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黑歷史信手拈來

筆下清秀的字跡一個個往外跳，語文試卷最後兩頁的空格漸漸被填滿，剛好卡在八百字界限的下一行，顧盼停了筆。

搞定！

她托着下巴把自己寫的作文看了一遍，果然狗屁不通。

上個周末布置的語文卷子留下的作文，居然在今天拿出來當練習了，一節課寫完一篇作文什麽的，對她來說還是太勉強。

下課鈴聲準時響起，有一多半的學生都沒寫完，總是笑眯眯的語文老師還是毫不留情地收走了卷子，并且表示會認真地打完分再發下來。

“小棉襖~”

顧盼倏然擡頭，朝窗外看去，妝容精致的沈芝笑得一臉慈愛，正朝她揮着手。

“啊，媽媽，你怎麽會到學校裏來啦！”顧盼跑出去，母女倆抱成一團，親昵地互蹭臉頰。

沈芝拍拍她的頭嗔道：“還不是因為小棉襖你忽然把安撫金花光光了，而媽媽之前什麽風聲都沒有收到，太擔心了就過來看看。”

顧盼有些不好意思，她松開手：“公司沒關系嗎？”

“公司哪有小棉襖重要呢~”沈芝拉長尾音，“而且我離開一下下也不會出什麽事的~”

顧盼松了一口氣：“這樣就真是太好了，不過媽媽我已經好了！”她做了一個大力水手的姿勢，捏捏并不存在的肌肉，“安撫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且唐頌也安慰我啦！”

“這樣啊……”沈芝摸摸她的臉，聲音傷感起來，“我還是希望小棉襖有什麽事情先跟我說呢，雖然知道小棉襖是為了不讓我們擔心，但是這樣讓我覺得媽媽已經不被小棉襖需要了。”

“沒有啦，媽媽，因為是我自己能處理的小事情，所以不想讓媽媽在工作這麽忙的時候還分心。”顧盼連忙安慰她，“而且我保證，下次一定會跟媽媽說的，媽媽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百年也不會動搖！”

“小棉襖……”

沈芝淚眼汪汪地拉起顧盼的手，深情地凝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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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沈芝過來的助理站在不遠處，給顧之林打電話報告進程：“是的，沒事，夫人和小姐看起來非常好，是的，一如既往地相親相愛，是的，也一如既往地并沒有提到您……”

訴完衷腸，沈芝對助理招招手，從他手裏接過兩個盒子：“正好在h市，就買了當地的水晶糕過來，你拿去和朋友們分着吃吧。”

顧盼用力點頭，雙手捧着盒子問沈芝：“媽媽，你什麽時候回去啊？”

沈芝笑了，撩了一下微亂的長發：“既然小棉襖已經沒事了，那媽媽現在就走了。”她可是撇下了一堆會議趕過來的，少了她之林應該已經焦頭爛額了。

“那媽媽路上小心，晚上我會給你打電話的。”顧盼很懂事地送她出了教學樓，看她急匆匆的步伐，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

既然這麽忙，就不要這樣趕來趕去，趁着這段時間稍微休息一下也好啊。

她都這麽大了，不會怎麽樣的。

回到教室，顧盼甩了一盒給吳止境：“給你吧，反正除了你我也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分享。”

吳止境看着包裝華麗的盒子，咽了咽口水：“真的給我啊？看起來蠻貴的。”

“過度包裝而已，裏面的東西其實都差不多，只是普通的水晶糕，口感也不會比平常吃的那種好。”顧盼撇嘴，這包裝費可以讓她的收藏裏多一個小陶人呢，媽媽真是不知節儉！

“不啊……”吳止境傻兮兮地捧着盒子，“這樣的包裝不但讓價錢漲上去了，心裏體驗也是蹭蹭上漲啊，就算口味完全一樣我也會覺得比平時吃過的要好吃！”

“……感謝你讓這麽厚重包裝的價值體現出來了。”

“盡快把它吃掉吧。”顧盼揮揮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其他同學一眼。

盧清秀看着她的背影開始迷茫，顧盼家，真的是做保安的嗎？看顧盼媽媽的樣子，年輕漂亮又幹練，不像是普通操持家務的婦女。

不過心情複雜的，顯然不止她一個。

吃過午飯後顧盼拿着自己吃剩下的幾塊水晶糕興致勃勃地去了一班，把已經趴下開始午休的唐頌叫起來：“我媽媽給我帶的水晶糕，剩了一半少那麽一點點給你，感動吧？”

“這個啊……沈姨給我也拿了兩盒。”唐頌從桌上撐起來，指指葛致遠和其他幾個男生，“一到手大家就分掉了。”

