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4)
,雖然他的勢力不若侯爺,但若你們成為仇人,恐會動搖軒毓城的根本。」
雷朔夜站起身走到香君面前,看着她自信的模樣,他微弓身子欺近她,聲調平淡卻隐含着威脅,「不要小看我跟傾天的兄弟情分。他可以為了我,做出危及天莊的危險決定,你覺得我會不會為了他,放棄這座軒毓城?」
「你……」
雷朔夜擡起食指壓在自己唇上,發出了噓聲,「噓!別急着回答我,你好好的想一想,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我要看見讓我滿意的答案。」
這對兄弟果然同樣冷血!
雷朔夜離開後,香君緊握着雙手壓抑憤怒。雖然天莊與旗下三院已是遠得不能再遠的遠親,但雷朔夜及雷傾天的性格如此相像,雷家的男人果然都是冰做的。
雷朔夜塑造貪圖享受的形象太久,久到讓人忘了他亦是個在戰場上斬殺敵軍的将軍,他為求速戰速決不留後患,一向不俘虜,只破陣殺敵,讓敵人聞風喪膽。
而雷傾天……她永遠忘不了雷傾天怎麽欺騙她,騙得她交了心'給了貞操,還懷了他的孩子,最後卻抛棄了她,說她不配成為他的妻子,不配為他生下孩子。
她至少慶幸一件事情,他的冷血沒讓她進了雷家門,成了雷家人,否則現在的她豈不是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想起自己四年前的無助,她的淚早已流幹,只餘憤怒,因為她知道沒人能幫她,哭泣也沒有用。
四年前,當她被發現懷有身孕後,便被于夫人下令軟禁,于夫人懷疑她腹中的胎兒是于允昊的,而夫人絕不容許于允昊納一個身分低下的侍女為妾,所以在還未确定她懷的是雷傾天的孩子前,于夫人可不想讓她逃了,然後幾個月後抱着于家的孩子回來要求名分。
她把這一切都忍下來了,因為她知道這個誤會很快就會厘清,而對于這個她待了很多年的于府,經過這次事件後,她也不願意再留下來了。
她相信很快她就會被接到天莊,成為雷傾天的妻子,只是她沒等到雷傾天來救她離開,只等到無情的消息。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夜,讓她絕望的那一夜——
那一夜,于允昊來找她,說了許多安慰的話,那些安慰怪異到讓她不懷疑都難。
于是她問了,「少爺為什麽跟蕙蘭說這一些?」
于允昊欲言又止,好似怕傷害她一般,看得她的心都涼了半截。
「我只是要勸你想開一些……」
「請少爺告訴蕙蘭實情。」她不想再猜想,不想再疑神疑鬼,她打斷了于允昊的話,再問他一次。
終于,于允昊不再隐瞞了,「傾天他……變心了。」
「變心?」
「傾天對你甜言蜜語只是為了得到你,如今他得到了,對他來說就等于對你這個玩物失去了興趣,如今你又有了孩子,對他更不具吸引力,他……不願意負責。」
她捂住雙耳,不相信于允昊的話,「騙人!七公子不會這樣待我。」
于允昊扣住她的雙臂,逼她看着他,聽清楚他的話,「蕙蘭,傾天他不會負責了,他對我說,雷世伯正在幫他找配得上雷家家世的女子,也選了幾位不錯的小姐要讓傾天挑選,或許不久之後,你就會聽見傾天要成親的消息了。」
「不、不可能!七公子說他要的是我,他會給我名分,他會帶我進天莊,成為他的妻子……」
「蕙蘭,你別傻了,天莊是什麽樣的家世,你怎會認為傾天會娶你?」
「騙人!騙人!騙人!」她邊喊着邊槌打着他的胸膛,阻止他箝制她的行動,「我要去天莊找七公子,我要親自問他。」
「蕙蘭,你還記得你送給傾天的定情信物嗎?」
她倏地停止掙紮,不明白為什麽于允昊會提起定情信物,「少爺為什麽這麽問?」
「他對我說出這些話後,我指責了他,說他怎麽能辜負你的情意,他拿出這只香囊随意地往地上一扔,鄙視地說你就跟這只廉價的香囊一樣,丢在地上都沒人會看一眼。」于允昊說着,還拿出香囊佐證自己的話。
她接了過來,證實了那是她送給雷傾天的香囊。
「不可能!就算七公子真這麽做了,香囊又怎麽會在少爺的手上?」
