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3)

是不當她說而已。

“咱倆天天在一起,我也沒見你們通過幾個電話,你們在談戀愛,不是老夫老妻,就我們家老夏和周教授天天電話講今晚吃啥,明兒個買什麽,後天去釣魚……”

“小媽和夏叔一直那樣好吧,如膠似漆的。”

“說你和季寧呢,別扯老夏他們,天天當我面秀恩愛,沒眼看。”夏天打小被她那對感情好得不能再好的爸媽荼毒,甭提小時候了,就是現在倆人出門還手拉手呢,把她落單像個多餘的似的。

“我們這樣挺好,私人空間嘛。”孟苒挑眉,她喜歡這種相處狀态,不濃烈不炙熱,燙不傷彼此又能感受到涓涓流淌的細水,有溫暖。

“嘁,祝你倆百年好合。”夏天說着放下酒杯,跳下床去漱口。

“啧,怎麽聽起來像罵街。”

***

多倫多的拍攝還有幾天就結束了,皮爾斯交待她把場地的合同拿到甲方找他們領導簽字。

孟苒對多倫多熟,這事兒理應她去。

打了車又轉了地鐵,等了一上午,終于把事情敲定。眼看要到午飯時間,孟苒從辦公大廈走出來,直接打車去了季寧公司。

她很快就要去莫斯科,然後再轉香港,這一走估計至少二三個月時間。

最近季寧也忙,她這邊收尾更是忙得不可開交。這次正好順路,不然她走之前兩人估計是難見上一面。

打車十幾分鐘便到了他公司樓下,孟苒來過幾次這裏,自然也是輕車熟路。

季寧公司樓下有幾家餐廳,時間剛剛好,孟苒拿着手機準備給季寧撥電話,目光在樓下的幾家餐廳搜尋待會可以吃什麽。

西餐很單調,炸雞牛排薯條吃得她要吐,有時特別懷念國內的美食,并非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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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孟苒自己開始學習烹饪,不求多美味,但求自己吃得開心。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了起來。

“在幹嘛?”孟苒開口,目光還在搜索待會吃哪個比較合适。

“吃午飯。”

孟苒努了努嘴,季寧今天這午飯吃得忒早了。那邊有低低緩緩的音樂聲,孟苒聽着這個聲音,好像就在耳邊。

她抿唇輕笑,往那邊走去。

腳步猛的定位,目光清晰的落在櫥窗內的人臉上。

笑意漸漸收斂,唇,微微抿起。

季寧問她:“你午飯吃了嗎?”

“苒苒……”他又叫了她一聲。

孟苒嘴角抽搐了下,末了輕聲道:“我待會吃,你先吃飯吧。”

挂斷電話,孟苒便扭頭往出走,攔了輛出租車。

許骁骁已經很久沒聯系她了,跟季寧也是昨晚才通的電話。

看到這兩個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吃着午飯,孟苒說不出什麽感覺。

并非是她多想,而是在許骁骁的嘴裏提到的季寧比她還多,她誇季寧的好,替季寧抱不平。

其實即使一起吃飯也沒什麽關系,但她就是不想走進去。

不是逃避,不是退縮,也不是沒感覺,只是心底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很難言明。

坐了一個小時的地鐵,又打上車,回到片場已經是下午了。

季寧中間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問她午飯吃了沒,她說在外面辦事,又關心她幾句,并未提及其它。

19|十九

孟苒的情緒較于低落,但表現的不是很明顯,在片場依舊行走如風,但夏天就是感受到。

從那天辦事回來,她的眉頭總是若有若無的緊鎖着,神情偶爾會出神。

她很确定,這幾天孟苒和厲少南之間沒有任何摩擦,因為這兩個人已經好幾天沒說過話了。那麽就是其它事,會是什麽事讓她煩心?

夏天看到孟苒在攝影棚外站着,便小跑過去。

孟苒看到她,沖她笑笑。

夏天心裏特別苦澀,因為這個笑還不如讓她罵她幾句來得痛快。

“我們以前會分享很多,好的不好的,你現在不喜歡分享了嗎?”

“沒,這幾天太累了。”

“孟叔又打電話給你了?”她覺得這個可能性比較大,也是最容易給孟苒造成負擔和壓力。

“沒有。”

“真不是?”

