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确定!目标冰舞!

刀刃的接觸面太小了,輕薄的一片好像虛不受力,走起路來就連腳脖子都是軟的。

尤其是平衡失控,很難找到承重的中心點。

謝特!

真難走!

大約只有四五步的距離,卻讓夏凱凱走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訓練場大門,幾乎對自己能夠上冰滑行這種事不抱希望了。

怎麽可能。

就算肌肉記憶,但是自己的意識完全無法跟上,就這樣還想要進行專業的訓練,是不是有點異想天開了。

夏凱凱擡手扶在了護欄上,看着眼前一片潔白的冰面,深吸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總要上冰試一試才行。

夏凱凱翻檢着自己腦海裏的回憶,走到冰邊上,彎腰脫下了冰上的冰刀套,并排放在入口的桌子上。

藍色的冰刀套上用黑色的馬克筆寫着【夏凱凱】三個字。

擡腳。

落冰。

再擡腳。

另外一只腳也踩在了冰上。

滑。

不穩。

這是夏凱凱最直觀的感受。

他渾身繃得緊緊的,大腿的部分緊緊地夾着,兩條小腿外八字的岔開,然後顫顫巍巍的朝前邁了一步。

冰刀切在了冰裏,縱然只有淺淺的一層,倒意料外的定住了。

夏凱凱揚眉。

把另外一只腳也邁了出去。

很好,都切進了冰裏。

就這樣,夏凱凱像初學者一樣在冰上小心翼翼地走了七八步,原本還有些顫抖的腳腕似乎被冰面寒冷的氣流纏繞上,竟然穩定了不少,身體也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了下來。

但是這樣不行。

必須得滑出去。

夏凱凱目視着前方,用嘴唇又輕輕的吐了兩口氣,不斷的在喚醒原主的記憶、職業隊的訓練、溫健的指導,還有市隊教練的怒罵,以及興趣班的那以玩樂為主的啓蒙。

有孩子嘻嘻哈哈的笑聲。

也有孩子哇哇的大哭聲。

自己揉着屁股無聲地哭,一只溫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擡頭看去,是一個穿着暖黃色裙子的女性。

漂亮的。

溫柔的。

是原主的媽媽。

但是卻早早的不在這個世上了。

心口無端端的發悶,夏凱凱嘆了一口氣,不再去看那個溫柔的女人,而是回憶着興趣班教練的啓蒙指導。

邁左腳。

邁右腳。

再邁左腳。

再邁右腳。

繼續。

左腳。

右腳。

擡起來。

往前邁。

不要怕!

好的。

用力蹬。

穩住。

滑出去。

夏凱凱的身體在冰上平穩的滑行。

冰刀落地,再往後一蹬。

繼續,滑出去!

對!

就這樣!

不要停!

“唰唰”的聲響如同美妙的樂章,冰刀在身後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切痕,四周圍的景色都在往後快速的倒退,是切開了冰冷空氣的感覺,又似在與風兒嬉戲。

發絲在額前飛揚,空氣撲在臉上,眼睛傳來一種冰冷的感覺,但卻并不難受。

是習慣了,已經适應了的感覺。

夏凱凱的眼睛睜的很大,嘴角咧開,露出了自己都沒有注意的笑容。

他竟然能夠踩着兩把刀在冰上滑起來!

幾乎眨眼的功夫,夏凱凱就從一名連滑冰場大門都沒進過的門外漢,成功入了門。

身體自發的做出了正确的姿态調整。

又或者說,當夏凱凱第一步邁出去的時候,他邁出的距離,他的冰刀切在冰上的角度,他身體切斜的弧度,就是職業花滑運動員的标準,是這個身體的肌肉記憶。

恐懼和膽怯來自于他的內心,但是他的身體卻早已經具備了可以主宰整個冰面的實力!

臨到轉彎處,夏凱凱緊張了一點,身體頓時僵硬,摔在了地上。

但是很快他就站了起來。

他一邊回憶着,一邊用冰刀在冰上切着,左腿蹬冰,右腳微傾,身體控制,右轉成功。接着,右腳蹬冰,左轉成功。

他在冰上左轉右轉,然後直線滑出去,再次轉彎。

這一次沒有摔倒。

很好。

至少可以放心的正面滑行了。

夏凱凱在冰上滑着圓圈,直線,轉彎,越來越熟練,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閉上眼,感受着完整的,追逐着風的感覺。

太棒了!

只需要腳輕輕的在冰上一蹬,身體就會滑出很遠,甚至有種流暢的,舒爽的,就好像身體裏的細胞被喚醒了一樣,發出興奮的尖叫。

他開始提速,想要更快,想要比風還要快!

他直線滑了出去,腳下的力量用的很大很大,一次的蹬冰他足以滑出五六米的距離,視野裏所有的東西都在快速的變化,而他只是用了一次力而已。

另外一只腳也重重地切在了冰上。

快!

真的很快!

額前的發絲被風吹拂而起,露出了他的額頭,還有那雙明亮而璀璨的眼睛。

哈哈哈哈!

就是這樣!

我可以的!

在冰面上滑行,成為一名花樣滑冰的運動員,我可以做到!

突如其來的狂妄情緒簡直讓夏凱凱瘋狂。

就像是每個細胞都在展示它強悍的肌肉一樣,證明自己足以成為冰上的主宰。

這種掌控冰面的感覺讓夏凱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舞臺,神采飛揚的面孔,就連頭發絲都在潋滟出明亮的光彩!

突然間。

一道光射了進來。

大門被打開。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夏凱凱心裏一驚,所有暢快的感受像是潮水一樣退出,幾乎是下意識的,右腿伸出,左腿弓出,身體在冰上擰轉出一個半圓,剔透的冰花飛揚而起,他帥氣的一個轉身,卸去了所有的力量,潇灑定在了原地。

帥呆了!

