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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離去,後會無期》 作者:君子貓

“記得吃藥,有了就打掉。”

結婚半年來,這是白卓寒對她唯一的日常囑咐。

所以唐笙覺得,那些每天都能聽到“多喝熱水”的女人,實在已經太幸福。

他跻身聲色,夜夜不歸,緋聞翻天滾成災。

他等她乞憐,等到病态了。

她守着家,守着窗,守着那些不會有人回來喝的熱湯。

她等他醒悟,等到放棄了。

執念已破,心字成灰。她終于挽起尊嚴,華麗轉身。

“白卓寒,你這樣對我,真的不會痛麽?”

他拔出插在她胸口的雙刃劍,才驚訝地發現,那些千瘡百孔的血肉,依然鮮紅如初。

“唐笙,你從來,都沒有變。”

“唐笙,我們還能…重來麽?”

“唐笙,你還,愛我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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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他,只因一場陰差陽錯的誤會。

報複她,只緣一起無可挽回的事故。

長夜漫漫,折磨到再也忘不了彼此的氣息。可誰懂所有的深愛,從來都不是秘密。

***

還問是不是虐文?明顯就很虐啊!

快來承包萌萌噠貓咪,野生無節操很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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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 你永遠別想得到我的愛

四月的春雷劃破烏壓壓的雲層。這樣陰沉的夜,總是讓人渾身不舒服。

唐笙站在陽臺上,擡頭望着天。已經快淩晨了,別墅大門外正對的那條主幹道上,卻始終沒有出現自己熟悉的車影。

“少奶奶,快點下去休息吧。剛洗完澡,當心吹風着涼。”芳姨跟上來,給她送了一件針織薄外套:“這麽晚了,先生他應該也不會回來了吧。”

“哦,”唐笙收回凝空的目光,淡淡地問了一句:“醒酒茶準備了麽?”

“恩,記着呢。每天都會煮。”

結婚半年多了,白卓寒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會回家。唐笙心疼他的身體,有時想想,寧願他不回來也罷。

推開卧室的大門,唐笙沒有開燈就直接爬上了床。

在她看來,形同虛設的婚房不過就是個栖身睡覺的地方。沒有相濡以沫的溫度,就像是沒有靈魂契合的棺木。

所以她壓根沒想到,這一摸,居然會觸到一具鮮活的身體!

“啊?!”

白卓寒已經回來了?!

唐笙吓得不淺,趕忙下床開燈。而床上的男人大概是被突如其來的光感刺激到了,瞬間皺緊了眉頭。

就如之前一樣,他醉的很厲害。

高級手工制作的西裝就像團廢料一樣,随便扔在地毯上。

咖啡色的修身襯衫拽開了幾顆扣子,一直拉扯到胸腹的位置。

麥色肌膚包裹着勻稱起伏的呼吸。精窄的腰圍上,因醉态而迷離了一層紅暈。

而那條銀灰色暗紋的領帶,則橫搭在他突兀的鎖骨邊緣,彰顯一絲禁忌般的誘惑。

唐笙先将髒衣放進衣籃,然後彎腰過去幫他脫鞋襪——

“別碰我!”

醉酒後的抗拒,不帶半點憐惜的分寸。白卓寒踹起一腳,正中唐笙的嘴唇。

一股鹹鹹的氣息沿着口腔蔓延出來,是堅硬的皮鞋磕破了她柔弱的委屈。

“你醉了,我叫芳姨給你拿醒酒茶。”咬住快要決堤的血腥氣,唐笙從齒縫裏抿出一句話。

她轉身要出門,手腕卻猛一緊,竟是被突然支起身來的白卓寒一把扼住!