孟苒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什麽,別說凡事都好着呢,我太了解你了。”

“夏小天,我還是那個我,只是回不去當年的狀态了。凡事都想自己去捋順,我是不是老了。”

夏天把手裏的暖咖啡放到她手裏,然後握住她的手替她取暖:“你還是那個你,只是你不願意去做過去的自己。”

“說的好像挺有道理。”

夏天輕笑,擡手搭上她的肩膀:“我們是姐妹,不想跟別人說的,我能聽,該閉嘴的時候我不會多說一個字。”

“我沒事。”夏天雖說很多時候讓她頭痛,但打小,真有事,她最貼心。

“好吧,馬上就要去莫斯科了,要不要回家收拾收拾,我陪你去。”夏天見她不願意說,也只能作罷。

“明天的,我跟丹妮請了假。”

“好啊,我也去請假。”

夏天跑去跟厲少南請假,雖說是請假也就是說一聲,厲少南才不會管她,她跑來多倫多就是找孟苒的,大家都清楚。

***

下午的戲是外景戲份,多倫多最後一場大戲,也是厲少南的最後一場戲。

導演講了戲,演員們走了幾遍戲,就準備開拍。

導演喊了開始,她便走出畫面。

她站在鏡頭外準備往回走,這時,手機響了。

是很久沒聯系的許骁骁,腦子裏又不自覺的閃出那天的畫面。

許骁骁是個很健談的人,對比她來講,話大多是許骁骁在說,她在聽。

許骁骁和季寧相對而坐,相談甚歡。

她從櫥窗外也能感受得到許骁骁說話時上揚的語調,微彎的眼睛,好像,她第一次感受到,許骁骁的眼睛仿佛在說話。

她不是會多想的人,但腦子裏不知道怎麽地,就會蹿出過往的種種,不知道是她多想還是她後知後覺。

她緊攥着不停震動的手機,外界的所有聲音都被她屏蔽。腦子裏只剩下,那個畫面。

突然,好像有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她沒來得及分辨,就被一個強大的力推開,身子向外倒去,猛然間回頭,看到厲少南驚慌的眸子。

還有,那輛吉普車……

身子在向外撞開時手猛然擡起抓住厲少南的衣服,厲少南見她回手拉她,便只能一把抱住她,咣的一聲,車子劃過兩個人,确切的說是厲少南的身子,然後歪歪扭扭向另一處撞去。

猛的摔倒在地,胸口好像被壓得悶哼一聲。孟苒只覺得胳膊很疼,轉頭,驚恐的眸子看着身前的人。

厲少南緊抿着唇,揪着眉頭緩緩睜開眼睛,“你沒事吧?”

她搖頭,再次搖頭,只是搖頭。

這時工作人員已經蜂擁而至,大家不停的詢問,有的跑去叫跟組的醫生……

厲少南借不上力,緊鎖着眉頭看着她。

孟苒只是定定的看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厲少南。

周圍的驚慌,喊叫,呼救,但她耳朵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任何聲音。

夏天吓得小臉慘白,一把拽住她:“流血了,孟苒流血了。”

孟苒沒感覺到疼,好像整個人都傻了。

醫生過來,詢問檢查躺在他身邊的男人,當大家要去扶他的時候,只聽厲少南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別動。”

孟苒仿佛被這兩個字觸碰到了神經,掙開她的懷抱,手顫抖着,好像那年她緊抱着他,不停的叫喊着他的名字,此時,卻喊不出一句話。

那邊叫了救護車,醫生又在跟她說話,她什麽也聽不到。

夏天搖晃着她的身體,孟苒好像窒息般,忘了呼吸,目光只是緊盯着臉色越來越慘白的人。

醫生正在詢問厲少南,而他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細汗,他緊抿的唇漸漸泛白。

他在盡量調整自己,然後試着動一動,卻不想這一動,扯到傷處,痛得他猛的倒在地上。

孟苒跪坐在他身側,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孟苒。”抑制着疼痛厲少南叫了她一聲。

心髒仿佛被捏住,窒息似的難以呼吸。

她顫抖着伸出手,抓住他:“哪兒傷了?哪兒傷了啊?”

