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面包

“小瑜小瑜，吃早飯的時候許熾向我問起你喔。”

夏小寒趴在溫瑜桌子上開始大談八卦時，後者正解完一道壓軸數學題。自從她在辦公室遇見許熾後已過了兩天，這兩天內溫瑜幾乎沒有出過教室門，因此也并未再與他見面。

她聞言擡起頭，饒有興趣地問：“他問什麽？”

“問你這幾天怎麽不去食堂吃飯呗。”夏小寒往嘴裏丢了顆糖，“他還特意囑托我不要告訴你這件事，但那家夥求人的态度太惡劣了，我才不想幫他。”

……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這姑娘小壞小壞的。

“不過小瑜，”夏小寒眯起眼睛靠近她，賊兮兮地問，“老實交代，你們倆是不是……”

“想什麽呢。”溫瑜趕緊打斷她不切實際的甜蜜幻想，“我和他不怎麽熟。說起這個，你怎麽回答他的？”

“當然是實話實說啊。”夏小寒眨眨眼睛，“你想想，他既然能發現你最近都沒去吃飯，說明這人肯定偷偷觀察了你不止一天。其實我覺得許熾也挺好的，長相不錯，家境也好，就是太兇了……哎呀不行，不能讓我們小瑜跟着他受苦。”

“停停停！”

溫瑜笑得無奈，這什麽事兒啊，女主角居然嗑起了反派和男主人公的cp，簡直亂了套。

關于不去食堂吃飯這件事兒，她也實在屬于無可奈何。她那點少得可憐的生活費本來就只能維持基本飲食，在買了一堆教輔資料後直接導致錢袋空空，只能靠買泡面或小面包維持營養攝入。

雖然夏小寒用了各種借口請她吃飯，但溫瑜畢竟自尊心強，不好意思一直賴着她，便也直接拒絕了。

一說到這個話題，她又有些餓了，于是試圖生硬地轉移話題以移開注意力：“小寒，你和許熾相處得怎麽樣？”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劇情進展到這裏時，男女主應該經歷了幾次巧合的邂逅，并對彼此都生出幾分好感。誰知夏小寒全然沒有原作裏描寫的嬌羞模樣，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和他？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啊，他對我的印象應該只停留在你的好朋友上吧。那家夥看起來總是兇巴巴的，我才不想接近他。”

溫瑜的笑瞬間凝固。

劇情好像……完全崩了，還是親媽都認不出來的那種，天崩地裂式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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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聲響起，夏小寒蹦蹦跳跳回到座位。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溫瑜還是嘗試着在腦海裏狂戳只出現過一次的系統，在半晌寂靜後，腦袋裏終于又響起那道懶洋洋的冰冷女音：“幹嘛？”

“劇情和原來完全不同了，真的沒關系嗎？”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地冷淡回應：“上頭的要求只有提高男主人公學習成績，只要完成這個任務就好，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管。”

溫瑜：……

這個系統也太消極怠工了吧？為了修複一個在無邏輯戀愛腦小說裏無傷大雅的bug，居然把整個劇情都魔改了這種事情真的沒關系嗎？這樣下去男女主角很可能一輩子都沒有交集啊喂！

“年輕人，好好幹，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系統聲音逐漸變小，最終消失在耳畔，“我們的目标只有學習，讓談戀愛的傻x男女主角見鬼去吧。”

這個系統是單身紅眼病嗎？而且她剛才很沒有職業素養地爆粗口了吧？槽點太多根本無從吐起啊！

溫瑜對此無話可說，就算她有其他沒出口的話，系統也早就銷聲匿跡了。于是她只得收斂心思，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課堂上。

大概稱得上因禍得福，在教室裏吃泡面和面包節省了她許多花在吃飯上的時間，也因此有更多機會潛心學習。溫瑜腦瓜子聰明，加上年級第一的筆記處處是精華，更讓她的學習效率如虎添翼。雖然現在她仍然還是落後于同學們的進度，但已遠遠不是當初一問三不知的狀态了。

除此之外，各個科目老師的幫助也給予了她很大的進步。溫瑜時常在自習時前往辦公室向他們請教題目，對方都和顏悅色地耐心為她解答。充斥着戀愛腦的原作小說裏壓根沒提起過這群與劇情毫不相幹的小人物，但其實他們都是盡職盡責、勤勤懇懇的好老師，對于每個學生來說都不可或缺。

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大部分學生都沖向食堂争搶午飯，浩浩蕩蕩的人潮讓她無端想起末日電影裏的喪屍群，忍不住兀自笑出聲。

“溫、溫瑜同學，我有一道英語題目不會做，你可以教教我嗎？”

這聲音有些熟悉，溫瑜聞聲擡頭，赫然看見不久前嘲笑她是“當之無愧的倒數第二”的李揚帆。

李揚帆迎着她的視線尴尬笑了笑，他成績不錯，這道英語題目對他來說其實不算什麽問題，但它是一塊很好的向女孩子搭話的敲門磚——畢竟溫瑜比他更擅長的，似乎也只有英語這門科目了。

