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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馮佳期心裏明白。白卓寒并不會真的難為自己。但是為了讓馮寫意明白是時候該放手了——她還是決定親口承擔一下責任的。

“你要出去?那傅子康呢?你們這算是蜜月還是旅行結婚啊?”

“呵呵,都不是。”馮佳期游了游眼圈,終于還是沒能守住眼淚,“阿笙,我跟他分手了。我們,永遠都沒有可能了。”

“佳佳!”

聽到身後一聲呼喚,馮佳期先挂了唐笙的電話。厭棄地看了傅子康一眼,她掉頭就要走。

“佳佳!”

“你放手!”馮佳期用力甩開傅子康地糾纏,“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別告訴我,這都是我哥逼你的?

傅子康。他再混也是我哥,我倆一個娘胎出來的,我認了。

但你不一樣,我真的沒有那麽強大的內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

我們完了!”

“佳佳你要去哪啊!你聽我說,你先跟我離開t城,我們慢慢解釋好麽?”

“傅子康你是不是有病!”馮佳期氣得眼淚狂飙,“我還能去哪?托你們的福,我不被白卓寒起訴盜竊商業機密就已經算萬幸了!

不怕跟你說句實話,你和我哥做的那些勾當,我一字一句都說了。

你們等着商業調查科的警官過來請喝茶吧!”

馮佳期轉身就往馬路對面攔了一輛出租車。正巧。一個穿着灰色風衣的男乘客裹着立領,迎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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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撞了馮佳期一下,同時,藏在胸前的單手一撩——一把明晃晃地匕首驟然閃現!

“佳佳!當心!”傅子康一個箭步撲上去,肉盾一樣滾下危機最邊緣地來襲!

就聽身後唰一聲,一把精巧的小刀破風而來,正中那灰衣人逞兇的右手!

咣當淋漓,匕首落地。那灰衣人捂着血糊糊的手掌,匆匆進車而逃!

韓書煙松了一口氣,畢竟好多年沒有用飛刀了。剛剛千鈞一發,她還是心有餘悸的。

“馮小姐,你沒事吧!”

“沒,我——”

此時馮佳期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傅子康的身子就像座小山峰一樣吃重,把自己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明天淩晨重複,上午十點替換

第081 我可以,祝福你們麽?

馮佳期聽唐笙說起過那場驚魂未定的綁架——

瘦弱的女人挺着四個多月的身孕,為了保護自己和孩子,她面對猥瑣兇惡的綁匪揮起剪刀。

力氣不過貓一樣斤兩,卻一下就能挑破了對方的喉嚨。

人心之惡,縱然可以銷骨铄金。但血肉之軀,卻也是脆弱得難以想象。

一根針,一片鐵,一把皮筋,或者一個塑料袋……

傅子康的雙手扼在自己的脖頸間。

刀鋒切過去的時候,他甚至連疼痛都沒來得及感受。

只有五分鐘時間。他流盡了頸動脈中的最後一滴血,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上天要收回幸福的可能,一分一秒都不會多等。

上天要兌現賭咒的誓言,一分一毫都不會手軟。

傅子康的眼睛慢慢擴散出灰蒙蒙的沉寂,臉上扭曲的表情最終消散成平靜。

他把最後的映象烙刻在此生最想守護在側的女人身上。唯一的遺憾,大抵是他口袋裏一直藏着的,沒來得及送出的鑽戒。

馬克思主義告訴我們:求婚,要趁早。

馮佳期打了個寒顫,滿身滿手的血紅色就像剛剛沐了一場修羅浴。

踹開高跟鞋,她跑過去推了推傅子康。

“喂……”

“馮小姐……”韓書煙已經交了報警和救護車。只可惜,在人最絕望的時候,這兩樣東西永遠慢得那麽絕望。

“傅子康!!!”

馮佳期瘋了一樣撲上去縱聲哀嚎——

“你為什麽死了!你死了我就能原諒你了麽!你這種人,要當渣男就當到底好了!你回來幹什麽……幹什麽呢?”

“像你這樣的鳳凰男,就應該是個負心漢白眼狼。你應該騙走我的錢然後到外面包個小三。再一腳把我踹到外面淨身出戶,我就有機會遇到一個又優秀又疼我的霸道總裁了!小說裏不都是這麽寫的麽!

傅子康,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啊!”