厲少南聽到孟苒的呼叫,好像那年,她哭喊着抱着他,不停的在喊他的名字。

此時的孟苒,滿眼的驚慌和不安還有不知所措般失了頭緒。

他目光一沉,落在她握着他的手上,手臂上的血順着胳膊流到手背,染紅了衣袖染紅了白皙的指節。

“傷哪裏了?”厲少南回握着她的手,眸光墨如深潭。

孟苒緊咬着唇,身子都在顫抖,在觸碰到他的眸子時,緊繃的情緒突然瓦解,眼淚“唰”的一下傾瀉而下。

她搖頭,不住的搖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甚至忘了要說什麽,她只是緊緊的抓着他的手。

她不想她身邊任何一個人受傷,她會自責,會心疼,那種感覺,恨不得自己去死。

但這一切,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因為自己受傷。

孟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克星,總與車有不解之仇。

***

厲少南進了病房,她被夏天強行送去包紮。

她們的拍攝地點本就在叢林中,周圍全是石子和樹桠,她只是皮外傷,大夫恐吓她必須包紮怕感染,她也不想惹話多,便包紮上。

夏天一直掉眼淚,看到傷口掉眼淚,包紮完還在掉眼淚。

“是你疼還是我疼啊,眼淚那麽不值錢。”孟苒被疼得大抽着氣,也沒掉一滴眼淚。

“你是能忍着,我心疼不行啊。”夏天吼了句,拉着她,往病房去。

厲少南進了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還好內髒沒有任何受損情況,骨頭有震傷但沒骨折是萬幸,但是軟組織挫傷,神經有損傷,現在用力便會疼。醫生讓他靜養,否則會加重軟組織疼痛。

胳膊擦破了皮兒,由于穿的厚重戲服,戲服都被劃破了,胳膊上傷的并不重出了點血已經包紮上了。

最吓人的就是手臂脫臼,把大家都吓壞了,其實也是因為他當時抱着她,用胳膊支撐外力撞擊怕她受傷才導致的。

劇組裏的人來來回回,直到晚上才走,最後只剩夏天和齊樂。孟苒一直在旁邊坐着,不說話,也不動。

見病房裏的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夏天看了這個又看了那個,最後拽着齊樂一起出去。

人徹底都走了,厲少南支着身子坐了起來。

孟苒看向他,厲少南擡手招了招她。

孟苒扭頭,不看他。

厲少南知道今天把她吓着了,“過來。”

孟苒不吭聲。

“過來,扶我一把。”厲少南,長這麽大第一次示弱。

孟苒起身,走到病床旁邊,伸手去扶他靠坐着。

“說吧,你當時走神想什麽呢。”

孟苒咬着唇瓣,不看他。

“別跟我裝啞巴,車子都沖過去了,你都聽不見。”厲少南想想後怕,但又氣。

“厲少南,如果再有這事兒,你別救我。”

“我說過,你要是沒在我視線範圍內,就是有什麽事我也管不着。”

“那我就走,你以為我願意啊,我在多倫多這麽久,是你出現在我面前,不是我。”孟苒說着,轉身就走。

厲少南一把拉住暴走的人,由于用力過猛導致後背加勁的疼。他嘶了一聲,緊皺着眉。

“別跟我鬧脾氣了,胳膊疼不疼?”他知道,孟苒倔起來,他現在是拿她沒辦法。

她不是以前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小丫頭了,長大了,經事了,翅膀硬了。

孟苒甩開他的手,“以後不要再管我,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

“你給我閉嘴。”他厲聲喝止,這是他對她從未有過的語氣,帶着凜冽的氣息,黝黑深邃的眸子帶着濃濃的壓迫感沖她襲來,即使穿着病號服,即使坐在病床上,依舊氣勢逼人。

孟苒轉頭狠狠的瞪他,美眸裏越集越多的晶亮水珠,卻倔強的不肯屈服。

厲少南蒼白的唇瓣緊抿着,周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緊鎖的眉間收成一座小山,淩厲的眸子緊緊的逼視着她。

兩個人都帶着怒意,卻又是那麽的怕。

怕她出事,怕他出事。

孟苒猛的轉頭,不想讓內心的惶恐不安被他發現。

她抿了抿唇,“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厲少南攥着她的手腕,并沒有松開的意思。

孟苒用力的掙脫,換來厲少南無力的低吟:“後背疼的厲害,你別掙了。”