摔角一樣的力量将她纖弱的身子重重拖過去,白卓寒欺壓而來。

酒氣噴薄着失控的鼻息,落在唐笙的頸間腮角。

“別……別這樣。卓寒,你先放開我。”

唐笙掙紮了兩下。但雙方的力量太懸殊,于是她索性也不再動了。只把臉微微轉向另一側,閉上眼睛不去看白卓寒。

“裝什麽裝?你到處跟傭人們打聽我的行蹤,你不就想要我這麽對你麽?”白卓寒擰住唐笙精巧的下颌,寒冰一樣的眼神意圖揉進她寵辱不驚的眸子。

“擺出這樣一副逆來順受的臉,你覺得早晚會讓我感動是不是?”

他恨極了這個女人靜若止水的淡然。就好像無論她犯了什麽錯,都可以用這種态度來規避責罰。仿佛戳她一個小小的指頭,都是一種強勢的欺辱。

“我沒有,”唐笙游開目光:“我是你的妻子,照顧你是應該的。”

“是麽?可我怎麽一點都不認為你有這個資格!”

每每看到唐笙那張順從而恬淡的臉,白卓寒那引以為豪的自制力總能被輕易擊潰。征服與侵略的欲念,沒來由地洶湧着。

于是他才會更加享受這一刻——享受自己的霸權,感受身下女人那微小的戰栗,讓她所有的故作鎮定,皆化成鏡花水月。

“唐笙,從你處心積慮爬到我床上的那天起。你就應該明白——在我這裏,你永遠也別想得到愛!”

第002 有了就打掉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就像小偷,輕輕撩起窗簾的一角。

唐笙醒來的時候,身邊的白卓寒早已不見了蹤影。

枕頭有點濕,眼睛有點腫。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毛病,夢裏容易流淚。

就好像在排洩白天裏強顏歡笑的一切委屈,唯有深夜不相負。

唐笙輕手輕腳地去了洗手間,洗漱後又熱敷了好一會兒才出去。

回頭看着床頭的臺燈下,照例壓了一疊不算薄的鈔票。

那是白卓寒留給她的——嗯,算是嫖資吧?

結婚半年了,每次都這樣。明明睡的是自己老婆,卻如同睡外面女人一樣付着錢。

白卓寒,你到底是有多厭惡我呢?

唐笙覺得頭有點痛,就手把錢收進抽屜。手邊叮一聲,傳進來一條短信。

【記得吃事後藥,有了就打掉。】

唐笙默讀了兩遍,點了删除。

偌大一間別墅,兩個人若想形同陌路,也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

路過餐廳的時候,唐笙看見幾個女傭聚在一堆,一邊勞作一邊叽叽喳喳。

“聽說,先生昨晚回來了?”

“恩,快十二點了才進門,話也不說就鑽卧室了,一身的酒氣。”

“你說少奶奶過門都半年了,我壓根就沒見到先生清醒着回過家唉!”

“噓!別說風涼話了!趕緊把這兒擦擦,诶?報紙怎麽還放在這兒!等下少奶奶看到了得了啊?快撕了扔掉!”

唐笙像幽靈一樣飄進去,慢慢踩住芳姨正要撕碎擦地磚的報紙。

頭版頭條上的花邊新聞照片——正是白卓寒。

他有一張辨識率很高的側臉,手裏挽着位三線明星臉的妖嬈女人,貌似正要往夜店會所裏進。

“啊!少奶奶您起來了啊!”芳姨紅着臉,慌慌張張想要把報紙往身後藏。

唐笙卻大大方方地彎下腰,撿起來。

日期是今早的,事件是昨晚的,挑釁的大字标題露骨而獵奇。

這樣的緋聞,早已數見不鮮地穿梭在她半年的悲催婚姻裏。

挑着唇,唐笙淡言淡語地吩咐道:“快扔掉吧。先生剛回國執掌公司,應酬多也是人之常情。這種小報都是亂寫的,別讓他看見了添堵。”

“是。”

“另外,車幫我備一下,我等會兒約了人。”

轉身上樓的瞬間,唐笙分明就聽到樓梯口下的兩個小女傭在竊竊私語着——

“神氣什麽啊?不過是個替身上位的冒牌貨,管不住男人還好意思給自己找這種爛臺階下。”

“就是就是。聽說啊,她表姐死了以後,她們顧家為了能保住這場聯姻,故意對外放的是假消息!