「因為我舍不得你的心意被踐踏,所以我把香囊撿起來。蕙蘭,你知道我多麽希望能收到你送給我的物品,哪怕是別人不要的都好。」
「少爺……」她聽出了弦外之音,她不傻,聽得出來于允昊在對她求愛。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蕙蘭。」
「少爺,您是有家室的人啊!」以于允昊的家世要納妾不是問題,對于他有家室,介意的人是她。
她從不想要什麽榮華富貴的生活,要她嫁入富貴人家當妾,她寧可嫁給莊稼漢為妻。
「我知道我只能給你妾室的名分,但你相信我,我愛的人是你。」他急切地想表達自己的心意,卻被她一再的拒絕。
「蕙蘭今生都不會為妾。」
「那你給我時間,先委屈你一陣子,我休了她。」
她不敢置信,驀地冷起臉看着他。少夫人未做錯什麽事,不該落得被休離的下場。「少爺現在可以随意休棄無辜的少夫人,來日膩了我,也會随意休棄我。」
「我不會!她不是我要的女人,她是我母親為了讓我對你死心,才硬要我娶的,你才是我心裏真正想要的人,我不會休棄你。」他急着解釋,就怕她誤解他。
「我喜歡的是七公子,不是少爺。」
「他已經不要你了!」
她已厭倦了再與于允昊争論,「我不相信他不要我,就算他不要我,也會要我腹中的胎兒吧!我要去見七公子,告訴他我有身孕了,我相信他會為了孩子讓我留在他身邊。」
于允昊似是不敢置信她竟傻到這個程度,對着她怒吼,「你以為我沒告訴他你有身孕了嗎?我對他說我母親懷疑你懷的是我的孩子,如果傾天不承認你們之間的關系,我母親會打掉你的孩子,把你賣進青樓,你知道他是什麽反應嗎?」
她突然覺得害怕,怕聽見雷傾天會無情的傷了自己,所以她選擇不聽、不信,「我不想聽,這不是真的。」
「蕙蘭!傾天他說,我母親若真這麽做了正好,省了他的麻煩,他有更好的女人可以為他生下子嗣,他說你腹中的孩子他不稀罕。」
「不可能!七公子不是這樣的人!」
「蕙蘭,忘了那個無情的男人,我愛你,我會給你你要的一切,當我的女人。」
「不!」她用力推開了于允昊就要往門外跑,卻被他抓住,由她身後抱住她。
「不要拒絕我,我對你的愛比雷傾天深了百倍、千倍!」
「少爺請自重!您這樣對得起少夫人嗎?」
「我不愛她!我愛的是你!」他再也無法慢慢勸說了,他失去了耐性,開始出言威脅,「你已無路可走,雷傾天不要你的事我母親已經知道了,明天她就會命人送來滑胎藥,然後以失貞敗壞門風的罪名把你賣了,你現在跟了我,我會幫你安排一處隐密的宅邸,讓我母親找不到你。」
「我寧願死!這一生除了七公子,我絕不成為其他男人的女人。」
冉蕙蘭死都不選擇于允昊,還奮力抵抗,終于惹怒了他,見她不斷喊叫,他的怒火不斷累積,最後竟拿起桌上的花瓶用力打了她的頭。
冉蕙蘭一個踉跄,手搗着傷口,傷口的血流淌滑下她的臉,她又是難以置信又是充滿恨意的看着于允昊。
這樣熟悉的畫面讓于允昊想起了什麽,臉上出現了恐懼,「我不是故意的……」
「你……真想殺我……」
冉蕙蘭承受不了劇痛,緩緩倒地,但她圓睜着眼瞪視着他,竟把于允昊吓得腳軟,他爬了開,喃喃說着沒人聽得懂的話,「不要找我……是你自找的,是你逼我殺了你的……不要找我!你知道得太多了,你是阻礙,我一定得殺了你!」
冉蕙蘭癱軟在地上,劇痛讓她漸漸失去了意識,在她意識模糊時,聽見房裏開始聚集了被她叫聲引來的人。
于夫人自然也被引來了。
「發生了什麽事?這賤婢怎麽了?」
「娘!我殺了她、我殺死她了!」
于府的奴人們聽見這句話,直覺麻煩上身了,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于夫人見兒子慌亂的模樣,連自己殺了人都承認了,立即給了四周的奴人一記陰狠的目光,奴人們個個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于夫人瞠目瞪着倒在地上、淌着血的冉蕙蘭,認定已經身亡。原本她讓允昊去問雷傾天是不是與冉蕙蘭有一段情,可允昊還未回複,才遲遲未處置她。萬一她真與雷傾天私訂終身,萬一她腹中胎兒真是雷傾天的,如今出了事,于家如何跟雷傾天交代?