20|二十

車子的問題是導演組的疏忽,本來地面就有些濕滑,最重要的是開車的那個群演,他是被臨時加在這場戲上,大家誰也沒想到他是個新手,車子根本沒摸過幾回。

車子打滑時只想校正方向盤,卻不想方向盤打的過狠車身一下子就偏了,待沖向孟苒時,那個臨演徹底懵了。

皮爾斯導演把副導演狠罵了一通,這一波怒氣又帶到了整個劇組,大家都心有戚戚不敢吭聲。

孟苒在醫院呆到半夜便被厲少南攆了回去,有齊樂陪着他,夏天跟她一起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呆坐在床上,心有餘悸。

夏天在路上買了些吃的,孟苒沒胃口也被她啰嗦着吃了幾口。

簡單吃了一點,夏天把消炎藥遞給她,又倒了水:“吃藥。”

孟苒接了過來,嘆了口氣,才把藥吃了。

“走,我幫你洗臉。”

“我只是胳膊受傷,不是殘廢。”

“你當你是楊過啊,一只手什麽都能幹。”

“行,來吧,伺候朕就寝。”

夏天白了她一眼,過來幫她脫衣服,想起手臂上滿是血的樣子,心裏特別難過。

“沒事,你別這樣好像我出了什麽大事要死了似的。”

“呸,不能說話就閉嘴,沒人願意聽你說喪氣話。”夏天幫她把衣服挂上,自己先進了洗手間。

簡單的洗漱了下,孟苒直接倒在床上。

夏天沖了個澡,出來後在她旁邊坐下。

“還有什麽地方疼嗎?”

孟苒見她一副小媳婦模樣,輕笑出來:“哪都疼,快給我揉揉吧。”

“還好有少南哥,要不現在躺在醫院的就是你。”

“是,我得感謝他,我感謝他八輩祖宗。”

“罵街好聽麽?”

“你別跟厲少南學,張口閉口就教訓人。”

“行,我閉嘴,以後後腦勺也長個眼睛,聽着沒。”

孟苒把頭埋在枕頭裏,悶悶的不再說話。

孟苒這一晚睡的并不好,翻來覆去半夢半醒間或是夢裏,全是厲少南。

***

早上醒的很早,醒來時只覺得渾身酸痛的很,強挺着下了床,洗漱了下便套上衣服出了門。

她沒有叫醒夏天,打車直接去了醫院。

在樓下買了早餐,拎着上了樓。

推開病房門,厲少南并沒有醒來,齊樂見她來了便站了起身。

“怎麽來這麽早。”

“睡不着,他昨晚怎麽樣?”

“什麽也沒說,你們走後不一會就睡了。”齊樂聳肩,接過早餐放好。

“給你帶了一份,你去洗漱然後吃點東西。”

“恩。”齊樂進了洗手間洗漱,然後出來簡單的吃了點。

孟苒坐在旁邊,目光看向床上熟睡的人。

床上的人好像睡的并不好,眉頭始終是鎖着的。她印象裏的他,并不是這樣。

以前的厲少南凡事都不做多想,有戲拍有廣告接這些就夠了,沒有這個圈子裏浮躁的情緒,這份穩重倒是給他創造了很多同齡人中難有的機會。

太陽升起,陽光從輕薄的布簾裏透了進來灑在幹淨整潔的病房內,床上的人微微動了下,便睜開眼睛。

先是皺了下眉,然後輕哼一聲,目光便落在旁邊的人身上。

“來多久了?”微啞的嗓音格外低沉。

“沒多久。”

厲少南支着胳膊要起身,顯然周身的肌膚拉傷讓他很難借上力,孟苒上前扶了他一把。

齊樂打了水過來,孟苒接過洗漱杯,遞給他牙刷。

厲少南看向她,無奈道,“我到了讓人伺候洗漱的份上了?”

“又不是沒到這份上過,快點刷牙。”

“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是上廁所。”

孟苒嘴角一抽,忘了這茬兒。

她放下東西,然後擡手扶他。

“我自己來。”厲少南在床上簡單的活動了下,然後便緩緩下了床。

下了床,明顯感覺一只腳不敢太實落地,孟苒上前扶着他的胳膊,“不行就別逞強,我出就是了。”

厲少南沒說話,慢慢挪着步子進了洗手間。

孟苒在旁邊等着,齊樂也真是的,跟夏天沒學好的,眼力見這東西學的倒是快,可不見得她喜歡。

聽到沖馬桶的聲音,然後聽見了水聲,門開了:“把牙刷給我。”

孟苒把牙刷和杯子遞給他。

簡單的把早餐吃了,雖然有點涼,但厲少南倒是一句話沒說。

吃完早餐又活動活動,醫生過來詢問情況,然後便走了。

厲少南把衣服拿出來扔到床上,也沒避着他,直接開始脫身上的病號服。

“你換衣服幹什麽?”