這她們兩姐妹本來長得就像,趁着咱少爺傷心欲絕的時候,居然厚顏無恥地爬了床呢!”

“也難怪唉。都知道白家財大權大。這顧家又怎麽可能因為死了一個顧淺茵就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所以先生對她壓根不上心,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也是活該,這叫可憐之人必可恨!”

唐笙一字一句地聽得很清楚。可是她不願訓斥,也無力反駁——因為,她們說的好像一點也沒錯……

第003 盡快要個孩子吧

西竹海茶餐廳裏,唐笙對着面前精美可口的分裝小碟,食不知味地發着呆。

“嘴唇怎麽破了?要緊麽?”梁美心盯着她唇角暗紅色的血痂,關切地問。

“哦,沒事,不小心燙的。”唐笙輕輕抿了一下,搖搖頭回答。

“跟姨媽說實話,該不會是白家人又難為你了吧?”梁美心養了唐笙整整十六年,知道她從小就是個不會撒謊的孩子。

“真沒事。”唐笙捏了捏姨媽的手,笑容溫順卻牽強。

“我聽說,白卓寒還是很少回家?”盯着唐笙平坦的小腹,梁美心哀哀地嘆了口氣。

“你要是能快點懷上他的孩子就好了。白家的長子長孫,不管怎麽說,他們家人也會看在親骨肉的份上——唉,回頭我托朋友從國外帶幾樣補品過來。你實在太瘦了,宮寒氣虛可都是難孕的症狀。”

“姨媽,我已經盡力了。即便是這樣——”唐笙舔了舔唇上的傷口,沙沙得疼。

她想說,即便再努力,在白卓寒的心裏,她也永遠不可能代替顧淺茵。

話及嘴邊生生咽下,因為她看到梁美心的眼圈紅了。

“委屈你了,阿笙。如果我們茵茵還活着,一切就不會弄成這樣了。”

自從五年前痛喪愛女後,梁美心每天近乎過着行屍走肉的日子。

看着眼前的外甥女越長越漂亮,那一張嬌俏的小臉幾乎與女兒如出一轍。這實在讓她的心且痛且唏噓。

“對了,”不想見話題往悲傷的思路上引,唐笙趕緊打開手提包。

将一只包裝精美的表盒推到梁美心面前,她認真地說:“姨媽,下周就是姨夫的生日了,替我把這個禮物送給他吧。”

梁美心一瞅,不由皺起眉來:“唉,你這孩子。那點獎學金留着自己花就是了,這麽破費幹什麽?你姨夫他什麽也不缺,趕緊拿去退了吧。”

唐笙搖頭,堅持道:“姨媽,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了。實在不行,說是小君送的好了。我知道,姨夫到現在都不願原諒我……”

提到那件事,梁美心的眼神绻缱幾分。

“阿笙,你姨夫他向來一根筋。當年的事就算……就算真的是他做的,你別怪他。”

一頓早茶吃到時過正午。唐笙告別梁美心,獨自走上川流不息的馬路。

她特意沒有叫司機過來接,只是想試試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克服了陰影和恐懼。

畢竟五年前的那場車禍,顧淺茵的身子就在她眼前被一輛重型集卡硬生生撞飛。

鮮血橫過整條街,靜止了她十八歲的似水年華。

而從那以後的好長一段時間,唐笙都不敢一個人上街。

春光陣陣,微風飒飒。就在唐笙路過一家精品店櫥窗,正準備對着玻璃理理頭發的時候。倒影裏,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停得高調又灑脫!