本來死了一個侍女也不會有人追究,可萬一冉蕙蘭身分不同以往,于府絕對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今後不管任何人問起,就說這賤婢是因為兄長過世傷心過度自缢,明白嗎?」
衆奴仆面面相觑,最後只能應了聲「明白」。
「這件事若洩露出去,今天在場的人我一個也不饒!」
這麽實在的威脅,讓每個人立刻回答,不敢有絲毫猶豫,「是!」
「把她扛到山上的亂葬尚埋了,還有她跟冉暗謙房裏的物品也一起擡到山上丢了。」
冉蕙蘭昏去前,只聽見這樣的命令,再醒來時,她已經被丢在亂葬崗了。幸好送她來的人見她一臉的血,心生害怕,随意丢棄而沒有活埋她,她才得以幸存。
她記得自己房裏有些創傷藥,如果她的物品全被丢棄了,應該找得到,後來在附近搜尋了一下,果然在衣箱裏找到創傷藥,她來到山溪清理了自己,然後上了藥。
冉蕙蘭怎能容許自己冤情不得昭雪,可是她頭上的傷滲着血,而且看天色就快下雨,她随意拿了些換洗衣物就要去找個地方躲雨,離開前,看見冉皓謙的衣箱也被棄置在此,她在他遺物中找到他生前很寶貝的一只小木盒,順手拿起便離開。
可老天似乎覺得她還不夠悲慘,不久就落下滂沱大雨,冉蕙蘭好不容易尋到了一處破敗的茅草屋躲了進去。
淋雨再加上她的傷,讓她在床上躺了好幾日,拖延了下山的時間,當她好不容易下了床,下山時都不曉得已經過了幾日。
冉蕙蘭已沒有親人了,她能依靠的人只有雷傾天,她還是不相信雷傾天真會不要她,所以決定到天莊去找到他,跟他哭訴自己的遭遇,要前往天莊必會經過于府,當她走到于府旁的巷子時,正見于允昊走了出來,她連忙躲進巷子裏怕被他看見。
可也因為這一躲,她看見自于府後門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雷傾天!
她欣喜不已,幾乎要撲進他的懷抱,可下一瞬間卻聽見他正訴說着甜言蜜語,她以為是自己錯聽,躲到暗處想看清一切,卻看見令她痛徹心扉的一幕。
雷傾天攬着于府裏的一名侍女,冉蕙蘭當然認得她,她是與自己一同服侍于夫人的侍女。
「好了,我的心肝,我真的得走了。」雷傾天拍拍侍女攬着他的手,似乎是他本要離開了,但她又摟住了他。
「七公子以後該不會不來了吧。」侍女嬌嗔着,想挽留雷傾天。
他捏了捏侍女的鼻尖,笑着安撫,「怎麽會。」
「七公子不是就不要蕙蘭了?」
蕙蘭被發現有孕,說出孩子的父親是雷傾天這件事,只有親近于夫人的侍女知道,她自然也是知情的。
不過蕙蘭消失的那一天,她正逢休沐日,事後沒人敢再提起她,于是她猜測定是雷傾天否認了他與蕙蘭的關系,所以于夫人把她賣到青樓去了。
但即便有蕙蘭這個前例,她也不怕步上她的後塵,蕙蘭不哭不鬧,她可不是,她得趕快懷了雷傾天的孩子,然後鬧得人盡皆知,藉此離開于府嫁進雷家。
她跟蕙蘭不同,蕙蘭不肯當妾,她可以,只要能離開于府怎樣都行,但她并非完璧之身,即使兩人真的有關系也不足以讓他納她,得要有他的孩子才行。
「我的心肝,冉蕙蘭怎麽能跟你比,你要不信,我回去跟我父親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要娶你。」
真能這麽順利嗎?她不抱期望。「人家不過是個侍女,不敢高攀七公子,七公子只要常常來看人家就好,七公子肯再來嗎?」唯有懷上孩子她才有勝算。
「一定,我會再來的。」此時雷傾天臉上的笑意并沒有達到眼底,可是兩名女人都沒有發現。
冉蕙蘭眼見這一幕,她的天地霎時崩毀了,她不知道自己在那暗處待了多久,只知道當她回神時,雷傾天及那名侍女都不在了。
