具體位置後回到大天狗身邊，一擡頭就看到了大天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原本想說的話随之一頓。

“……其實偏離不算太遠，繞過去就行。”

硬是将‘我們現在在鳳凰林背面’這樣的大實話吞回肚子裏，雪女面不改色的安慰道。

大天狗輕點了點頭也沒質疑她的話，她清咳了聲，這次倒是帶頭走在前面。

幸好大天狗是路癡，對方向感沒什麽準确把握，帶他繞個圈回正路應該不會被察覺。

鳳凰林背面是個小盆地，一條河流穿過盆地中央，因為有了水源，河流兩旁倒是發展起了小規模的村莊。雪女和大天狗并沒有經過村莊，只是遠遠的路過了。

此時正接近傍晚，入春的晚風還帶着些寒意，一陣春風拂過，揚起不少沙塵，而随晚風飄來的還有淡淡的腥味。

雪女微微一怔，這是……

“血腥味。”

大天狗自然也注意到風中帶來的血腥味，停下腳步默念了一聲，目光朝遠處的村子方向望去。村子離他們少說也有七八百米遠，血腥味能濃郁到随着風傳這麽遠，說明一定前面發生了什麽事。這麽想着他一皺眉，展翅便朝村子方向飛去。

雪女對大天狗突然的行為詫異了一下，但并沒多問什麽随之跟随在大天狗身後也朝着村子的方向飛去，越靠近村子血腥味越濃郁，等到村口趕到先到一步的大天狗身旁時，擡眼望去，這個規模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的村子慘遭屠殺，上至七八十歲的老人，下至灰溜溜的小奶狗無一幸免，村裏血流成河，屍體層疊。

雪女一時間被眼前的景象給吓住了，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麽慘烈的情景。

“這，這到底是……”

“妖怪所為。”

大天狗走進村子裏站到一具屍體旁看了一眼後道，他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血跡，雖然已滲入土地裏但明顯還帶着些許顏色，還未發黑幹涸。

“應該是今天不久前的事。”

“啊？”

聽見大天狗用着極輕的聲音喃喃低語，雪女一時間未聽清，等她望向大天狗時卻發現微低頭看着地上的死狀慘烈的村民們的屍體，似乎并不是跟她說話，随後便是一片死寂。

雪女靜靜站在一旁，她能感受到從大天狗身上蔓延開一種莫名的情緒，不是悲傷，也不是憤怒，他甚至連神情都是淡漠的，但她卻莫名的覺得，大天狗此刻心情定然不似表情那麽冷漠。

就在兩人沉默之際，一股異樣的騷動卻在不遠處發生。

這是……妖氣？莫非是屠殺這個村子的兇手？

大天狗顯然也注意到了一點，和她快速的對視了一眼後飛快的又朝着騷動的方向飛去，她緊随其後。

騷動的地方裏村莊并不是太遠，大約在村子後方大約三百米的小山坡上，雪女還沒靠近就已經感受到了一股妖力和靈力的碰撞，而說來也奇怪，她對這靈力竟莫名覺得熟悉，好像在哪遇到過。然後等他趕上大天狗站到他身邊隐藏起來望到小山坡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時已經小聲驚呼了出來。

“源博雅？！”

那抹熟悉的紅色不正是射了她一箭的源博雅嘛！難怪她就說那麽熟悉！想到這個，她覺得早就痊愈的一點疤都沒留的左胸好像又隐隐作痛了。

嘶，心理陰影啊。

大天狗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原本也怔了一下，直到雪女的驚呼才回過神來，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認識他？”

雪女心裏朝天翻了個大白眼，何止認識，這輩子估計都難忘，還戳了她一箭，不過吧，也正因為有源博雅那一箭才有大天狗救她，然後她知道原來大天狗不過是個外冷內熱的家夥。

勉強不記恨吧。

她點頭解釋道：“嗯，你救我那天的傷被他傷的。”

救她那天？

大天狗一愣，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但雪女此時正盯着前方源博雅和妖怪的對峙并未注意到他的疑惑，等他想開口問時就聽見她又一聲驚呼，原本一直占據上風的源博雅不知怎的被對面妖怪所壓制住了，似乎還受了傷。

“哎呀，居然屬于下風。”

雪女有些驚訝，她還以為以源博雅這主角光環和強悍應該沒幾個妖怪是他對手呢。

大天狗被她的驚呼吸引了過去随即忘記了想問的話也看向了前方，此時源博雅正捂着受傷的手臂，左手卻緊緊握住手中的弓。

源博雅揚了揚下巴，“啧，有兩下子嘛。”

妖怪狂妄大笑幾聲：“哈哈哈哈，能和我打成這樣作為人類你也不錯，但是想替那村子的人類報仇，還得需再掂量一下自己幾兩重。”

源博雅左手一甩弓，右手從背部快速抽出箭矢，搭弓，拉弦，很快對準了對面的妖怪，不以為意的冷笑了一聲：“和那些沒什麽關系，只是覺得你很強配做我對手而已，看箭！”