顧盼整個人都要裂了：“我媽媽來學校第一個看的居然不是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沉浸在莫名的失落裏，無法自拔。

“蠢。”唐頌快速從她手裏搶出一塊水晶糕來，打開透明的小盒子将比硬幣大一點的小小糕點扔進嘴裏，有點甜，又涼涼的，還不錯。

沈芝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也稍微吃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的來意。

如實将顧盼的遭遇跟沈芝說了一遍，對方臉上也不見憤怒，依舊得體的微笑着。要不是看到她提包時攥緊的手，唐頌完全看不出來她真正的心情。這就是大人啊，如此擅長隐藏自己真實的情緒。

“沈姨很擔心你。”

顧盼苦惱地捂臉：“我知道啊，不告訴她就是不想讓她擔心，沒想到讓她更擔心了。哎呀我爸到底是攢了幾百輩子的福氣才能娶到我媽啊！”

唐頌嗤笑，又從她手裏摳出來一塊水晶糕開吃，慢條斯理吃完後才道：“你才是攢了幾千輩子的福氣，終于生在了這樣美滿的家庭裏。”

“你在嫉妒我。”顧盼得意，“我能聽出來，多麽酸溜溜的發言啊。不過你也不要太嫉妒我啦，雖然我媽媽爸爸都這麽愛我，唐叔叔陸姨也那麽疼我，但是我吃肉，怎麽也會給你喝口湯的！”

她拍拍唐頌的背，豪氣萬千：“兄弟，我是不會歧視你的！”

一班的人終于有個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了看成功在唐頌座位邊上加了把椅子的顧盼，道：“原來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啊，我還一直都以為你們倆是一對呢。”

有同感的人太多，他這話一說，附近十幾號人都把臉轉了過來。

受了這麽大注目的顧盼深覺惶恐，她推了推唐頌：“快發表一下獲獎感言。”

唐頌挑眉看她：“難道中獎的不是你嗎？”

“開什麽玩笑，我這漂亮可愛聰明優秀，怎麽想都是你占便宜好嗎？！”

“又蠢又懶又嬌氣，怎麽想都是我吃虧。”

顧盼不敢置信：“我蠢？我懶？我嬌氣？！唐頌你這個人不要太忘恩負義，我當年還幫你換過褲子呢！”

唐頌冷笑：“如果你非要這麽說的話，那當年你尿床了還是我幫你背的鍋呢。”

“說的跟我沒幫你背過鍋一樣，當年你拆了家裏的電視機、電話給你的小火車找零部件，結果又裝不回去哭鼻子是誰挺身而出替你頂了罪？！”

“呵呵，那當年你非說自己是無依無靠的擦鞋匠，結果亂用鞋油毀了顧叔叔一櫃子皮鞋，是誰幫你扛下來的？”

兩人互不相讓，竟然就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争執起來，衆人聽的啧啧稱嘆，有人道：“原來這就是青梅竹馬啊，這種黑歷史信手拈來的感覺……”

“厲害啊，這麽互相傷害！”

“還可以互相頂包，我以前怎麽沒想到？！”

葛致遠抽抽嘴角，難道都沒有人發現這倆人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最初的那個問題，就這樣理所當然地岔開話題了嗎？

這兩個人之間絕對有大大的問題。

直到上課了也沒争出個結論，顧盼跟他約好改日再戰，把還拿在手上的兩塊水晶糕拍在他桌子上就飛快地奔回教室，一班衆人仿佛看到滾滾煙塵随之而去，一代女俠暫隐山林。

“顧盼在她自己班裏那種情況，真的沒關系嗎？”葛致遠問。

唐頌把晶瑩剔透的糕點往邊上一撥，放松地趴下，肩膀也松懈下來：“沒事的，她如果需要幫助會哭着跑過來的。”

我要做的，就是一直站在她身後，在她有需要的時候随時伸手……葛致遠被自己腦補出來這句話酸倒了。

十一班教室。

一張小紙條從最後面往前傳，目的地在……顧盼這裏。

顧盼起初還以為是吳止境傳過來的，打開之後才發現不是，寫紙條的人居然是高陽。

“今天晚自習結束之後，能到操場上談談嗎？有些話想跟你說——高陽”

盡管顧盼想呵呵他一臉，但作為一個“成熟”、“獨立”的女性，她還是重重地寫下了“好”字。

紙條傳回到高陽手裏，他很囧的發現顧盼寫的那個字把紙都劃破了……

吳止境伸長脖子朝他那裏張望了一下，什麽也沒看到，又偷偷把手伸進抽屜裏摸出一塊水晶糕塞進嘴裏。

日久見人心啊。

顧盼不是第一眼看到的那個顧盼，大家也不是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