傅子康,我還沒有對你說過一句——我早就原諒你了。

因為在我心裏,你就是擁有無條件赦免的權限……

***

回憶染了灰塵,淚水濕了雨季。

“阿康,你的生日快到了,那款相機我托人問過,下個月初開始預售——”

“馮佳期!我再說一遍,我不要你的錢!”

“這不是我哥給的,是我雙休日去接的平面廣告。一天能賺七八百呢。”

“所以我更不能讓你這麽辛苦……”

不是為了辛苦謀生。而是辛苦着——

為了顧及男人的面子,特意去穿地攤貨。雖然她漂亮得就像一顆驕傲的美人蕉,二十塊的衣服也能穿出兩千多的效果。

為了不讓男人透支生活費,吃飯總選在各種大排檔,吃完了還撒嬌着要買一塊五一杯的酸梅湯。

每次約會,她都偷偷把跑車停在幾條街外的地下車庫,然後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擠公交過來撲向她。

佳佳,你本來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公主,卻為了低就一個男人的自尊而小心翼翼地收斂光芒。

如果我爬不到你應有的高度,我寧願永遠不染指你的溫度。

十八歲的窮少年告訴自己。金錢并不能帶給馮佳期所謂的幸福。但沒錢的男人,不配擁有走進她世界的入場券。

風雨六七年,傅子康見慣了場面上的假笑和黑暗裏的真哭。

在這個殘酷的社會裏,留給白手起家的年輕人太多的挑戰和太多的歧途——

“這筆贊助費對我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劉總那裏……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你吃個飯。阿康,習慣習慣就好。”

“阿康,抱歉我打算去別家了。創業為了夢想,也為了吃飯啊。這行水太深了,從年初到現在,已經被搶了多少個通告了?咱們小魚小蝦的,太難混了。”

“阿康。我就喜歡你這種踏實又能吃苦的男孩。要不跟着我幹吧?你的工作室,我來投資。呵呵,見過我家藍藍沒?跟你一樣大,眼光高得喲,到現在都沒個男朋友,要不接觸下試試?”

過往種種,走馬觀花——

他一直都明白。支撐自己一次次說‘不’的,從來都是胸口那張未曾褪去過溫度的照片。

十六歲的馮佳期,連校服都能穿出女神款。

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日了狗似的偏偏愛上自己呢?

——害得他,真是的。連死得這麽慘,都心甘情願呢。

唐笙得到消息趕來醫院已經是下午了。傅子康送來的時候就已經确認死亡,急救室都沒進。

馮佳期呆呆地坐在休息椅上,目光直勾勾,始終盯着空洞的前方。

“佳佳,我們要不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你要是不想回家,到我那好麽?”唐笙紅着眼睛,兩手輕輕扶住馮佳期的肩膀。她卻不知還能說點什麽來安慰,此時的陪伴已經是她唯一能為姐妹做的了。

就在出事前的半小時,馮佳期還一臉釋然地給自己打電話,那些美好與憧憬——句句不離詩和遠方。

唐笙起初還以為是車禍,還在感嘆世事尖銳與無常。沒想到陰陽界線割出來的,是那女人再也沒有笑容的灰白模樣。

白卓寒和上官言等人也差不多是同一時間趕過來的,韓書煙已經向警方說明了當時的情況。

“什麽樣的人?”

“灰色風衣,身材高大,戴墨鏡口罩。立領,看不清面目特征。”

韓書煙把對警方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但是還有個細節她無法對警察透露,卻可以對他們兩人說。

“身形動作有點熟悉,我只是初步懷疑。”

上官言一聽就明白了:“難不成跟你交過手?”

韓書煙點頭,像。

他們說的,應該是毛家崗外攻擊上官言和唐笙的那個機車男殺手。

“佳佳!佳佳你在哪?”

就在這時,馮寫意風風火火地沖進來。幾個人面面一相觑,不約而同地退讓開來。

就看到馮佳期像突然松了閥門的彈簧,騰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

“馮寫意你這個混蛋!”

拼盡全力的一個耳光閃過去,馮寫意躲都沒躲。

“現在你滿意了?是不是要我也死了,對你來說才算是真的輸的一敗塗地?”

唐笙吓得不知所措,剛想上去拉扯,卻被白卓寒一手捉住胳膊,牢牢護在自己身後。

他等這場戲等太久了,麻痹的馮寫意害得他吐了多少血!