她抱着少得可憐的衣物,還有冉皓謙留下的木盒,身無分文,失神的走出了城門,不知不覺來到郊道上,又再次昏厥。
天可憐見,一對賣雜貨的夫妻救了她。他們會在大城鎮批些雜貨到一些沒見過城裏玩意兒的小鎮上去賣,冉蕙蘭邊養身子邊跟着他們,走走停停了幾個月,來到了軒毓城,知道自己不能一輩子跟着他們,于是她決定留在軒毓城。
夫妻倆和冉蕙蘭相處久了,看了看她懷裏抱着的包巾,兩人相觑一眼,覺得留下她實在不是好主意。
「香君,你留下來好嗎?其實我們可以……」
香君是冉蕙蘭随口編的名字,雖然可能沒人會在意她,但她不想自己沒死的這件事被于府知情,于允昊犯的可是殺人未遂的罪名,難保他不會滅口。
她打斷了他們挽留的話,知道如今自己這情況,再跟着他們是連累了他們,「我自己可以的。」
夫妻倆相視一眼,最後,想到一個不得已的辦法,「香君,軒毓城雲仙樓的錢老板不愛什麽名貴的寶物,就愛一些小鎮出産的手工藝品,老是要我們幫她帶些,久了就有了些交情,我們可以介紹你到雲仙樓做廚娘,也算有個栖身之處。」
冉蕙蘭聽了,正開心有地方可以收留自己,沒想到他們接着說——
「可是那裏是青樓,你是個美人兒,我們擔心……樓裏的客人會欺負你。」
聽到是青樓,冉蕙蘭有些失望,但她随即想到了方法,「我可以用炭灰把臉塗黑,把頭發染得灰白,這樣雲仙樓的人以為我是個老媪,自然不用擔心我的安危,只要我能做事,雖然是老妪,雲仙樓也會收留我吧。」
他們夫妻想了想,最後決定試試看。
于是,冉蕙蘭就這麽留在雲仙樓,錢老板給了她一個簡陋的小房間,這是幾個月來她第一次有自己可以住的地方,她想着,這算是安定下來了吧。
夜裏,她打開了大哥留下的小木盒,過去幾個月她沒時間悲傷,每天都為了活下來而忙碌着,直到現在才有獨處的時間。
她在木盒中看見一封信及一塊象征過去冉氏風華的族徽。
冉蕙蘭記得冉氏曾經的風華,她小的時候,家裏事業出了問題,後來家道中落,故鄉遭了災,她父母生病過世後,族人把剩下的財富搶得一絲不剩,她與大哥從此孤苦無依、相依為命,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大哥便帶着她來到京城。
她打開大哥留下的信,發現她的疑問大哥已在信中做了解釋,原以為再也沒有什麽能讓她覺得青天霹靂的消息了,但當她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着,卻發現上天還沒折磨夠她。
冉皓謙留下來的信裏寫着當年冉家事業出了問題,是天莊雷氏從中破壞的,他帶着妹妹到京城是想伺機複仇,後來發現雷傾天似乎對妹妹有意,他正想撮合他們,藉此進入雷家複仇。
冉蕙蘭知道大哥終究沒有達到目的,因為他遭逢意外過世了。
本來冉皓謙寫下這封信是怕自己複仇不成有個什麽意外,那麽至少妹妹看到信後還會知道仇人是誰。
如今他是真的過世了,卻不是因為複仇。
冉氏冤仇未報,大哥死前一定極為不甘心吧!
冉蕙蘭不知道自己的一生竟如此可悲,父母讓天莊雷氏害了,她更被雷傾天害得如此悲慘,只能躲在雲仙樓的廚房換取溫飽……
天啊!她還能有更悲慘的事嗎?
然而,的确是有的,那件事發生後讓她不得不洗去一身的僞裝,成了雲仙樓的樂伎。
冉蕙蘭就以香君的身分在雲仙樓過着不知未來在何方的日子,茫然度日,從未想過有一天雷傾天會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裝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讓她看了就作嘔!