随後又是一場混戰。

雪女靜靜的看着山丘上的戰鬥，又看了看身旁的面無表情的大天狗，她很想開口問他需不需要出去幫你基友一把，但又不能真的問，不然她要怎麽解釋她怎麽會知道他和源博雅認識呢？

她和大天狗躲在不遠處的巨石旁默默的看了一會，大天狗突然轉身，朝來時方向走去。

“走了。”

诶？？就這麽走了嗎？

雪女詫異了一下，她還以為等危緊關頭他會出去幫源博雅一把呢。

她看了一眼還在激戰中的一人一妖，随後追上大天狗，雪女偏頭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面無表情，目視前方，目光冷淡，看起來心情并不是很好。

其實她大概有點理解大天狗的心情，大天狗性格固執，要說後悔和迷茫選擇了黑晴明那是不存在的，但是，看到曾經的好友依舊沒變，而他卻走上了和好友完全不同的道路。他們曾經一同并肩作戰，一同對飲歡歌，如今卻可謂是殊途。

多少還是會有點懷念，以及傷感吧。

雪女靜靜跟在大天狗身邊，她不會安慰人，也覺得大天狗并不需要什麽安慰，只是覺得這樣子的狀況有點尴尬啊！她摸了摸鼻子，恍然想起出發前懷裏還揣着些冰糖。

“吶吶，大天狗，要嘗嘗嗎？”

她從懷裏拿出油紙伸到大天狗面前，打開油紙，露出裏面一塊塊晶瑩方塊狀的糖塊。

“我自己做的，可好吃啦！”

她是個甜食愛好者，當初發現後來替她成了黑晴明下山覓食的跑腿小妖怪們帶回來食物裏有麥芽糖塊後她就靈機一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将麥芽糖融化後加水，然後再冰凍起來，然後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冰糖”

大天狗目光在伸過來的糖塊上掃了一眼，然後又掃了一眼雪女，一副關愛傻子的表情。

雪女沒有在意他的神情，自己先伸手撚了一塊放進嘴裏，然後做出一副‘天下美食，人間美味’的酸爽表情，朝他嘻嘻一笑自戀道：

“超級好吃的！不是我自戀，黑晴明大人也嘗過誇過我咧！”

“……”？？？大天狗一副三觀被颠倒的神情看着她。

“真的，不信你自己回去問黑晴明大人。”

當然是假的！千萬別去問！

她微笑着，表現出一副大無畏的神情，但心裏其實有點虛，因為剛剛那句純粹睜着眼睛說瞎話，黑晴明哪知道她做什麽冰糖哦，還吃了誇他？如果真發生了那一定是黑晴明被穿越了。不過還好，她相信大天狗應該不會傻乎乎的真跑去黑晴明面前問他是不是誇過她冰糖很好吃。

大概……不會吧。

大天狗沉默的看着那晶瑩散發着甜膩麥芽糖味道的糖塊，順着那只白皙的手一路看上去定格在那張清秀的笑臉上。其實驚疑過後他大概也想明白了雪女的心思，所以他只疑遲了幾秒，伸手，很給面子的也撚起了一塊，放進嘴裏，算是承了雪女的好意。

他只是嘗嘗被黑晴明大人所誇獎的食物是怎樣而已，嗯……

糖塊入口，冰塊開始融化，絲絲冰涼在口腔中蔓延開，随之而來的就是甜味和麥芽的香味，甜膩的味道瞬間彌漫唇齒間。

甜而不膩，倒是還不錯。

心裏如此想着，但他卻沒有再伸手，只是不甚在意的哼了聲。

“勉強還算不錯。”

聽着大天狗的話，雪女心裏算是松了一口氣，這勉強算是誇獎吧？她看了看已經不複之前神情冷淡的大天狗，猜測他現在心情應該沒剛剛那麽糟糕，将油紙重新包了起來放回懷裏，清咳了兩聲。

就是現在開口了。

“那個……咳咳，其實……我們繞了一大圈。”

“……”

最後，雪女是被因為迷路而耽擱了很長時候導致惱羞成怒的大天狗扛着……不對不對，抱着回去的。

回到黑夜山時已經入夜了。黑夜山中一衆妖怪都心情緊張的等着兩位大人的回歸，然後遠遠的，就看到只有那個孤傲的白色身影揮舞着那雙在黑夜中閃閃發亮的羽翼出現在空中。

“哇吼吼吼吼！！大天狗大人萬歲！！”

瞬間，以般若為首的大天狗陣營的妖怪們發出一陣歡呼。

大天狗大人果然不負衆望幹掉了那個礙眼的女人！呀吼！

歡呼着歡呼着，衆妖突然發覺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雖然看不到雪女大人的身影，但是……好像感覺得到雪女大人的氣息啊。

嗯？？衆妖一臉懵逼中。然後大天狗身影越來越近，至輪廓清晰，赫然發現了捂着臉正躺在大天狗大人懷裏的另一個身影。

“……”

直到大天狗呼哧呼哧揮着翅膀落地，氣氛都詭異的安靜着。

“謝謝。”