可是當這一刻終于來臨的時候,白卓寒心裏并沒有一絲絲的快慰。

無論什麽局,只要讓唐笙受到哪怕一點點傷害,都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佳佳,你沒事吧……”馮寫意扶着牆撐起來,眼睛裏有種讀不出的悲哀。

此時就看着妹妹像個上了發條的鬥牛犬,他知道當年那個傻不拉幾的小胖丫頭,窮此一生都不會再原諒自己了。

“馮寫意,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呀啊!”馮佳期推開安全梯就往外跑,這一腳踩空下去,一直跌了十幾節臺階!

“佳佳!”

“佳佳!!!”

唐笙挺着笨重的身子,幹着急也跑不快。等她看到馮寫意抱着妹妹柔弱無骨的身體,歇斯底裏地呼喚時——

殷紅的血絲慢慢透出馮佳期雪白的西褲!

“醫生!醫生在哪啊!快救救她啊!”

唐笙還想上去,白卓寒卻拽着她死死不放。

那一刻,她突然有種錯覺——白卓寒的脊背就像一扇寬大的屏風,腥風血雨往上招呼的時候,他願意把自己守護的一塵不染。哪怕,臨敵的正面早已污穢不堪。

馮佳期的孩子沒保住,才一個月。

就上次有的,那是她跟傅子康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唐笙靠在門邊,看着病床上馮佳期空洞的雙眼。她不敢進去,只是捂着嘴哭。

白卓寒抱着她,但已經無法抱得很結實了。因為唐笙的肚子越來越大,已經形成了兩人之間甜蜜的障礙。

“阿笙。身體要緊。這種時候叫她媽媽過來照顧會比較好些,我們先送你回去吧。”

“可是佳佳她……”唐笙實在不忍心離開,況且,這混亂的事情攪合成一鍋爛粥一樣,卻沒有一個人能告訴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佳佳突然辭職還說要跟傅子康分手?然後就在大街上被人襲擊了?這跟馮寫意又有什麽關系呢。”

仰起臉,唐笙認真而祈求地看着白卓寒。

“我求你告訴我好不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白卓寒點了下頭,對唐笙說了幾句話。

“有人要聖光競争mb的項目,于是利用傅子康的華格文娛出現資金流障礙的時候,希望他通過跟馮佳期的關系,偷走聖光的機密文件。

我們将計就計,被抓個正着。對方見惡行敗露,所以殺人滅口。”

“就這樣?”唐笙的臉色慘淡須臾,“那跟……馮寫意有什麽關系?”

白卓寒擡起眼睛,很不自然地扶了下眼鏡。

他本來并不近似,因為準備手術前要服用一些藥物,給視神經帶來少量負擔。只能臨時配上一副——

一架眼鏡,隐藏了目光裏熾烈的霸氣,卻多了幾分商人的算計。

白卓寒微微挑了下唇,平靜地回答:“跟馮寫意?沒關系。”

唐笙覺得胸口有點窒息,她張了張嘴,半天才說出一句。

“你剛才,是在跟我承認,你利用了佳佳麽?”

“我有那麽大的家業要打點,只論規矩,無所謂利用。她做錯了事,公事公辦而已。”

“你可以去報警啊,甚至可以讓我出面去提醒她啊!你怎麽可以讓她在不知情地狀态下就面臨這樣的危險?”唐笙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卓寒,嗓音因激動了情緒而提高了六七分。

“你怎麽知道我沒報警呢?”白卓寒平靜地勾了下唇,“你可知道這份文件對聖光有多重要?一旦洩密,情節有多惡劣?

我們的法務部,完全保留追究馮佳期玩忽職守的責任——”

“白卓寒!”唐笙咬了咬牙,“你是在逼我讨厭你麽?那你不用再努力了,你做到了。

我…..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指責你什麽。因為我的自私和無知,間接害了卓瀾一輩子。

所以我相信,今天發生在佳佳和傅子康身上的一切,也未必是你願意看到的對麽?