唐笙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白卓寒下來。他彎腰,擡手,一舉一動都做足了紳士的體态。

将一位身材高挑的紅裙女郎扶出車門,白卓寒的單手自然而然地護在人家的腰上,信步走精品店。

第004 那些錢,還不夠養你?

“先生,女士,這款香水名叫addict-dream,是上周才到的季節主打。中文的意思為傾心之夢,瓶身設計出自意大利名家之手——”笑容可鞠的營業員小姐伏在櫃臺前,悉心地為眼前兩位客人介紹推銷。

湯藍噴了一點在試紙條上,輕輕揮動鼻翼。

“恩,前調是野薔薇和天鵝斛吧?真是有趣,”轉過椅子,她用如斯的眉眼沖着白卓寒輕輕眨了眨:“卓寒,你覺得我适合這麽難以駕馭的香氛麽?”

“當然,你跟這款香氛一樣難以捉摸。”白卓寒放下,單手撐在櫃臺上。暧昧着恰到好處的距離,就仿佛在吻她的長發。

“呵呵,”湯藍抿嘴笑了笑,轉頭繼續對營業員說:“請問它的中調和後調是什麽?”

“是…..抱歉,我找找……”因為這款香水是新品,所以營業員也不是很熟悉。這會兒手忙腳亂地翻宣傳冊呢,一擡頭瞄過身後的玻璃櫥窗——

“啊!阿笙!”

唐笙本是鬼使神差地站在玻璃窗外看了半分鐘。剛打算逃走,這下不得不硬着頭皮進來。

因為她除了是白卓寒的妻子,也是這家香水專賣店的實習店長。

“你不是說要趕論文,請幾周的假麽?怎麽今天有空過來了?”商琴琴就手把唐笙拽到白卓寒和湯藍面前。

“真抱歉兩位,我們的宣傳冊被隔壁借去了。這位唐小姐是我們的店長,不管什麽香氛,只要她聞一聞就能準确說出配料和前後調,讓她幫你們介紹怎麽樣?”

“二位,這邊請。”唐笙的眼神很溫柔,舉止很得體。

但在白卓寒看來,一絲慌亂都沒有的職業淡定,反而像足了諷刺。

“這款addict-dream分紅白紫黑四款不同風格的主題。女士您看中的紫寶石鑲嵌為頂。前調為野薔薇,中後調是海風,向陽花和奎草。設計師給出的物語,是向往自由奔放的淑女。

其實我個人更建議女士您,試試選擇紅楓葉或者夜幕黑這兩款。紅色的主旋律為妖嬈之舞,主要選材——”

“每款都打包一份,送到我車上。”硬生生打斷了唐笙的話,白卓寒冷冷丢出一句。

“卓寒,不用那麽多。我又不是每款都适合的……”湯藍拽了拽白卓寒的袖子,蹙眉的表情裏卻掩不住興奮與歡愉。

“我送女人東西,從來就沒有糾結選擇的習慣。”他就手抽出一張信用卡,明晃晃的金邊在玻璃櫃臺上跳躍了幾秒才平靜下來。

“琴琴,幫白先生打包一下,送到車上去。”唐笙拿走信用卡,在pose機上熟練一刷:“一共消費兩萬八千五百九十八元,請确認。”

“卓寒,真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回頭我請你吃飯——”

就像一條火紅纏綿的蛇,湯藍依着白卓寒的手臂。笑容有點做作,但十分妩媚。

“好啊,今晚讓我嘗嘗你的手藝。菜燒不好,我就吃你。”

“哎呦,有人在呢你說什麽啊。”湯藍不好意思地沖着唐笙尴尬一笑,纖纖十指撩動那一頭栗色的卷發,弄得整個櫃臺都是曼妙的香氣。

“你先回車上,我簽單。”白卓寒撫着湯藍的腰,輕輕将她推送到門口。

終于,店裏就只剩下他和唐笙兩個人了。

刷卡機裏吱嘎吱嘎地發出傳紙聲。唐笙低垂着頭,始終不去看白卓寒。

“滿意麽?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麽?”男人捏着筆,落簽的同時,不忘嘲諷。

“我沒有跟蹤你。我今天是出來跟姨媽吃飯的,碰巧而已。”唐笙把單子收進抽屜,熟練的業務是她逃避尴尬的唯一辦法了。

一刀一劍,都仿佛打在棉花上一樣綿軟無力。這大概是白卓寒最想掐死她的原因。

用力長出一口氣,白卓寒抓起櫃臺上的座機——

“李經理麽?一樓化妝品專櫃的實習店長唐笙是不是你招進來的?”