站定之後的夏凱凱先是有些驚吓,緊接着簡直要愛上自己。

來人傳出驚訝的聲音,說:“你中午還在訓練?”

夏凱凱定了一下神,确認了來人後,笑道:“是的,馬上就下冰了。”

對方是滑冰場的工作人員,每天中午兩點鐘上班,對冰面進行養護。

對方從臺上走下來說:“好久沒看見你了。”

夏凱凱也輕蹬冰面,滑到了護欄邊上,說:“是啊,很久沒上冰了,找找感覺。”

“怎麽樣?”

“挺好。”何止是挺好,在迅速的從外行成功入門後,他覺得他非常喜歡這項運動,沒有男人會否定速度帶來的激情。

“那你是要回來訓練怎麽的?”工作人員一邊整理了自己手套,一邊問。

“再說吧。”

“那不參加比賽了?”

“再說吧。”

“呵呵。”

夏凱凱聊到這裏,心中一動,問道:“對了,我很久沒回來,他們現在都在忙什麽呢?”

“那我哪知道,我就是個工作人員。不過這不是一個賽季結束了嗎?好像國家集訓隊哪邊又要招人了,最近聽他們議論,都在說進集訓隊的事。”

夏凱凱聞言,頓時沒興趣了。

國家集訓隊,開什麽玩笑呢?

別說他這種才入門的有沒有摸一下門檻的資格,就是原主也只能在邊上看着。

記憶裏,原主其實練了很久很久的花滑,甚至将花滑視為了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産”,也視為了能夠打臉渣爹的最有效手段。

然而事與願違。

在少年組和青年組表現都不俗的夏凱凱在升上成年組後,成功卡在了阿克賽爾三周半跳躍的門檻上。

到了成年組的比賽,男選手必須要在短節目裏跳出一個阿克塞爾三周半的動作,才有資格晉級,進行之後的自由滑的比賽,至于掌握更多的四周跳,則是上分的基礎。

但是夏凱凱無論怎麽練,阿克賽爾三周半跳躍的成功率都只在百分之十以下,可以說只是這一項,就将夏凱凱從成年組的賽場踢了出去。

溫健那段時間很急,夏凱凱也很急,兩人一直在努力,試圖打破這個屏障。

然而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最終……兩個人都放棄了。

夏凱凱終于還是摸到了他職業生涯的天花板。

也是從那開始,溫健不怎麽管夏凱凱了,開始專心經營自己的辦公室職位,而夏凱凱急過哭過努力了之後,也放棄了自己,沒了心思的教練和沒了心思的隊員湊在一起,懶散的就那麽過着,直到這一年,夏凱凱幹脆就被放牛吃草了。

所以說。

22歲的原主滑不了成年組,也就代表了夏凱凱一開始就沒有資格去角逐國家隊的名額。

工作人員想了想又說:“對了,還有選訓隊,要不你去試試?”

夏凱凱輕輕按在護欄上的手放了下來,颔首說:“謝謝,我知道了。”

……

從冰場回來,寝室裏三個小的都沒在。

路上沒有遇見,說明今天下午他們進行的是陸上訓練。

飯放在保溫盒裏,雖然被體貼的放在了抽屜裏,但還是冷了。

夏凱凱在飯裏倒了一點熱水,将就着填了肚子。

他确實沒想到,自己一上冰就是三個多小時,簡直滑的樂不思蜀,而且還沒怎麽感覺累。

滑冰這項運動,确實出乎他意料的有趣。

吃完飯,坐在椅子上的夏凱凱将手機拿了起來,卻沒有打開,而是在手心裏轉來轉去的,思考。

很久很久。

他蹙着的眉心緩緩展開,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一般,從那潤澤的唇中吐出了兩個字:“……冰舞。”

既然決定已經做出,夏凱凱也不再猶豫,他站起身來,在宿舍裏做了一下拉筋的測試。

可喜可賀,腿的韌性還不錯,至少可以順利完成基本功的訓練。

力量測試。

俯卧撐可以一口氣做四十個。

下蹲訓練可以以每秒一個的速度一口氣做完一百個。

平衡測試。

旋轉時候的重心是最穩的。

作為一名花滑的男單運動員,無論是跳躍還是旋轉動作,都是必須訓練的項目,這一點甚至比夏凱凱曾經的身體還要強。

但是相對而言,在行走時候的重心卻相當于無,這個身體完全沒有開發這個部分,而這裏對于一名舞者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協調性。

将手臂展開,好像抱着舞伴一樣,在屋裏邁着熟悉的步伐走出去,定住,擰轉身體,将腰線拉開到極致,再緩緩收回來,繼而繼續走。

“慢三”

“快三”

“慢四”

“快四”

……

夏凱凱将手機打開錄像功能,定在宿舍的一角,一個人在這狹小的房間裏跳着獨角舞。

他的神态認真,神情甚至是肅穆而神聖的。

他用靈魂仿佛浸染一般,一點點融入到這個身體裏,當靈魂在舞蹈的時候,他的身體也在轉動。

窗戶外面傳來大聲說話的聲音,對樓傳來女隊員銀鈴般的笑聲,頭頂上似乎有飛機在飛過,在這沒有冷氣的逼仄房間裏,夏凱凱專注的,好像回到了“黑池”的舞池裏,他的懷裏抱着的是他默契的女伴,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合着,他的手臂摟着那柔韌纖細的腰肢,腳在地上熟稔地畫出一個個的圓形,姿态優雅,神态甚至是高傲的。

恍惚間,屋裏的男人,竟然将着狹小的房間,跳出了音樂殿堂般的空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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