我的錯不被赦免,所以賠上了我心愛的男人和我期盼了一輩子的愛情。

你呢?卓寒,把心變硬這種事,并不是适合每個人的。”

唐笙用力呼吸了幾下,吞咽了心疼和無奈。

“我先走了。你說得對,文姨比我更适合陪着佳佳。我怕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唐笙走了,沒有白卓寒想象中那麽激烈的争執和放狠。

她轉身的時候眼神很平靜,一副‘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會原諒你,但是你很low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的表情,着實讓白卓寒萬般無奈。

“你在搞什麽?”上官言從後面過來,推了白卓寒一下,“這種時候你還不拍死馮寫意?留着他過年啊?”

“向大哥說給他三次機會。”白卓寒的眼鏡總往下掉,就像舞臺上一塊滑稽的遮羞布。遮不住人心惡劣的黴菌,也遮不住人性期望的光芒。

“萬一我在手術中有什麽不測,馮寫意是我唯一相信能給唐笙後半生幸福的人。

他雖然陰險,但愛她是真。但願他可以吸取教訓,收手悔悟。”

上官言想了想,又問:“那你要是沒死呢?準備把他怎麽辦?”

“拖出去打死。”

世間生死最大,若穿越了生死。誰也休想再叫他離開唐笙半步。

白卓寒看着窗外飄過的兩條光禿禿的柳枝,隐隐約約已經開始染上嫩綠了。

今年的春節特別的晚——明天的大年夜,卻依然免不了孤獨。

“阿笙姐,你今天好像不太開心呢。是跟我哥吵架了麽?”

白卓瀾的雙手認真地舉着,他在幫唐笙撐毛線。

唐笙給寶寶織了幾件小鞋子和小帽子,按理說要不了多少線。可惜每次剩下一團都會被糖糖拿去戲弄,所以浪費了不少。

“沒有,你哥平時比較忙,哪有精力吵架啊。”唐笙被看穿了心思,臉上就更不愛僞裝了。

“他總是這樣,心裏有事也不愛說。”

“卓瀾,你真的了解他麽?”唐笙心不在焉,毛線繞反了,又拆開來重新繞。糖糖如魚得水,跑過來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給弄成木乃伊了。

唐笙怕她把自己勒死,趕緊叫小南進來把貓放出來攆走。

而目睹這一切的白卓瀾,早已笑得不能自己:“阿笙姐,我覺得我哥就跟糖糖很像呢。

作繭自縛,畫地為牢,從來都不知道為自己考慮考慮。你跟這樣的男人相愛,累不累啊?”

唐笙覺得?子有點酸,因為她覺得白卓瀾的話一陣見血。

“還是你幸運。做他弟弟,比做他女人輕松多了。”唐笙抹了抹眼角,覺得風有點冷,于是起身去關窗。

白卓瀾無奈地抽了下唇角,心說:其實做他弟弟,也不輕松啊。

“對了,明天就是大年夜了,我和小君會去我姨媽那裏。你也跟我一塊去好不好?人多熱鬧些——”唐笙回過身,問白卓瀾的意思。

“阿笙姐,我想跟你商量個事。”白卓瀾轉過輪椅,認真地看着唐笙說。

“哦?”

“我想搬回白家老宅。”

白卓瀾的提議不由得叫唐笙倒吸一口冷氣,“你,為什麽想去那啊?”

爺爺的遺囑塵埃落定,卻只有那處宅子的着落未置一詞。

如今已經空了兩個多月,只留了年邁的老管家忠叔,還有幾個女傭花匠看守着。

“我畢竟,不能叫你們這樣照顧一輩子啊。”白卓瀾笑了笑,“阿笙姐,你和哥已經為我犧牲太多了。”

“你別這麽想啊!”唐笙心裏很是過意不去,“白卓寒又不是因為你在我這裏,才不願意上門的。他只是……他只是還沒有從你已經醒來的興奮勁兒裏沉澱出來。

冷不丁的,見你變成一個他不怎麽熟悉的人。他可能還不知道該跟你怎麽相處。”

“是啊。”白卓瀾若有所思地笑道,“哥哥是不是覺得,我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比較好照顧?像小孩子一樣聽話呢。”

“卓瀾,你別這麽說……”

“阿笙姐,我真的決定了。”白卓瀾說,“你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們也可以經常來看我的呀。對了,糖糖不喜歡我,你們能送我一只狗狗麽?