“白卓寒你幹什麽!”唐笙終于再難淡定,瞪圓了眼睛,上手就要去搶電話。

“開掉。”白卓寒冷冷一挑唇角,轉身按下了話筒。

“你憑什麽這樣,你有什麽權利這樣!”

“就憑你過來兼職都不知道聖光百貨是我們白氏的産業。”看着唐笙無力的手指漸漸從自己的袖口垂下,白卓寒伸手撣了撣褶皺,心裏竟有一絲莫可名狀的痛快。

“我是自己來應聘的,我自力更生還不行麽?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提醒我——”

“對,我就是在提醒你,”撞開唐笙的肩膀,白卓寒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處心積慮地嫁給我,你不就是為了當一輩子的金絲鳥麽?我睡你的那些錢,夠養你了吧?”

第005 竟把女人帶回家

“阿笙,你沒事吧?”商琴琴從外面回來,與白卓寒擦肩的瞬間就覺得氛圍有點不對。

“沒事,你跟李經理說一下,我不做了。東西都在第一個抽屜裏,新招的人過來以後直接就能上手了。”

唐笙吞下眼圈裏的濕潤,舔幹嘴唇上咬出的血痕。佯裝一個笑容,拍拍商琴琴的肩膀:“你好好幹。”

“是因為學校那邊比較忙?”

“嗯,還有兩個月就正式畢業了。”唐笙沒有心情解釋太多,只能推說是論文要趕。

商琴琴微微笑道:“哈,不過像你這種做技術的學霸,在咱們這種精品店當業務員也确實是大材小用了。既然要畢業了,應該已經拿到大公司的offer了吧?”

“呵呵,也不完全因為這個。我暫時……不太适合在這個環境工作呢。”唐笙單手慢慢撫上小腹,沖商琴琴點點頭:“我先走了,加油。”

***

五年前,臘月初十的下午。

“茵茵姐!茵茵姐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到醫院了!”

“阿笙,替我,照顧我爸媽……和奶奶……告訴奶奶,我出國留學了……她,受不了的……”

“姐!我會的,我會的!你別再說話了!”

“把我的腎髒,捐給小君吧。我……其實我一直都很想救他的。”

“姐!小君不要!他寧可不要也不願你有事的!姐!”

“還有卓寒……阿笙,你也喜歡他,是不是?阿笙,替我……活下去吧……”

淚水煎熬記憶,夢境戛然而止。

“少奶奶!少奶奶你醒醒啊。”

睜開混沌的雙眼,唐笙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給白卓寒熬湯的時候睡着了。

看着快要熬幹的鍋底,她下意識伸手去端。一陣刺痛沿着手指腹傳來。

差點就打翻了。

“少奶奶,還是我來吧。”芳姨重重得嘆了口氣:“先生也真是的,喝又不好好喝的,天天折騰您是要幹什麽啊?”

“先生做事一向很有規劃性,按他要求來就是了。”唐笙游了游眼睛,把燙痛的手指按在耳垂上。

室內的溫度要永遠維持在26攝氏度;襯衫與領帶的色差值要用公式計算;日化品只用自家公司出産的一個專門系列,就算幾年前因為銷量被腰斬,也要求團隊專門為他自己定制。

還有晚飯後的養生湯,必須每天都備好——這是屬于白卓寒的法則,沒有違背的餘地。

雖然唐笙心裏很明白,今晚白卓寒已經說了要去吃那個紅衣女人做的菜。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會回來的……

“沒想到你的宅邸這麽別有洞天?從外面看起來低調了些,但這些中世紀的歐式壁畫簡直——

诶?哪裏是廚房間?這個魚要先保持活的才好。”

白卓寒領着湯藍來到廚房門口,硬生生地與唐笙打了個照面!