從進入黑夜山後就一直捂着臉的雪女破罐子破摔抹了一把臉，雙腳落地，回頭跟大天狗道了聲謝。

大天狗沒有回應她，只是擡眸看了安靜如雞地看着他們的小弟們，心裏知曉這群妖怪心裏想的什麽東西，但他也不屑去跟它們解釋什麽。

“我跟黑晴明大人彙報去了。”他不以為然的哼了聲，扭頭朝後山方向去。

“啊，我也去，等等我！”

雪女見狀也馬上追了上去，自然而然的并排走在大天狗身旁，直至兩人身影消失。

“……”

現場氣氛繼續詭異的安靜了五秒，随即又爆發出一陣歡呼。

“哇吼吼吼吼！！雪女大人萬歲！雪女大人好棒！雪女大人真的拿下了那個高傲的大天狗大人啊！萬歲！”

之前只看到大天狗身影時一臉慘白的雪女陣營的小妖怪們此時正興奮的揮舞着手臂歡呼着，為他們那之前還苦苦暗戀大天狗大人此刻卻修成正果的雪女大人興奮感動的熱淚盈眶。

果然，雪女大人是黑晴明大人之外第二強大的人！

雪女陣營的小妖們一邊抹着激動的淚流一邊感慨着，而對面，以般若為首的大天狗陣營的小妖們依然安靜如雞，努力消化着剛剛所看到的畫面帶來的沖擊感，但腦海中都同時閃過一個念頭：

雪女大人果然不容小觑，它們，服了！

另一邊——

雪女和大天狗正在向黑晴明彙報在鳳凰林中遇到的情況。

“哦？幻術嗎。”

黑晴明敲着扇子一臉興趣勃勃的樣子，他看了看似乎沒受一點傷的雪女和大天狗，勾唇笑着。

“這是我失策，沒考慮到四大守護結界居然還有這樣自我保護的咒術，你們能平安回來就甚好。”

聽着黑晴明發的糖，大天狗自然一臉激動和感動，而雪女在內心翻了個白眼。黑晴明坑她去鳳凰林這種鬼地方她現在還記仇呢，雖然說給了她和大天狗和好的機會，但想到那被火灼燒的炙熱感她就一點都想不起黑晴明的好了。

“你們這次做的很好。鳳凰林的事算告一段落暫時不用再去理會。”

“是！”

大天狗恭敬的應道，而雪女微垂眸站在原地，有些躊躇。黑晴明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神色。

“雪女，你有話要說？”

聞言，連大天狗都看過去。

雪女的确有些猶豫，她在想要不要提醒黑晴明關于八百比丘尼的事和八岐大蛇的事，雖然黑晴明的目的着實中二又三觀不正，她也無法真正的接受，但是不管怎麽說她和黑晴明也是一條船上的蚱蜢，某程度來說，幫黑晴明就是幫自己。

然而，她也有所顧忌。

倒不是怕破壞劇情之類的，自重生以來她明白自己便是這個世界一員，再也不可能以旁觀者角度來審視這個世界，所以劇情什麽的對她來說還沒她小命萬分之一來的重要，她唯一顧慮的是，跟黑晴明透露太多消息她又要怎麽跟他解釋自己如何知道這些事的呢？一個處理不好讓黑晴明對她産生了間隙和懷疑就大事不妙了。

所以雪女只踟蹰了一會，迎着黑晴明和大天狗的目光，她緩緩開口。

“黑晴明大人，關于神社中遇到的那個女人，我從她身上感覺到奇妙的力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祥的預感。”

不能說的太過明了，她只能一步步引導，先從八百比丘尼開始。

聽着雪女的話，敲打扇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奇怪的力量？”

“黑晴明大人，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一旁的大天狗接話：“那時候的确感覺到了從那女人身上傳來讓人不舒服的感覺，雖然很微弱。”

黑晴明沒有說話，只是手中的扇子再次噠噠的敲了起來，目光投放到遠處不知道在想着什麽，過了一會，他才将目光重新放回雪女和大天狗身上。

“這事先放一邊以後再調查，你們兩個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我要你們跟我去一個地方。”

“是。”

雪女和大天狗同時應道，雪女知道雖然黑晴明沒說什麽，但憑黑晴明的驚覺多少應該是上心了。她轉身和大天狗一同離開，中途，大天狗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停下了腳步，雪女有所感覺，但沒停下腳步先行一步離開了。

大天狗看着雪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才回身又看向黑晴明。

“還有什麽事？”黑晴明挑眉有些詫異。

大天狗一點頭：“黑晴明大人，今天我也嘗了雪女的冰糖，黑晴明大人喜歡的我也喜歡！”說着，再次恭敬的鞠了一下腰，退下了，留下一臉懵逼的黑晴明。

黑晴明：“……”

？？？什麽鬼？

作者有話要說： 雪女：“阿媽，我強烈要求換男主。”

作者：“為什麽？？大狗子這麽帥你居然嫌棄？”

雪女：“尼瑪帥有毛線用啊！這還沒開始感情戲呢，剛完了一個源博雅又來一個黑晴明？我感覺我現在頭頂一片草原。”

作者：“愛是一道光，如此美妙～照亮你們想要的未來～”

雪女：“……”

瑪德，我果然是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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