我想要很聰明的大狗,最好是金毛或邊牧。”

“好。”唐笙連連點頭。

這時小南進來了,要按時幫白卓瀾量一下血壓。唐笙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被他叫住了——

“阿笙姐,我還沒回答你的問題。我了解我哥,這世上如果還有一樣東西是他拼了命都不想放棄的,那只有你。

如果你發現他裹足不前猶豫不決,說不定會有你意想不到的苦衷。

你,真的有好好關心過他麽?”

“我……”白卓瀾的話就像一盆開水般徹頭澆上唐笙的心房,她咬了咬牙,又垂着沉默搖搖頭。

她,真的有關心過白卓寒麽?

就在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文姨?”一聽是文惜,唐笙本能就跟着緊張了起來,“佳佳怎麽了?她還好麽?”

“佳佳沒事,我守着呢。”文惜嘆了口氣,“我是想問問你,寫意跟你在一起沒有?我聯系不上他,手機也關機。家裏也沒亮燈。我聽說白天佳佳跟他沖突了起來,到底怎麽回事啊?”

“我……文姨您先別急,我去公司看看吧。”

唐笙心裏明白。發生了這樣的事,馮寫意一定是很不好受的。

***

唐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馮寫意。

jt創意工作室裏,橫七豎八的啤酒瓶散落一地。

他頹然靠在牆角最冰冷的地方。漲紅的臉頰,淩亂地胡茬,還有不滿血絲的眼眸。把他整個人全部的氣質和風度都剝落殆盡。

“寫意……”唐笙放下提包,跪倒過去。

馮寫意一頭紮進她懷裏,哭得像個傻逼。

“阿笙……對不起……”

“寫意,別這樣。”唐笙捧起他的臉,摩挲着他縱橫捭阖的淚水,“都能過去的好不好?所有不好的事,都是可以挺過去的。”

“你會離開我麽?阿笙。”

“不會的。”唐笙心裏一酸,将他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膀上,“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一樣堅定。我也會幫你渡過難關的。”

“如果……我做過好多對不起你的事呢?”馮寫意的手輕輕撫摸在唐笙隆起的小腹上,小寶寶踢得很用力,就好像在打他一樣。

果然。冥冥之中的小生靈都是有最原始的善惡之辯。

“對不起我的人多了,你才哪到哪啊。”唐笙苦笑道,“寫意,別多想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好麽?明天早上我們去看佳佳。”

“可是如果,我做的事很壞很壞呢?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馮寫意拉住唐笙的袖子,像個鬧人地小孩子。這種奇葩的畫風真是讓唐笙哭笑不得。

“喂,我就這麽睚眦必報啊?”唐笙哄他,“你看白媽媽都快把我打死了,我也沒有計較過她啊?好了,萬一有人過來值班,看到他們威風凜凜的老板哭成這樣。多難看啊?”

唐笙拽出幾張紙巾,剛想幫他擦眼淚。就聽外面大門一響,還真給自己說着了——

“秦哥?”

來的人正是秦允,穿着厚重的風衣,抖落一身春寒的露水。

“你們……”秦允看了看唐笙,又看了看東倒西歪的馮寫意,“我過來拿個充電器,你們……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唐笙紅着臉站起身:“你別誤會,你們老板只是每逢佳節倍思親而已,多喝了兩杯,失控了。那個……你…….”

“阿笙。你先回去吧。阿允會照顧我的。”馮寫意說。

“啊,”唐笙回頭看看他,“那好吧,你自己當心點,有事打我電話哦。”

唐笙正巴不得趕緊逃離尴尬呢,錯身經過秦允的時候,她确定自己仿佛是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略略垂了下頭,她瞄到秦允袖子裏的右手上,似乎纏着厚厚地繃帶。

“我已經按照白三先生說的做了,為什麽還要沖佳佳下手!”馮寫意瘋了一樣撲上去,一把扯住秦允的衣領。可就算是清醒的狀态,他也絕不可能是這樣格鬥高人的對手,更別提此時已經醉的頭重腳輕了!

秦允一個反手掣關節外推就把他按住了,同時膝蓋奮力一頂,結結實實地撞在馮寫意的腹部。登時就把他踹了個七暈八素的!

“為什麽……白卓寒不上當只能說明我們的手段不夠高明,傷害我妹妹有意義麽!”