唐笙想,原來自己猜錯了啊。白卓寒居然回來了,并且把那個女人一并帶了回來!

書上說,有些女人即便可以容忍自己的床被玷污,卻永遠不能容忍別的女人把手腳伸進自己的廚房。

如果前者只代表誘惑和欲望,那麽後者,就意味着動搖地位的威脅!

這一刻,唐笙終于有機會正面好好打量一下湯藍了——

看她一臉妩媚又帶點乖巧的模樣,跟昨天報紙上那個女人很像,但又不太一樣。

其實唐笙一直覺得,白卓寒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都是那個類型。甜美,纖瘦,乖順,可人,像極了顧淺茵。

而此時的唐笙挽着随意的韓式發結,幾縷黏着汗水的發絲妥帖地垂在白皙的脖頸間。

一身草綠色的滾荷葉邊純棉居家服包裹在圍裙裏面,整個人身上散發不出一丁點‘我是白太太’的氣質。

所以當她用稍顯異樣的眼光打量着湯藍的時候,那女人也同樣對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位是——”湯藍彬彬有禮地打量着唐笙,臉上的表情還算端莊友善。雖然今天在香水店裏已經照過一面,但她顯然并沒有記住那個營業員長什麽樣子。

第006 我不是故意的

“女傭。”白卓寒倚在門框上,目光清冷地勾了勾唇。

唐笙的心稍微漏跳了一拍,她将濕漉漉的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想要錯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境地。

沒想到湯藍卻笑盈盈地拉住了她:“那,小妹你來幫我搭把手好麽?我燒菜還将就啦,就是不怎麽敢宰活物。偏偏卓寒就喜歡吃魚呢。”

“我……”唐笙往旁邊看了一眼。做了多年女傭的芳姨當然很拎的清了,趕緊颠颠跑上前來。

“哎呦,這種活留給我做就是了。您是先生的客人,先進廳裏坐吧。”

“可是……”湯藍側過臉,瞅了瞅滿眼看戲的白卓寒:“卓寒……”

“跟你開玩笑的。”白卓寒呵呵一聲:“怎麽舍得讓你親自下廚?”

說着,他上手摘掉了湯藍拎着的東西,往唐笙身上一按。

可是他根本沒看到,此時的唐笙剛剛彎下腰準備把湯鍋端起來——

突如其來的撞擊,叫她登時脫手!

熱淋淋的湯料盡數灑在湯藍雪白的裸足踝上,濺起她高八度的驚叫!

“啊!!!”

湯是剛出鍋的,發紅的皮膚上瞬間就爆出了一連串的燎泡。

唐笙默然負手,立在原地。其實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無辜的表情卻像足了故意的。

“好痛……卓寒,好痛啊……”湯藍柔弱無骨地倚在白卓寒的胸膛裏,兩眼清淚劃過精致的妝容,咬唇的樣子我見猶憐。

“高斌,送湯小姐去醫院。”

“是。”高斌是他的助手兼司機,拘謹而不茍言笑,做事卻是雷厲風行。

擡手整了整自己弄皺的衣袖,白卓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落在唐笙身上。

“湯小姐可是我們公司新一季設計品代言的簽約模特。她的雙腳要是留一個疤,就從這個女人身上植一塊皮下來給她補上。”

鬧劇的氣氛終于落幕,兩人之間終于升騰出一股恐怖片一樣的即視感。

“你怎麽……不陪她一起去?”