厲少南沒應她,只是拿着衣服的手微微頓了頓,眉頭收緊,顯然很吃力。

孟苒上前幫他把衣服脫了下來,厲少南拿過襯衫。

雖說吃力,卻也穿了上,扣紐扣的時候胳膊一直端着手臂有些發抖。

孟苒上前兩步,拍開他的手,然後擡手一顆一顆的替他扣着扣子。

兩個人站的很近,近到她的頭頂能感受到他的溫熱的呼吸。

孟苒緊抿着唇,待扣子扣到上面第三顆的時候,餘光瞟光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臉上。

不知怎麽地,驀地臉上一熱……

***

她不是第一次替他扣襯衫扣子,但第一次替他扣紐扣時,也是這樣的情形下。

那時他拍戲受傷,她一直照顧他。

她不是很會照顧人,但那時卻發自內心的,想要照顧他周全。

那之前,他們從未離得那樣的近,近到,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她始終低着頭,扣着扣子的手都在顫抖,頭壓得低低的,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一定紅得像蛇果。

她不知鼓足多大的勇氣擡頭看他,卻撞見他帶笑的眼,那裏溫柔得像水一般,潺潺流入她的四肢百骸注入她的血液。

孟苒心跳得像打鼓,他的目光始終注視着她,她的心髒跳得都要脫離自己。

從未有過那樣的感覺,好像瘋了一般。

孟苒越發的沉醉在他的眸子裏,好像被驅使着踮起腳尖,唇,一分一分的靠近。

待唇,貼上他的唇時,孟苒腦子嗡的一下,整個人都要炸了。

她快速低下頭,不敢看他一眼。

她很緊張得不知所措,但厲少南卻一直沒有任何反應,沒有惱怒也沒有接受。

孟苒尴尬的都要哭了,只能低頭破着頭皮把他剩下的扣子扣好。

待她轉身要走時,厲少南卻開口問她:“完了?”

孟苒當時被他問得怔住了,心有戚戚的擡頭看向他一臉懵懂。

“這就完了?”厲少南又問。

看不出他喜或怒,只是連續問了兩句,孟苒卻雲裏霧裏。

“啊?”

厲少南咬了下唇,沖她挑了挑眉。

孟苒原本還懵懵懂懂的,結果被他這個動作,弄得唰的瞬間臉頰通紅,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臉頰火辣辣的。

厲少南說她不會吻,她又沒吻過,哪知道該怎麽吻。

這樣說肯定是厲少南會吻喽,結果,沒比她好到哪去。

她糗他,厲少南說了這東西現學現賣就行。

孟苒覺得其實厲少南挺流氓的。

***

厲少南換上衣服,不一會齊樂敲了下門後推門進來。

孟苒替他把東西收好,厲少南開口:“走吧。”

“回酒店麽?”

“去片場。”厲少南回道。

“什麽?”孟苒一把拽住他,“不行,你現在動作大了都受不了,拍戲那是高強度的動作,你受得了嗎?”

“最後一場戲,今天不拍就還得往後拖,整個組差不多都轉到莫斯科了,總不能因為我又拖上幾天。”

“那也不行。”孟苒堅持。

齊樂見倆人有分歧,非常自覺的退了出去,順道還把門關上了。

孟苒堅持,厲少南轉身低着頭看她。

孟苒負氣把頭扭到一邊。

“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拖進度。”

孟苒不看他,但抓着他衣服的手就是不松開。

厲少南咂了下嘴角,擡手捏着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

“聽話,沒事的。”

孟苒依舊不說話,揚着下巴,一臉倔強。

厲少南突然輕笑了出來。

21|二十一

孟苒再倔強再強硬,也拗不過厲少南,他做了決定,她很難改變,特別是工作上的事情。

厲少南到了片場,導演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謝。

齊樂和孟苒兩個人幫着厲少南把厚重的迷彩服換上,雖然厲少南沒說什麽,只是偶爾收緊着眉頭。別說是他,就孟苒沒怎麽着,現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酸疼的。何況是承受最強烈撞擊的厲少南。

化妝師替他上妝,孟苒揉捏着自己酸疼的胳膊,厲少南願意找罪受,她管不了,誰疼誰知道。

厲少南從化妝鏡裏看向身後不遠處坐在沙發上的人,孟苒目光瞟過去,然後立馬扭頭不看他。

孟苒很少使性子,以前更是不會,那時的厲少南在孟苒心中大如天,只要他說她便不會反駁一字。

夏天趕到片場,直接沖進化妝間:“厲少南你拼命難道能拿奧斯卡嗎?”