“是沒什麽意義,所以我只是去吓唬她一下,沒想殺人。”秦允擡起手,咬緊繃帶,“誰能想到傅子康那小子突然沖出來擋,我怕他看到我的臉,随手劃了一下。”

“你——”

“總之現在我也很麻煩。但事情既然發生了,該怎麽辦還要怎麽辦對吧?這次連白卓寒半分毫毛都沒傷到,白三先生已經沒有耐心了。”

“我已經沒有辦法了。”馮寫意捂着胸口咳嗽連連,“我認輸了,我鬥不過白卓寒。”

“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你不試試看,怎麽交代?”秦允翻了下日歷,“大年初八,聖光商場酬賓營業,同時會在一樓專櫃搭設路演臺。用來宣傳和發售這次地護膚香氛新品,如果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意外——

你想想看,馮老先生當年不也是被這樣坑慘的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是不是更有成就感?”

“夠了!白卓寒已經把所有的關卡都防備得如同鐵桶一樣,上次我送進去的原材料,轉手就被向紳拉去賣給火藥廠了。

無論是海山還是聖光,我現在連只蒼蠅都放不進去。

你告訴白三先生,既然那麽想得到白氏,幹脆把其他人都殺光不是更簡單!”

馮寫意受夠了這樣的無力感,原來被別人提在手裏玩弄軟肋的感覺,是這麽的絕望。

他甚至很想去問問白卓寒,當初那一關一關,他是怎麽從自己手裏闖過來的呢?

“白三先生說。玩游戲是會上瘾的。只有用恐懼打碎它的門牙,調教出來的狗才會聽話。”秦允是個不茍言笑的人,轉述這些話的時候也不帶任何情感色彩。

“最後一次,如果還是不成功就說明你真的沒辦法再對付白卓寒了。那他會放了你的。

再試試吧馮先生,庫存沒有漏洞,就從別的地方想想辦法。”

秦允留下話,走了。

馮寫意在一片酒精醺醺的氣息中,掙紮猶豫了好長一段黑暗以後。他終于撥通了一個電話——

“琴琴,嗯,是我。剛從國外回來,想我沒?”

“累了吧。要不先讓小南推你進去休息吧。”

大年三十的一大早,按照白卓瀾的請求,唐笙和白卓寒将他送回了白家老宅。

“沒事的,我不累。”白卓瀾蓋着厚厚的毯子,一進院子就沒有停下掃視的目光,“我想,先去看看爺爺。”

一時間,唐笙與白卓寒相視着沉默了好一會兒。

“卓瀾,爺爺的遺像在樓上,他自己的房間裏。你上去不方便……”

“沒關系,你抱我呀。”白卓瀾笑着伸出手。

白卓寒愣了一下。俯身将他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他人很纖瘦,又沒有小腿,輕得就像個小孩子。

老別墅的樓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白卓寒的腳步底穩沉重。

“哥,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才這麽疏遠阿笙的。”

“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未必合适。”

“肚子都那麽大了還說未必合适,你說謊的技術真是爛到家了。”白卓瀾呵笑一聲,“哥,別總把我當小孩子。是時候給我個機會,幫你分擔些什麽了。”

白卓寒回避了弟弟的眼睛:“你別這樣講話。我不習慣。”

的确,白卓寒更喜歡小時候沒大沒小跟着自己跳腳的白卓瀾,那個更真實,更踏實。

而現在的他,雖然成熟了內斂了,懂事了沉澱了。卻不知為何,讓他覺得越來越遙遠了。

“人總要長大的,命運對每個人來說都無所謂公平。我不可能讓你和阿笙姐為我買一輩子單。”白卓瀾被放下地,輕輕跪坐在白瑞方的靈堂遺像前。他側了側臉,喃喃低語道。

“該付出代價的人,都已經得到報應了。哥。我真的希望你和阿笙姐能夠幸福。”

白卓寒轉身就逃了,一路逃下樓。

就聽身後白卓瀾在叫:“喂你跑什麽!等會兒把我抱下去啊!”

“怎麽了卓寒?”

唐笙正在幫小南一塊收拾樓下卧室呢,就看到白卓寒紅着雙眼沖了進來——

二話不說将她拖了出去!

“卓寒你幹什麽啊?”

唐笙被他吓壞了,這一路拖出院子,拖到車後座上。白卓寒跟着鑽了進來,砰一聲關上了車門!