車子發動的隆隆聲已經駛離院子。而此時的唐笙,甚至寧願白卓寒陪在別的女人身邊,也不希望他跟自己在留同一個屋檐下。

因為她很怕他。怕他像現在這樣,一把擰住自己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押進了書房!

大手一推,唐笙只覺得自己的骨骼霎時間如同散沙。

“唐笙,你能耐不小啊!”白卓寒将她推到,又捉起來。再一掌下來,狠狠拍在牆上。

貓鼠游戲一樣的作弄,讓她早已不知尊嚴為何物。

“我不是故意的。”唐笙舔着開裂的唇,試着回避男人那令人心寒的目光。

“不是故意的?”白卓寒擰起她的下颌,目光由深寒轉向兇殘:“裝無辜這一招,你還沒玩夠麽?不管做了什麽惡心的事,只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行?”

唐笙很想告訴他,有些事雖然看起來可信度并不高,但沒有就是沒有。

——她沒有故意要冒充死去的表姐,也沒有故意下藥爬他白卓寒的床,更沒有故意弄傷那個認也不認識的女模特。

可是,已經判了刑的人格,怎麽申訴都是徒勞的。

白卓寒的大手卡在她纖弱的脖頸上,一寸一寸侵略着她漸漸稀薄的氣息。

“唐笙,你知道我可以殺了你的,甚至連半點痕跡都不留下。反正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是麽?”

眼前的女人已經閉上了眼睛,漲紅的呼吸催動起伏的胸膛。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年那場車禍,死的人真的是她唐笙該有多好。

因為恨一個人要比懷念一個人,痛苦太多倍了。

“卓寒……放開……”唐笙單手扣住白卓寒的腕子,嶙峋的青筋,暴戾的骨骼。

曾經那雙溫柔的大手,會教她彈鋼琴,會給她折千紙鶴。

如今,卻變成一雙修羅劊子手。殘忍來臨的時候,掌心一點溫度都沒有……

第007 那是我的孩子

唐笙一度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死去,當新鮮的空氣重新灌入鼻息。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掙紮開,兩步逃到辦公桌邊。

恐懼和緊張迫使她不由自主的抓起了一支鋼筆。

砰一聲拔掉筆帽,鋼尖沖着白卓寒舉起。

“你……你別過來!”

“怎麽?我以為你真的能夠淡定到視死如歸呢。”白卓寒冷笑,卻沒有停下向她逼近的腳步,“現在,是想謀殺親夫?”

唐笙的肩膀在抽泣,手臂在顫抖,淚水慌慌張張地盈出眼眶:“白卓寒,

既然你這麽恨我,放我走就是了!當初為什麽還要堅持跟我結婚?

我說過我不是故意的,你在外面怎麽胡鬧我都管不了。但我一天還是白太太,你就不能把別的女人帶回來!”

印象中,這還是唐笙第一次這麽激烈的地反抗出數月來壓抑的委屈。白卓寒覺得很受用。他等她失控,等她求饒,已經等的快不耐煩了。

“白太太?”繞過桌子,白卓寒一步步向她逼近:“我告訴你唐笙,白太太這三個字,能成為你處心積慮的榮耀,也就能成為你萬劫不複的枷鎖!想離婚?你做夢!”

白卓寒一步一步地往唐笙面前逼近,從椅子處退到書架後,又從書架一直擠到牆角。

噗一聲,唐笙手裏顫抖的鋼筆尖就這麽洇入白卓寒的襯衫!墨蘭的氤氲之下,殷紅沿着雪白的棉布慢慢擴大了濕潤濕潤邊緣。

“真想殺了我?”白卓寒的目光銳利而均勻。灑在唐笙的身上,每寸肌膚都要灼燒了起來。

“我死了,白家的錢你可就一分都拿不到了,你姨夫的公司也早晚要完蛋。唐笙,你不是很能隐忍麽!”