于是她裝作失去記憶,不想再與他有交集,沒想到他竟想買下她。
既然她缺錢,他又出得起,那就讓她肆意榨取吧!反正她缺錢的原因……他也該負責。
這夜,香君特意做了打扮,走出聽風軒要迎接雷傾天。
雷朔夜竟敢威脅她,她偏要讓他們兄弟失和,她會稱職的掉幾滴眼淚,跟雷傾天哭訴雷朔夜怎麽威脅她又怎麽吓着了她。
只是她剛走出聽風軒,卻不意碰到一名雲仙樓的客人,喝得酩酊大醉不說,還趁着酒意壯膽,上前抱住她,「香君,我抓住你了。」
「這位老板,請放開香君。」
「你喊我‘這位老板’?我送了那麽多寶貝給你,你居然還不記得我?」
香君睨了他一眼,臉上盡是不屑,送她寶貝的男人還少嗎?她哪能一一記得。
「老板,莫忘了四大金釵不陪酒、不見客,您若壞了雲仙樓的規矩,可承擔得起後果?」
「沒聽過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嗎?」酒客将她壓在牆上就想一親芳澤。
香君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酒客驀地被人由她身上扯開,她只來得及看見來人是雷傾天,下一瞬,雷傾天就往酒客臉上招呼了一拳。
酒客被打倒在地,雷傾天正要上前抓起他再打,幸好聽到動靜的雲仙樓護院及時架開酒客,錢老板也立刻擋在暴怒的雷傾天面前。
「雷家主,您想在雲仙樓鬧出人命嗎?」
雷傾天只回頭看了香君一眼,那眼神寒意逼人,香君一楞,就見他移開視線,對着錢老板說:「在我殺了他之前,将人帶走。」
錢老板揮了揮手,要身後的護院趕快把人帶走,然後對上雷傾天那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雷家主……」
「我說了,香君的時間我全買下了,錢老板是到底哪句話聽不懂?」
「不是的……」
「好了!你快走,我有話跟香君說。」
錢老板看他在氣頭上,為香君覺得擔憂,正想先勸走雷傾天,沒想到香君卻揮揮手要她離開,還給她一個微笑要她放心。
香君還想讓雷傾天及雷朔夜兄弟阋牆,自然得撒嬌讨好一下雷傾天,她柔若無骨地倚在他懷中,裝出受驚吓腿軟的樣子,雷傾天只是凜着臉,橫抱起她走進聽風軒,直接走進她的寝房,把她放在床上。
香君在床上坐定,看見他寒着一張臉,「傾天……」
「為什麽那個酒客在吻你?」
聽見他的指控,她只覺得莫名。
吻?剛剛她根本沒讓對方得逞,而且雷傾天也立刻拉開他了不是嗎?為什麽這麽質問她?是因為他來得太遲沒看見一切,誤會她了嗎?
「他想吻,但我沒讓他吻着。」
「是這樣嗎?」但他親眼看見那男人摟着她,緊緊的貼着她,兩個人的臉這麽接近,是他親眼所見,難道會錯看?
香君拉住他的手,讓他在床邊坐下,然後倚進他懷中,「我正想要大聲呼救你就來了。傾天,要不是你救了我,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吓死我了。」
「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讨好,很虛假嗎?」雷傾天忍着怒氣,他除了想殺了剛剛那男人之外,更想好好教訓她一頓。
香君當然虛假,她的讨好是為了要替挑撥雷傾天與雷朔夜鋪底,沒想到正應了雷傾天的猜測。
「什麽意思?」
雷傾天看見深愛的女人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裏,心裏被妒意及憤恨所填滿,才會失去理智口不擇言,「我買下你的時間還不夠嗎?你居然還私下接客?」
雷傾天徹底誤會了,而且在他眼中,香君的讨好就是心虛,因為她很少如此主香君也惱火了,她不覺得雷傾天有資格可以限制她,「既然雷家主不相信,我也不需要多加解釋,雷家主若覺得香君的服侍讓你不滿意,就請回吧!」
「你在趕我?」雷傾天下颚緊繃,緊握着雙手,明顯是在隐忍怒意。
「是!既然香君在雷家主眼中是那樣的女人,那雷家主又何必執着?」
雷傾天扣住她的下颚,擡起她的臉讓她看着他。他可以不管她過去四年發生的事,如今他只要求她未來的忠誠,而她毫不留情的背叛了他不說,竟還敢趕他離開?