狹小的空間裏,兩個人默默相對着視線,灼燒成無法控制的愛欲。

“卓寒……你……”

唐笙噗嗤一聲,笑場了。

“你戴眼鏡的樣子真的好像斯文敗類啊。”

“少廢話!”白卓寒一把扯掉眼鏡,撲上去吻住唐笙。

第082 為你活下去

“卓寒,唔——”唐笙被他吻得快要透不過起來了。這狹小的空間裏,兩個人抱着一個球,無論以什麽樣的動作來互相撫慰,都會顯得滑稽而可笑。

然而白卓寒不适時宜的認真和投入簡直叫唐笙幾乎要笑場了——

“卓寒,你怎麽了啊……”

唐笙單手撫着男人的臉頰,許久緩緩嘆息出聲。

“為什麽突然這樣……是卓瀾,跟你說了什麽?”

搖頭,白卓寒只是搖頭。卻始終沒有停下細密的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當許久壓抑的痛楚一經靈魂的釋放,除了用最原始最激烈的方式——他根本就不會表達。

“我想你,阿笙……讓我再好好看看你。”

唐笙有點緊張,臉頰漲的紅紅的。她一邊扶着肚子,一邊往後躲:“別這樣,別傷了孩子……”

“不會的,放心。”白卓寒微笑着俯下頭,在唐笙圓滾滾的小腹上吻了一下。

因為顧及孩子,整個過程裏白卓寒壓抑了些許分寸。

可是事後,唐笙還是情難自禁地哭了起來。

她捏着拳頭一下下捶打着白卓寒起伏未定的胸口,小嘴咬着他淩亂的襯衫紐扣。

“卓寒,你是不是得絕症了……”

唐笙越哭越厲害,最後整個趴在他身上,顫抖得甚至比剛才——還厲害。

“除了這個,我簡直想不通你為什麽對我若即若離……醫生說,小白糖總是踢我是因為爸爸很少來看她,所以很不開心。

卓寒,我們……究竟為什麽不能好好在一起……你告訴我為什麽啊!”

沉默良久,白卓寒擡手扳起唐笙哽咽不休的小臉。撫弄着她那被自己弄亂的發絲。

他低語淺吻着她的額頭,笑得十分溫柔:“你說她總踢你?”

“嗯。”唐笙抱着肚子,一邊抽泣一邊說,“力氣可大了,像個男孩似的。”

“真不乖,所以剛才我幫你踢回去了。”

唐笙臉頰一紅:“你怎麽那麽下流啊!”

“白癡。”白卓寒什麽都沒再解釋。只是靜靜的抱了她好一會兒。

她抱着肚子,他抱着她。就這麽沉默着依偎了好久好久——

外面的陽光還很充足,遠方偶爾傳來幾下迫不及待的爆竹聲。

聽起來,就像戰火中得以偶爾相擁的陣地。小小的車廂裏,能屬于兩人真正的時間,也不過就是須臾。

那一刻,白卓寒突然覺得自己比從前的每一個瞬間,都不想死。

“阿笙,如果有天我忘了你怎麽辦?”白卓寒捧起她的臉,目光熾烈到幾乎要把她整個容顏裝進眼睛裏。

“像上官那樣?”唐笙的肩膀不由地顫抖了一下。她記得上官言曾對自己說過,他在十年前因為外傷而前塵皆忘。

“其實我覺得……我寧願你什麽都不記得。”唐笙咬了咬嘴唇。把尚未幹涸的一點淚水擦在了白卓寒的衣領上,“不用記得那麽多責任,那麽多悲傷。不用記得誰欠了你,你欠了誰。卓寒,我心疼你……”

唐笙的一句心疼,幾乎讓白卓寒潰堤了緊繃的情愫——

“你心疼我?”

唐笙,我曾對你做的那些事。

你身上的每一個瘡疤,你噩夢裏的每一滴冷汗。

你在我面前刻意壓抑下了恐懼,明明已經遍體鱗傷,卻依舊比我勇敢……

而我除了吻,什麽都做不到。

白卓寒深吻着唐笙的唇。吻了好久好久。他轉過身來按住唐笙小巧的肩膀,雙眸瀝盡了清澈。

“如果有天我真的不記得你了,你能不能讓我重新愛上你?無論我變成什麽樣,都不要放棄我。阿笙,你能做到麽?”

“嗯。一定。”唐笙用力地點了下頭,雖然她不知道白卓寒為什麽要說這些話。但她就是很想毫無猶豫地答應他。

白卓寒吻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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