“我……我沒有……”唐笙咬的唇角滴血,心裏更是像掏空一樣又冷又麻木:“你別這樣白卓寒!先包紮好不好,你在流血啊!”

“閉嘴!”白卓寒再次上手拎起唐笙的領子,甩麻袋一樣撲壓到沙發上。

腰眼兒正磕在空調遙控器上,她疼得差點昏厥過去。

伸手捏住唐笙的臉頰,他的呼吸幾乎要噴在唐笙的雙眼上,瞬間迷離了淚腺。

“既然你是如此想要代替顧淺茵,那麽就讓我告訴你。至少她從來不會去管我玩什麽樣的女人!唐笙,學着點!”

“不是的!”唐笙用力甩着頭,淚水甩成散花:“如果茵茵姐還活着,你一定不會這麽對她的,是麽?”

白卓寒愣了一下,薄唇緊緊抿着。唐笙從來不問這樣的話,以至于在這一瞬間,他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眼前的女人因剛剛窒息的掙紮而淩亂了妝容和發髻。淺綠色清新的居家服被他粗暴地撕壞了領口。白皙的鎖骨上,指甲抓紅的痕跡就像獠牙屠戮過的委屈。

這張與顧淺茵幾乎如出一轍的容顏,唯一的不同就是左側眼角下本該有一枚淚痣。比起表姐的陽光善良,淚痣會讓她看起來更加憂郁,憂郁到更讓人忍不住憐惜。

“閉嘴!你沒有資格跟任何人比!”一股難以自持的惱意橫沖直裝撞在胸腔,白卓寒咬了咬亞牙,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撲壓上來。那雙侵略狂傲的眼睛裏仿佛要燒出火。

唐笙不再說話了。只單手輕輕壓在他白卓寒的胸膛上,黏膩的鮮血悉悉索索地洇着衣服。她翻開手心,用溫熱的掌紋小心翼翼撫慰着男人的創口。而同時,身體卻在隐忍着他極致暴力的侵犯。

白卓寒扯下了襯衫,罩住唐笙似淚非淚的眼睛。他讨厭這個女人用這種視死如歸的眼神拷問自己的良心。

呼吸沉沉,此起彼伏。唐笙抓着他滿是汗水與血水的胸肌,一點點咬着齒痕來拖曳折磨。

好痛,真的好痛。第一次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麽痛,那種仿佛要把身體攪碎的力量,像極了邪教的洗禮!永恒的地獄,永無救贖。

白卓寒,求你住手啊!

一股異樣感迫使男人停下,他将雙手壓着唐笙的腰,低頭看了看。

然後罵一聲“掃興”,抽身就往洗手間去清洗。

唐笙痛得難以自持,拼命扒開襯衫露出眼睛——整個沙發上,全是血。

癡癡地抱着自己的雙臂,唐笙沒有來得及再擠出一滴眼淚便匆匆忙忙滾起身。

浴室裏,白卓寒颀長的身影挂在磨砂門面上。嘩啦啦的水聲沖刷着對她無盡的厭惡和憤恨。

唐笙咬了咬嘴唇,扶着腰逃出家門。她無法告訴白卓寒,那些刺目的鮮血并不是突然造訪的例假,而是她……兩個月大的孩子。

她自己也是剛知道不久,還不敢告訴白卓寒。

第008 求你保住它

白卓寒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不見了唐笙的身影。

他從沒關心過自己的妻子平時會去哪。就如他自己,每一次來來走走,也從不會對她說明和交代。

拉開床頭的抽屜,一疊疊鈔票諷刺地羅列着。卧室大的誇張,寂寞将心比心。

白卓寒扔掉浴巾,抽出一支香煙,缭繞的白霧暈染他手中那張年代旖旎的舊照片——

從左到右依次下來:唐笙,唐君,弟弟白卓瀾,顧淺茵,以及.....十六歲的他自己。

十二年了,照片上的人一定都想不到。那一場車禍,人生洗牌,定盤的命運再也回不到從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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