他冷酷的開口,「香君,你知道惹怒了我會有什麽下場,雲仙樓又會有什麽下場嗎?」
他要得到香君,不計代價,所以他出言威脅,要說他心狠手辣也好,說他暴虐無道也好,只要能得到她就好。
雷傾天的這句話讓香君想到雷朔夜的威脅,雷傾天的眼神盡是狂妄,甚至比雷朔夜更甚,一般女子或許不敢直視、或許會害怕,但她不是一般女子。
她嘲諷地說了,「你們還真是兄弟!」
雷傾天頓了頓,不明白她說的「兄弟」是什麽意思,「你指誰?」
「紫微院的家主、軒毓城的主子,軒毓侯雷朔夜。」
雷傾天不明白雷朔夜的名字怎麽會摻和進他們的争吵裏,「為什麽提起他?」
「今日早晨你走了之後,我一回房就看見軒毓侯在寝房裏等我,他威脅我不能欺騙你的感情,僞裝自己是冉蕙蘭,我說我從未說自己是冉蕙蘭,他便要我離開你,不準再接你的生意,否則就要毀了雲仙樓。」
雷傾天不用細想就相信了她的話,朔夜勸了他很多次,不要在香君身上浪費時間,不要被她騙了感情,他了解朔夜的苦心,但朔夜不是他,所以他無法理解他有多肯定香君就是蕙蘭。
朔夜這麽做,他并不怪他。
「朔夜那裏我會處理。」雷傾天給了承諾,但很顯然的她并沒有罷休。
「就這樣?」她冷漠的眼神未變,「那我還真是白讨好你了。」
「讨好?」
「我擔心軒毓侯對雲仙樓做出什麽事,方才讨好是要求你幫忙,不是因為我接了其他客人而心虛。」
雷傾天發現自己誤會了,也因為這個認知而怒氣全消,看她還在氣頭上,他緩下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對雲仙樓不利,你要相信我。」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相信你?」
「憑我雷傾天說出口的話,還不足以為保證?」
「我與軒毓侯你只能選一個人,你讓軒毓侯親自來見我,跟我保證不會傷害雲仙樓,當然,你也可以不要勉強軒毓侯,只要你別再來雲仙樓就好,你不來,軒毓侯就會消氣,雲仙樓自然無恙。」
她當然不是要堂堂的軒敏侯到雲仙樓來給她什麽保證,她只想造成他們之間的嫌隙,或許達不到什麽颠覆天莊的效果,不足以為冉氏複仇,但已經達到了作亂的目的。
可她卻高估了自己在雷傾天心中的地位。
「我做不到,朔夜對我來說,跟你同樣重要。」
雷傾天不假思索地拒絕,冉蕙蘭對他來說很重要,雷朔夜亦是。先不說雷朔夜是他的救命恩人,雷朔夜是紫微院家主,與他同出一脈,他們之間更有十數年的情誼,所以他不能依香君的話做。
「這世上沒有什麽同樣重要的事,一定能分出高下。」她堅持。
看着她一點也不肯退讓,他更加氣急敗壞,「我說了就不會改變,朔夜是我的至交好友、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不理解我與你的事,所以出言威脅你,我理解他,也願代替他跟雲仙樓致意,但要我讓他親自來雲仙樓做保證,我做不到,我不能這樣對他。」
果然,她對他來說,從來就是可以随意丢棄的,四年前他為了更匹配他家世的女子抛棄了她,現在又為了雷朔夜要委屈她。
「罷了,香君不強迫雷家主,四年前你都可以不要蕙蘭姑娘了,如今都還不确定我是不是蕙蘭姑娘,當然我的重要性是比不上軒毓侯的。」
雷傾天不容許香君如此質疑他的真心,他憤怒的反駁,「你就是蕙蘭,我肯定,我不許你誕蔑我對你的真心,四年前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因為兄長不幸遭逢意外,傷心過度自缢,于府說你被草草收埋在亂葬崗,我還讓人在山上找了你三天,就是不忍你落得這樣的下場,想好好安葬你,既然你沒死,那你就該明白我當時是無功而返的。」
「你……找過我?」她從不知道這件事,可是當時他摟着新歡說的那些話,亦是她親耳聽見的。「我不信。」
「蕙蘭……」
「別叫我蕙蘭!」
雷傾天抑着性子繼續解釋,「香君,這是真的,你沒有聽到消息可能是我父親下令封口,因為對他來說,我對一個女子如此癡迷并不是多光采的事,但我确實找過你,而且因為于府告訴我你輕生的事有諸多疑點,我甚至還調查了好一陣子,可于府上下口風太緊,關于你的事,我什麽也沒有查到。」
「查?怎麽查?總不會是随意查一查,讓你自己安心吧。」
她非得要如此不相信他嗎?雷傾天索性說出實情,「當時有另一名侍女與你一塊貼身服侍于夫人,我刻意接近她想查清楚你的事,沒想到還沒問出來,她就莫名死在于府的池塘,後來我便知道要查你的事,不能從于府裏去查,得由外部調查。」
原來……他接近那名侍女是為了調查她的事?香君捂住了嘴,很是震驚。她想起了當時看見那一幕時的絕望,如今他卻告訴她,全是她誤解了?