孟苒冷哼一聲。

齊樂聳肩。

厲少南無奈。

劇組用的道具仿真□□重量都有十幾斤,孟苒見厲少南走到片場,她上前,把手裏的槍直接扔了過去。

厲少南被弄個措手不及,猛的擡手去接,扯到周身疼痛,槍的重量又不輕,差一點沒接住。

孟苒看都沒看他一眼,扭頭走了出去。

夏天跑來給孟苒捶肩膀,她本就受了傷雖說不重但也是傷員,劇組裏事情也不用她做,她也就是呆在片場,偶爾和大家聊聊天。

井蘭科去了莫斯科做準備,不然此時一定圍着夏天,眉飛色舞的。

她把夏天支去厲少南那邊幫齊樂打打下手,她自己在攝影機後面坐着。

看着攝影機裏反饋的畫面,厲少南按照導演的要求完成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身體再不适,他的專業精神也告訴他盡自己全力完成到他所能完成的最高标準。

武指已經稍加改了他的動作戲,把動作幅度降到他能完成的标準。

即使這樣,這部動作大戲,幾乎每一場,都是高強壓的打鬥畫面。

孟苒緊鎖着眉頭,眸光越來越暗。

午飯便在劇組解決,厲少南回了休息間,夏天把午餐遞給她,自己跑去跟厲少南一起吃。

大家圍着電暖片取暖,皮爾斯和大家聊着後續的工作,以及莫斯科那邊的準備工作。

聊了戲,又聊到厲少南的戲。

然後目光卻轉向她。

孟苒不解,大家怎麽把目光轉到她身上。

丹妮沖她挑了挑眉,孟苒還是沒明白。

“昨天大家可都看着呢,不感動嗎?”

原來是昨天的事,她不是感動,是被吓到了。

其實她不驚訝厲少南會這樣做,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

即使有些事情過去了,但也不想見到彼此受傷。

心态變了,但人沒變。

孟苒嘴角抽搐了下,勉強擠出一抹笑,沒說話。

被大家的目光注視得她很不自在,只能低着頭吃東西。

“不喜歡他了?”突然,皮爾斯導演也八卦了,說的還是蹩腳的中文。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待反應過來才聽明白,皮爾斯的話。

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不回不禮貌,回了,那要說什麽?

“是你不要他的?還是他不要你的?”皮爾斯導演還真是能八卦,比女人還能八卦。這句是用英文,中文偶爾幾句還成,跟她學了不少,記住的可不多。

這話什麽意思?他們知道什麽?不對啊,她和厲少南再表現得陌生或者不友好,也不見得大家知道些什麽吧。

但皮爾斯這話,顯然是戳中了點子上,她和厲少南确實有過過去。

孟苒沖他笑笑,“導演,您的雞腿涼了。”

大家哈哈大笑,孟苒自顧自的埋頭吃着東西,化解尴尬處境。

孟苒快速吃完東西然後起身把餐具送回去。

丹妮叫了她,跟她一起過去。

“下周一轉莫斯科了,如果身體可以接受就一起過去。”

“小事情,完全沒問題。”

丹妮點頭,兩人往回走時,她擡手搭在孟苒肩膀上。

孟苒感覺她有話要說,畢竟丹妮在劇組也算她半個領導,孟苒轉頭看向她,目光認真。

“有什麽要交待的,我還可以的。”

丹妮若有所思,末了,搖了搖頭說了句NO。

***

夏天吃着飯,偶爾用筷子夾菜放到厲少南的勺子上。

“孟小苒是真生氣了,飯都不和我們一起吃,少南哥不是我說你,非挺着傷拍戲,你這樣孟小苒得多心疼啊。”

夏天的話落,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咦,我為什麽要說孟小苒會心疼你?”

厲少南放下勺子倒在床上,渾身酸疼的一動也不想動。

夏天端着飯盒,湊近他:“少南哥,你還愛孟小苒嗎?”