“好啊，你把題目給我看看。”

溫瑜從他手裏接過試卷，視線還沒落到題目上，就聽見有人重重敲了下教室門。

她怎麽也沒想到，門口站着的那人居然是許熾。他個子高，站在門前時遮擋住了大部分陽光，投下被烈日拉長的、漆黑的影子。

他不知怎地好像不太高興，沉着臉低聲說：“溫瑜，出來。”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溫瑜朝被這番突然變故驚得面無血色的李揚帆禮貌笑笑，轉身走到許熾跟前，擡起頭望向他黑沉沉的眸子，“怎麽啦？”

“你……”他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滿心怨氣無從發洩，于是又默默吞回肚子裏，沉默半晌才慢慢說，“你們隔那麽近做什麽？”

溫瑜笑了：“我給他講題啊。”

“講題？”她一笑，許熾皺起的眉頭就陡然平了，他微不可見地勾起嘴角，“那如果我也問你題目……”

“我也會給你講啊！”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這麽說，但見許熾好不容易終于有了想要學習的想法，溫瑜一時間來了興致，“不管什麽時候，什麽問題，我都會盡我所能幫助你解決的！”

許熾沒告訴她，其實他想問的是，“如果我也問你題目，你會不會也願意離我近一點？”

他安靜地聽溫瑜說完，然後又聽見身前的小姑娘眨着眼睛問：“可是，你來這裏幹什麽？”

許熾有些別扭地伸出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他手上提了個大大的口袋，袋子上的logo是城裏有名的面包烘焙店。

“家裏人給我買了太多面包，實在吃不完了。”他輕咳一聲，用空出的手摸摸鼻子，典型的撒謊微動作，“就當幫我的忙，把它們解決了吧。”

他從夏小寒口中知曉溫瑜沒錢吃飯，為了照顧女孩子易碎的自尊心，才編造了這個拙劣的借口，送給她這些價格絕對不低的面包。

溫瑜百感交集。當她還是吃穿不愁的溫家小姐時，早已習慣了他人的饋贈與讨好，直到現在才真正學會了因為稚嫩卻真誠的善意而感激。

她佯裝驚喜地收下，眉眼彎彎地笑：“謝謝你，我運氣真好。”

“不用，你有什麽喜歡吃的東西麽？”話一出口，他又暗自懊惱問得太過直白，抑制住一顆砰砰直跳的心髒匆忙解釋，“你別多想，我就問問。”

這樣反而更可疑了。

“我喜歡甜食，最愛草莓和抹茶味。”溫瑜頓了頓，“我沒什麽可以報答你，如果你以後在學習上有什麽問題就來找我吧。”

學習要從娃娃抓起，雖然她現在和許熾并不是很熟悉，但從一開始就向他灌輸好好學習的思想總是沒錯的。

許熾忍了笑點頭。草莓和抹茶面包他都選了一份，沒想到恰巧撞到了她的喜好，也不枉費他逃課在面包店苦苦挑選近一小時的努力。

想要見她一面好難啊。他以前幾乎從來不會去食堂吃飯，每到飯點就會和朋友溜出學校吃大餐。為了制造偶遇，他這兩天站在樓梯、走廊和食堂大門不知道多久，還被狐朋狗友們嘲笑是“望夫石”，沒想到溫瑜卻從來不出教室。

但現在他終于有了接近她的理由。

許熾恨不得現在就回到教室狂刷練習冊，然後把不懂的問題都拿來向溫瑜請教，但仔細一想，他的那些練習簿作業本似乎都被拿去疊紙飛機了。

“保質期是三天，你一定要按時吃完。如果味道不對勁就趕快扔掉不要再吃……”

“許熾，”她擡頭望他時眼底亮晶晶的，“你好像我媽媽喔。”

他憋了一肚子的話，在瞧見溫瑜言笑晏晏的模樣後忽然就大腦空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午時滾燙的陽光灑在他身後，一股子燥熱自足底翻湧而上，許熾的臉隐隐有些紅。

他一咬牙：“像就像吧，那我走了。”

說這句話的短短幾秒鐘，他在腦袋裏還留存了幾分她會挽留他的幻想，沒想到溫瑜不假思索地點頭：“好，再見。”

小兔崽子。

“拜。”

他無奈地朝她一揮手，在溫瑜轉身的瞬間仰起頭，目光陰冷地看一眼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李揚帆，挑釁地揚起嘴角。

李揚帆：……不敢動不敢動。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再來看看那道題吧。”

“不用了，溫瑜同學！”李揚帆打了個激靈，退後一步，“我剛剛醍醐灌頂，忽然就想明白了！你快去吃午餐吧！”

“好。”溫瑜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麽，後知後覺地跑到門口，沖着許熾的背影喊，“別忘了來找我問題目！”

他沒回頭，擡起手比了個ok的手勢，少年高挑的影子被陽光拖得好長，像一把尖利的箭。

正因為溫瑜看不見，他此時才能肆無忌憚地兀自笑彎了眼。