不……怎麽是……所以他是真的愛着她嗎?可是于允昊對她說的話……
不!于允昊說的話怎麽能信!他觊觎着她,他說的那些事肯定都是诋毀啊!
她竟……誤會了雷傾天嗎?誤會了他、咒罵了他整整四年的時間。
而害她如此凄慘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于允昊!
香君承受不住這樣的變故,是因為即使知道了真相,她亦不能投入雷傾天的懷抱,跟他哭訴她過去四年的遭遇。
再者,就算四年前她不是被他所害,但天莊雷家還是冉氏的仇人……
本就坐在床邊的香君,背對着雷傾天側躺在床上,隐藏已滑出眼眶的淚水,她壓抑着哭音,語氣顯得冷淡,「雷家主,請回吧。」
「香君……」
「請暫時不要來找我……讓我想一想……」
「我說出四年前的事不是要給你壓力,我只是要讓你相信我沒有抛棄你。」
「我什麽都不想聽,雷家主,請你給我時間。」
最後,雷傾天依了她,他坐在床邊嘆氣道:「我答應你不來,但我依然會買下你的時間,答應我,別再接客。」
「我答應你,你快走吧。」
他只能相信她的保證,看她背着他,就是不肯回頭看他一眼,最終他還是轉身離開了。
直到聽見雷傾天離開并為她關上門的聲音,香君才敢放聲哭泣。
為什麽上天要再一次玩弄她的命運,既然她與雷傾天注定不能厮守,為什麽要讓她知道四年前他根本沒有抛棄她?
為什麽?
房裏只有香君的哭泣聲,沒有人可以給她解答,遠在天邊的神只更不會回答她。
青樓讓很多男人流連忘返,令很多等着夫君回家的妻子深惡痛絕,但的确有不少商賈會選擇在青樓招待客戶,所以對商賈的妻子來說,只能對青樓的存在視若無睹。
只要夫君是逢場作戲,她們再妒恨,也只能當那些青樓的姑娘們不存在。
可從沒有哪家青樓會像雲仙樓這樣,大大方方的站在陽光下,無懼他人的眼光。
崇德皇朝是一個歷史悠久的皇朝,它歷經的年歲久到讓皇室貴族忘了先人打下江山是付出了多少的代價,皇族大多耽于安樂,真心為國的朝臣也漸漸式微,以致于一個跨府州的天災就足以重創國本。
受災的難民颠沛流離,就是為了尋找一處安身之所,軒毓城還算富庶,所以逃至此地的難民不少。
難民一多難免易有紛争,雷朔夜沒讓難民進城來,他們大多聚集在城郊,雷朔夜讓人在城門外設立連絡站,有能力工作的可以到連絡站排隊等候進城機會,而城內有需要奴人者則可去挑選。
今天連絡站依然有不少難民聚集,與往常不同的是,居然還有一群貌美如花的姑娘們在連絡站旁派粥、饅頭及包子。
她們是雲仙樓的姑娘,有的頂着烈日挽起袖子一碗一碗為難民盛粥,有的則分發包子及饅頭,婦女與孩童優先。
錢老板是青樓出身,在煙花地打滾了半生,亦曾經過過苦日子,正因如此,即便這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