“你不怕她把你趕回國還是閉嘴吧。”

“孟小苒是嘴巴硬心軟,她不會的。”

厲少南無語,夏天是吃準了孟苒的性子。

“孟小苒其實挺在乎你的,你昨天進去檢查,她就硬挺着胳膊上的傷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目光直盯着急診室的大門。不哭不鬧的,哎,當時覺得她心裏一定難過死了。”

厲少南輕抿着唇,沒再說話。

午飯後休息了會兒,把最重要的一場戲拍了,剩下的到莫斯科再補上他空缺的戲份也是可以的。

厲少南吃了幾片止痛藥,緊持到下午的那場戲拍完多倫多戲份徹底殺青。

孟苒沒有跟厲少南的車子一起走,而是坐了會兒才跟劇組其它人的車回去。

回了酒店直接倒在床上,渾身酸疼難受,吃了止痛藥迷迷糊糊的睡了會兒。

夏天回來時,聽到門鎖的聲音,她便醒了。

夏天輕手輕腳的進來,看到她睜着眼睛,沖她嘿嘿一笑。

孟苒毫無表情,目光一眨不眨。

“餓了吧,我們點了餐,待會去樓上吃。”

孟苒沒回應,夏天進了洗手間洗了手,然後回來脫了外套直接撲倒在床上。

“欸,你說少南哥也是的,齊樂說他腿一側都淤血了,還堅持拍戲,能不疼嗎,都腫了。”

孟苒咬了下唇,沒有動。

“你是沒看到,回來後直接倒在床上,連衣服都脫不了,止痛藥消炎藥吃了一大把,啧啧,這也太敬業了吧。你打小生活在這個圈子,這個圈子的人都這麽拼命?”

“他自己願意,沒人逼他。”

“也是,太敬業也不是什麽好事,多遭罪啊!”

孟苒沒說話,把頭扭到一邊,不看夏天湊過來的臉。

大概半個小時,夏天的電話響了,說了幾句顯然是齊樂打來的。

夏天把孟苒從床上拽了起來,一起上了樓。

齊樂把餐已經擺好在客廳的桌子上,厲少南換了幹淨的浴袍,顯然是洗過澡了。

孟苒坐了下來,看着桌子上的美食,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厲少南走了過來在孟苒對面坐下,夏天把筷子分給大家後坐在孟苒旁邊。

齊樂倒了熱水,中國人的習慣,白開水永遠勝過熱咖啡。

孟苒确實餓了,但是胃口不佳。

“不餓嗎,我點得都是你喜歡吃的。”夏天見孟苒動了幾下就不再夾菜。

“可能是太累了。”

“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覺吧,身上帶着傷,又在劇組熬了一天能不累麽。”

“食不言寝不語,周教授的話你忘了。”

夏天努了努嘴,白了她一眼,末了認真吃飯。

大家都有些食不知味,第一是太累,再者,桌上的兩個人都不說話,夏天和齊樂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草草吃完飯便收拾幹淨。

“我出去買點東西。”夏天沖齊樂使了個眼色,“你陪我去吧。”

齊樂拎着餐盒跟夏天一起走了。

屋子裏的兩個誰也不說話,孟苒緊抿着唇,始終低着頭。

“回去好好休息,有時間就回家收拾一下,馬上要轉莫斯科,準備些厚衣服,那邊最近下了場大雪,溫度非常低。”

孟苒沒說話,但也點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孟苒起身進了裏間。

厲少南見她進了裏間卧室,便起身跟了過去。

“找什麽?”見她正在行季箱周圍找東西。

“上次給你的藥油呢?”孟苒沒回頭,自顧自的找東西。

“第二個抽屜裏。”

孟苒打開抽屜拿出藥油,指了指床上:“坐下。”

厲少南明白她的意思:“待會兒我自己擦一擦就行。”

“我不想跟你說話。”她站在床邊,語氣冷淡。

厲少南有些無奈的走過去坐下。

孟苒盤腿坐在地上,也沒什麽顧忌,擡手撩開他的浴袍一角。

厲少南沒躲,修長筆直的腿便入她眼底。

孟苒見那裏青紫一片,有些地方已經出了片片淤血。

她抿着唇,手緊緊的攥成了拳,緊的力道指甲都嵌進肉裏。

兩人誰也不說話,氣氛仿佛凝結成了冰渣,靜止了空氣。

孟苒調整下呼吸,打開藥油倒在手上,雙掌合十搓了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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